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玨看著這群仙鶴將靈藥吃完,也沒有再和江云寒多說什么,拍了拍袖子道了聲別,一臉平靜離開。
江云寒站在樹下,目光追隨著慕玨御劍的身影,越來越遠。
突然他察覺腳下異動。
低頭一看,原是那只最胖的仙鶴用喙啄著自己的腳,似乎對他這個陌生人十分感興趣。
“對你們這些小東西,他倒是始終如一。”
江云寒自嘲一笑。
在凡間,慕玨也喜愛養(yǎng)丹頂鶴,還曾專門托人尋了一對鶴養(yǎng)在后山,只不過那時,慕玨的身體孱弱,不宜過多走動。
一向是江云寒抱著他去觀鶴賞景,兩人言語切切,琴瑟和鳴。
而如今,仙鶴依舊。
人卻猶如桃花東風去,越來越陌生。
江云寒不再停留,徑直回了居所。
夜晚,楚旭悄悄站在江云寒的大門前,貼在紙糊的竹門前,聆聽著里面的動靜。
可是,屋內(nèi)一片寂靜,就連呼吸聲也無。
楚旭心下一緊,清了清嗓子喚道,“師叔,師叔你在嗎?”
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楚旭又大著嗓子呼喚了幾聲,還是無人應(yīng)答。
“師叔,你再不回答我就推門進來了。”
楚旭視死如歸推開了大門,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空無一人,只有香爐里的煙裊裊升著。
“師叔果然半夜出門,偷偷和那太上劍宗的首席私會!”
楚旭氣悶地咬了咬牙,跺了跺腳,自言自語。
從昨日的三宗小比之后,他就開始反思復(fù)盤最近江云寒的舉動,試圖分析兩人是何時暗度陳倉的。
拜訪太上劍宗也有將近一月,這些日子,白天楚旭親眼看著江云寒在屋子里不曾離開,有的時候他出門打探消息,回來的時候江云寒甚至連打坐的姿勢也不曾變化。
而且江云寒言語間也不再提起慕玨,所以楚旭才漸漸放下懸起的心。
他最擔心的,莫過于師叔再次大鬧太上劍宗,和那慕首席糾纏不清。
可如今看來,師叔并未對那妖子死心,反而每夜都出門造訪!
慕首席那劍場雛形并非一朝一夕能練成,若沒有自家?guī)熓暹@段時日的悉心教導(dǎo),打死楚旭都不信!
楚旭簡直要被自家?guī)熓鍤獾絿I血。
那慕首席冷心冷肺,薄情寡義,是一等一的負心薄幸人,師叔都被渣過了怎么還如此執(zhí)迷不悟。
他們整個太上劍宗的弟子都不是什么好貨!
師叔怎么就看不透呢?
“不行,不能讓他們再接觸了,太上劍宗的弟子貫是會蠱惑人心,師叔絕對會越陷越深。”楚旭喃喃自語。
思及此,楚旭大跨步出了門,他得去破壞師叔和那慕首席的私會!
楚旭走得過于慌張,以至于沒發(fā)現(xiàn)推門而出時,旁邊門口隱藏的紙鶴也撲棱著翅膀隨之飛走。
洞府里,阮碧空睜開眼睛,接過紙鶴,若有所思,“半夜急匆匆出門,那楚小賊又打什么壞主意。”
雪峰腳下,楚旭看著山下的劍陣,心中微悚。
這精巧的劍陣一看便出自對于劍意領(lǐng)悟深厚的元嬰期修士之手,若是冒然闖入,恐怕會萬劍齊發(fā),稍不留神人便身死道消。
“好在,我有師尊贈與傍身的破陣旗。”楚旭從乾坤袋中掏出一個古樸的黑色小旗。
這柄黑色小旗可以破解一切化神期之下的劍陣。
將其插在劍陣中,楚旭神色肅穆,嘴里大喝一聲,“破!”
頃刻間,劍陣便撕開了一個僅由一人通行的口子。
楚旭看著那道口子,露出個滿意的微笑,剛想將黑旗召回,進入雪峰,還沒走兩步,就被人揪住了后頸,動彈不得。
“誰?”楚旭心下大驚。
回身一看,就發(fā)現(xiàn)了站在他身后笑瞇瞇拎著他后領(lǐng)衣服的阮碧空,還有一旁抱著手冷覷著他的陳紫云。
“楚道友,你若要去雪峰,與我們說一聲便是,怎的還如此大費周章。”阮碧空放開了楚旭的后領(lǐng),見他退后幾步警惕地盯著自己,慢悠悠道。
“我,我只是閑逛,發(fā)現(xiàn)了這里有個劍陣就過來研究了一番,現(xiàn)在馬上就走。”楚旭搪塞了兩句,拔腿就要跑。
阮碧空不緊不慢地再度揪住他后頸,瞇著眼冷冷道,“跑?你往哪里跑,老實交代你來大師兄的雪峰作甚,打什么壞主意?”
楚旭掙扎了起來,奈何姓阮的的這手就跟鋼鑄的一半,力氣大得嚇人。
他不僅沒能掙脫,慌亂間還掉了東西,一張紙晃晃悠悠飄了下來。
看到那張紙,楚旭更加激動了,剛想去夠,卻被陳紫云手疾眼快地撈了起來。
“露出馬腳了吧,楚小賊。”阮碧空看著那張紙,得意一笑,“陳師姐,上面寫著什么。”
陳紫云原本也以為這張紙記錄了什么秘密,可定睛一看,面色就跟吞了蒼蠅一般,“據(jù)觀察,阮碧空最近一月,未曾發(fā)現(xiàn)和其他修士有密切來往,應(yīng)當尚且是單身修士。他愛穿綠色衣服,喜歡喝茶……”
灑灑洋洋幾千字,全是楚旭記錄阮碧空這一月來的點點滴滴和好惡。
阮碧空目瞪口呆看著楚旭,“楚小賊,你暗戀我?!”
“姓阮的,你莫要憑空污人清白!我就是從這里跳下去,也不可能看得上你這個陰險狡詐的小人,不可能!”楚旭像是蒙受了奇恥大辱,激動地仿佛要跳起來。
倒霉催的,給乾有元的情報竟然被當事人發(fā)現(xiàn)了。
“既然你不是戀慕阮師弟,那你收集他的情報干什么,莫非你還收集了其他人的情報?”陳紫云一語中的。
“阮師弟,搜他的乾坤袋!”
阮碧空毫不含糊,立馬抽過楚旭的乾坤袋,仔細探查。
“這是什么?”阮碧空摸出了念珠和清心符。
“我向往佛門,每日都要念念經(jīng)。”
“那這個呢?”阮碧空摸出了一枚玉簡。
看著那枚玉簡,楚旭心頭狂跳,兀自冷靜回答,“這,這是我們宗門的秘法,你別碰。”
“可我瞧著,不像吶。”阮碧空似笑非笑看著楚旭故作冷靜的模樣,將玉簡交給了陳紫云仔細查看。
他又伸手摸出了一枚令牌,這枚木質(zhì)的令牌看上去十分普通,上面鐫刻著一個大大的“反”字。
阮碧空臉色陡然冷了下來,這令牌不正是那如蒼蠅一般煩人的反無情道聯(lián)盟嗎?
“你是反無情道聯(lián)盟的人?”阮碧空提溜著楚旭,逼問道。
“什么聯(lián)盟,這令牌是我撿的。”楚旭矢口否認。
“還敢狡辯!”陳紫云此刻也看完了玉簡的內(nèi)容,怒發(fā)沖冠看著他。
“這玉簡上記錄了我宗弟子的詳細情報,實力和招數(shù)俱皆清晰無比,原來你是來我們宗門當內(nèi)應(yīng)的。”陳紫云看向楚旭的目光帶著殺意。
玉簡上不僅記錄了普通的弟子,還記錄了慕玨,這是陳紫云格外憤怒的一點。
但凡有一絲一毫危害大師兄的威脅,陳紫云不介意立馬將其鏟除。
楚旭這下不知道說什么好了,物證俱在,他百口莫辯。
“師姐冷靜,這小子殺不得。”阮碧空擋住了陳紫云,玉霄劍宗好歹是客人,總得留個面子。
“我倒有個好主意,這小子不是內(nèi)應(yīng)嗎,那如果他提供的是假情報呢?”
“師弟你的意思是?”陳紫云有些懂了。
阮碧空露齒一笑,拿劍架在楚旭脖子上,“楚小賊,發(fā)個天道誓言,在反無情道聯(lián)盟做我們的雙面間諜,你也不想斷手斷腳被我們折磨吧。”
楚旭看著脖子上的劍,只能捏著鼻子委委屈屈立下了天道誓言。
為虎作倀,他也不愿意。
怎奈形勢比人強,楚旭只能低頭。
“這不就得了嗎?”阮碧空溫和地將楚旭攙扶起來,撣了撣衣袍上的灰塵。
“所以,你今日上雪峰也是為了打探我們大師兄的情報?”陳紫云問。
楚旭看了看二人,也知道隱瞞沒用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將真相道出,“我是來找我?guī)熓宓模湍銈兇髱熜职胍顾綍!?br />
阮碧空和陳紫云同時吸了一口冷氣,“什么?”
楚旭竹筒倒豆子,將來龍去脈說清。
阮碧空和陳紫云才知,原來那劍場雛形需要配合寒云劍尊獨創(chuàng)的秘法,才能在元嬰期使出。
“可是,寒云劍尊不是對大師兄仇怨頗深嗎?怎會做這種事?”阮碧空大為震驚,他還擔憂著哪天劍尊突然發(fā)作要殺大師兄呢。
陳紫云默默看了他一眼,目光復(fù)雜。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劍尊只怕是對大師兄余情未了。
“不能讓劍尊過多和大師兄接觸,我們需要破壞他們的會面。”陳紫云目光堅定。
阮碧空也慢慢回味過來了。
好嘛,原來一直以來都是他誤會了,寒云劍尊的確是大師兄的麻煩,然而不是性命之憂,而是道心之患!
陳紫云和阮碧空手里都有雪峰的通行令,沒有一點耽擱,三人一起上了雪峰。
雪峰又開始飄雪,慕玨氣喘吁吁撂下了劍,坐在樹樁下看著站著的江云寒。
即便與他練了一個時辰的劍,江云寒還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
“還要練嗎?”江云寒問。
“不了。”慕玨搖搖頭,他累了。
江云寒聞言丟了木劍,突然上前兩步,蹲在慕玨身前,與他對視。
“你……”慕玨張了張嘴,看著江云寒近在咫尺的容顏。
太近了,這個距離已經(jīng)超過了道友的范疇。
慕玨的眉毛微微擰起。
江云寒伸手,從慕玨發(fā)上掠過,慕玨目不轉(zhuǎn)睛看著他,身形有些僵硬。
待江云寒攤開手,慕玨才看到,他手上竟是一片未融化的雪花。
它靜靜消融在江云寒手心。
“你的發(fā)上染了雪。”江云寒靜靜看著他,語調(diào)卻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