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作之合 “寶寶你再罵一句試試。”……
一套新的西裝裙穿在身上, 尺寸果然恰到好處,尤情站在鏡前, 神色略復雜。
下午六點,逸品行政大樓門口。
關明走上前說:“各位老師,梁總的車里還有一個空位。”
尤情轉過身,“周子澄,我坐你的車。”
周子澄立刻便為她打開車門。
那就剩下典青鋒,關明余光看了眼尤情, 笑容不變說:“典老師請。”
抵達瑭宮是晚上七點,按照職務身份,逸品和GSG的人分開落座,周子澄特意和旁人換了位置, 挨著尤情。
梁西朝最后進來,他重新換了套西裝, 面無表情時神色稍顯冷峻。
梁西朝落座后眾人才又重新坐下。
典青鋒帶著周子澄過去敬酒。
“梁總, 白天多有冒犯, 我不知道您是……”
梁西朝掀眼打斷, “你是?”
周子澄微微躬身的姿態霎時一僵, 尷尬得臉都有點紅。
好在典青鋒為其救場了一句, 梁西朝像是這才想起來有這么號人有這么件事。
梁西朝一派不置可否, 以水代酒與典青鋒碰杯, 與他聊起去年見過一面的事。
典青鋒沒想到人家貴人事忙竟然還記得那一面之緣, 談笑間不自覺便多說了幾句。
周子澄便只能不尷不尬地站在那, 但一想到梁總并沒記掛他的出口得罪, 又暗自松了口氣。
眼高于頂的太子爺果然是不會把他們這種小人物放在心上的,周子澄自視清高地想,這些人也不過是仗著家世庇佑, 否則又算得了什么。
片刻后,章黎帶著秦亮和尤情過來敬酒。
“女士就不用喝酒了。”
梁西朝一抬手,侍者立刻過來給章黎和尤情換上果汁。
章黎是知道梁西朝的,聽聞他脾氣最是桀驁不馴。
怎么如今一看,好像和傳聞中不太一樣。
瑭宮的老板,逸品的總經理,北城最大的高爾夫球場兩年前還是參股身份,前兩個月已經正式全盤收入囊中,更別說大大小小數不清的私人餐廳和酒吧會所。
梁西朝的投資事業經營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這樣的人,從出生就自帶光環,一路更是有老天爺偏愛眷顧那般順風順水,挫折二字就更是自動繞著他走。
這樣的人有點傲氣簡直太正常。
但章黎眼下細品,卻發覺梁西朝冷傲之余亦有紳士文雅的一面。
GSG高層里女性占比不過百分之三十,職場里的男人基本盤……不說也罷。
大部分人都以酒桌那套敬酒文化為榮,能做到尊重女性的并不多。
想到梁西朝自己有傷的情況下還只身跑進倉庫救了尤情,章黎提點自己的愛徒,“小尤,你單獨敬梁總一杯。”
梁西朝揚起唇,“不必客氣,那本來就是我該做的。”
梁西朝酒杯居下,清脆撞擊,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尤情,仰頭飲盡。
尤情垂眼錯開他的目光,小口抿著飲料,心有點慌。
他該做的?
意思是逸品該做的吧?
章黎想梁西朝大概是這個意思。
“梁總不是不能喝酒嗎?怎么和小尤老師碰杯拿的是酒啊?”
“梁總剛沒看杯子拿的,估計是不小心拿錯了吧。”
周子澄聽著周圍的嘀咕,眼珠轉了轉,“我記得白天不就只有我們幾個進了倉庫嗎,怎么梁總一個堂堂的總經理還會出現在那種地方,挺巧的?”
尤情慢悠悠嚼著口中的蘆筍,吃完,淡然自若回:“你想知道,可以去調監控。”
“我就好奇隨口一問,再說了人家監控哪能隨便調給我看啊。”
不管哪家企業的監控都是保密級別的,周子澄怎么可能看得到。
“明天周末,要一起去看個電影嗎?”
“不了,我要去看望一個朋友。”
“……行吧。”
被拒絕了,周子澄也不覺得氣餒,男人都有越得不到就越想要的劣根性。
尤情眼下越是冷淡,周子澄就越是期待她成為他女人后的柔情反差。
征服冰山美人的快感光想象就夠爽的。
周子澄拿起桌上公筷,冷不丁夾了一塊肉片放到尤情碗里,“其他人都羨慕咱們能跟著老師出來跑審查,但這兩天說實話真是挺累的,你太瘦了,多吃點。”
尤情瞥了眼碗,“不用管我,你自己吃吧。”
她吃飯有自己的節奏,很不喜歡別人給她夾菜勸她吃這吃那的行為。
只不過,梁西朝從前也做過同樣的事。
說是朋友新開的海鮮城,她當時作業還沒寫完,被他半威脅的電話弄出來的,她不是很高興,一臉地提不起勁。
最后餐桌上的海鮮凡是帶殼的,都是梁西朝親自戴手套處理好再放到她碗里的,半哄半痞笑地說還氣嗎寶寶,要不要我直接喂你啊。
后來他的確開始喂她吃東西,得寸進尺到非到要把她抱腿上。
現在想想,當時她只是覺得不自在,畢竟只有小孩子才會坐在大人腿上吃飯,但梁西朝就非要明目張膽占她便宜。
很混蛋。
她那會兒雖然惱,但并沒有厭惡反感。
大概,是梁西朝選的菜式都是她喜歡吃的,而周子澄這一筷子,恰好是滿桌她唯一不吃的那道菜吧。
然而周子澄絲毫不覺尤情的抵觸,又紳士地開始給她飲料杯里倒滿。
兩人這邊的互動分毫不差落在了一雙目光愈發陰鷙的眼中。
“小周老師,我那位置正好對著空調口,我這脖子受不得風,能不能跟你換個位置啊?”
周子澄只愣了下便應道:“當然可以。”對方是逸品的商務主管,又是女士,周子澄的紳士品格可不允許他有片刻的遲疑,還是在這么多人面前-
“沒想到咱們還能有跟梁總同桌吃飯的一天,這波賺了!”
“就是啊,雅君姐湊巧這周出差,她在群里連發三十個捶胸吐血表情包,笑死了。”
“啊?怎么說?”
“雅君姐喜歡梁總啊!之前還奮勇追過他呢,只不過梁總實在是太難追了。”
“害,長這么帥的高嶺之花,不是我等凡人能摘得下來的。”
“我聽說陸總的堂姐,就是之前來咱們那兒管理過營銷部的那位大小姐,她也喜歡梁總……”
尤情食欲不是很高,進食緩慢,喝完碗里最后一勺湯,她拿紙巾擦了擦嘴,起身離桌。
瑭宮的洗手池有一邊是溫水。
尤情往那邊一撥過去,水流嘩啦落下,可能是龍頭有問題,水溫過高了,燙得她猛一回縮,立刻撥回冷水那邊。
這么一熱一冷折騰下來,昏昏脹脹的腦袋好像清醒了不少。
尤情抬眸看向面前鏡中的自己。
逸品這趟審查結束后不出意外她會往上升一級,以后除了做樣品實驗,還可以兼任企業審查這一塊,算是GSG里從檢測員晉到審核員用時最短的一個。
她有大好的光明未來。
她會從小尤老師成為尤老師。
她不再是誰誰誰的女人。
擦干凈手,尤情走出去。
走廊旁邊有一個用高兩米的屏風隔擋起來的小角落,梁西朝在那里走了出來,從身后抱住了她。
“梁西朝,放開。”
“不叫梁總了?”
“放開。”
“不要。”
梁西朝伏在她身后,腦袋埋進她雪白的后頸一陣蹭,嗓音沉啞道:“我喝多了,站不穩,放開我會摔的。”
溫熱的鼻息鋪灑在她后頸,不免勾起往日彼此交頸繾綣的一些回憶。
恰在這時周子澄也從包廂走了出來。
尤情就要掙扎,梁西朝抱著她轉身進了屏風后。
千里江山圖的雙面繡屏風,周子澄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目光早已經被走廊盡頭那尊價值不菲的和田白玉麒麟吸引了過去。
一圈手臂環過小腹,收緊,“我喝多了,頭暈,寶寶你送我上樓好不好?”
瑭宮頂層還保持原樣,尤情走進來更多的卻是一種陌生感。
地方沒變,是她的心態變了。
尤情把梁西朝扶到沙發上,松手。
冷白頂燈,尤情的視線居高臨下,“別再裝了,一杯白酒你喝不醉。”
梁西朝一笑,緩慢抬眼看她,“知道我是裝的還敢送我上來?”
被他抱在屏風后面,周子澄一會兒回頭說不定就會看見,還不如把他給弄上來更保險。
“你想怎么樣。”
“想要你陪我,不想你坐姓周的旁邊。”
“你不是已經叫人換走了他的位置。”
“可他的眼睛一直在看你,他還敢給你夾菜!”他語氣愈發陰沉,“那傻帽兒連你的一根頭發絲都配不上!”
“梁西朝——”
尤情忍無可忍打斷:“他配不配得上我都是我的事,你憑什么管?!”
梁西朝的眼皮隨著她的呵斥猛地顫動了下,有點陌生,沒人用這種語氣對他說過話。
氣氛肅靜三秒。
梁西朝微微垂下腦袋,“這是你第一次沖我發火。”
尤情一默,看著他頭頂翹起來的一縷短發,無言。
不料下一刻,梁西朝忽然伸臂把她腰摟了過去,他從她胸口抬頭,眼中是詭譎的興奮,“寶寶你再罵一句試試。”
“……”
就沒見過這么沒臉沒皮的人,尤情閉了閉眼,“梁西朝,我之所以跟著你上來,就是要把話說清楚。”
她把腰間的手臂一點點掰開,往后退了一大步,雙眸平靜看著他。
“梁西朝,我是喜歡過你,但現在我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我每天都很忙,那份……本來就渺不足道的喜歡早就已經被時間沖淡,徹底消失了。”
梁西朝微怔,緊盯著她:“消失了就重新找回來。”
“找不回來了,梁西朝,喜歡是一瞬間的事,不喜歡也是。”
尤情語氣平靜,“我要說的就這些,梁總,不打擾您休息,我先走了。”
說完,尤情轉過身。
走到門口,抬手正要拉動面前這扇玻璃門,耳畔忽然一陣風襲來。
梁西朝快她一步緊緊握住了玻璃門把手。
望著他用力到青筋鼓脹的手背,此前一些相同的記憶迅速涌現,尤情臉白下來,僵硬著緩慢轉過身。
聲音微抖,“你又想像兩年前那樣,把我關起來?”
“不是。”
“那件事我道歉。”
梁西朝立刻把手臂撤了回來,“對不起。”
“剛才也不是故意嚇你,我有話跟你說。”梁西朝看著她:“當初你說你是故意設局,但上鉤是我自愿,那晚在走廊里也是我自己要停在你面前。”
梁西朝頓了頓,落定結論:“咱們這就算兩清了行不行,畢竟我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尤情奇怪地看著他,“你到底想說什么?”
梁西朝揚揚眉,看她的目光變得分外灼熱:“就覺得,我們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對。”
尤情:“……”
第32章 我很想你 “這兩年,我很想你。”……
包廂是單面玻璃, 但尤情有所直覺,此時此刻梁西朝正站在那里看著她。
她轉過身, 接受了周子澄的順路送回家邀請。
咔嗒一聲,陸泊年站在落地窗前點煙,微瞇眼盯那輛開遠的車子,“我還以為,你會直接下去把人搶過來塞自己車里。”
那輛車后,陸泊年看到梁西朝的商務車徐徐緩緩地跟了上去, 他失笑,“難怪。”
就說小五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別的男人送尤情回家什么也不做。
他扭頭:“不過你干嘛不自己送她回去?”把人一抱直接扛上車不就行了。
梁西朝抽走陸泊年手里的打火機,點燃自己手里的煙,白霧繚繞里他一雙深邃黑眸極力克制著情緒, “她不喜歡。”
她不喜歡他送她回家。
她不喜歡他。
姑娘嘴唇軟得要命,出口更要命, 一字一句不留半分余地把話說到最盡。
不喜歡他了。
呵。
也好, 她連他都看不上, 就更不可能看上那姓周的, 說明她很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陸泊年沉默片刻, 轉頭瞥他臉色, “小五, 你來真的?”
這個問題, 兩年前, 陸泊年也是在瑭宮問的, 那時候梁西朝沒有回答。
而這次, 梁西朝還是沉默。
就說嘛,玩什么不好玩感情,一旦栽進去還能有個大男人樣嗎, 人活一世最重要是自己開心!
“我什么時候不來真的?”
“噗咳咳咳……”
老煙槍陸少爺頭一回被煙嗆到,他倏地睜大眼:“你剛說什么?”
梁西朝一臉嫌棄看他,“沒奔三先耳聾?”
瞥了眼手上鑲鉆的綠色打火機,更嫌棄,“什么品位。”
“你他媽——”
“GSG的人明天什么審查進程?”
“我怎么知道,明天周末啊大哥,人家雙休的!”陸泊年頓了頓,挺熱心給他出餿主意,“不然,明天我挑個刺把人給你弄過來?”
梁西朝沉默著,似乎在思考這個主意的可行性,兩位少爺壓根就沒有壞打工人雙休十分缺德這個想法,就一我行我素。
陸泊年甚至已經在腦海里搜尋要挑什么刺了。
梁西朝忽然道:“算了。”
陸泊年:“又不想見人家了?”
他何止想見她,他今晚就差沒把她困在瑭宮頂層下不來。
但她眼里的驚恐和防備都那么明顯。
不喜歡他了,呵。
先拋開這層不說,他姑娘很聰明,陸泊年的餿主意她未必看不出來,屆時弄巧成拙反而惹她不高興。
“那姓周的背景摸清了沒?”
“小事一樁,不過你這么查人同事,這就不怕尤情知道不高興了?”
梁西朝眼中沉色閃過,“一碼歸一碼。”-
車里,周子澄偏頭看向尤情,“你明天跟你朋友約在哪兒啊?我明天正好有空,可以給你們當司機。”
“尤情?”
尤情這才扭頭,“抱歉,走神了。”
“沒事兒,那你明天——”
“周子澄,你在這里靠邊把我放下來吧。”
“啊?這兒?你打算去逛街嗎?”
外邊是一個大型商超門口,來往不少行人。
“嗯,謝了。”尤情關上車門,轉身走入人群。
“尤情你等等!”周子澄正打算解開安全帶下車過去陪她一起逛,他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媽?行行行馬上回。”
他一臉不耐掛斷電話,抬眼再看車外,尤情早已融入人群消失不見。
那邊,梁西朝收到司機電話,說尤情從周子澄的車上下來,進了商場,他們沒來得及下車,周五晚人又多,也跟丟了。
尤情的確進了商場,卻是南門進,北門出,外邊是一整條江邊人行道。
秋末,入冬的寒潮還沒來,晚上氣溫不冷不熱。
尤情沿著江邊往前走,伸手取下腦袋上的發圈,一頭長發隨之柔順散開,披在肩上,偶有微風掠過,發尾飄飄蕩蕩。
尤情的包是言怡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里面有個隔層,把拉鏈打開,她取出一包煙和一個小巧的打火機。
她買了很久,煙盒里還是滿滿當當的。
煙有保質期嗎?
不管了,應該死不了。
最惜命的人第一次有了這么個念頭。
有風,尤情點了兩遍才點著,一瞬間,浸入喉間的是那股清冽感。
周圍是散步的行人,三三兩兩地閑談,總歸都是有伴,除了她。
從兩年前到今天,她的生活里除了學習就是工作,時間幾乎被這些事占滿,騰不出一點空去想別的。
想要靠自己在這片花天錦地站穩腳跟,她便一刻都不能松懈。
尤情停下腳步,后靠在一處路燈桿邊,抬眼,是倒映著高樓燈光粼粼閃動的江面。
江面有來來回回行駛的觀光船,尤情的視線也跟著移動,隨之,思緒開始放空-
周六上午,尤情前往醫院看望艾米,她胎動不適住院了。
一束薄霧紫郁金香放床柜邊,艾米很喜歡,連忙抱著自拍兩張,說還是女人最懂女人,她老公買的大紅玫瑰簡直土死了。
“怎么啦?有心事?”
艾米一個眼神掃過來,覺得尤情今日比平時悶,雖然平時她話也不多,但女人的直覺就是這么準。
艾米把花束放下,擺出一副準備傾聽的姿勢。
尤情抿了抿唇,說:“前兩天,我碰見梁西朝了。”
艾米直接一個挺腰,眼睛發亮:“有情況?”
艾米抬手去勾她衣領,往里看,肌膚白皙干凈,對了,她今天穿的是弧領毛衣,簡直光明正大。
尤情也跟著垂眼,“你看什么?”
“吻痕啊!”
可惜沒有,艾米遺憾地說。
“……為什么會有那種東西?”
“舊情人再重逢直接做恨啊!”
“……沒有的事。”
“那你是不知道,之前但凡你出現在梁總的視線范圍之內,他看你的眼神立刻就跟那蟄伏良久的狼看自己的小白兔似的,嘖嘖!!”
“對了,有一次你們在車里舌吻,我不小心看見了,當時你雙手緊緊勾著他的脖子,最后他埋進你胸口一直喘氣,你倆舌吻完了就擱那挺純愛的抱了很久。”
“你知道我當時看著腦海里閃過什么想法嗎,你倆從身體到磁場簡直就是天作之合的一對!”
“……”
尤情眉心突地一跳。
見鬼的,怎么又是這個詞?
艾米說完,左看看右看看尤情,觀察她,“我都給你重溫舊情到這個地步了,你怎么還是臉不紅眼睛也不眨一下的。”
“是真的放下了?”
艾米的描述簡直太有畫面感,那些刻意被她塵封在心底最深處的回憶已經不由自主地翻涌開來。
黏膩濕熱,氣息交融。
寶寶你怎么這么好吃啊……
舌頭再伸進來好不好……
怎么身上哪里都是軟的……
拇指捻動食指,指甲暗暗深陷進肉里,尤情保持理智,面上十分冷靜地說:“感情不是唯一。”
“你真這么想?”
“嗯。”
“好吧,的確,感情不是唯一。”
艾米看著她,多少有點欲言又止。
其實她更想說的是。
感情不是唯一,但梁西朝是唯一啊。
然而關于情感論,艾米自己也是選了后退的那個。
誰不知道人活一世最重要是開心,她們憑什么要遷就別人,憑什么要忍讓別人,就因為感情嗎。
感情在彼此家世背景的差距和性格分歧面前簡直如同蚍蜉撼樹!-
從醫院離開,下午,尤情送岳萍去高鐵站。
岳萍在慶州的一個老姐妹娶兒媳婦,她回去喝喜酒,順便住一晚,要周一才回來。
目送外婆進候車室,叮囑好她要到哪個站臺上車,最后接到她上車找到位置坐下的微信消息,尤情才從高鐵站回來。
之所以這么謹慎,是因為去年岳萍就因為走錯站臺而上錯了高鐵,當時她因為著急,心率有點過快,驚得尤情趕緊帶她去醫院做了一套全身體檢。
自此之后但凡岳萍要回慶州,尤情都得一步步盯緊,哪怕岳萍說自己當時是走神了才會上錯車。
尤情還是堅持,“不行的外婆。”
岳萍深感欣慰,有種角色調換的感覺,小時候瘦弱可憐的小孫女真的已經成長為她的依靠了。
從高鐵站回來,尤情去買了點菜自己做飯。
吃過午餐,言怡給她打來視頻通話,苦大仇深說自己被學習壓迫得連頭發都不多了,求救。
尤情就幫忙看了看她的作業,給她提了點修改方向。
言怡敲鍵盤的聲音十分催眠,尤情靠在躺椅上,眼皮漸漸有點沉重。
午睡后醒來已經是傍晚。
窗外最后一點余暉消失,尤情緩慢地眨動眼睛,看著四周漆黑的屋子,有種與世隔絕的空白感。
她從躺椅起身,進去浴室洗澡。
晚餐直接加熱中午吃剩的。
洗完碗,她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回復了幾條微信群里的消息。
再然后,就無所事事下來了。
電視機就在面前,她不想開,對所有的娛樂項目也都不感興趣。
按照言怡的話說,她是個很淡的人。
如果言怡知道,她這么淡的人,會摟著男人在車里舌吻,只怕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會徹底崩塌吧。
晚上十點,尤情關燈回臥房。
下午睡了那么長時間,她現在不怎么困,只是躺著。
秋末,風聲吹動窗欞。
院子里的樹葉沙沙作響。
尤情扭頭看向窗外,發現掛在院子里的兔子燈忽然滅了,可能是被風吹了下來。
結果沒三秒,一團光開始往上升。
是有人把兔子燈撿了起來重新掛上去!
尤情心猛地一跳,她立刻下床,從房間走出客廳,一手抄起桌上的搟面杖,一手握緊手機。
她走到客廳窗戶那里,緩慢地撩開窗簾。
往外不過看了一眼,尤情整個人一怔。
她沉默著,把兩只手的東西都放了下來,轉身,走到緊閉的大門前,思忖兩秒,打開。
梁西朝剛固定好兔子燈。
聽見大門開鎖的聲音,他動作一僵,回過頭,清咳了聲,說:“風吹掉了,我幫你掛回去。”
尤情站在門口看著他,有些恍惚。
她眨了眨眼,在辨認自己是否出現幻覺。
直到那道身影一步步朝她走來。
真的是梁西朝,他身上帶著秋末深夜的蕭瑟氣息,眉眼間因而更加充滿冷意。
“吵醒你了?還是嚇到你了?”出口的語氣卻帶上一絲少見的溫柔。
尤情沒說話,仍然抬頭看著他,她沒問他怎么會在這里,神通廣大的小五爺想知道她的住所還不簡單。
梁西朝垂眸往下看,這才發覺尤情竟然沒穿鞋,就這么赤腳踩在冷冰冰的地面。
他皺起眉,直接在她面前單膝半蹲下去。
察覺到腳踝被他握住,尤情下意識掙了下。
“別動。”梁西朝扯過門口的一張木凳讓她坐下。
彼此視線恰好平視。
梁西朝握住她細白的腳踝放到自己的膝蓋上,用手給她仔細擦拭干凈腳上的灰塵。
四周萬籟俱寂,唯有電子兔子燈掛在那里一閃一閃。
那是尤情今年中秋節在街上看見,買下來的,即便只有八分像,也足夠了,她不用怕會壞掉,壞了還可以買回來。
對她來說,人和事最好都不要選擇唯一,因為唯一等于徹底失去。
尤情掀眸,盯著半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她唇瓣微動,“梁西朝,還剩五天。”
五天,逸品審查如期結束,他們之后應該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
他說他們兩清,他說他們互不相欠。
那下一步就該是回歸陌生人的關系。
本來,要不是此前種種,他們之間也是不可能產生交集的。
梁西朝如何聽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不可能的。”
他抬頭看著她,喉結緩慢滑動,“從始至終,我都沒同意分手。”
“你這樣,很不講理。”
“所以你現在是準備從不喜歡我,變成討厭我了嗎?”梁西朝聲音放低,“討厭我也好,討厭也是要記在心里討厭的。”
梁西朝從門口旁邊的鞋架里拿了雙女式拖鞋為她穿上去。
“很晚了,進去睡吧。”他站起身,背光站在陰影處,低沉著嗓音說:“這兩年,我很想你。”
第33章 在耍無賴 “不許對別的男人笑。”……
重新躺回床上, 尤情仍然沒有睡意。
她干脆起身,靠坐在床沿。
想到什么, 她把被子掀開,視線下滑。
有一次,她抱著筆記本在客廳刷六級題,結果睡著了,梁西朝從書房出來,看到的就是她東倒西歪在沙發上的樣子。
筆記本被抽走的時候尤情就醒了, 但梁西朝沒注意到,他半蹲在地毯上,手掌托住她白白凈凈的小腳,在腳踝處落下了一個吻。
抬頭時, 他如期撞上她睜開的眼睛,猛然間便撲身過來與她在抵纏在沙發上。
他埋入她胸口, 她聞到他發間清新, 彼此的體溫在那個日落黃昏的傍晚不斷灼熱攀升, 分外契合-
窗外, 兔子燈在閃爍, 始終是黑夜里的一點光, 不滅不休。
腦海中浮現出梁西朝方才離開的背影, 尤情慢慢攥著被子一角, 深夜里的心率變得有些不受控-
再睜眼, 已是天光大亮。
尤情被鬧鐘叫醒, 伸手摁滅, 從床上坐起身,長發凌亂披肩,有種睡醒又沒睡醒的游離感。
手機屏幕顯示有新消息, 是逸品那邊負責接送的司機師傅突然告知她,今天換了輛車接送,并附上車牌號。
尤情不疑有他,回了句好的,下床洗漱。
走出小區門,尤情便看到對應車牌號的那輛黑色商務車。
她提了提肩上的包帶,走過去。
拉開后座車門,抬眼看清坐在里面的人,她想也不想立刻轉身。
但還是不夠快,腰間環過一條手臂把她整個人連托帶抱弄上了車。
車門被關上,司機極有眼力,迅速打著方向盤并入車流。
下車已經不可能,尤情沉了沉心跳,平靜下來,抬眼問:“梁西朝,你要干嘛?”
“正好順路,小尤老師不介意吧?”
這是逸品的商務車,尤情還能說什么,“請便,請把我放下來。”
“哦。”梁西朝一副散漫樣把雙手抬起來。
尤情立刻從他腿上下來,挪坐到另一邊,緊貼車門。
梁西朝勾起唇,一路就這么支著臉盯她后腦勺看。
尤情像是有所察覺,從容不迫從包里拿出有線耳機戴上,擺明拒絕溝通的姿態-
抵達逸品行政樓,尤情直接從自己手邊推門下車。
剛要踏上臺階,周子澄也到了,朝她摁了聲喇叭。
周子澄急匆匆停好車,下車追上來,“早啊,給你帶了早餐。”
明知不遠處有道炙熱視線緊盯自己,尤情面不改色接下,“謝謝。”
周子澄回頭看了眼尤情剛下來的車子,眼底閃過一點疑惑,又見尤情已經進去,他連忙跟上。
年輕男女并排,從背影看相當和諧。
兩分鐘后。
關明帶著一推車的早餐進到會議室里,GSG和逸品今天的對接人也在。
“各位老師,這是梁總特地給大家訂的早餐。”
秦亮驚喜地說:“我剛好今天忘記帶早餐了。”
逸品的人也道:“梁總好闊氣啊,要是以后能天天來逸品坐鎮就好了!”
“尤老師,這是您的。”
所有人都圍了過去拿早餐,關明狀似順手地拿了份過來給尤情。
然后,再悄無聲息地順走了尤情桌上那份周子澄送的早餐-
上午的安排依舊是園區實地審查,周子澄和尤情分在一組。
兩人并肩走過每一處有攝像頭跟隨的地方,時而交換意見。
不知道周子澄說了什么,尤情少見地露出了一絲笑容。
站在監控前的梁西朝面沉如水,眼底壓制著山雨欲來的陰沉晦暗。
陸泊年推門進來還以為來到了閻王殿。
又見梁西朝今天一身全新西裝,“你這領帶款式我怎么沒見過,什么牌子?”
陸泊年真哪壺不開提哪壺。
見人不搭理他,陸泊年瞬間秒懂,八成是前女友送的了。
陸泊年一笑,點著煙嘖了聲,“有句話叫做孔雀開屏給瞎子看~”
陸泊年靠猜都能猜出來。
今天早上在車里,小姑娘半點都不帶瞥他一眼-
下午下班,關明掛斷電話,走過來告知,“梁總……尤小姐今天提早半小時走了,說是要回GSG總部處理事務,從北門打車走的。”
企業審查階段哪來的別的事務要處理,尤情擺明了在故意躲他。
梁西朝沉默,抿唇不語-
第二天早上,尤情走出小區門口,見停在那里的又是昨天那輛車,她直接扭頭往公交站臺方向去。
尤情轉身的那一刻,梁西朝一把推開車門,大邁步過來把她打橫一抱。
“你放開我!”
尤情惱急,第一個反應便是伸手推他,可惜他胸膛硬過石板,怎么都推不動。
把人抱車上,關明站在一旁把車門關了起來,繞到前面去開車。
“你到底要干嘛?”尤情瞪著他,胸口在起伏。
“送你上班。”
梁西朝摟緊她放自己腿上,用鼻尖輕輕蹭著她的發絲,說話時呼吸故意拂過她的側頸。
尤情梗著脖子往外躲,“我不需要。”
他慢條斯理,“那算我順路蹭車。”
尤情匪夷所思地看著他,“梁西朝,你在耍無賴嗎?”
“嗯。”
梁西朝動作沒有絲毫收斂,一邊抱緊她,一邊低頭往她肩膀蹭,嗓音低悶地說:“反正你都討厭我了,不差這么一樁。”
尤情:“?”
他語氣怎么還委屈上了。
“眼熟嗎?”梁西朝拎起領帶朝她展示。
“不熟。”
“你送的。”
尤情主打油鹽不進:“我沒送過。”
“就是你送的,你送我的時候我們就像現在這樣,你坐在我腿上幫我系,然后我們……”
商務車伸不了擋板,此時此刻正在前面開車的關明恨不得自己耳聾。
然后他們就在沙發上做了。
尤情微慍,急急打斷他,“你不許說!”
“想起來了?”梁西朝露出笑容看她。
“沒有。”比嘴硬兩人屬實當仁不讓。
“不急,多看兩眼就想起來了。”
“不看,放我下來。”
她晃腿,推他,梁西朝紋絲不動。
她漸漸察覺到他今天情緒似乎與平常不同,他盯著她時眼神氣勢逼人,又隱隱有所壓制。
“梁西朝,你再這樣我生氣了。”尤情以退為進,語氣放軟。
“誰讓你昨天也把我氣著了。”
“我怎么了?”
“你對著那姓周的笑了。”
“……”
“離他遠點。”梁西朝抬手捏了捏她的臉,“不許對別的男人笑。”
尤情暗暗嘆了聲,對梁西朝的這種行為簡直再熟悉不過。
在他看來,她是被他打過標記的所有物,便不允許別的男人再覬覦。
她現在越忤逆他,他越是來勁。
以前在慶州老家,鄰居家里養了一條黑狼犬,只要別人進入它的領地,它就會瘋狂張牙舞爪地撲過來,面露兇光。
后來鄰居告訴她,對于張狂霸道領地意識強的狼狗,得順著它的毛擼才能控制住。
尤情想定,直面迎向梁西朝,“我不知道你要怎么想,但我話只說一遍,周子澄目前是我的工作搭檔。”
“我跟他只是同事關系。”
也僅僅是同事,她就算真想找個現任,也只會往上找,不可能向下兼容。
至少在長相上,以她的審美來說。
目前還沒有人比得過梁西朝。
“所以,可以放我下來了嗎。”
梁西朝臉色瞬變,一掃此前陰郁,雙眸直勾勾地看著她,“坐我腿上不比車椅舒服?”
尤情不語婉拒。
“好吧。”梁西朝勾著唇笑得一臉痞相,聽話地抬手松開她。
望著窗外掠過的路段,尤情確認車子的確是朝逸品開去。
她暗暗松了口氣,緊接著腦海中是深深的懷疑。
周日那晚梁西朝壓根就沒有出現在她家門口吧,什么落寞背影一定是她見了鬼的錯覺!!
到逸品行政樓前,周子澄的車也剛到,梁西朝一把握住她的手警告:“不許再接他的早餐。”
尤情抽走自己的手,不理他。
梁西朝:“我跟你一塊兒下車。”
“不行!”
對峙三秒,尤情松口:“我在家吃過早餐了。”又壓著嗓警告他:“你不許下來!”
梁西朝滾著喉結,一臉被她訓爽了的表情說:“好啊寶寶,我聽你的。”
“……”
周子澄站在那邊已經等了有一會兒,見尤情果然從那輛車上下來,他皺了皺眉,多看幾眼,才跟上她的腳步,問:“那是梁總的車子嗎?”
“不是。”
“可是我之前見梁總也是從那輛車上下來的,他不在里面嗎?”
“你想知道,可以過去看。”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周子澄觀察她側臉,“梁總好像挺關照你的?”
尤情沒說話了,她本身話也不多,干脆沉默應對,由得周子澄自己猜測-
今天的工作是審查逸品的第二園區,與現在的總園區隔著三條馬路的距離,需要乘坐觀光車過去。
還是秦亮帶著周子澄和尤情,正準備出發,陸泊年的助理突然推門進來,對周子澄說:“小周老師,陸總那邊有幾個疑問點想請教您。”
章黎見狀便起身道:“那小周,你去找陸總,我跟秦亮和小尤去廠區,坐在會議室腰都痛了,正好活動活動。”
周子澄便只能說好。
第二園區主要是逸品的原材存放區域,地方很大,章黎秦亮和尤情兵分三路各自負責一塊區域。
秦亮道:“小尤能單獨負責嗎,不然還是由咱們帶著吧。”
章黎笑笑,不打一聲招呼直接開口問了尤情幾個審查關鍵點。
尤情沒有一絲遲疑地答了出來,條理清晰。
章黎:“還有問題嗎?”
秦亮:“這就是傳說中的學霸型人才啊,小尤不錯!還是你挑徒弟的眼光好。”
秦亮是個挺實心眼的人,話也是有那句講那句,虧得周子澄眼下不在,否則聽到秦亮最后那句必定要多心了。
“去吧,多注意著點。”章黎拍拍尤情的肩。
“嗯。”
尤情往分配到的西區倉庫里走。
身旁的陪同人員接了個電話,過了會兒,她忽然捂著肚子說:“小尤老師,我這得去洗手間了。”
“不然您先休息休息,在這等等我。”
“沒關系,你去吧,我自己再看看。”
“哎行。”
那人步伐飛快便走了。
尤情摁動筆帽,一手捧著寫字板邊走邊登記。
身邊跟上來一道身影,尤情腳步稍頓,若無其事繼續往前走。
只可惜有些人天生具備強大氣場,很難讓人把他當透明忽視掉。
“梁總這么閑?”
“不閑,陪你。”
“不需要。”
進到最里面的倉庫,四周圍沒開燈,黑漆漆的,吸取此前的經驗,尤情不敢貿然進去,四處尋找燈光開關。
梁西朝走過去,抬手把總閘打下來,一瞬間周圍明如白晝,地面也是實心的水泥地。
“你確定不需要我?”
梁西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剛才去開的燈光開關。
位置高過梁西朝頭頂,尤情伸手都不一定夠得到。
尤情頓了頓,面無表情地在本子上寫下整改項:倉庫燈光開關高度設置不合理。
梁西朝:“……”
尤情繼續巡查四周,每個角落都沒有放過,精細到各個位置的滅火器有效年限。
秦亮評價她的工作態度是學霸型,的確,尤情對待工作有著自己嚴謹認真的一套準則。
她也絲毫不嫌棄倉庫這種灰塵大環境又悶的地方。
始終低垂眉眼,認真在紙上記錄。
尤情今天依舊是一套剪裁貼身的西裝裙,長發用鯊魚夾夾了起來,有一縷不聽話垂了下來貼在耳側,隨著她的抬頭低眸輕輕晃動。
她身上學生的青澀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獨屬于她自己的慧心靈性的成熟氣質。
唯一不變的,是那雙始終充滿熱忱真摯,奮發向上的雙眸。
梁西朝突然長久不說話,光盯著她。
尤情抿了抿唇,被看得有些發毛,過于安靜也怪不習慣的,“你怎么——”
梁西朝緊緊盯著她說:“你今天很漂亮。”
“……”
第34章 再抱一下 “你多摸我幾下,能止痛。”……
周三早上, 停在小區門口的依舊是那輛車,尤情直接走過去, 畢竟,她上不上車,梁西朝都有辦法最終讓她上車。
打開車門,尤情一愣。
后座空的,就連開車的也不是關明,是原來接送她的那位司機, 回頭說:“尤老師早。”
“早……”
接下來的一整天,梁西朝都沒有出現在逸品。
尤情的陪同人員也沒有再突然鬧肚子,一切仿佛回歸到了最初的審查工作狀態。
“小尤老師!”
“……嗯?”
“那邊您剛走過了,咱們往這邊走吧。”
“……好。”
回過神, 尤情轉頭跟上去。
周五上午,章黎正在清算報告, 拿過尤情面前的一沓:“環保臺賬合規, 綜合環境評價……漂亮?”
尤情眉心一跳, “抱歉, 我寫錯了。”
她立刻拿回來, 垂下眼睫, 手中筆珠滑動, 劃掉重寫。
下午是總結會議, 陸泊年出席。
最后雙方握手, 審核流程到此徹底結束。
“這幾天辛苦了。”陸泊年把尤情送到車門前, 客套一番。
“陸總客氣, 先走了。”尤情彎腰上車。
陸泊年站外邊等了會兒,最后還是忍不住,敲了敲車窗。
尤情只好降下來, 不明所以抬眼。
“你怎么不問我小五去哪了?”
“……”
“他出差了。”
陸泊年自問自答說:“他二姐名下的八成產業都由他在接手,包括他自己的公司,一堆事兒都等著他傷好了之后趕緊處理,他在我這待了這么兩天已經是把時間縮了又縮。”
陸泊年稍頓,看著她說:“他傷養好后第一時間想見的人是你。”
尤情抿了抿唇瓣,沉默下來。
車子發動,離逸品行政大樓越來越遠-
這趟審查結束,尤情的工資條里提成那一項果不其然高過了固定工資項。
她只是一個協助崗都這么客觀,可想而知章黎他們三位主審,難怪GSG的人都想接手企業審查的項目。
辦公室人嚷嚷著讓尤情請客,她說好,讓她們自己選下午茶,她來買單。
鄰座同事問她準備買個包還是買件首飾獎勵自己,尤情想了想,好像都不感興趣。
“你還這么年輕,干嘛那么省啊,錢賺著不就是來花的。”
“是要花。”尤情附和。
但她要花在別的地方,現在這么點還完全不夠。
賀淵此前跟她提過賀氏集團有個投資項目,問她要不要試試,“贏了算你的,虧了算我的。”
尤情當時一笑置之,現在想想,光靠自己的工資,戰線的確太長。
想要在這座城市立足,首先房子得要有,要是能把現在住的一樓小院買下來就好了。
“買房壓力也太大了吧,光靠自己哪行啊,讓你家里人幫一點唄,首付讓你爸媽給啊!”
尤情神色幾不可見地一僵,最后便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尤情長得漂亮,剛開始大家沒跟她熟絡開來,對她都保持著一種欣賞大美人但又不敢靠近的距離感。
等熟了之后才知道她的真實性格,人挺好說話的,只是純粹的話少而已。
“我聽說下周關懷部準備策劃一個集團內部的聯誼會,你想去嗎?”
“聯誼會?”
“對,簡單來說就是單身男女配對配,GSG又不反對職場戀愛,甚至還挺鼓勵內部消化的。”
“不是強制性吧?”尤情問出關鍵。
“那肯定不是啊,就是……大家都挺好奇你會不會去,讓我幫著問一嘴。”
“我不去。”
尤情拿上樣品起身,“我去實驗室。”
“好嘞。”
同事望著她窈窕的背影,身材凹凸有致,該瘦的地方瘦,該有料的地方有料,尤其那雙腿最絕,又細又長,完全是模特身材,該說不說,她一個女的都心動!
其實除了周子澄,GSG大樓里有不少想追尤情的,但她本人真的太冷了,非一般凡夫俗子撬得動芳心。
同事拿起手機回復:
【問出來啦,大美女不去聯誼會。】
【奉勸你們還是歇了那份心吧,人家就差沒把不想談戀愛寫在腦門上了!】
尤情對外頭的紛紛擾擾充耳不聞,泡在實驗室專心做自己的實驗。
從實驗室出來時,外面天都黑盡了。
她抻了抻脖子,接了杯溫水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北城夜景。
她不過是當下蕓蕓眾生里最普通的一個,每天都過著同樣的生活,按時上班工作,再下班回家,洗澡睡覺。
立了個目標并為之奮斗,以此調動奮發的激情,然而靜下來后,疲累襲來的瞬間,仍然覺得前路十分的虛空縹緲。
她垂眸,深深覺得自己的生活就像這杯里的溫水。
不冷不熱,平靜無趣。
水面漸漸倒映出窗外藍白霓虹的瑭宮logo,尤情一怔,搖動杯子晃了晃,倒影四散開來,又很快凝聚。
“小尤,還不下班?”
“嗯,就下。”
她把剩下的水一口喝完。
電梯出來正對著大樓正門,初冬的夜寒風冷冽。
關明瞥見那道熟悉的身影,立馬走上前來,“尤小姐。”
尤情抬眸,錯眼看向他身后停在路旁的車子,這個夜晚從這一刻開始,注定變成和從前許多個按部就班的夜晚有所不同。
“有事嗎?”
“梁總說順路,想送您回去。”
尤情看了眼手機,顯示上一班公交車剛過,下一班要等最少二十分鐘。
順路嗎,也不是不可以。
至少比在寒風里等公交車強。
關明把后座車門打開,一瞬間的暖氣從車里撲出來。
穿著純黑襯衣的男人頎長身軀正靠在椅背閉目休憩,半邊臉隱在陰影里,幾縷碎發懶散耷在側額。
“梁總剛下飛機,二十四小時連軸轉還沒歇過。”關明悄聲解釋。
尤情站在車門觀他片刻。
輕輕嗯了聲,彎腰坐進去。
車子并入車流。
腿上忽然一沉,尤情收回定在車窗的視線,垂眸。
梁西朝枕在了她的腿面,依舊閉著眼。
尤情眨動了一下眼皮,她好像還從沒用這個角度看過他。
她沒見過他父親,但見過唐女士。
唐女士是巾幗不讓須眉的颯爽氣質,梁西朝承襲了她的部分特征。
濃墨凌厲的眉目,英挺的鼻梁,原來他的睫毛也很長很密,在眼下形成一片陰影。
做服裝模特的時候,尤情見過不少長得挺好看的男模特,但他們的好看仿佛只浮在表面。
梁西朝的好看是和他與生俱來的倨傲貴氣相輔相成的。
他眉間的倦感明顯,意氣風發和風塵仆仆兼具在這張臉上,車子忽然行駛過一個陡坡,尤情下意識抬手護住他的腦袋。
她手是虛空的,沒碰到他。
但梁西朝就是有所感應,手腕一下被他抓在手里。
尤情沒掙動,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掌心貼在他的臉上。
但很快,尤情察覺到不對。
她手剛捧過溫水杯,又一直放兜里,所以手心是溫熱的。
但此時此刻,梁西朝的臉比她更熱。
她掌心貼上他的額頭,果然更燙。
尤情當即降下車子隔擋,朝前說:“關助理,路過藥店停一下吧。”
“怎么了?”
“他發燒了。”
“啊?果然嗎,梁總在飛機上就說頭痛,我還以為是他太忙了沒休息好。”
尤情皺了皺眉,“你們是從哪里回來的?”
關明說了好幾個地名,“一周連軸轉跑了好幾座城市,梁總說務必要在今天趕回來,所以才把休息時間一再壓縮。”
關明停車下去買了藥回來。
雖然水郡灣是有藥箱,但保不齊藥有沒有過期,尤情說:“先送他回家吧。”
“好。”
關明發動車子,最終卻到了一處湖畔別墅,不是水郡灣。
尤情遲疑:“他住這兒?”
“是啊。”
關明自從跟著梁西朝做事開始,只知道他住在右手邊那棟小區里面積最大的雙層別墅,前邊是草坪和游泳池,后邊是隱私性更好的花園。
尤情了然,垂下眼喊人:“梁西朝,起來了。”
梁西朝側過身摟著她,不愿起來。
他一路沒怎么睡著,她知道。
關明便把車門打開,然后移到另一邊稍等。
尤情輕拍他臉,“起來了。”
梁西朝睜開眼,彼此就這樣對望。
“你發燒了,頭不痛嗎?”
梁西朝握著她手放到唇邊親了親,然后又貼回臉上,“你多摸我幾下,能止痛。”
“……”
梁西朝這副不太在乎自己死活的做派,簡直戳中了尤情最不能忍受的點。
人活著怎么能這么不愛惜自己的命呢。
“梁西朝,你回家把藥吃了。”
“你陪我進去。”
“你先起來。”
她說:“壓得我腿麻了。”
梁西朝的發燒不是假的,一起身便暈得厲害。
見他東倒西歪,尤情下意識去扶,梁西朝于是順桿兒爬,整個上半身故意黏著她。
“好暈啊寶寶。”
嘴唇貼著她敏感耳際,呵氣比以往更熱,尤情皺了皺眉,趕緊扶他下車。
梁西朝到底有189的身高,不可能把全部重量給她,腳下也收著力。
關明看著這幕,在后面摸摸鼻尖,真沒想到白天在外大刀闊斧對付魏家殘余的梁總到了晚上會一整個大變樣。
在尤小姐面前的梁總,和在別人面前的梁總,完全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
關明只把別墅大門給他倆開開,并沒有跟進去。
尤情把梁西朝扶到沙發上,她不熟悉這里,抬眼一掃,發覺家具擺放方面跟水郡灣大差不差。
她在島臺找到熱飲機,接了半杯,一板退燒藥里捏出來一個,兩樣放到梁西朝跟前。
“吃了。”
“不吃。”
梁西朝眼神一暗,緊緊環住她腰,“吃了你就走了。”
“你不吃我也是要走的。”
尤情把水杯稍抬到他面前,“吃藥,梁西朝。”
梁西朝張唇,藥連帶她指尖一起含進去。
一些久違的觸碰涌上來,尤情面不改色把指尖抽離,水杯湊到他唇邊。
梁西朝握著她手腕就這么喝了兩口,少爺沒忘皺眉抱怨,“這么苦,關明買的什么玩意兒。”
“退燒藥總不能是甜的。”
尤情拿起溫度計測了下他額頭,三十九度五,藥起效后溫度應該就會降下來了。
放下水杯,尤情轉過身。
以為她就要走,梁西朝伸臂過去把人撈抱在腿面,下巴抵在她肩窩上。
“不許走。”
他貼著她,摟得很緊。
感受著小腹上越發強烈的禁錮,尤情微嘆,“梁西朝,我送你進來,不是要你這么對我的。”
“……那再抱一下。”
妥協又不太情愿的語氣,他用發燙的額頭蹭著她脖子,汲取她身上的香氣。
對他而言,她比退燒藥管用一萬倍,抱一抱她就能百病全消,如果肯讓他親一親就更好了。
尤情任由他抱著,垂眸去看他兩條挽起袖口的手臂,沒找到哪里有受過傷的痕跡,奇怪,難道不是傷在手嗎。
背對著,梁西朝看不見尤情的表情,但他想起從前,她不愿意做一件事的時候,大多數都是以沉默不言來應對。
梁西朝緩慢松開了她。
聲音帶著發燒后喉嚨沙啞的沉悶,“你沒有什么別的想跟我說的了嗎?”
耳后蹭動留下灼熱,尤情抿了抿唇,提醒:“你要還不舒服,退燒藥得4到6小時才能吃第二次。”
“……”
梁西朝往后一靠閉眼躺沙發上。
尤情:“?”-
關明送尤情回去。
上車后,尤情看向車窗外,那么大一棟房子唯有一樓客廳開著燈,其余全是漆黑的一片。
梁西朝就一個人住在這?
水郡灣那套房子呢,他為什么不住那里了,被他賣掉了嗎。
尤情收回目光,靠在椅背放空思緒-
回到家比平時晚,外婆已經睡了,尤情回到自己房間。
洗過澡,她坐在書桌前。
一邊擦頭發,一邊回想起梁西朝離開前那句沒什么想跟我說的嗎。
他要她說什么。
她沒想明白,直到視線下垂,瞥見桌上的日歷-
那邊,梁西朝還維持著躺在沙發上的姿勢,許是藥效發作,他頭已經沒那么暈了,但人就是不想起來,沒勁。
陸泊年電話打了三個他才接下。
“生日轟趴都給你準備好了,哥們你人呢,不說回北城了嗎?”
“不去。”梁西朝懶洋洋應完便趕緊掛斷了電話,吵死了放的什么破音樂。
這會兒他整個人又頹又燥。
與此同時,手機里還有許多未讀的祝福信息。
梁西朝一條都沒點開,沒勁。
空蕩蕩的屋子靜得掉根針恐怕都能聽見。
時間一點點流逝,梁西朝眼中堆積幽晦,有點后悔把人放走了。
小姑娘就一沒心沒肺,既然如此他還管那么多干什么,就應該直接把人扛進房間扔床上再把她那身漂亮西裝裙從頭到尾扒干凈。
反正她哭他更爽,反正她都討厭他了,他也不差多干這么一件混蛋事兒。
突然間,置頂的微信聊天框冒出了小紅點——【生日快樂。】
此時此刻顯示時間23:59。
梁西朝滿身頹然戾氣瞬間散去,捧著手機就這么盯看大半天。
行。
就為他姑娘這么一句,他熬夜通宵趕飛機什么玩意兒都值了!
第35章 好會釣我 “能親嗎?”
周三是GSG成立五十周年的年會, 全體同仁需要盛裝出席。
女士裙裝,男士西裝。
頭頂布滿歐式水晶燈的宴廳開足暖氣, 進來便可以脫掉外套,香檳華服穿梭其中。
除了GSG同仁,當然還有各位尊貴的甲方客戶。
維系關系是門大學問,好在有章黎領著,尤情也不算一頭抓瞎。
章黎原先還擔心尤情不適應,沒想到她雖然話少, 面上卻是一點也不怯場,對她只介紹過一遍的人也能清楚地記得對方的名字。
要細算緣由,是因為梁西朝身邊朋友一大堆,哪個拎出來都不是小人物, 尤情起初也拘束,被他帶著見多了也就適應了。
她是很能適應環境的人。
“看見剛進來那位穿超長拖尾裙的女孩子了嗎?”
“看見了, 她脖子上的鉆石項鏈我也看見了!誰啊這么珠光寶氣的?”
“傅總的女兒!我聽說她是沖著今晚的特邀嘉賓來的!”
“特邀嘉賓有十位吧, 誰啊?”
“那必然是十位當中顏值最頂身家最貴的DC創投的梁總!”
“傅總的女兒就比梁總小一歲, 聽說傅總早就有撮合之意了!”
“GSG每年都開年會, 傅總每年都發請帖給DC創投, 但人家梁總不是在出差就是說行程沖突, 沒想到今年竟然會答應出席。”
“意思梁總是沖著傅大小姐來的?”
“八成是了!”
女孩子聚集的地方總有這些激情討論的八卦片段, 尤情靜聽片刻, 冷靜異常地端著酒杯抿了兩口。
不多時, 宴廳門口出現喧嘩。
是梁西朝來了, 他今晚一身純黑色西裝落拓不羈, 同色領帶,腕間佩百達翡麗白金藍表。
傅總親自迎接,梁西朝與他握手, 旋即抬眸掃過會場一圈。
不巧尤情正被前面幾個人擋得嚴嚴實實。
梁西朝稍蹙眉,人沒來?
“小五哥,好久不見。”傅箐走上前。
“你們年輕人好好聊聊。”傅總有意撮合,言罷便笑笑走開了。
傅箐上下打量梁西朝,“今天穿挺帥啊,別不是為了我吧?”
梁西朝瞥她,“還沒睡就做夢?”
傅箐:“嘁。”
梁西朝和傅箐的確是舊相識,但卻不是傅總想的那種關系。
梁西朝壓根沒把傅箐當女的,傅箐也看不上他拽得要死的臭脾氣。
“少廢話,你的目標是哪個?”
“那邊,穿深藍色西裝那個!”
梁西朝看過去,“人還不錯,你爸不滿意?”
傅箐嘆氣:“誰讓我爸眼里只有你!”
“趕緊的幫個忙,我要讓他有危機感!”傅箐架著梁西朝的手朝她的明戀對象走了過去。
“看到沒看到沒,兩人手挽手了!”
“GSG和DC創投今晚正式聯姻?”
“八成是了!”
周子澄端著酒杯朝尤情走過來,“果然梁總無論到哪兒都是人群的焦點。”
梁西朝一進門便是眾星捧月,而他們的位置在最角落,即便彼此身處同一個宴廳,那也是涇渭分明的兩個不同的世界。
“你說他還記得我們嗎,要不然咱們一起過去敬他一杯?”
尤情沒說話。
周子澄打量著她的神色,“你怎么了,不高興嗎?”
“沒。”尤情掀眸看他,“你還有事嗎?”
“一會兒能跟我一起跳開場舞嗎?”
周子澄看著她的臉,眼中仍有驚艷。
尤情今晚一身白色禮服裙,裙擺蓋過腳踝,法式緞面的材質,挺中規中矩的款式。
裙子不是什么名牌款,但勝就勝在尤情身材好,腰細腿長十足的衣服架子。
她身上也沒有過多的裝飾,只在脖子上佩戴著墜了一顆小珍珠的銀鏈。
簡簡單單的打扮卻像是花團錦簇里最高潔的一枝傲雪白梅。
能和她一起跳開場舞,周子澄已經能夠想象到所有人艷羨的目光了。
在他看來好花就是用來點綴的。
“我不會跳舞,你選別人吧。”尤情淡聲拒絕。
周子澄鍥而不舍,“沒關系,我可以教你啊。”
“不必了。”
尤情收回漫不經意遠眺的視線,放下酒杯便轉了個身。
沒理會周子澄在身后的挽留,尤情走出了宴廳,停在外面的玻璃長廊盡頭。
靠那兒盯看了會臺階下會隨著燈光變幻的圓形噴泉。
廊下偶有侍者推車經過,尤情叫住其中一位,“你好,請問有煙嗎?”
“有的。”
能承辦這種宴會的大酒店通常都會把每位客人所需的都準備齊全。
大到吃喝所需,小到女士禮服的各種扣子也都會準備齊全,如果有人不小心把裙子崩了,還會有專人等候在休息室為其縫補。
侍者打開推車里的煙盒層。
尤情問:“有薄荷嗎?”
“也有的。”侍者愣了下才遞給她,緊接著側目打量了她幾眼。
一般只有男人才會選擇抽薄荷,因為味道太冷,稍不注意吸過了甚至還會刺喉。
薄荷煙用料特殊,不會對牙齒造成任何損害,價格也非比尋常,一根的價格都快趕上尋常牌子一整條煙的價格。
尤情只要了一根,把煙點著,咬在唇上,纖細窈窕的上半身斜靠在墻柱旁。
內廳有悠揚的鋼琴曲流瀉出來。
一面是觥籌交錯的熱鬧,一面是昏天黑地的蕭瑟,尤情獨獨站在中間,哪頭都不沾。
察覺身側有道炙熱視線襲來,尤情咬著煙,就這么看著梁西朝走到自己面前來。
“什么時候學會的抽煙?”
“你不知道的時候。”
尤情微微偏著頭,張開唇,輕輕吐出一口煙霧。
暗昧潮熱拂過他的耳際,梁西朝眼神倏暗,伸臂把人一抱緊緊壓在懷中。
四周萬籟俱寂,他眼中有從未出現過的光芒閃耀,一瞬間,心頭那股本就剩一張薄紙包攏的情緒徹底沖破開來。
他黑沉沉的眼睛里唯有她。
柔軟與剛堅的突然對撞,尤情發出短促的一聲,緊接著下巴被他抬起。
梁西朝手掌撫上她瑩白的側臉,大拇指一寸寸捻過他日思夜想的飽滿唇線。
“能親嗎?”
尤情沒有回答,也沒有躲避,清凌凌的雙眸就這么回望著他,望他目光里的灼熱,望他上下滾動的喉結,望他眼中的唯一。
昏暗中她忽然輕微一動,柔軟的耳廓隨之蹭過他的掌心。
梁西朝瞬間呼吸一沉,就這么被她扼制命脈,這一刻不是她仰望他,而是他垂下頭頸來渴盼她。
不過零點五秒的短暫,薄涼與柔軟貼壓相觸,又分開。
盡如所期地勾起了彼此都熟悉的久違記憶,本能的渴求在身體里迅速翻騰。
溫水滾沸,今夜注定與眾不同。
但不巧。
不遠處的廳門走出來一道身影。
尤情反應迅速,一把將梁西朝推到旁邊恰好凹陷進去的一處暗角里。
“別出來。”眼波輕抬唯有警告,仿佛方才的風花雪月只是他一個人的沉淪。
梁西朝靠在墻壁,漆沉的雙眸緊盯著她。
想到什么,他突然一笑。
好會釣啊我的寶寶-
周子澄走過來,看了看她,又看向四周,“你怎么一個人待在這啊?”
尤情沒答只問:“有事嗎?”
宴廳是單面鏡,有燈燭輝煌的水晶光照出來,從外面能看清里面,而里面的人卻看不見外面。
這會兒人人都在宴廳逢場作樂,就尤情獨一個地待在這里,周子澄越發覺得她與眾不同,清風高潔。
周子澄覺得眼下正是好機會,并且,他隱隱有這種感覺,如果自己再不戳破這層窗戶紙,便要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于是他整了整衣擺,又扯正領帶,邁著自信的步伐走上前來。
“尤情,我家在北城有兩套房,我自己有一輛車,典青鋒手下有五個徒弟,可他如今最看重的是我。”
“咱們倆以后在GSG就一起攜手奮斗,兩個人拼搏總好過一個人單打獨斗吧,你覺得呢?”
“兩個人拼搏?光是GSG的實驗室,都是一出一進的規矩。”
“我的意思是——”
“周子澄。”尤情表情冷淡打斷他,“有些話最好點到為止,不然,以后工作上會不好對接,你覺得呢。”
周子澄愣怔住。
不是,明明表白方才是主導的那一個,怎么話題突然就被她反轉了過來。
“呵。”
暗影處忽然傳來一聲沉沉蔑笑。
梁西朝慢條斯理走了出來,伸臂摟過尤情,掀眼看過去。
“……梁?梁總?”
周子澄瞬間如遭雷劈,眼睛睜到最大:“你們?”
“看懂了就滾。”
梁西朝的語氣很不客氣。
關明適時冒了出來,搭上周子澄的肩膀動作強硬把人往回帶。
“周先生,你的未婚妻李小姐還等著你下聘禮呢,怎么著,這是準備腳踏兩條船?”
周子澄憤怒又驚恐地看著關明:“你調查我?!”
那什么未婚妻完全是他媽的撮合,聽說家里是什么畜牧業,周子澄壓根就看不上。
“別激動,今晚的事你當沒看見,你的小秘密梁總也沒興趣對外戳破。”
關明把他送回宴廳門口,拍拍他已然僵滯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送上祝福:“年會玩得愉快。”-
GSG今晚舉辦年會的酒店是梁西朝名下的產業,頂層留有一套他的專屬套房。
電梯往上升的同時,尤情的手腕始終被他緊拽,指紋解鎖,梁西朝半強迫摟抱著把人往里推。
門一關,她被他壓在門背,被打斷的吻重新續上。
他用鼻尖蹭動著她,薄唇往下一點點含住她的唇瓣,“你今晚也好漂亮,難怪誰都惦記,我真該把你關起來,除了我誰都不許看。”
“我說過,分手我沒同意,所以誰都不能惦記你。”
“我可以克制自己,因為不想你不高興,不想你不喜歡,我忍了。”
他眼神分外灼熱,血液里的獨占欲在不斷占據理智高地,“但不代表我能忍受別人惦記你!”
他的舌尖用力抵進她的唇齒,掠奪她的甜津,她幾近缺氧,靠在他臂彎里才能勉強站穩腳跟。
尤情微微睜眼,顫抖著偏頭汲取新鮮空氣,“我拒絕他了。”
“那當然,他配不上你。”
梁西朝托起她的臀把她抱起來,“寶貝兒,你祝了我生日快樂。”
他把她往床上放,俯身下去要吻不吻地碰著她唇,“還沒給我送我禮物呢。”
“禮物……我明天……買給你。”尤情咽了口唾沫,一句話被他的吻弄得斷斷續續,尾音含喘像撒嬌一樣的語氣。
“我現在就要。”
梁西朝緊緊望住她,表情意味深長,“不然我送你一個禮物吧。”
不等她回答,他的吻再度細細密密地落了下來。
“這兩年你有沒有想過我?”
他在她意志最薄弱時分忽然反問,像是預謀已久。
那張冷峻矜貴的面容沾染著闊別多日的欲望,以及深深的,濃厚的渴望。
對她身體的渴望,仿佛與生俱來,對她的反饋,對她的回答,是更深層次的渴求。
“有沒有想過我,哪怕一個瞬間,嗯?”他壓著嗓音,尾音卻隱隱微顫,迫切想要知道答案,又怕聽到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尤情呼吸微促,藏在身體里的興奮因子正在震顫跳動。
“有沒有?”
他不斷廝磨她唇,半親半咬地追問著:“我要聽實話。”
哪怕是刺耳的實話。
尤情眼中漸漸布滿氤氳,不知道是被他的手刺激到最脆弱的地方,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僅有的幾分理智仿佛也被他手指攪動的動作徹底擊碎,她漸漸閉上眼睛,語氣顫澀,“……有。”
如此簡單輕飄的一個字,卻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滿足,梁西朝低下頭吻住她,一雙光潔勻稱的腿被他掌控彎折。
尤情開始劇。烈的喘動,她伏趴著把臉藏在被褥里,渾渾沌沌地發出祈求,“梁西朝,別咬……”
時間逆轉,她仿佛回到了平平無奇的每個加班到深夜的晚上,捧著一杯無色無味的溫水站在落地窗前,等待著時間流逝,從天黑到天明,周而復始,無情無趣。
畫面一轉,那杯溫水忽然被架在了熊熊燃燒的火堆上,四十度,五十度,漸漸升至沸點,滾燙的水花從杯口肆意飛濺而出。
一潭死水的生活終于被這種熱烈的,刺激的,酣暢淋漓的調動徹底打破。
尤情的身體重重地跌了回去,癱軟在床上,渾身涔涔出汗。
梁西朝吻著她的唇,嗓音啞得仿佛摻了沙粒,“我的禮物,喜歡嗎?”
他忍著自己,全心全意為她服務。
尤情仍然閉緊眼睛,面泛潮紅地在平復氣息,雙手也還緊緊攥著床單。
“還沒緩過來了?”
“你臉好燙啊寶寶。”
“感覺好嗎?”
梁西朝每念一句,等她換了一口氣,便又湊過來親她一下。
沒完沒了的黏她。
好煩人。
尤情抬手推開他臉,不過沒什么力氣。
“又不讓親了?”
梁西朝依舊沒臉沒皮地湊過來,并且學會了倒打一耙,“爽完了就翻臉不認人,你這樣很沒有床德的知不知道?”
“……”
尤情臉發燥,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不想聽。
他嘴里就沒有能正常聽的話。
梁西朝正好順勢握住她手,親了親她的手心和手腕。
頓了片刻,梁西朝把她從床上托抱起來,彼此面對面,他頗為認真地說:“要么你教我怎么對你,要么我就只能按照我想要的方式來。”
“總之,我不會放手。”他反握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
“……”
尤情靜了靜,默默卷過被子一角把空蕩蕩的自己稍微裹起來一點。
“你先,把我的……內褲,撿回來。”一句話講完,她雙唇快紅得滴血。
“好。”
梁西朝混不吝一笑。
彎腰從地毯上撿起一片淡粉色布料,勾在手指轉一圈看了看,說:“都濕透了,沒法穿吧,我讓人送新的上來。”
“不行!”
尤情深吸一口氣,他想讓誰送?不明擺著告訴別人他們做了什么。
想到此時此刻,GSG全體同仁在樓下開著年會,她卻和梁西朝在樓上房間廝混。
她骨子里的冷靜DNA已經被喚醒,遲來的羞恥感也是羞恥感。
梁西朝看了眼手里的內褲,像是想到什么,索要報酬似的另一只手撈過他姑娘俯身灌入一記深吻,然后撂下一句:“床上待著等我。”
尤情意識到他想干什么,連忙便道:“我自己來!”
梁西朝把人摁回去,“坐著別動,你不腿還軟著嗎,能站穩?”
“……”
然后,梁西朝便拎著那條濕透的內褲,走到外間的洗手池那兒,撥開水龍頭,雙手搓洗起來。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此時此刻,正在給她洗內褲。
尤情閉了閉眼躺在枕頭上,有點懷疑自己現在看到的是被他口暈了之后出現的幻覺。
梁西朝長這么大就沒洗過衣服吧?
尤情立刻挺直腰盯過去,生怕自己的內褲被他搓爛。
梁西朝垂眼仔仔細細地洗完,擰干,打開吹風筒就開始吹,一套還怪熟練。
就像是以前他們在浴缸里做,她人事不省被他清洗干凈后抱起來,他再給她吹頭發,也是這么一套流程。
尤情:“……”
無聲沉默。
尤情冬天穿的內褲買的都是易干的材質,薄薄一片,很快就能吹干。
“還可以吧。”梁西朝拎著恢復干爽的內褲回來,臉上是急于求表揚的驕傲。
尤情垂下眼拒絕理會,藏在頭發下的耳朵尖是通紅的。
他想要什么表揚?
謝謝您。
洗我內褲洗得真不錯?
她寧愿把自己毒啞。
被子下的腳踝忽然被他一握,尤情驚得立刻往后縮,一雙眼警惕地看著他,“你別動我,我自己穿。”
她伸手扯過內褲,“還有,你背過去。”
梁西朝挑眉,“有這個必要?”
他剛不都看過親過了。
“你說了聽我的。”
“行,我聽。”
梁西朝輕輕一笑。
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好了。”
聽見這句,梁西朝才轉過身。
他把人抱過來放腿面問:“怎么樣,能不能和好?”
尤情眨了眨眼,不語。
梁西朝擰開桌上的礦泉水喂她喝了兩口,然后就著她喝過的瓶口自己再喝了幾口。
“你要不想和好,那就得給我一個重新追你的機會。”
“我追你,然后我們正兒八經地談戀愛試試,好不好寶寶?”
尤情又眨了兩下眼睛,她這會兒腦子還有點宕機。
和好,追你,談戀愛?
一系列不可能從梁西朝嘴里說出來的詞匯就這么冒了出來。
她今晚不知怎么,看見他和那位傅小姐關系甚密,便覺得胸口發悶。
這一個個周而復始的夜晚總是枯燥乏味,她過膩了。
本來只想騙他一個吻。
怎么到最后還得負責了。
尤情一時沒想好怎么應對,便只對他最后那句話做出回應,“別再叫我寶寶。”
“那我叫你什么,情情?”
“……”
“也不行啊?”
梁西朝一挑眉,把人摟在腿上掂了掂,故意揶揄:“懂了,原來你喜歡職業play啊,小尤老師?”
第36章 肌膚饑渴 “我在追你。”
尤情的裙子已經被弄得不成樣子, 肯定沒法再繼續穿。
梁西朝給關明打了通電話,很快, 關明敲響房門,把一套全新的白色禮服裙送了過來,連帶還有一條項鏈。
她的三十九塊九包郵的項鏈被梁西朝弄斷了,不知道是他力氣太大,還是項鏈本身質量太差。
梁西朝把白色絲絨盒打開放到她面前,款式竟然和她的項鏈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珍珠是貨真價實的維納斯澳白,項鏈是白金材質。
款式一樣,質感天差地別。
尤情抬眼看了看梁西朝。
“你要是想問多少錢, 我的答案還是兩百。”梁西朝心領神會般先開口堵了她的話,“不過, 你還是別這時候跟我聊錢的事兒了。”
說起這個。
上次那條西裝裙, 尤情回家換下來后看了眼后面的商標, 一查, 是兩百的好多倍。
她有把錢補轉過去, 但梁西朝壓根沒收, 連同她前面轉的兩百也在轉賬過期自動退回了給她。
尤情不明所以:“為什么現在不能提錢?”
“你說呢。”
梁西朝站她面前, 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剛從我床上起來就要給我打錢, 意思我只值兩百唄, 你禮貌嗎小尤老師?”
“……”尤情有些無語凝噎地咬了咬唇, “我沒那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梁西朝悶聲調笑,彎腰下去就要嘬她,“懂了, 那就是我不止值兩百的意思,也就是,你對我很滿意的意思。”
“……”
他怎么還舉一反三了。
“別親。”尤情皺著眉躲開他,抱著禮服跑進洗手間去換。
換好裙子,尤情看著鏡中的自己,思考習慣拇指輕輕捻著食指。
其實拋開感情只談實際條件來說,梁西朝的臉切切實實長在了她的審美上。
他常年健身,身上的肌肉線條流暢且不會過分鼓脹,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身材,身高看上去也很有安全感。
他好像很喜歡摸她,一看到她就閑不下來,伏在她身上時那張臉兼具少年人的狂熱迷戀同時又有著成年男性的克制,他心情好的時候床品可以打八十分,整體以她的感受為主。
從浴室走出來,梁西朝剛好接完一個公事電話,他走上前,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
尺寸貼合的裙子包攏她起伏有致的身材,純粹的白,清瑩秀澈。
他眼神邃暗,惡劣獨占欲不由自主冒頭,喉結滑動,無聲壓制下去。
尤情看著他,“梁西朝,為什么?”
梁西朝笑笑,牽過她手來到落地鏡前,“以前你說我們之間總是以我高興為主。”
他把項鏈從盒子里取出來,親自給她戴上,珍珠扶正在她鎖骨中央。
小姑娘獨特的清冷氣質和柔潤的珍珠十分適配,也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白皙細嫩。
梁西朝緊緊握住她的手,目光熱切地說:“從今往后,盡我所能,讓你高興。”
尤情微怔-
電梯下行一樓,尤情把手從梁西朝的手心抽了回來。
“我先進去。”
他是DC創投的梁總,是今晚的目光焦距所在。
而她只是GSG一名普通員工,激情散卻后,彼此之間的身份,家世差距仍然是不可忽視的存在。
尤情并不想用這種方式變成輿論的中心。
“先等等。”梁西朝重新牽過她手,把她往宴廳后一處隱蔽的地方帶。
“我們來這里干什么?”
話音剛落,尤情便看見不遠處,傅箐和一個年輕男人正在角落里擁抱,男人似乎往外推了推傅箐,傅箐反把他錮得更緊。
“看見了吧?”梁西朝問。
“啊?”尤情遲疑了下,點點頭,又沒明白他帶她來看這個干什么。
“看見了就行。”梁西朝冷冷地嗤了聲,“我可不像某些傻逼玩意兒愛搞什么腳踏兩條船的把戲。”
尤情:“……”
梁西朝抬了抬下巴:“傅箐喜歡那男的,但他在你們GSG級別似乎還不夠高,所以她爸不滿意,前陣子陸泊年生日牌局我輸給傅箐一局,答應過來幫她演個戲刺激刺激那男的。”
梁西朝轉頭看她,“聽懂了吧?”
尤情眨眨眼,又點點頭。
梁西朝看她挺乖的在這點頭,便又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滑嫩嫩的小臉,“聽懂了就行,我在追你,所以這些誤會得澄清得明明白白。”-
五分鐘后,尤情步伐從容地返回會場,她人不見好一陣,同一個桌的同事自然奇怪。
好在她早已準備好借口,說裙子弄臟,去更衣室進行替換,接著又回了幾通電話,便耽擱到現在。
同事見她裙子果然換了,倒是沒有起疑,可不湊巧,另一個女同事卻說:“誒?我裙子酒灑了也進更衣室換了,可他們給我的都是一些中規中矩的款式,我怎么好像沒看到你這條啊?”
尤情默了兩秒。
“那還用說,人家肯定是看碼數拿的呀,你看看你的腰,再看看小尤的。”
“也是哦,小尤真的是又高又瘦,比一會兒要頒獎的禮儀小姐的身材都要好。”
尤情暗松口氣,微微一笑。
感恩,決定明天上班給為她開脫的同事點一杯咖啡感謝-
剛說完禮儀小姐,負責會場調動的同事便慌慌張張地找到尤情。
說是有一位禮儀小姐突然在后臺把腳歪了,現下人差了一位,問尤情可不可以幫忙補上,唯有她的身段和專業的禮儀小姐完全不相上下。
尤情本來還在猶豫,同事說:“那個禮儀小姐剛好是負責給章老師獻花和遞送獎杯的,如果換成你去,意義反而更不一樣了,你覺得呢?”
不愧是資深行政,一番話說得尤情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便欣然應下。
伴隨著音樂和獲獎名單的念出,尤情跟隨著一行禮儀小姐款款踏上舞臺。
“章老師,恭喜您。”
章黎很驚喜,沒想到會是尤情。
“謝謝。”章黎接過花,望著愛徒由衷說:“加油,希望以后我也能為你送上這束鮮花。”
尤情眼中有著熱切:“嗯!”
滿堂彩的掌聲中。
尤情站在舞臺角落望著臺上諸位老師。
臺下,梁西朝在看著她。
果然還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再怎么個性淡然,這會兒眼里的仰慕全都不加掩飾地涌現了出來。
穿云破霧,青云直上。
有朝一日她也會有這么一天。
他相信她可以做到。
“GSG請的禮儀小姐是哪家商務公司的,沒想到其中還有一兩個氣質那么好的。”
聞言,梁西朝轉頭。
以為他這是對自己的話題感興趣的意思,男人便接著說道:“就剛剛第三個走上臺那姑娘,光是那張臉就不俗,身材更絕,那雙腿……”
梁西朝淡淡打斷:“怎么,你想追?”
男人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不行。”
“就是不行。”
“為什么?”
“因為我在追。”
梁西朝淡睨著他,一字一頓:“你就算是想排我后邊兒,都不行。”
“……”
男人渾身一僵,當場演繹了一番什么叫全身石化開裂,“……見笑了朝哥,當兄弟剛才什么都沒說!!”-
卓越貢獻獎。
是GSG年會分量很高的一個獎項,除了表面的獎杯和榮譽之外,最實在的當然還有薪酬方面的大幅提升。
因而,這個獎項是每位GSG同仁都想要擁有的。
章黎一下臺,便有許多人過來敬酒恭賀。
“謝謝。”
章黎笑應眾人,也一直把尤情帶在身邊,儼然是要當成接班人培養的架勢。
典青鋒說:“小周,你也過去敬章老師一杯。”
“…好。”
周子澄應下,腳步卻沒有移動,他站得很遠,眼里自然也有著羨慕,視線移動到身旁那道更年輕的背影后,眼中便成了幽暗復雜。
在逸品那會兒他就猜出來,每天接送尤情的那輛車就是梁西朝的。
可他只以為那不過是他們有錢有勢的人玩兒的一個曖昧把戲,審核結束了也就散了。
畢竟尤情出身一般,家境就更不用提了,租房過日子,在那些有錢公子哥的眼里不過是花瓶玩物,經濟適用型的他才是她最好的選擇。
沒想到她比他想象得還要有野心。
難怪了,逸品的審查服務回饋表格里,尤情拿的是滿分,原來是有這么大一尊神在背后保駕護航。
周子澄還是過來敬了酒,卻像是刻意那般,仿佛沒有看見尤情,一句場面話都沒有說。
尤情本來也從沒在意過他對自己是什么樣的態度。
原本想著,總歸是同一個學校出來的,GSG的工作大多是小組制,指不定哪天她就又跟他同組,所以沒必要把關系搞差。
但現在這樣,明顯是崩盤了,那便就這么淡著吧,想來梁西朝應該會處理好,不會給她帶來什么麻煩。
“章老師,實至名歸,恭喜。”
梁西朝端著酒杯過來。
章黎與他碰了碰杯,“謝謝梁總。”
梁西朝轉頭,“小尤老師,又見面了。”
“梁總。”尤情垂眼,語氣尊敬又疏離。
目光掠過他握酒杯的手,勁瘦的一節腕骨上疑似有一條被指甲刮出來的紅痕。
尤情:“……”
當時他那只手摁控著她腰,她說不上是興奮還是慌亂,手便掙動了下。
只是一個很短暫的碰杯,梁西朝并沒有停留太久。
從她身旁錯開,他垂下的手忽然輕輕一捏她貼在身側的尾指。
尤情面上依舊從容平靜,實際剛喝進去的一口酒差點就因為他突然大膽又隱晦到近乎偷。情的觸碰動作給弄得嗆在喉嚨。
他果然還是那個肆意妄為的梁西朝,竟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悄悄碰她的手指。
他是有什么一看見她就必須碰一碰摸一摸的病嗎。
肌膚饑渴癥?
搞不懂。
“請問,有冰水嗎?”尤情問路過的侍者。
“有的,還有加冰的飲料,女士您要哪個?”
“冰水吧,謝謝。”
尤情接過杯子便喝了一大口。
同事看過來,奇怪地說:“你平時不是最養生了只喝溫水的嗎,怎么突然喝冰的啦?”
“這里面太熱了。”
“難怪,你臉都熱紅了。”
“……嗯。”
第37章 有錢的爸 漂亮的媽
特邀嘉賓不會待到年會結束, 尤情掃視一圈會場,沒看到人, 便以為梁西朝早就走了。
上了順路的同事的車,忽然收到他的消息,問她在哪。
【我坐同事的車走了。】
她打完字,點發送時猶豫了幾秒。
換做以前,梁西朝看到這條回復,必定會不高興, 他會要她馬上停車下來,然后再派他的車把她接到他面前。
盯著前方紅綠燈的倒計時,尤情跟著默念字數。
綠燈亮,手機傳來振動, 她垂眸。
L:【好。】
尤情盯著這僅僅的一個字,多少有點意外。
車子停在小區門口, 尤情道了謝, 解開安全帶下車。
“客氣什么。”女同事笑笑跟她拜拜。
尤情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車離開, 思索著自己也該計劃去考個駕照。
尤情的家在小區靠里面那棟, 需要穿過一個地面停車場。
這會兒時間已經很晚, 加上天氣冷, 并沒有人在散步, 四周唯有孤零零的路燈還在工作, 環境略顯岑寂。
尤情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下, 一抬頭, 看見了靠在車邊的梁西朝。
她站在原地怔了怔, 才走過去。
“你怎么,會在這?”出口便有霧氣蔓延,這時候氣溫很低。
梁西朝穿著一件黑色長款羊絨大衣, 兩邊衣擺展開把她整個人裹了進來,他身上的熱源完完全全渡給她。
“沒辦法,本來想送你回家,誰知道被別人捷足先登,只好先到終點等你了。”
原來他說的好,是這個意思。
先尊重了她的選擇,然后再用他自己的方法來索要他想要的,比如,這個深冬夜晚的溫暖擁抱。
她整個人被他壓在懷里,便只能把手往上抬,拍了拍他的后背說:“很晚了,你快點回去吧。”
“嗯。”梁西朝低下頭去蹭了蹭她側頸,悶聲應著。
雖然他根本就不想這么快回去,或者說,他想把她抱上車,帶回他家。
這么冷的天,就該兩個人一起睡。
換做以前,他的這個‘想’早已實現,但現在不可以,他不會再只顧自己高興。
梁西朝揉了揉她的腦袋,手掌往下滑動,捏了捏她纖細的后頸,總之眼神和手都想一刻不停地放在她身上。
像是終于汲取夠了養分,梁西朝直起腰,位置恰好背光站著,眉眼又恢復成一派的張揚桀驁。
“送你到門口我再走。”他說。
這個點外婆早就睡了,尤情想了想,點頭。
梁西朝在她遲疑的這幾秒里讀懂了她的顧慮。
“就這么怕你外婆看到我?”狀似隨口的一句,無疑勾起彼此從前的一個矛盾點。
換做以前來說,尤情當然是怕的,但現在……
“走吧。”梁西朝似乎并沒有過多在意這個問題,攬過她肩,把她送到小院門口。
那盞兔子燈在黑夜里亮著燈。
岳萍知道小孫女喜歡,一到晚上就會把兔子燈給打開。
梁西朝就跟回自己家一樣熟練,把小院門栓打開,輕輕推她進去,再把門闔上,落拴。
一門之隔,梁西朝站在那定定地看著她:“以前也不是沒有送過你,但總覺得和今晚不一樣。”
尤情也看著他,很輕地嗯了聲。
她大概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以前,他送過她回學校,送過她去療養院,送過她去做家教。
那時候,他從心里認定自己是他的所有物,所以他并不擔心把人放出去,會不回來。
可如今不同,她屬于她自己,她回了她自己的家,他們之間何止隔了這一扇圍欄門。
尤情停在屋檐下,拿出鑰匙準備開門,她轉過身,看著梁西朝走遠的背影。
和那天晚上的背影重合,一樣又不太一樣,今晚的他顯然不是落寞,而是意氣飛揚的-
中午,艾米來GSG大樓附近辦事,順便跟尤情約飯。
閑聊間,艾米少不得要八卦她和梁西朝的關系狀態。
尤情想了想,便把年會那天晚上的事說了出來,當然,只提到了一個吻。
“所以你們是從前任關系往更開闊的關系發展了?”
開闊……
“可能,算是吧。”
艾米哼笑兩聲,“跟我想的差不多,我就知道梁總一見到你準忍不了太久。”
尤情頓了頓,“他其實,還說了點別的。”
“別的什么?跟你商量一周幾次嗎?”
“他說,要追我。”
“噗——”
艾米一口熱牛奶險些噴了出來,她一臉詫異:“不是,他?你?你倆怎么又重欲又純愛的?”
“……”
艾米語氣涼涼:“不愧是天作之合哈。”
“……”
“好吧,聊正經的,那現在你自己怎么想?”
尤情抿了口茶,搖頭。
梁西朝既然說要追她,那彼此之間的關系天平便成了她上他下,以梁西朝的少爺脾氣又能堅持多久呢。
指不定哪天,他就沒了耐心,追煩了,最后還是用他自己的想法來對她。
“你先別想那么多。”艾米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就問你三個問題,你只需要點頭和搖頭。”
尤情當即正襟危坐,“你問。”
“第一,你不反感他追你,點頭搖頭?”
尤情想了想,點頭。
“OK,第二,跟他相處,你大部分時間都能獲得安全感。”
尤情思索了下,點頭。
“最后一個問題,跟他做你很爽。”
尤情臉紅了紅,輕微點頭。
艾米當即拋出結論:“這三個問題都是利己的,你都點頭那不就好辦了。”
“至于別的,你先別想,你也想不出個結果,且看他怎么做就行。”
感情之外的比如家世差距,性格磨合,這都是之后才需要考慮的事情。
“要么兩人共同面對,互相為對方遷就磨合,要么,再次一拍兩散,反正你們都分過一次了,流程包熟!”
尤情:“……”
想來梁西朝已經說出口要談戀愛,必定不會叫尤情委屈,艾米眼底劃過一抹由衷的羨慕。
如果當初陸泊年那個混蛋也愿意這么對她,哪怕十分之一……
忽然間,肚子里的寶寶踢了下她,艾米抬手摸了摸,想到孩子爸,眼底那抹遺憾散去,展顏笑開。
尤情似是想通了什么,回視她,“這頓我請。”
艾米:“那我要再加一份茉莉慕斯!”
尤情點頭,“兩份。”-
一整個下午,尤情都泡在實驗室里,天黑了人才出來,手機上有不少人發的未讀信息。
當中也有梁西朝幾個小時前發來的,問她幾點下班。
她這兩天實在太忙,基本都是過了很久才回復,他的字里行間也并沒有表現出被慢怠的不滿。
周五晚,終于閑下來。
洗過澡,尤情坐在書桌前吹頭發,正在充電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L:【車庫里撿了個小東西】
L:【圖片.jpg】
尤情把圖片點開,竟然是一只小奶貓,瑟縮著瘦弱的身體躲在車底下。
尤情:【流浪貓?】
L:【嗯,挺會挑地方躲,在我最貴那輛限量版超跑車底下鉆著。】
尤情把圖片放大,神色怔了下,竟有五分像,不過這只流浪貓顯然要更小也更虛弱一些。
尤情:【那現在呢?】
L:【先拎回家了,明天再讓關明送去寵物醫院。】
尤情:【那你給它裝點水喝吧,別裝牛奶,直飲水三十度左右。】
消息發過去不到一分鐘,視頻邀請彈了出來,吹風機聲音略吵,尤情把它關了才接下。
“……你怎么不穿上衣。”
尤情一臉‘非禮勿視’的神色移開視線。
“等會再穿。”
梁西朝把鏡頭往自己胸口下懟,“看見了沒,你抓出來的。”
兩道明晃晃的指甲痕橫在他的腹肌上邊。
原來不止手腕上有,他身上也有。
尤情無辜地眨了眨眼。
也,不全是她的錯。
“是你衣服,太薄了。”
“要求還挺多啊小尤老師,那下次,我穿什么衣服你定?”
“……我看看貓。”尤情直接忽略他話里的‘下次’,把話題轉移。
梁西朝散漫一笑,點了鏡頭反轉,對準正縮在地毯舔水喝的小東西。
尤情微微出神地看著。
以前在慶州,家里是養了一只貓的,后來外婆住院,她忙于在學校和醫院之間兩頭跑,有一天回到家便發現小貓離家出走了。
起初,尤情以為它只是和往常一樣去外面打獵,畢竟是散養的,沒想到它從此就沒有再回來過。
她去找過,找不到。
它到底是選擇去外邊流浪也不選擇回家,還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危險都不得而知,為此,尤情難過了好一陣。
但是外婆的病要照顧,高考也在即,一堆的事,她一顆心分成八瓣來用都不夠。
梁西朝撿到的這只貓,體型小,不是她那只,但同樣是橘貓,花紋也很像,就像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梁西朝。”
“嗯?”
“你別送它去寵物醫院了,給我養吧。”
梁西朝把鏡頭切換回來,“你喜歡它?”
“嗯。”
“那不行,我也準備養它了。”
梁西朝反應很快,輕笑了聲往沙發坐下,腰往后懶洋洋一靠,意味深長地說:“你如果喜歡它,只能來我家看。”
“……你剛剛才說不養的。”
“養,怎么不養,我一個人住這么大間房子空蕩蕩的,有只貓陪著正好。”
尤情便回想起梁西朝發燒那晚。
兩層高的別墅黑漆漆的,即便屋子里開了燈也是冷冰冰的沒有多少人氣。
有只貓陪伴他,好像也不錯。
“來吧,給這小家伙取個名字。”
“為什么是我取?”
“你是她媽,取名這個任務當然得交給你了。”
尤情表情一愣,“我怎么成它媽媽了?”
梁西朝有理有據,“我是它有錢的爹,那你就是它漂亮的媽,正好。”
“……”
“你不才說喜歡人家嗎,怎么,你的喜歡就只是嘴上說說?”
梁西朝把小奶貓抱了起來,湊鏡頭前,“來,叫一聲,討你漂亮媽媽喜歡。”
小奶貓一臉迷茫地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屏幕。
“……喵?”叫聲短促輕弱。
“小東西也不知道流浪了多久,無父無母的多可憐。”
梁西朝這一句正好戳中了尤情心底深處,“那……好吧。”
“不過,我是看在小橘的份上,跟你沒有太多的關系。”
“哦?”
“嗯!”
“行,你高興就行。”梁西朝扯著唇,語氣帶有一絲縱容。
名字也就這么定了,橘貓就叫小橘,尤情的取名有種很直給的感覺。
視頻畫面忽然卡了下,梁西朝說:“先接個電話。”
“嗯。”尤情便掛了視頻通話。
想到什么,她走出客廳,把茶幾底下的一本相冊拿回房間,關上門,坐到床上,一頁頁地開始翻看。
以前鄰居家的姐姐有部相機,她覺得尤情長得好看,很喜歡拍她。
后來外婆拜托鄰居姐姐把照片全都洗了出來,過塑,放進相冊里。
有一張是在家門口拍的,外婆和她,以及,她懷里的小橘貓。
在那個她沒有多少同齡朋友的時光里,小橘既是她的玩伴,也是類似家人一樣的存在。
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梁西朝發來兩段語音,嗓音低磁平緩。
“我外甥女病了,我二姐走不開,明天我得替她飛一趟襄市,最快大后天才能回來。”
“家里有阿姨打掃和照看小橘,你要想看它隨時過來。”
L:【9687464】
L:【新換的家門密碼。】
尤情看著這串沒有任何規律的數字,不懂梁西朝為什么要改成這個。
L:【密碼能記住嗎?】
尤情:【不怎么好記】
不過,她也不需要記住吧,到時候拿出手機對照著輸入也是一樣。
L:【你用的二十六鍵?】
尤情不知道話題怎么轉到這兒了,她回了個【嗯。】
L:【那你切換九鍵,按照數字順序打一遍試試。】
第38章 私人領地 “你最可愛。”
GSG每個月都會在V9往后除實習生外的等級里評選出進步之星。
流程是先由上級推薦進入候選, 再進行評分制,最后公示總分, 總分排名前五位的就是進步之星,會給予豐厚獎金。
上午十點,結果公示。
尤情排在了第五名,雖然是第五,可前四位都是V9級別的前輩。
上周有個實驗數據已經完成末次復審階段,就要出紙質報告, 尤情路過,瞥了眼,雖然并非是她負責的樣品,但還是本著嚴謹習慣, 提出了異議。
“不可能吧,都是按照流程測出來的, 怎么會有錯?”
“那, 我試試吧。”
尤情于是穿上防護服進了實驗室, 兩小時后出來, 給出了一份與他們手上不一樣的數據, 幾人在驚詫之下趕緊再次進行核對。
“果然是章黎帶出來的人, 眼光夠毒辣的。”為首的中年男人摘下眼鏡看向尤情, 語氣雖帶調侃, 眼里卻有著明晃晃的欣賞。
這個月的進步之星評分老師里, 恰好便有這位前輩, 他給尤情打了滿分。
也因此尤情的總分一躍上前, 雖然是吊車尾進去的,卻是今年評選上進步之星里唯一一個V10,年紀輕輕, 前途無量。
周子澄也入選了,并且很不湊巧,他的總分排名在第六,比尤情少了五分。
就那么五分。
周子澄站在公示榜前,自詡紳士謙和的臉色已經快掛不住。
“V10也能得獎?哎,有章黎保駕護航就是好啊。”周圍幾個男人酸言酸語開來。
周子澄暗暗譏笑一聲,何止是章黎,尤情背后分明還有一座更大的靠山。
既然都傍著梁西朝了,她要什么沒有,卻要用這么五分的差距來搶走原本就該屬于他的獎項。
“小尤快看,你第五名!!”
鄰桌同事趙若南挽著尤情的手臂過來說:“對得起你之前連續加班十三天的戰績了!這波不虧!”
周子澄聞言,回過頭來,淡淡瞥了尤情一眼,轉身離開。
“……誒?周子澄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以前不還挺殷勤地追著你嗎,你們……?”
尤情:“我拒絕他了。”
“所以他這是因愛生恨了?”趙若南嘖聲搖頭,“這種男人人品不行啊!”
趙若南望著尤情,“答應我,你長得這么好看一定要找一個頂帥的男朋友!!我已經能想象到那個養眼的畫面了!!”
尤情付之一笑,“去食堂吧。”
趙若南:“噢對對對,趕緊走,晚了就沒有我想吃的紅燒排骨了!”
打好飯,刷完飯卡,幾個相熟的同事坐在同一桌吃,GSG的飯堂很大,烏泱泱的都是人,說話聲交疊。
“聽說今天的高層會議上正式宣布要在嵐市開設新的實驗室了。”
“好事啊,恭喜GSG版圖再加一。”
“嵐市啊?那地方只能算是個四級城市吧,好像還沒機場,得先飛襄市再轉高鐵,挺費勁的。”
襄市?
梁西朝好像就是在襄市出差。
剛想起他,L的微信聊天框便進來了一條新消息。
L:【吃飯沒?】
尤情回復他正在吃。
L:【這邊的東西都很難吃。】
L:【想吃你煮的西紅柿雞蛋面了。】
他人在那么遠的地方,她就算是煮了他也回不來吃。
尤情:【那你,想吧。】
L:【……】
L:【你變壞了寶寶。】
消息顯示不到兩秒忽然被撤回。
L:【你變壞了,小、尤、老、師。】
尤情不由自主彎了下唇,闔上手機開始專心吃飯。
“那選定誰當嵐市新實驗室的總指揮了嗎?”
“聽說是曹總,外帶三位v7級別資歷深厚的老師過去。”
“輔助崗呢?選了誰?”
“還沒定,擇優吧,畢竟是去開疆擴土的,不是有句話說,要想在GSG往上爬,外派是必不可少的歷練!”
“我記得章老師年輕的時候就被外派去了襄市,有把襄市實驗室一手撐起來的功勞,那邊穩定了她便功成身退回來,總部直接給她往上晉了四個級別,一路穩到現在。”
“襄市是二線城市,各方面比嵐市都好太多了。”
“還得要運氣好!要是嵐市一直扶不起來,白白浪費了時間不說,到時候再想回來總部,手上資源和時局都天翻地覆了!”
“如果選上你,你去嗎?”
趙若南連忙搖頭:“我肯定不去啊,我家就是北城的,我男朋友也在這里,我可不想離開,異地戀很難談的!”
“現在才選好址,等實驗室建起來也要一段時間,還早著呢。”
“也是……”
尤情靜靜聽著,若有所思地喝著湯-
下午,尤情請了一小時的假提早走,趕在駕校下班前過來報名。
“劉師傅!”
聞言,坐椅子上一個中年男人回過頭來,面相挺隨和地打趣說:“喲,楚老板。”
楚子衿笑了笑,“劉師傅,我姐們想考駕照,您給帶帶唄?”
“成啊,先過來填個表。”
楚子衿對尤情說:“我之前就是跟著劉師傅學的,一把過!”
尤情點點頭:“好。”
隨后便是交錢拍照,再定下練車日期。
從駕校出來,尤情和楚子衿一起吃了晚飯,晚上本來還打算一塊兒逛逛街,蛋糕店里一個電話打來,楚子衿垂肩嘆氣。
“人人都說當老板好,實際上我是一點自由都沒有,店里打烊了我還得算賬,頭都大了。”
尤情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最起碼,不用定點起床?”
楚子衿笑笑,“好吧,那倒是,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睡到自然醒了再去店里。”
和楚子衿分開時時間還早。
也恰好尤情要坐回家的公交車上一班剛走,下一班要等很久。
想了想,她干脆拿出手機打了個車,目的地是湖畔花園。
別墅區的進出都十分嚴格,訪客都需要用身份證進行登記。
安保瞥她一眼,“去哪家啊?”
尤情報了梁西朝家的門牌號。
安保一聽,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您是尤小姐吧?梁先生有交代過,您直接進去就行。”
安保雙手遞還身份證給她,面帶笑意地說:“我給您錄入了人臉識別,以后您進出都不用登記,走那邊的人行通道刷臉就行了。”
尤情:“謝謝。”
“應該的應該的,需要安排游覽車送您過去嗎?”
“不用了,我自己走過去就行。”
安保彎腰目送她,“好的,那有任何需要您盡管電話聯系我們。”
“好……”
尤情有點好奇梁西朝是怎么跟物業交代的了,這態度,怎么有種在歡迎她回自己家的感覺。
梁西朝的家在別墅區靠里面,坐北朝南的好位置,步行需要個五分鐘。
花園門是開著的,尤情一走進去,便看到有個中年女人站在大門口那兒,正在輸入門鎖密碼。
聽見腳步聲,女人回過頭來,眼睛先是瞇了瞇,聚焦多看了幾眼:“你是,尤小姐吧?”
尤情點點頭。
“梁先生給我看了您的照片,您本人比照片上更漂亮呢!”
她解釋說自己剛才正在花園里澆花,誰知道大門忽然就闔上了,“我馬上就開門,您稍等哈,梁先生新換了密碼,我這一時還沒記住,9多少來著……”
【密碼錯誤】
【密碼錯誤】
連輸兩遍還是錯誤,女人急得撓了撓頭。
尤情偏頭看過去:“不然,我來吧?”
“哎好啊!”她連忙讓開位置。
尤情手伸過去輸入一遍。
【已開門。】
“還是你們年輕人的記性好啊!”
倒也……跟記性無關。
尤情便只是微微一笑。
“我姓陳,尤小姐您叫我陳阿姨就行,這是梁先生為您準備的拖鞋。”
進門,陳阿姨打開鞋柜取出一雙還沒拆包裝的棉拖鞋給尤情。
“謝謝。”
棉拖鞋是粉色的小兔造型,尤情目光微怔,和她從前在水郡灣穿的棉拖鞋是一模一樣的。
“尤小姐,請喝水。”
陳姨給她裝了杯溫水,“您有事就叫我,我繼續打掃了。”
“好。”
有人進來,怕生的小橘已經躲到了窗簾下面。
尤情早有準備,從包里拿出一個逗貓棒,蹲在離它稍遠的地方揮了揮,釋放善意。
等到陳姨從廚房拖完地出來,便看見小橘已經躺在了尤情的腿上,露出肚皮四仰八叉地揮著爪子。
“別抓毛衣,抓這個。”
尤情揮著逗貓棒,但小橘就是更喜歡她毛衣上的幾個裝飾小球,不停用爪子去勾。
尤情笑了笑,便只好由著它。
尤情剛進客廳便看見落地窗那兒放了一個比她人還高的貓爬架。
小橘才這么小,怕是看著就跟摩天大廈一樣吧,當然,現在的它也還爬不上去。
貓爬架旁邊,是滿滿一大框的貓玩具,光是逗貓棒都有十來根。
剛聽陳姨說,是梁西朝預定了叫人送過來的。
“果然是有錢的爸。”尤情撓撓小橘的腦袋。
陳阿姨挺健談,尤情便隨口問了句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來這里打掃的。
陳阿姨說半年前,“梁先生從開始住進來就聘請了我。”
半年前……
那他水郡灣的房子到底是閑置了還是賣了呢。
正想著,梁西朝的電話便打了進來,讓她幫忙進書房找份文件。
“你怎么不讓陳阿姨進去幫你找?”
“我不在家,別人不能進我書房。”梁西朝說:“幫個忙唄,你也不想讓小橘看到爸爸媽媽關系不和諧吧,這可不利于它的身心健康。”
就算隔著電話線,尤情都能想象到那邊的梁西朝是怎么一副恣肆散漫的模樣說出的這番話。
歪理。
就一只小奶貓,才不懂這些。
不過,書房重地,梁西朝謹慎些也正常。
他說別人不能進他書房。
所以,她不是別人……-
書房在二樓,尤情抱著小橘一塊兒走上去,打開門,抬眼觀望四周布局。
比水郡灣的書房空間要大一倍多,更加寬敞通透,右邊墻上掛著一副十六字箴言,筆酣墨飽,字形瀟灑流落。
想來應該是出自梁西朝的爺爺之手,他是北城有名的書法大家。
目光下移,尤情看見了落款印鑒
——【西朝】
“……”
尤情在字帖和印鑒之間又來回看了幾遍,最終,不得不確認,這就是梁西朝的筆墨。
原來他寫毛筆字這么好看。
很多時候,她都忘了他姓梁。
詩禮簪纓的梁。
找到梁西朝說的文件,尤情拍了照片給他發過去。
L:【不是這份。】
L:【可能文件在房間里,你進去看看。】
進他房間?
尤情遲疑了一下,以他們現在的關系,她單獨進去,合適嗎?
“喵……”
懷里的小橘忽然叫了一聲。
好吧,不算單獨,是一人一貓。
從書房出來,尤情開了兩個房間門才找到主臥,入目就是那張兩米大床,純黑色的床品,和水郡灣那張大床一模一樣。
那張床,有太多她和梁西朝的共同回憶,白天的,晚上的,甚至是從白天連接到晚上的,分外契合的侈欲。
見景生情,她臉頰微燙,發覺自己直勾勾盯著床看太久,尤情垂眼眨動兩下睫毛平復思緒。
靠門這里擺了一套沙發。
尤情在沙發上找到散落的文件,打開,拍了照片發過去。
尤情:【這個嗎?】
L:【嗯。】
L:【小尤老師,我的私人領地都被你標記完了。】
“……”
尤情到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那么大一個DC創投,做文件會沒有備份電子版嗎?
尤情:【你故意的?】
L:【沒有啊,我真忘帶了。】
L:【還好有你。】
“……”
她怎么不太相信呢-
關上主臥門,尤情下樓,陪小橘在沙發上玩了會兒,時間過得很快。
“喵~~~”
小橘察覺到她要走,當即開啟奶貓撒嬌攻勢,跟隨著她的腳步一直到門口玄關處,使勁扒拉著她的褲腿。
尤情頓時心軟軟,蹲下來摸了摸它。
想了想,有點微惱地說:“你爸,壞。”
非要跟我搶著養你。
“哦?誰壞?”
玄關頂上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尤情倏地抬頭,這才發現那里裝有一個監控,此時此刻,攝像頭正好對準她。
“梁…西朝?”
“是我。”
尤情一愣,立刻扭頭看了眼二樓主臥方向。
“放心,房間里沒有監控。”
那邊傳來懶洋洋一記調笑,“所以,你剛剛在我房間里做了什么?”
“什么也沒做。”
尤情把鞋換好,“我要走了。”
梁西朝攔住她:“別急,我讓司機過來接你,人還沒到。”
“我看看貓。”
“……哦。”
尤情把肩上的包包放下,把小橘抱了起來,對準發著紅光的攝像頭。
“喵?”身體突然騰空,小橘不明所以地叫了兩聲。
“你臉藏貓后面干什么?”
梁西朝慢悠悠問:“該不會真在我房間里干了什么,心虛才不敢讓我看?”
“……我沒有。”
尤情把臉露出來,直視過去。
一人一貓,兩雙眼睛又圓又水靈。
攝像頭忽然安靜下來。
像是中斷了,但紅燈還亮著,應該沒關才對。
那邊沉笑了聲,“很可愛。”
毫無征兆的一句從音箱里傳了出來。
而恰好,陳阿姨打掃完從健身房走出來,聞言忍不住打趣一笑,“梁先生和尤小姐的感情真好啊。”
尤情稍稍無措地尷尬了下,她低著音警告:“梁西朝,你別亂說話了。”
對面哼笑一聲,“我說的是貓可愛,你急什么。”
尤情:“……”
“梁總,王總和幾位……”那邊傳來了關明的聲音,過了會兒,梁西朝道:“先忙。”
梁西朝退出了實時觀看,攝像頭也自動恢復成對著客廳方向的視角。
尤情眨了眨眼。
把小橘抱放回地上,下一刻,她的手機響起兩聲新消息提示音。
L:【騙你的,小橘不可愛。】
L:【你最可愛。】
第39章 他想要的 “那你喜歡我嗎?”
梁西朝的出差時間延長了一周, 小橘的第一針疫苗也自然而然交由尤情來負責。
尤情最近工作也忙,只來看過小橘兩次, 小奶貓總是間歇性認生,但只要用鼻尖湊過來嗅一嗅她身上的味道,立刻便會跳到她懷里來,敞開肚皮,發出咕嚕咕嚕的呼吸聲。
尤情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肚子,“怎么跟你爸一樣……”
都喜歡聞她身上的味道。
她自己聞不出來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不就是超市里買的普通沐浴液的味道嗎。
“來,進去吧。”
小橘很小一只,用不到貓包,尤情直接把它放進了自己的帆布袋里。
小橘還不知道自己要被帶去打針, 挺樂呵地在玩著包帶上的兩根毛線。
陳阿姨從門口進來,手里拿著張明年的物業繳費單據, 她感慨了句, “這一個月的物業費, 都快趕上我家房租的好幾倍了。”
尤情瞥見單據上面的數字, 神情同樣微妙, 這棟別墅一年的物業費, 是她好幾個月的工資, 她勤勤懇懇努力加班賺來的那點加班費, 還不夠上面的零頭。
尤情背著小橘步行出去。
出了湖畔花園大門, 再過兩條馬路的距離, 就有寵物醫院。
提前預約好, 進門便有年輕的醫生把小橘先抱去做了個檢查,貓三聯第一針,前后不過四十分鐘就搞定。
小橘是公的, 護士把它抱出來時,它原本的奶音嗓變成了粗糙破音,脾氣不小,正在罵人,奶兇奶兇的,一點兒也沒有了當初怯生流浪的可憐樣。
這是住在梁西朝家里,所以也沾染上他的習性了?
“別罵了。”尤情輕輕一笑,從包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貓條喂它。
小橘記吃不記打,馬上就又發出了舒服的咕嚕聲。
“這是接種卡,小橘媽媽按照上面的日期帶小橘來打第二針和第三針就行。”
“好,謝謝。”
把小橘裝回包里,尤情推開寵物醫院的玻璃門,往外走。
路上,她看了眼接種卡的日期,都是工作日,她應該是沒空了,梁西朝的話,不好說,他只負責給錢,不太樂意管這個小家伙。
看來到時候只能讓陳阿姨幫忙帶過來接種了。
“嗶嗶——”
馬路旁忽然有輛車徐徐停靠了過來,并摁下喇叭示意。
小橘方才還探出頭的腦袋立刻嚇得縮回了包里。
尤情抬眼看過去,唐女士從車里下來。
咖啡廳里。
尤情和唐輕竹面對面落座,一如兩年前那般情境。
“我們的二次見面,比我想象中要快。”唐女士的語氣和目光都十分的意味深長。
尤情抿了抿唇,不動聲色。
“你和小五,又在一起了?”
唐女士說出這話不是全憑猜測,一是這附近就是她兒子的湖畔別墅,尤情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里,二是,袋子里那只探頭探腦的小橘貓。
小五上周剛在梁家的微信群里提了一嘴,說自己養了只貓,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家都不信。
“沒有。”尤情說。
“是沒有,還是,還沒有?”
尤情想了想:“您有話不妨直說。”
“好吧,我也不喜歡繞彎子。”唐女士盎然一笑,“不過,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不太好聽。”
“請說。”
尤情迎面直視,無所回避。
年紀輕輕很沉得住氣,在這方面唐女士挺欣賞,只不過,這并不能改變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其實,我是不希望你們重新走到一起的。”
“以前我就說過,你和小五是一路性子的人,骨子里都很倔。”
“就像我和小五他爸,年少愛慕,也都爭強好勝,分分合合到最后,他不愿意放手,而我最終也心軟妥協,可到如今,那點所謂的感情早已經在爭執里消耗殆盡,僅剩家族維系和相敬如賓。”
“我姓唐,別人可以叫我唐女士,但我的頭銜絕對不可以只是誰的太太。”
唐女士直直地看著尤情,“你是個心志不小的姑娘,我相信在這點上,你和我的想法一樣。”
“小五他爺爺奶奶對他寄予厚望,不出意外,老爺子是打算越過小五上頭的幾個哥哥,最終把梁家的重任交到他的手上。”
“你和小五的差距太大。”
唐女士頓了頓,“別誤會,我說這句話并沒有任何貶低你的意思,只是在客觀地陳述一個事實。”
尤情頓了下,點頭,“我明白。”
“好。”
和聰明人談話就是爽快,唐女士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起身準備離開。
尤情半斂著眸,微不可察地低下了腦袋。
唐女士捕捉到她平靜面容下的微漾,腳步一頓,她忽然回想起小五回國后,傷口需要重新縫合住院的那段時間。
陸家那小子來病房看他,調侃著說:“要不要我把尤情弄來,她要是看到你現在這樣,一準兒心疼,你不就能順利提復合再把人留身邊了?”
唐女士看得清清楚楚,當時,小五的眼神里是閃過這樣的念頭的。
可最終他卻說:“不行,她怕見血,我這樣會嚇到她。”
“那不正好讓她心疼你嗎!”
“我要的不是她心疼。”小五當時,把視線望向窗外,幽邃的眼神里帶有一絲從未有過的渴盼神色說:“我要的是她心里有我。”
唐女士很輕地嘆了口氣,最終,重新開口:“對了,小五小時候被貓抓過手背,還見血了,所以他一直都不喜歡貓,也從來都沒養過。”
唐女士瞥了眼小橘貓,再看看尤情,“從經驗之談考慮,我不贊成你們在一起。”
“但也許,事有例外呢。”
尤情盯著面前冒著霧氣的熱茶,陷入了沉思-
周五晚,梁西朝發來視頻通話,尤情轉成語音,邊走去公交站,邊接下。
和梁西朝因為小橘這個共同撫養生物,他們之間的通話頻率有所提高,聊來聊去,除了上班下班吃飯,無形中又多了許多其他共同話題。
但很明顯,梁西朝想要的不僅于此。
他總會間或問出類似于想不想他這種問題。
尤情從開始的微怔,到后面從善如流地岔開話題。
梁西朝自然知道她是在避而不答,他沒覺得惱。
“你就故意的唄。”
輕輕一記沉笑傳來,震得酥酥麻麻。
尤情默默把手機移到另一邊耳朵。
周六上午,梁西朝又來電話,“我回北城了,中午一起吃個飯?”
他終于回來了。
只不過不巧,“我應該沒時間。”
“你不是雙休嗎?”
“我要練車。”尤情拿上外婆準備好的早餐匆忙往外走,她鬧鐘響了但沒聽到,這會兒已經有點晚了。
“哪個駕校,什么時候報名的?怎么不跟我說?”梁西朝在那邊追問,又道:“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公交車已經來了。”
乘坐這班車的人很多,尤情幾乎是被擠上去的,不小心摁到了通話掛斷。
這么多人,她也不好再繼續講電話,便沒有再重新打過去-
那邊,梁西朝看著被突然掛斷的電話,瞇眼沉默了幾秒,手機一甩,伸手捏著眉心往后仰靠在沙發上,身上冒出淡淡戾氣。
風塵仆仆趕回來,小姑娘連面都不讓他見一見,也沒告訴他在哪個駕校。
但其實,梁西朝只需要一通電話便能查出來。
也許以前他會這樣做,這是最高效直接的辦法。
但現在,他不想動用手段去查她。
關于她的事,他獲得的唯一途徑應該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她愿意說的。
“喵~~~~”
忽然被一只大手掌控起來,小橘叫聲微惱地不斷在拉長。
怎么可以在它吃貓糧的時候把它抓起來,人壞!
“摸摸你怎么了,還不讓摸?”
梁西朝用手指輕輕點了兩下小橘毛茸茸的腦袋:“小沒良心。”
也不知道意在指誰-
連續三個小時的練車時長,尤情從車上下來,覺得腰椎往下都是麻的,學車比坐在辦公室里還累。
不過劉師傅還挺滿意,揚言:“不錯不錯,你學得很快,你們大學生的腦子就是靈光啊!”
尤情便按照楚子衿過來人傳授的經驗,給劉師傅買了瓶功能飲料。
午飯尤情是在練車場的便利店里買了個面包解決,她來遲了,排位便只能靠后,結束時是下午三點左右。
駕校是有接送服務的,但并非單獨接送,坐滿一車人彎彎繞繞的,細算時間下來反而公交車更快。
練車結束,簽到完,尤情往公交站去,拿出手機正準備看車到哪了,一輛黑色卡宴停在了面前。
賀淵降下車窗,“去哪?”
尤情抬頭,“我回家。”
“順路,上車。”
話音剛落,坐副駕的賀淵助理便下車來為她打開后座車門,“尤小姐,請。”
尤情便只好收起手機,彎腰坐進去。
車里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雪松和龍涎香交融,溫雅綿長。
“要考駕照?”賀淵側目問她。
“嗯。”尤情點頭。
“想買車了可以找我。”賀淵說:“給你優惠。”賀氏集團投資了一個新能源車企,最近勢頭正盛。
尤情淡笑著:“好啊。”
兩人之間話不多,但氛圍還算和諧,真有點冥冥之中是兄妹的感覺,總之和賀淵待在一起,尤情不會覺得拘束和尷尬。
抵達小區門口,尤情沒讓副駕的助理下來開車,自己推門,道了聲謝,轉身。
賀淵讓司機先別開車,金屬銀框眼鏡下那雙深邃的眼眸一直注視著那道纖纖背影,直至消失在視線里。
“走吧。”-
進到小區里面,尤情抬眼便看見了不遠處的梁西朝。
尤情神色稍愣,朝他走過去。
梁西朝一身黑衣雙手插兜靠在車邊,目光居高臨下,“不讓我送,卻讓賀淵接?”
小區是鐵圍欄,縫隙很大,梁西朝剛才在里面看得一清二楚,包括賀淵最后降下車窗那道眷戀不舍的目光。
但好在他姑娘并沒有回頭,賀淵就算擺出那副深情死樣也沒有用。
“只是湊巧。”尤情解釋。
“還真挺巧。”
想到她坐別的男人的車回來,梁西朝還是忍不住地擰眉,冷哼。
手腕被梁西朝一把扯過去。
尤情怔了下,沒有掙扎。
梁西朝便立刻加重力道,把人抱進了車里,關上車門。
她面對面坐在了梁西朝懷里。
被他雙臂緊緊抱著,近乎禁錮。
“我們分開的那段時間,你跟賀淵吃過五次飯,一次午餐,四次晚餐。”
尤情微微皺眉,“你調查我?”
梁西朝目光涼涼,“還用調查?他每次選的地方都是我名下的。”
“……我不知道。”
“賀淵知道,他是故意的。”
梁西朝唇線繃直盯著她,“賀淵喜歡你。”
“我不喜歡他。”
“那你喜歡我嗎?”梁西朝迅速發問,氣勢迫人。
尤情目光沒有躲閃,但,沉默。
“那就是不喜歡了。”
掌心往上,他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直勾勾看著她,“不喜歡我,為什么愿意讓我抱?”
梁西朝出差大半個月,風塵仆仆趕回來,不休息,而是一直等在這里。
壓抑著不悅的一張臉,眉間凝聚著倦意。
尤情抬起手,柔軟的指尖撫過他緊蹙的眉心,“因為,你看起來,很需要一個擁抱。”
車內安靜下來。
彼此無聲對視。
梁西朝的眼里寫滿了幽晦的渴望,他想要的何止一個擁抱。
他愈發靠近,尤情指尖下滑,擋在他意欲欺上的唇,“梁西朝,別生氣了。”
梁西朝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下白嫩的手背。
手臂收緊,他低下頭,把臉貼向她渾圓柔軟的胸口,悶聲說:“我有什么立場生氣。”
第40章 喉嚨泛酸 “你的身體比你的嘴誠實。”……
車里一下子變得很安靜。
隔著外音, 車里車外仿佛兩個世界。
尤情垂眸。
看見了梁西朝高挺的鼻梁,薄薄的眼皮和烏黑的眼睫毛, 他的臉很完美,哪個角度都耐看。
他始終圈緊她的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凸起滾動的喉結,薄熱的呼吸變沉,透過她的毛衣,徐徐緩緩地傳達進來。
位置過于敏感。
泛起些微漣漪, 尤情忍不住仰頸,一面伸手輕輕推動他,保持冷靜,“梁西朝, 可以了。”
“再抱一會兒。”梁西朝不僅沒放,反而收得更緊。
束縛擠壓, 不言而喻。
尤情咬了咬唇。
恰這時, 岳萍從小區門口走了進來, 尤情透過車窗看見, 立刻便使出渾身力氣把梁西朝推開。
“我外婆回來了, 我得走了。”
“等等。”
梁西朝握住她意圖開車門的手, 把人重新圈了回來, “你要是真怕被她撞見, 現在就更不應該下去。”
梁西朝的車和車牌號都太過顯眼, 又是亮眼少見的金屬銀色。
幾乎一個抬眼的瞬間, 岳萍的視線便被吸引了過來, 看口型,似乎還哎了一聲。
尤情剛才要是真的下車了,可就和岳萍正面撞上了。
“阿萍, 去菜市場啦?”
“對啊,剛回來。”
“買了什么呀這么多?”
“買了點話梅。”岳萍舉了舉手里的袋子說,“我孫女喜歡吃,給她放到辦公室里,平時工作太累了可以吃兩顆解解悶。”
鄰居跟岳萍閑聊。
和岳萍一樣,鄰居很快也注意到了梁西朝的車,“誒?這車是咱們小區的嗎,怎么以前沒見過?應該不便宜吧?”
岳萍點點頭,附和著說:“估計是別人臨停進來的。”
“對了阿萍,你前兩天說種那個什么瓜……”鄰居湊著岳萍說話,兩人很快便走開了。
尤情緊盯窗外,終于松了口氣,“我先回家了。”
“回我家行不行?”
梁西朝握著她手,抬眼看她,“陪我待會兒。”
尤情沒說話。
梁西朝想盡理由,“就當是去看小橘貓,你平時工作這么忙,它就等著周末你去找它玩。”
尤情有些動搖,但,“下次吧,我有點困。”
畢竟是第一天練車,她精神一直緊繃著,這會兒其實有點犯困了,想補個午覺。
梁西朝立刻便道:“我家有床給你睡。”
尤情看了眼他。
“放心,你一個人睡,我不會進去。”
梁西朝極具耐心,循循善誘,“晚上再送你回來,行不行?”-
邁凱倫駛入車流,梁西朝轉著方向盤,不時問尤情,今天車練得怎么樣,第一次握方向盤的感覺怎么樣,又問她,怎么會在這個不上不下的點回來。
尤情便說學員多,誰去得早肯定就先練上,她去得晚便只能等一等。
這顯然不在梁西朝的認知范圍內。
大少爺眉頭微皺,問:“不是一對一教學?”
“……不是,我報的普通班,教練也挺好的。”
梁西朝便又問:“那你午飯吃的什么?”
尤情說在練車場吃的。
“那地方有什么好吃的?”
“也能吃飽。”
剛說完,她的肚子便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兩聲。
便利店的面包口感一般,尤情只買了個最小的,就著礦泉水吃進去,這會兒的確早就消耗完了。
梁西朝意味深長地一笑,“小尤老師,你的身體比你的嘴誠實。”
“……”
尤情略不自在地挽了下耳邊的頭發。
這句話,梁西朝以前說過,但前綴是寶寶,說這話的地點,是床上。
紅燈間隙,梁西朝分出手給陳阿姨打去電話,“想吃什么自己說。”
梁西朝把手機從支架上拿下來遞給她,尤情便只好接過,想了想,說:“陳阿姨,麻煩你,幫我煮碗面就行了。”
車程二十分鐘。
進門,陳阿姨笑著迎過來說:“梁先生,尤小姐,面已經煮好了。”
“謝謝。”尤情道。
“過去吃。”梁西朝動作十分自然,把尤情肩上的包卸下來掛玄關鉤上。
陳阿姨做的是鮮蝦肉丸面,尤情拉動椅子,剛坐下,小橘便踩著貓步過來。
“不許打擾你媽吃飯。”結果半道被梁西朝眼疾手快給拎了起來。
“喵~~~~~”
“叫也沒用,跟我過來,你爹帶你玩貓爬架。”
看著小橘亂踢的四肢,尤情忍不住說:“它還小,爬不上去吧?”
“不小了,它純粹膽兒慫。”梁西朝道,“不信你一會兒看著。”
尤情于是換了個位置。
邊吃面,邊往那邊看。
梁西朝抓了把貓糧放在了貓爬架的第一臺階上。
小橘在底下圍著叫了幾聲,抬頭往上看。
就在尤情以為小橘只能望眼欲穿的時候,它竟然伏低躍起,一下就跳了上去。
尤情眼睛微亮。
梁西朝輕抬下巴看過來,“看到沒?”
尤情點頭,臉上不自覺就帶了笑意,眼眸彎下來,渾身都很放松的樣子。
梁西朝目光久久放在她身上。
突然對視,尤情抿了抿唇,若無其事收回眼,低著頭繼續吃面。
梁西朝一笑,這才轉頭去瞥小橘,語氣悠悠地說:“有點作用,能逗你媽開心,不枉你爹什么都給你買最好的。”
尤情:“……”
梁西朝把小橘抱下來,繼續放貓糧讓它跳上去,“今天就先練習這一層。”
尤情吃著面條,不時抬頭望向那一人一貓的背影,一碗面吃了挺長時間。
陳阿姨從廚房出來,把面碗接過去洗干凈。
“那我就先走了。”
陳阿姨取下圍裙,很有眼力見的沒打擾他們。
尤情走回客廳,剛坐在沙發上,小橘便順著她的褲腿爬了上來,窩在她懷里伸爪子去勾她毛衣。
梁西朝也坐過來,伸手戳小橘腦袋,“小東西跑挺快。”
搶我位置。
見梁西朝并沒有表現出任何嫌棄小橘的地方,想起唐女士的話,尤情便直接問道:“你以前,是不是不喜歡貓?”
“嗯,以前是。”
“那現在呢?”
“養都養了,父不嫌子丑。”
“……”
“況且,你喜歡它。”
梁西朝彎了下唇角,把小橘從她懷里拎起來放到跟前,“看順眼了也還行,不丑。”
尤情:“……別這么說它。”
還好小橘聽不懂人話,不然這簡直就是另一種‘家庭暴力’,有錢但嘴毒的爸。
“行,不說。”
梁西朝用手背蹭了蹭她臉頰,“你不是困嗎,樓上房間隨便你挑。”
“你呢?”
“一會兒有個視頻會議,我在樓下開,不會吵著你。”梁西朝又伸手捏了捏她手心,“上去吧。”
尤情點點頭,往樓上走。
梁西朝坐的位置剛好能看到二樓,見她直接略過了主臥,他遺憾扯唇,收回目光。
客廳還是太近,怕吵著她,梁西朝拎起筆記本電腦,起身走到外邊的陽光房那兒連接視頻會議-
傍晚,落日余暉之際。
梁西朝合上電腦,閉了閉眼往椅背靠,抬手揉了揉疲倦的眉心。
放桌邊的電話響了起來,陸泊年扯著嗓子在那邊問:“回來了吧,晚上過來喝兩杯!”
“不去。”梁西朝一副提不起興趣的語氣。
“先別急著拒絕啊,聞鄴組的局,人帶著未婚妻出來,說是順便宣布婚宴日期,你一個孤家寡人的過來沾沾喜氣唄?”
梁西朝嗤了聲,“你才是孤家寡人,老子有女朋友。”
陸泊年拔高嗓音:“喲?尤情答應跟你復合了?”
“還沒。”梁西朝道。
“什么?”陸泊年還以為自己聽岔了,也真是開了眼了,“人都沒答應跟你復合,你算哪門子有女朋友?”
“沒復合和我認定她是我女朋友,不沖突。”
“……”陸泊年噎了下,忍不住隔空豎起大拇指,“行,你牛!”
陸泊年懶洋洋說:“那就把你那沒復合的女朋友一起帶過來。”
帶。
很多事情梁西朝以前都沒有去細想過,帶這個詞其實極具個人主義。
以前,只要他一個電話,小姑娘便要放下自己手頭的所有事,任由著他把她往哪帶就往哪帶。
她不吵不鬧,很乖地跟著他去。
但其實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不愿意的。
眼前浮現過一些畫面,包廂周圍煙酒不忌全是雜味,小姑娘從最開始的微皺鼻子,到后面面色如常。
每次她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角落,也不和旁人說話,就那么坐著,等到他牌局結束,等到他把她帶走。
真真假假之下,曾經,她那雙清亮的眼睛里分明對他有過情意。
喉嚨有些奇怪的泛酸冒上來,梁西朝緩慢咽了咽,闔上眼睛。
“喂?人呢?來不來啊,怎么沒聲兒了?”
“掛了。”
梁西朝掐斷了電話,起身。
上到二樓,他步伐放慢,唯恐吵醒他姑娘,走過主臥,他腳步倏地一頓。
轉頭,梁西朝抬手推開那扇半掩著的主臥房門。
床中央隆起一團。
小姑娘睡姿側躺,一米七不算矮,她長腿長手縮在一塊兒,就這么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床上。
梁西朝目光深沉而灼熱,不知道自己站在門口看了多久,才抬腳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