蘇沐風自然沒有推辭,踱步走到慕玨身前。
慕玨和蘇沐風同是元嬰初期的修為,作為各自宗門的首席弟子,兩人在金丹后期時也曾相互切磋過。
只不過那時,雙方戰(zhàn)成了平手。
那時候,慕玨剛剛突破金丹后期,修為比不過在金丹后期積累許久,只差一步就能突破金丹巔峰的蘇沐風,還是依靠著自身的劍意才能與之抗衡,不落下風。
所以這次有機會和蘇沐風再比一場,慕玨眼中飛快閃過一絲躍躍欲試的光芒。
他神色冷淡,白玉一般的臉上滿是認真,整個人顯得冷若冰霜。
江云寒在遠處靜靜看著他。
這是他第一次看慕玨戰(zhàn)斗時的模樣。
相較于平時,現(xiàn)在的他看上去十分疏離,十七八歲的少年昳麗的容顏被冷淡的眸光掩蓋,無端端多出了些許鋒利和漠然。
江云寒知道,這或許才是慕玨的真性情。
平日的慕玨向來溫和,也愛笑,不過他骨子里從來都是如他的冰靈根天賦一般,冷淡疏離。
不過江云寒早就知道這一點。
慕玨從來都是天邊月,懸于天際,高高在上,他妄圖觸摸溫暖又冰冷的月光,便要一直追逐。
蘇沐風望著對面的慕玨,目光也逐漸凝重。
他緩緩打開他的折扇,這也是他的本命法寶,幻塵寶扇。
蘇沐風試探性地出了一招,一道蘊含著靈力的攻擊通過幻塵寶扇向慕玨攻去。
慕玨提起劍輕輕一揮,靈力攻擊消弭于無形。
雙方皆上前一步,戰(zhàn)斗在一起,速度快得驚人。
無形的劍意和威壓彌漫整個練武場,光芒閃爍,一股無形的防護罩升起。
在場的,除了江云寒,已經(jīng)無人能看清兩人的戰(zhàn)斗。
慕玨的劍異常快,快到令蘇沐風驚心!
不僅游刃有余地化解了自己的攻擊,而且每每還出其不意地使出刁鉆的劍招!
要不是自己的護體靈氣罩足夠厚,此刻已經(jīng)被破了防御的靈氣罩。
再這樣下去,絕對會喪失主動權。
蘇沐風目光一寒,他蓄力發(fā)出一擊,幻塵寶扇急速打向慕玨,而后迅速后撤了一大步。
慕玨的冰魄劍和幻塵寶扇相撞,發(fā)出了鏗鏘的金石相擊聲響。
他抬眸望去,蘇沐風已經(jīng)收回幻塵寶扇,雙人拉開了極大的距離。
蘇沐風粲然一笑,“慕道友,嘗嘗我們合歡宗的神通吧。”
比近戰(zhàn),他陷入劣勢,那便看看誰的神通更勝一籌。
蘇沐風的話語剛落,一股粉色的靈力直沖云霄,慕玨抬眸望去,四周忽然升起了密不透風的幻陣。
舉目望去,他已看不見蘇沐風的身影。
幻陣變化無窮,慕玨舉起劍攻擊,陣法一處薄弱的節(jié)點突然破開,一股香風傳來,他目光一凝,突然感受到一股由下而上的躁動,急忙屏息。
無數(shù)的幻影接踵而至,裸露肌膚的少女少年,熱情地挽上了慕玨的手,似乎要拖著他朝著極樂之所而去。
慕玨冷眼看著這些幻象,冰冷的劍光揮出,少女少年慘嚎一聲,皆化作紅粉骷髏,張牙舞爪地撲來。
慕玨沒有一絲絲停頓,再次使出劍招,突破了這層幻陣。
然而突破了這一層幻陣之后,卻并未破了陣法。
下一層的幻陣接踵而至,幻像竟然是江云寒,還是凡界的江云寒。
此刻他剛舞完了劍,拿著酒壺走向慕玨,嘴角含笑,墨色的長發(fā)上還沾著飄落的花瓣。
“小玨,夫君,我聽你的話舞完了劍,你是不是該陪我喝酒了。”
慕玨漠然地看著江云寒帶著微醺的醉意踉蹌朝他走來,手起劍落,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將冰冷的劍刃刺進他的胸口。
這一層的幻陣也破了。
可下一層,還是江云寒,他躺在花樹下,英俊的臉微微笑著,張開手,示意他到自己懷里來。
慕玨眼中罕見閃過一絲煩躁。
再次將劍捅進江云寒的心口。
而下一層,卻是另外場景的江云寒……
蘇沐風站在幻陣外,靜靜地感受著三重幻陣被破,卻一點也不焦急,反而目光從容。
極樂大自在幻陣,合歡宗門的頂尖神通,幻陣足足有九九八十一層。
從第一層開始,便會逐漸捕捉入陣者心中最深的念想和渴望,然后每一重,不斷放大,以假亂真,直到入陣者越陷越深。
慕玨每破一層,蘇沐風就笑意更深,越深處的幻陣越無解,從來沒有人能在八十一層幻陣前清醒。
慕玨越往后走,只會越陷越深,直到完全迷失。
這場比試他已是十拿九穩(wěn),慕玨要輸了。
然而,還沒等蘇沐風反應過來,一股驚天動地的氣勢突然沖天而起,他急忙用幻塵寶扇為自己遮擋,然而,那股凜冽的劍意早已向他襲來。
蘇沐風瞳孔微張,這股威脅的氣息!
幻塵寶扇絕對阻擋不了!
緊要關頭,蘇沐風也顧不上那么多,使出了另一門隱藏的招式,天際驟然一亮,一道粉紫色的雷電突然將天空分成兩半,徑直朝著那道劍意劈去。
劍意被削了八成,還是正中蘇沐風的胸口,讓他連連倒退,嘔出一口鮮血。
“紫霄宗的秘法?”慕玨疑惑看著那道雷電,挑眉看向蘇沐風的目光都不一樣了,難怪蘇沐風要到太上劍宗來避風頭。
原來是惹了不該惹的人啊。
“劍場……雛形。”蘇沐風捂住胸口,斷斷續(xù)續(xù)道。
“沒想到,你竟然那么快領悟到劍場雛形!”蘇沐風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震動。
眾所周知,劍場雛形可是化神期的劍修才能領悟的,慕玨竟然輕而易舉使出了。
就算是雛形也讓人難以置信!
慕玨才幾歲?不到三十的年紀,何等恐怖的天資,只怕又是一個寒云劍尊這樣的天驕人物!
想到此,蘇沐風心服口服,“我甘拜下風。”
“承讓。”慕玨也拱了拱手。
其實,他原本可以以其他招式攻破幻陣,但是蘇沐風的幻陣確實擾亂了他的心緒,讓他變得有些浮躁。
突破了十層幻陣之后,慕玨不再猶豫,使出了劍場雛形,一舉暴力破了蘇沐風的神通。
蘇沐風被合歡宗的修士攙扶著走下比試臺。
慕玨也回到師弟師妹那邊,所有的臺上劍宗弟子均是面帶崇拜看向他。
“大師兄,你竟然使出了劍場雛形,這可是化神期的劍修都不一定會的招式!”
“天吶,太厲害了,我輩劍修就應當像大師兄這樣。”
“大師兄,你是怎么磨礪劍意的,教教我吧!”
“可惜齊臨沒來,要是讓齊臨看到大師兄這般威風,只怕是又要難受得整夜整夜睡不著,起來瘋狂練劍咯,嘻嘻。”
慕玨三言兩語就應付了師弟師妹的詢問,在眾人的簇擁下離開了。
而玉霄劍宗這邊,楚旭人直接傻了!
他擦了擦眼睛,反反復復回想著慕玨出的那一招劍場雛形,想著那道震天動地的劍光。
慕玨怎么可能能在元嬰期使出這一招呢!
至今以來,只有師叔才能在元嬰期使出這道劍意雛形,雖說師叔已經(jīng)將其中的訣竅貢獻給了宗門,但是宗門中的其他元嬰期的弟子至今無人能破解!
楚旭不信慕玨一個剛剛突破元嬰初期的修士,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頓悟劍場雛形。除非……
突然,楚旭像是想到什么一樣,一臉抓狂看著江云寒,嘴唇顫抖著,“師叔,有沒有一種可能,太上劍宗的首席卑鄙無恥,買通了我宗弟子,偷了我宗秘訣,學了突破劍場雛形的關竅。”
說著,他狠狠一握拳。
“沒錯,就是這樣!慕首席竟然如此不要臉!”
江云寒憐憫地看著他呆愣的師侄,“是我教的。”
“師叔,你怎么可以這樣,這可是太上劍宗的人啊,你怎么可以資敵呢,十宗大比近在眼前,我們宗門的首席都還使不出劍場雛形啊!”楚旭哀嚎。
“你在教我做事?”江云寒淺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楚旭默默把心中的無數(shù)臟話咽下了,像是鵪鶉一般囁嚅道,“我不敢。”
江云寒沒再理他,拂袖而去。
獨留楚旭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他家?guī)熓宓降资呛螘r和太上劍宗那妖子牽上線的啊,明明他一直都盯著的啊。
他前幾天還信誓旦旦和師尊保證,這下要如何交代?
楚旭一臉絕望。
傍晚,夕陽西下,慕玨拿著靈藥堂長老調配的草藥喂著鶴峰這一群仙鶴。
那只名為阿白的仙鶴最是兇猛護食,頭伸進碗里,搗蒜似的磕著靈藥,讓慕玨不禁失笑。
“你從前也愛養(yǎng)這些小東西。”江云寒略帶笑意的聲音傳來。
慕玨抬頭,發(fā)現(xiàn)江云寒靜悄悄站在樹下,專注地看向他。
英俊的臉,挺拔的身姿,讓慕玨有一瞬間和從前在凡間花樹下的凡人江云寒重合。
剎那間,他又想到了幻陣的種種幻象,舞劍的江云寒,樹下求抱的江云寒,以及,榻上予取予奪的江云寒……
這些都不是幻象,是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最真切的事。
蘇沐風的幻陣勾起了他心中的回憶,他的心確實因此而亂了一瞬。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
慕玨回過神,摸了摸仙鶴的頭,笑道,“凡間的俗物自然與我們太上劍宗的仙鶴不可相提并論,劍尊說笑了。”
江云寒默了一瞬,隨即道,“你為何不與我說你修成了劍場雛形?”
慕玨應道,“我也是靈光乍現(xiàn),突然便頓悟了劍場雛形。”
這話也是實話,他也是昨夜于雪峰練劍之時,忽覺靈臺通徹明凈,才瞬間悟得這一招。
只是,原本慕玨不打算如此快使出這一招的,想要打磨一段時日,在最圓滿無缺的狀態(tài)使出這一招。
可惜,蘇沐風那幻陣著實可惡,讓他在一瞬間失了往日的理智,心也亂了幾分。
不管不顧就使出了最具有破壞力的這一招。
不過,既然已經(jīng)使出了,慕玨也無所謂了。
這段時日他一直都在進步,劍法造詣日漸加深。
他有信心,在十宗大比前,能將劍場雛形打磨到最圓滿的狀態(tài)。
甚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突破小成的劍場!
屆時,這也是他的底牌之一。
三月之后,十宗大比的魁首,他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