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就是最好 “寶寶,好想跟你做。”……
主臥沒開燈, 門外走廊的光照進來。
半明半暗的視線里,那張睡在黑色床品的臉龐顯得更加的柔軟恬靜。
白日里這張小臉大多數時候都沒有太多的表情起伏, 以前,梁西朝覺得她這樣很乖,現在他明白了,那不是乖,是清醒而平靜。
她好像無欲無求。
又好像只是隱伏不發。
他的手撫過她的長發,臉頰, 沿著她的鎖骨往下,是她壓在被子上面的纖細手臂。
小姑娘就這么躺在他面前,他的床上,他看她的眼神不亞于猛獸看見遐想已久的獵物。
身體里的渴望正在勢不可擋地翻涌著。
她睡著的時候, 十指總是習慣性合攏起來,梁西朝把她握成拳的手輕輕攤開, 大拇指腹緩慢揉動她的手心。
下一刻, 她的手又無意識地合攏, 把他的大拇指一起緊握, 像是在抓住什么能令她獲得安全感的東西。
安靜了一瞬。
她忽然發出小聲囈語, 側臉蹭了下枕頭, 垂落眼睫, 睡得更熟。
梁西朝整個人卻是一怔, 清黑的眸變得灼烈, 他沒有聽錯, 她剛才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她只是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甚至醒來都不一定會記得這件事,他卻已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心口滾燙。
時間無聲無息地流逝,梁西朝不知就這樣看了她多久。
他緩慢低下頭, 渴望而珍視的一吻輕輕落在了她的額間-
尤情一睡醒,便發覺自己被梁西朝抱在懷里,臉貼著他溫熱的胸膛,鼻尖嗅到他身上熟悉的薄荷氣息。
窗外的天已經黑盡,房間里也很安靜,梁西朝還在熟睡。
尤情從他懷里抬頭,靜靜看著他。
思忖了幾秒。
她把頭深埋進他懷里,悄無聲息地蹭了蹭。
手臂收攏,久違的擁抱。
可是,還不夠,遠遠不夠。
睡醒后的朦朧散去,理智回歸,尤情從他懷里后退,坐起身。
她垂下眼眸,目光一寸寸掠過梁西朝的眉間。
她想要的。
不僅僅是這一份身體的欲望-
“寶寶……”喉嚨干澀,梁西朝皺著眉半夢半醒往身旁摸,空蕩蕩的,一絲余溫也沒有。
他忽地睜開眼。
匆忙推開主臥門出來,目光往樓下看。
一人一貓正坐在地毯上。
梁西朝瞬間吁了口氣。
手里還喂著貓條,肩上忽然一沉,梁西朝從背后抱了過來。
“還以為你走了。”
微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際,帶著點睡醒后的慵懶沙啞。
尤情閃了閃睫毛,偏頭看他:“手機沒電了。”
“嗯?”
“打不了車。”她說。
言外之意是,要不是手機沒電,打不了車,她還真打算睡了他的床,醒來就走人了。
梁西朝看著她,目光從幽深難測到開始有點自我懷疑,難不成夢中囈語的不是她,而是他在做夢?
尤情奇怪地看著他,“你看什么?”
梁西朝說:“下次你困了,還能不能來我這睡?”
尤情:“……”
梁西朝收斂神色,揉了揉她腦袋,岔開話題說:“餓不餓,先吃了晚飯再送你回去?”
正說著,陸泊年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好兄弟宣布人生大事,這么重要的場合你都不在,這像話嗎?”
“是陸泊年嗎?”
尤情看過去,對面嗓門太大,不開擴音她都聽得見。
陸泊年也聽見了尤情的聲音,便嚷嚷著要跟她說話。
梁西朝一臉不耐地嘖了聲。
問尤情,“陸泊年要你接,接嗎,不想接也行,不用看我面子。”
他手指就摁在掛斷鍵上。
逸品的審查服務回饋表格里,尤情拿的是滿分。
“給我吧。”她伸出手,于情于理,甲方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陸泊年在那邊說了一大堆,尤情聽著,梁西朝就在一邊觀察著,但凡他姑娘小皺眉頭一下,他就會把電話拿過來,再懟陸泊年一頓。
但她沒有,最后尤情說了句知道了。
見她掛斷,梁西朝問:“你想去?”
尤情點點頭,“反正,我晚上有空,地點和我要回家的路也是一個方向。”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陸泊年在電話里說,“小五現在只聽你的,姑奶奶你就行行好把他帶過來唄?”
“行吧,那我去換衣服。”
梁西朝從樓上下來,換了件羊絨黑色長款大衣。
這種衣服就得身高夠的人才能撐得起來,梁西朝顯然是最適合的,整個人隨性不羈,比穿板正規矩的西服更相宜。
畢竟梁西朝是最不講規矩的人,他只認自己的理。
他原本剛睡醒還凌亂翹起的短發也打理了一番,前額的碎發分開,露出桀驁深邃的眉眼。
梁西朝手上還拿了條圍巾,“外面冷,你脖子空蕩蕩的。”
“我的圍巾,不嫌棄吧?”
問著嫌棄不嫌棄,手已經比嘴快給她圍了上來。
圍巾觸感柔軟,有淡淡的香味,很好聞,尤情蹲下來摸了摸小橘的腦袋,“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聽到這話,梁西朝眼底閃過些許微妙的情緒,什么時候,能和她一起出門一起回家-
:
進去包廂,滿屋子的男男女女。
正中央那張沙發特地空出來位置,是專門留給梁西朝的。
但梁西朝不打算坐那兒,陪著尤情坐到更安靜的角落里。
“小五哥,雖然今晚鄴哥是主角,但你也不用坐那么老遠吧?”
“少管。”梁西朝丟過去兩個字。
“想喝什么?”梁西朝把酒水單翻開來給尤情看,“晚上你還沒吃東西,別喝冷的了行不行?”
“嗯。”
尤情翻看單子,看到最末尾有牛奶燉桃膠雪燕,名字聽著挺養生的,她有點感興趣。
但,里頭這群人都是喝酒喝飲料的,她一個人點這個,好像有點格格不入。
梁西朝注意到她目光有所停留,會意,轉頭跟身后侍者交代就要這個。
“還要不要別的?”
梁西朝說,“你想吃什么都行。”
有他在這,這里頭誰人都不能給他姑娘臉色看。
尤情搖搖頭,說自己不是太餓,要一杯這個試試就行。
尤情身旁隔著兩個位置的一男的正準備點煙,那煙是出了名的味道大。
梁西朝把一包薄荷丟過去,說:“要么抽這個,要么出去抽。”
那人愣了下,然后悻悻一笑,趕緊把自己的煙塞回去,把薄荷還回來,“不了不了。”
陸泊年目睹全程,接連嘖了好幾聲,他之所以一門心思非要把小五勸出來,就是想親眼看看,他和他還沒復合的女朋友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這下是真的開了眼了,這何止是沒復合的女朋友,這是捧在手里都怕化了的小心肝-
過了會兒,聞鄴帶著未婚妻進門。
砰的幾聲響起,漫天紙花炸開在他們頭頂。
尤情不知道還有這么一出慶祝儀式,但她沒被嚇到,因為梁西朝提前捂住了她的耳朵。
隨后,她手里也被塞進一個手槍禮花,梁西朝握住她的手教她放了一個。
紙花散完了,尤情這才抬眼去看聞鄴護在懷里的那個女孩子。
“柯然師姐?”尤情詫異。
“尤情?”柯然注意到她,同樣也挺意外。
柯然比尤情大一屆,兩人以前有過幾次交情,后面柯然被星探發現,大三沒學完就休學出道去了,如今她拍的幾部古裝劇都在熱播當中。
“師妹,好久不見了!”柯然走過來和尤情擁抱。
見狀,坐在尤情身旁的女生便起身讓出了位置。
“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你,上一次還是咱們在校實驗室里吧,我弄錯了一個數據,實驗差點開空窗,是你幫的我。”
柯然很懷念自己未完待續的學生時代,想和尤情敘敘舊。
但,梁西朝始終坐在尤情旁邊。
他的存在感太強。
柯然幾度欲言又止,尤情便轉頭看了眼梁西朝。
他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旁人的話,實際上周身的注意力全在自己這里,并且還把她的一只手握過去擱在腿面,不時把玩捏揉。
她覺得梁西朝今晚有點奇怪。
往日,他不都是把她安置好,自己就跟陸泊年他們去打牌的嗎。
那邊牌局都開好幾輪了,梁西朝卻沒過去,一直陪她待在這角落里。
尤情便只好開口:“我想和師姐說說話。”
梁西朝輕頷首,準備起身,“行,你要是悶了就來找我,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隨便點,困了就跟我說,馬上送你回去。”
“好……”
柯然看著梁西朝的背影,很是詫異地說:“沒想到梁總還有這么體貼的一面,和我之間見到的簡直是兩個人。”
“嗯?”尤情不解。
“之前我陪聞鄴出來,在酒局上見過梁總。”柯然回憶著,說:“他當時和現在很不一樣,那天晚上,他一直在喝酒,整個人也都很陰郁,生人勿近。”
“后來,我聽陸泊年在梁總面前提了你的名字,但是當時音樂聲太吵,我沒怎么聽清,就沒當回事。”
柯然頓了頓,看向尤情,“現在看來,陸泊年口中的‘又不是最好的,有什么放不下的’指的就是你了吧?”
“……”
“你想知道梁總當時是怎么回的嗎?”
不等尤情問,柯然便道:“他說,她在我這兒,就是最好的。”-
牌桌那邊聞鄴坐莊,他說今晚高興,就不賭錢,誰輸了誰喝酒,順帶祝他一句新婚快樂。
梁西朝今晚手氣一般,又是半道兒才過來的,心思更是不在牌桌上,一輸輸五輪。
牌局沒多久就散了,聞鄴和柯然牽著手跟大家宣布婚期,又在眾人的鼓掌起哄之下擁吻了三分鐘。
氣氛烘托到這兒挺曖昧,一包廂成年男女互相對望,也是時候該散了。
“喝多了嗎?”尤情扶著梁西朝往外走。
“有點,頭暈,讓我靠靠。”
有了這個借口,梁西朝更加肆無忌憚,把整個上半身都往她懷里蹭,步伐也在搖搖晃晃,真挺像喝多了的。
但也只是像。
尤情知道他沒醉,但她緘默配合著,手臂環著他的后腰把他往車里帶。
梁西朝是不能開車了,他說關明在來的路上。
“再讓我抱會兒。”
紙醉金迷的城市喧囂被隔絕在車門之外。
梁西朝收攏手臂,抱緊她,蹭著她,灼熱的呼吸和酒意盡數噴灑在她雪白的頸肩。
“寶寶,好想跟你做。”他嗓音沙啞發悶。
“很想嗎?”尤情聲音很輕。
“很想。”梁西朝垂眸看她,目光灼熱。
尤情便沒說話了,沒有躲閃地回視過去,像是一種無聲的默許。
梁西朝喉結滑動,慢慢靠近。
不期然撞上她一片澄明的雙眸,叫他瞬間也跟著清醒了幾分。
他很想要她,身體里的渴望在迫切地叫囂著,但他有了更想要的東西,不僅僅是彼此的身體吸引,生理的欲念。
他好像越來越貪心了……
梁西朝閉了閉眼,埋首在她胸口悶聲低喘,“想跟你做。愛,也想要你愛我。”
第42章 微妙試探 舔了舔他薄薄的唇縫
愛這個詞, 尤情最開始聽到的時候,是在爸爸媽媽口中。
寶貝女兒, 爸爸媽媽永遠愛你。
他們是這么說的,然后爸爸去世了,媽媽離開了。
那天在醫院里,她對艾米說,感情不是唯一,她可以不需要。
可實際上, 她很珍惜。
珍惜那個唯一的兔子燈,珍惜任何以唯一存在的東西。
同時,也很害怕任何以唯一存在的東西。
就像父母的愛是唯一,唯一等于失去, 她有過的愛也全都失去了,那段孤獨至暗的童年生活, 她其實, 一天也過不下去。
和梁西朝分開的那段時間, 失眠不安的夜, 盯著天花板徹夜到天明時, 她也曾認真回想過, 自己的那份喜歡到底算不算喜歡。
她不是靠愛和感情活下來的人, 她是像野草一樣汲取到一絲生機都會牢牢抓住的人。
梁西朝明明是她人生至暗里的光, 她卻選擇了放手。
大概是因為, 從一開始她就抱著總會失去的念頭, 感情不是唯一, 而她早已經把梁西朝當成了唯一。
于是理智比感情先行一步開啟了自我保護機制,她選擇放手,然后再告訴自己, 她已經不喜歡他了。
深冬的夜,梁西朝的懷抱溫暖堅實,尤情伸手降下車窗,風吹進來的瞬間,無比清醒。
很快,關明到來,沖散車里酒意旖旎的氛圍。
“梁西朝,我該回去了。”
她試圖從他懷里下來,被他牢牢抱住不放。
關明早已見怪不怪,熟練升起擋板。
“再抱會兒。”梁西朝還是這句,沙啞著嗓子,薄唇在她頸窩流連,飲鴆止渴般,他需要嘗點甜頭,才能把滿腹的欲念壓下去。
尤情坐在他腿上,又怎會察覺不出他的變化。
就算她有百分百的冷靜,但他是梁西朝,她沒辦法對他做到全然不顧。
她伸出雙手捧住了他的下頜,探出舌尖,舔了舔他薄薄的唇縫。
按照往日他吻她的方法,她緩慢地含住了他的唇,冰冰涼涼的,很軟。
鼻尖輕輕蹭著他,她睜著眼睛輕扇睫毛,看著他的同時,粉嫩的舌尖輕輕推抵了進去,青澀又大膽的開始觸碰,碾壓,勾纏。
怎么會有她這樣的人,冷淡又熱情,克制又引誘,梁西朝目光沉沉地看著她,渾身情潮沸騰到不能自抑。
他那顆跳動的心被她緊握,他徹底被她馴服。
她的后頸被他牢牢扣住,梁西朝迅速掌握主動權,濡濕的軟舌被他吮住,攻城略地,津液交纏。
他腰腹越發繃緊,大手掌著她軟臀揉壓,掌心填滿外溢。
她太有本事,彼此衣冠楚楚,僅僅一個吻就讓他爽到發麻。
尤情已經說不出話,渾身癱軟在他懷里,胸口起伏,調動著平復呼吸。
接吻對她來說同樣是一場‘體力活’
梁西朝用臂彎撐著她背脊,把人橫抱在懷里,骨節分明的手指撫去她眼眶溢出的生理濕潤。
車停在小區門口太久,時間推著人往前,她必須回家了。
“我送你進去。”
“不是喝了酒頭暈嗎,別送了。”
“心疼我?”梁西朝握住她的掌心貼到自己臉上。
尤情看著他,把手抽出來,“早點休息。”
梁西朝沒走,降下車窗,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她頭也不回,走出他的視野。
上一秒深陷情欲,下一秒抽離干凈。
好會釣他,他知道,也甘之如飴。
梁西朝手習慣性伸進兜里摸到煙盒,想抽煙,又忍住-
有點失眠,尤情干脆早起,進浴室洗漱出來,瞥見搭在椅背的圍巾。
昨晚只顧回家,忘記還給梁西朝。
她走過去,拿起來,在還給他和繼續用的兩個選項里猶豫,最終決定打開衣柜,把圍巾順理整齊放了進去,藏起來。
臨近年底,堆積了許多樣品需要做實驗,尤情每天在實驗室一待就是一天,除了吃飯的時間,從早到晚,手機又不能帶進去,簡直好像跟世界脫軌。
而梁西朝似乎也很忙,尤情不止一次在手機上看到DC創投的財經新聞頭版推送。
周五,尤情難得化妝,一落座趙若南便注意到,一臉驚艷地湊過來說她今天的美貌值上升到了頂格。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把超顯黑的淡粉色口紅涂得這么美貌!!”
又問她能不能天天化妝,真的很養眼。
尤情指了指自己眼下,“我只是想遮一遮黑眼圈。”
昨晚忙到太晚,結果失眠,突發奇想那般,尤情把衣柜里的梁西朝的圍巾拿了下來放在枕頭邊上,后面竟然就睡著了。
今天要出外勤,畢竟代表的是GSG,她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憔悴,顯得不夠嚴謹專業。
“啊……我還以為你是今晚有什么約會呢。”
趙若南又問:“對了,你今天是和周子澄一起出外勤嗎?”
“嗯。”
“說起他我就超無語,昨天我在電梯里見到他,我習慣性打了聲招呼,結果他理都不理,好歹是上下樓的同事,他也太沒風度了!”
趙若南說:“今天就只有你們兩個人出外勤,他不會對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尤情想了想,“應該,不至于。”
趙若南說:“有什么事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尤情說好。
上午十點,外勤司機發來信息說可以出發,尤情背上包包下樓。
今天要去的是北城郊區的一家小型食品私企進行采樣。
周子澄也注意到尤情化了妝,轉身便開了副駕門坐進去。
取樣地點位于食品工廠的三樓,周子澄和尤情分區進行,最后在甲方的會議室集合,和對方商定需要檢測的試驗項目,流程結束。
周子澄把全部樣品拿著,尤情和他錯開一節樓梯,不料樓梯轉角有個人抱著高過頭的箱子直直撞了過來。
“小心!”周子澄臉色一變,一把拉著尤情往后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撞到你們吧?”那人把東西放下來,滿臉歉意。
“沒。”尤情應道。
周子澄的手已經收了回去,他臉色鐵青地站在那,想到自己剛才下意識的行為,立刻三步并作兩步,迅速下樓離開。
尤情動了下腿,這才發現剛才被周子澄往上扯的時候把腳崴到了。
腳踝有輕微的刺痛感傳來。
尤情站在原地緩了緩,一步一步地下著樓梯。
“師傅,開車!”周子澄關上車門,系安全帶。
司機師傅回頭看,“不用等小尤老師啊?”
周子澄沉著臉色,不知道是在生誰的氣,他冷笑了聲,陰陽怪氣地說:“人家有豪車來接,瞧不上您這小面包。”
等到尤情出來,便發現車子已經開走了。
她拿出手機給司機打電話,不巧,司機剛好下去加油了,副駕的周子澄看到來電顯示,他直接點了掛斷。
尤情打了兩個都沒接,明白過來自己是被刻意撂下了。
除了周子澄還有誰。
她皺了皺眉,感到無語且可笑。
她保留好通話記錄。
這邊是郊區,沒有公交車回去市區,尤情只好打開打車軟件。
一時半會沒有人接單,她腳踝還疼著,找了個地方坐下等。
郊區綠意蔥郁,巍峨的山脈就在眼前,環境不錯,她把低壓情緒暫時拋到腦后,欣賞遠處的景。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以為是車子接單,尤情打開來看,發現是一則新聞推送彈窗。
【DC創投宣布完成一輪融資,融資總規模將近5個億】
標題往下,是梁西朝站在無數家媒體面前的特寫照片。
年輕矜貴,西裝革履,面對無數刺眼閃光燈鏡頭依然淡定沉肅。
媒體大贊他改寫梁家新時代,溢美之詞占據大半篇幅。
尤情從上到下看完,最后,目光久久停留在首頁梁西朝的照片上。
他是生來矜貴事業有成的梁總
而她是被扔在郊區的公司小職員。
他和她之間,社會地位,身份圈層,無一不是懸殊的差距-
等了半小時,終于有車接單。
出外勤不需要回去打卡,尤情也不打算再回公司,至于這筆賬,她會跟周子澄算清楚。
目的地定在家附近的一家小診所。
坐診醫生給她看了看,說問題不大,開了兩片跌打損傷的藥膏。
繳費,尤情坐在椅子上把藥膏貼上去,腳踩地還有點痛,小診所距離小區門口不過兩百米,她步行緩慢,身后是一整片冬日傍晚的霞光,蕭條又凄美。
好在外婆工作的幼兒園給職工們安排了這周末去臨市旅游的福利。
說是周五下午出發,周日才會回來,不然外婆看到她這樣又要擔心心疼。
余暉把她形單影只的影子拉長,她走得慢,一抬頭,忽然看見了梁西朝。
幾個小時前眾星捧月站在媒體鏡頭面前的男人,就這么出現在了這個城中村小區門口。
梁西朝大邁步到她面前,蹙眉往下看,“腳怎么了?傷著了?”
“下樓沒注意。”尤情回過神,問他,“你怎么來了?”
“都一周沒見你了,我不能來?”
說著,梁西朝直接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往里頭。
尤情掙了下,“你不用抱我,我能走。”
“就你這一瘸一拐的,天黑了也回不到家。”梁西朝沉著臉說,“你要是怕人看見,就自己把腦袋埋我懷里。”
尤情于是照做。
“……”
梁西朝嘖了聲,又無奈又拿她沒辦法。
梁西朝單臂把她托著,熟門熟路開小門,進院子,從她兜里拿鑰匙,開大門。
把人放客廳沙發,梁西朝半蹲下來,脫了她的鞋子,褲管往上滑動便看到了她剛貼好的藥膏。
梁西朝托起她的腳掌,虎口卡住她的腳踝輕輕轉動檢查,最終確認沒有傷到骨頭,他緊皺的眉頭才松了些。
但語氣依舊不善道:“才幾天沒見,你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了?”
“那不然呢。”
尤情看著他,“你總不能,每時每刻都盯著我。”
梁西朝也看著她,“怎么不能呢。”
怎么不能呢,是你不讓。
半真半假的語氣,彼此都在微妙地試探對方,四目相對,仿佛電流刺心。
“門怎么開著?情情,你回來了?”
突然間,岳萍的聲音從小院門口傳了進來。
第43章 成年男女 “你躲也沒用。”
聽到外婆聲音的第一瞬間, 尤情立刻就想把梁西朝藏起來,話甚至已經趕到了喉嚨口。
和他目光對視上的一瞬間, 她莫名就說不出口了,梁西朝不是躲躲藏藏的性格,而且,這樣似乎太不尊重他了。
岳萍進門,尤情便從沙發上站起身,褲腿蓋住腳踝上的藥膏, 不讓她看見。
“外婆。”
“情情,今天怎么這么早下班呀?”
客廳就這么點地方,岳萍第一時間注意到梁西朝,“這位是?”
尤情面不改色說:“這是我同事, 順路送我回家,我請他來家里坐坐, 喝杯水。”
梁西朝挑了挑眉。
“同事啊?”岳萍看過去, 眼里多了幾分打量。
“外婆您好, 我是情情的同事, 您叫我小梁就行。”梁西朝從善如流接過自己的新人設, 語氣那叫一個謙和:“初次拜訪忘記備禮, 很抱歉。”
尤情:“……”
小梁是誰。
他叫誰情情。
“小梁啊, 你好你好。”岳萍臉上瞬間多了幾分笑容, “用不著什么禮, 你這孩子也太客氣了。”
梁西朝這人, 一旦裝乖謙遜起來就很不得了, 他眼下這模樣,就跟大灰狼套了層兔子皮,按照她們慶州家鄉話來說, 這小伙子長得俊就算了啊,還一臉笑瞇瞇的,看著就討人喜歡。
他這副謙謙君子的模樣,正是梁家老爺子打小五出生就期盼著的,誰知這小子一路長歪無法無天,他如今這樣要是叫梁家其他人看見了,恐怕無一不瞠目結舌。
岳萍已經在問梁西朝是什么職位,多少歲,是哪里人了。
尤情怕梁西朝胡亂說些什么,趕忙打岔話題,“外婆,你今天不是去職工旅游嗎,怎么回來了?”
“哦對!”岳萍一拍手心,“我回來拿身份證的,忘帶了!”
岳萍匆忙往自己房間去,“情情,你上次給我買的帽子放哪了呀,你幫我找找,我戴著去。”
“好。”
尤情應下,一抬腿卻忍不住皺起眉。
“別動。”梁西朝立刻摁住她,壓低嗓音說,“在哪,我去拿。”
尤情看了眼他,猶豫。
“乖,不想讓你外婆看出來就好好配合我。”
“……我房間門背后的落地架上。”
難怪不肯說。
梁西朝屈手蹭了蹭她的臉,“放心,我拿了帽子就出來,不亂看。”
“你看也沒什么。”
“哦?”
“那我要不止想看呢?”
“還想什么?”
“我對你的床挺感興趣。”
尤情眉心一跳,“你不是說你房間沒裝監控?”
梁西朝好整以暇地偏頭,“我只是隨便一說,這么看來,你那天進我房間也對我的床感興趣了?”
尤情默默扭開臉,“我沒有。”
梁西朝別有深意地看著她。
“……快去拿。”她催促。
在岳萍找到身份證之前,梁西朝先把帽子拿了出來。
“小梁,不好意思啊,我這馬上急著走,招待不周了。”
“沒關系。”
梁西朝說:“只不過,我聽情情說外婆您做的菜很好吃,可惜了,今天沒機會嘗到。”
“那有什么,你改天再過來,我給你做!”岳萍笑著說:“情情身邊朋友不多,也很少帶朋友回來做客,小梁你可要常來啊。”
梁西朝頷首:“一定。”
尤情:“……”
“外婆,我送您出去。”梁西朝給了尤情一個眼神,讓她別亂動,他陪著岳萍往外走,邊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
“準備怎么感謝我?”梁西朝走回來,伸手捏了捏她下巴。
“謝謝。”
“就兩個字?”
“那你要什么?”
梁西朝看著她,“讓我睡。”
“……”
他補充,“在這。”
“?”
尤情抬眸,問他什么意思。
“你走動不方便,我給你當拐杖,明白了嗎,情情。”
“無福消受,別叫我情情。”她從容不迫,“而且我只是腳崴了一下,沒事。”
梁西朝半瞇眼,后退三步,“你有本事走到我面前來眉頭都不皺一下,我就信你沒事。”
“好。”尤情答應。
比面無表情她是行家,再痛她都忍得住。
“好了。”
他卻在她抬腳還沒落定第一步時突然開口,“你不用走,我走。”
尤情還沒從他竟然這么爽快就走的行動里反應過來,轉身,目光往門外看,只剩梁西朝大步離開的背影。
一時間,原本因為他的到來而變得擁擠的客廳終于恢復如常。
空曠中,多了一絲寂寥。
尤情彎腰坐回沙發上,獨自沉靜了片刻。
最后一抹晚霞在天際消失,夜色上涌,浴室里,尤情心不在焉地站在淋浴頭下,溫熱的水柱澆在肩頭。
洗完澡,她緩慢挪動腳步從浴室出來,不知是不是洗澡水太熱,腳踝有絲絲縷縷的刺痛傳來。
診所醫生似乎跟她提過一嘴,要冷敷來著,她給忘了,家里也沒有冰袋。
“咚咚——”
敲門聲突然間響起。
獨居的夜晚,尤情第一反應是警惕,她沒作聲,目光如炬盯著大門。
而門外的人似乎能猜透她心思那般,下一刻便道:“是我,你同事小梁。”
浪蕩調侃的語氣。
“……”
他三歲嗎。
尤情挪步過去開門,唇角連她自己都沒發覺地微微上揚了一些。
門開,夜晚的風灌進來,尤情渾身抖了下,這才想起自己剛洗完澡,只穿著睡衣。
梁西朝反手關上門,立刻便聞到了小姑娘身上沐浴清新的香味,她鎖骨處甚至還有一滴沒擦干的水珠。
想幫她舔掉。
看似簡樸的純棉睡衣下裹著的是什么,他再清楚不過。
梁西朝微微仰頸滾著喉結,清咳了聲,動作熟練把人抱起來放里頭沙發上。
他往她身旁坐下,把她的腿抬起來放自己大腿上細看,患處果然還是紅腫著的。
梁西朝皺了皺眉。
尤情沒問他怎么回來了,不是已經走了嗎,也沒問他這會兒又打算干什么,她只是靜靜看著他。
她本就話少,梁西朝也不覺得悶,反而覺得他姑娘這會兒直勾勾盯著她看像是在做什么學術研究的樣子怪可愛的。
她盡管研究,他心口一致經得起她千重萬道的深思熟慮。
梁西朝身上已經換了套衣服,原來他剛才的‘走’是特地去找了個地方給自己洗了個澡,他手里還多了個袋子,里面竟然是冰袋。
“會有點冷,忍著。”
梁西朝把冰袋用毛巾卷著敷在她患處。
“難受嗎?”他扭頭問她。
尤情搖頭。
“自己把外套穿上。”梁西朝瞥了眼她擱在沙發上的外套,叮囑。
“嗯。”尤情拿過來披在肩上。
梁西朝把她的褲腿上堆到小腿肚,那處分外細膩,往日在床上,他把她腿架肩膀上時,最喜歡去吮咬她白白嫩嫩的小腿肚,再沿著那兒一寸寸往深處進侵。
虎口指骨慢條斯理包攏過去,他緩慢揉捏著,愛不釋手。
尤情又怎會不知,但她面不改色盯著面前開來當背景音的電視機。
彼此誰也沒有說話,但莫名,這個小小的空間被一種名為陪伴的情緒給填滿了。
國際新聞中英語言切換,優雅大方的主持人念著發言稿,每一句都極具催眠效果。
尤情慢慢闔上眼,腦袋眼看往右歪的瞬間被人托著靠了回來。
困倦襲來,耳畔最后聽到一聲沉沉的輕笑,“就這么放心我?”
垂眸望著懷里的小姑娘,梁西朝目光隱晦又幽暗,仿佛用眼神把她整個人剝了個干凈。
余光瞥見她還腫著的腳踝,這時候他但凡多干點什么都挺不是人。
冰敷得差不多,梁西朝把懷里姑娘抱起來往她臥室走。
方才他的確沒亂看,把帽子拿了就出來,現下把人放床上,蓋好被子,目光無所顧忌掃看一圈。
她房間不大,但勝在干凈敞亮,統共就放了床,衣柜,和一張書桌,東西不多,但桌上的手作楓葉書簽,窗臺的鮮綠盆栽,門把手掛著的一個小兔玩偶,隨處都是熱愛生活的痕跡。
哪里都很好,唯有一處令他瞇了瞇眼,一米三的單人床,這種東西就該爛在家具店里。
臥室燈關的瞬間,尤情便睜開了眼,不能說她沒睡熟,方才靠在梁西朝懷里的時候,她挺困的。
被他放在床上瞬間就醒了。
睜眼盯著天花板,五分鐘,十分鐘。
她掀被起身,下床。
客廳沒開燈,尤情一不小心就踢中了一張凳子。
聲響太大,驚動靠坐在沙發上的梁西朝,“怎么出來了?”
“想喝水。”
“喝水不會叫我?”梁西朝皺著眉,蹲下去檢查她的腿,“踢疼了沒?”
尤情搖搖頭,膠凳沒什么重量,碰到不會疼,只是動靜大。
尤情瞥了眼墻上的燈光開關。
剛才,梁西朝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摸到了開關,不假思索到仿佛比她還熟悉這套房子。
梁西朝給她倒了半杯溫水,喝完,尤情慢悠悠地說:“梁西朝,你別睡沙發了。”
“又想趕我?”
“不是。”
說完,尤情放下杯子,一瘸一拐轉身準備回房。
還沒走出兩步,整個人便被托抱了起來,是那種樹袋熊一樣的抱法,她有點不自在,好在也就幾步路。
一米三的小床,兩個人身體幾乎毫無縫隙地緊挨著。
梁西朝干脆把人圈在臂彎里,讓她枕在他懷里睡。
他這會兒覺得一米三的床真是一個好東西。
“梁西朝,你剛才真的打算睡一晚沙發?”
“不睡,你家沙發長度都沒有一米八。”
也是,她忘了,那張沙發是二手市場淘來的,只有一米五的長度。
以他的身份,睡她家沙發恐怕是生來到現在吃過的最大的苦了吧。
深夜寂靜。
誰也沒有睡著,成年男女,身體相觸,他胸膛堅硬朗闊,而她睡覺并不會穿內衣。
她枕在他胸膛,綿柔的呼吸恰好拂過他的鎖骨喉結處。
梁西朝眸色漸深。
尤情往后挪,被他手掌壓了回來,攬腰抱緊。
他頂靠過來讓她更真切地感受。
“你躲也沒用。”
黑暗中,尤情動了動。
梁西朝呼吸瞬間一重。
他最喜歡她的手,白皙纖長,手心更是軟嫩,他親過咬過。
如今,她用這雙手握住了他。
理智被她手心包攏摩擦得僅剩一絲,梁西朝聲音沙啞問她,“你是自己想這么做,還是只是為了感謝我?”
“有區別嗎?”
“有。”
“梁西朝。”
“嗯?”
她有些生澀,借由黑暗掩飾滿腔情緒,“是因為你是梁西朝,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第44章 耳尖通紅 “弄死我了寶寶。”……
夜深人靜, 昏昏沉沉的房間。
梁西朝的一只手壓在她后背,掌心不輕不重碾過那根纖瘦的脊骨, 往上,覆攏。
黑夜里,他的氣息一次沉過一次。
她忽然被他吻住,他的舌尖頂進來勾纏著她,用力汲取她的氣息,對她的渴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心臟因她難得的柔情而被填滿, 明明已經極致親密,他依然覺得不夠,狂熱且貪婪。
瀲滟著水光的唇被他吮疼,她下意識力道加重, 梁西朝緊跟著悶聲,“弄死我了寶寶。”
尤情嚇一跳, 回神松開。
“別跑。”他扣住她手腕, 低啞著嗓音耐心教學, “握緊。”
每一個字都足以令她整條手臂酸軟。
萬幸是黑夜, 誰也看不清誰的臉色。
梁西朝按住她腦袋往自己胸口揉。
尤情滿臉通紅躲藏進去。
“梁西朝。”
她氣若游絲, “好了沒。”
“你再叫我一聲。”
“梁西朝……”
“嗯。”他故意在她耳邊喘, 每一聲粗糲低啞, 掠起她滿腔漣漪, 全身發軟。
“再叫。”
“……”
最后成了他覆著她的手在調動。
困意早已襲來, 半夢半醒, 尤情發覺自己的手已經清理干凈。
她看到了他通紅的耳尖。
他在她眉間落了個吻-
這一覺尤情睡得很熟, 睜開眼看到的是透過窗簾照射進來的明媚陽光。
翻手機一看時間,上午十點。
已經很久沒有這么晚起來。
尤情伸手捏了捏眉心,想到什么動作兀地一怔, 掀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呆滯兩秒,心神燥動。
梁西朝起得早,桌上擺滿瑭宮的早餐,牛奶冒著熱氣,而他在用餐桌當辦公桌。
見她從主臥出來,梁西朝便立刻起身把她抱過來,實際上不超過五步的距離,完全沒必要。
但他主要目的是抱她,甚至想把她放腿上,尤情不讓,挪動到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梁西朝薄唇始終上揚,顯然心情不錯。
別人都是暗爽,他明爽。
什么都寫在臉上,故意叫她看見。
滿不滿意?他簡直不要太滿意。
尤情咬了咬牛奶杯口,垂下眼睫專心吃早餐。
梁西朝在工作,尤情也沒閑著,搬出電腦和他面對面坐,偶爾,她杯里的水喝完了,梁西朝會第一時間起身去給她裝。
忙碌之余共同度過一個寧靜的周末,他們就像是一對普通的上班族。
只不過,午餐是瑭宮專人送來,客廳多了一臺價值不菲的取暖器,以及他隨手扔在沙發扶手的今年秋冬高定山羊絨長款黑外套。
傍晚,尤情接了通電話,是言怡,她要過來找她。
她腳踝已經不疼,這場事出有因的短暫陪伴終歸是要畫上句號。
與此同時,梁西朝也接到外出電話,尤情看著他單手撐腰站窗戶前接電話的高大寬厚背影,對言怡里應了聲好。
臨走前,梁西朝再次檢查她的腳踝,確認已經恢復九成,放心。
“走了,幫我跟外婆問聲好。”
“……”
他一句句外婆還叫上口了。
除此之外,尤情發覺梁西朝對這套房子簡直太過熟悉,完全不像第一次來,就連洗手池那個水龍頭的熱水出水不在尋常的右邊而是在左邊都清楚。
是觀察細致,還是另有原因?
但她看過小院的房產證,戶主并不姓梁-
周一,尤情給陸泊年打去電話。
中午,陸泊年從一輛顏色亮眼的超跑車上下來,進餐廳,落座,摘下墨鏡便道:“怎么想起來請我吃飯?”
尤情把菜單推過去,“隨便點。”
陸泊年一笑,“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
陸泊年這人雖然不著調,但說話很爽快,尤情便報了房產證上的房主名字,問他,“你認識這個人嗎?”
陸泊年微妙地挑了挑眉,“你是想問新民小區的那套房子?”
“嗯。”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
陸泊年說:“不錯,那房子算是小五的,只不過他早年送給了他表妹,小五知道你要在那附近找房子,就讓中介把那套房子的信息故意貼在你能看到的地方。”
聽完陸泊年的話,尤情沉默下來。
難怪她家的房租會比別人便宜那么多,并且一直也沒有漲過價。
陸泊年看著尤情。
在很多人眼里都覺得,她該識趣些,畢竟跟的人是梁西朝,手指頭縫里漏出來的東西足以令她衣食無憂,她應該乖順聽話,圍著男人的心意打轉才對。
但她沒有,并且還跟小五分了手。
陸泊年想了想,說:“小五只是想讓你能有個住的地方,不至于搬來搬去。”
“我知道。”
她當然知道,梁西朝對她的關照,她沒那么不識好歹,也沒憤慨到立刻就打算搬走以示心志。
小院是她和外婆目前的安身立命之所,并且她和外婆都在攢錢試圖把它買下來。
她只不過是,更加清楚地認知到。
那些她需要拼命努力爭取的東西,對于梁西朝來說已然是觸手可及的存在。
城市高樓林立,他是它們的主人。
而她只是蕓蕓眾生里渺小一粒塵埃。
“能別告訴梁西朝我來問過你嗎。”
“也…行。”
陸泊年馬上道:“不過作為交換,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問。”
“小五一直還把你當女朋友,可他說你們還沒復合。”陸泊年看著她,“你們會復合嗎?我的意思是,你會點頭嗎?”
桌上茶盞已然冷卻,陸泊年點了根煙,想到自己還在餐廳大堂而不是包廂,立刻又滅掉。
想到尤情剛才的回答,想到聞鄴和柯然的婚期在即,兜兜轉轉,好像就他還是孤家寡人。
他是不是也該收心找個人談一場戀愛試試,試試那玩意兒到底有什么魔力-
冤家路窄,尤情在電梯里碰到了周子澄,他看到她的時候眼神明顯閃躲,然后摸了摸鼻子,一言不發。
電梯里人多,尤情轉身站定,上行,抵達樓層便邁步離開。
周子澄盯著她的背影愣了下。
從周一到周三,周子澄每次碰到尤情都在刻意躲閃。
直到周三下午,周子澄怒氣沖沖把她攔截在茶水間門口。
“你明知道我要進杜宇的實驗組,為什么要搶了我的位置?”
尤情掀眼看他,“那你那天為什么讓司機把車開走,把我一個人留在郊區。”
“那是司機把你落下了,跟我有什么關系,不信你可以去跟他對峙!”
“對峙?沒必要。”
尤情瞥他,慢條斯理道,“司機肯定會說是你讓開車的,而你會把責任再推卸過去,最后你們倆勢必會共同指責我小題大做。”
她已經可以想象到他們會說什么:“你一個人小姑娘就不要計較那么多啦!你這不是也打車回來了嗎,走報銷程序不就好了!”
“周子澄,是不是你做的你自己清楚。”尤情扯唇冷笑,“但你竟然不敢承認,說真的,挺慫的。”
“你——”周子澄頓時氣結。
“杜老師的實驗缺人手,我毛遂自薦只是讓他多一個選擇。”
“我沒有占你的位置,是杜老師在對比你我之后。”她看著他,一字一頓:“選了我。”
唇槍舌劍,對峙和聲討都沒有意思,看他氣急敗壞又拿她沒辦法才是最好的算賬方式。
是周子澄先做到這份上,既然表面的同事關系已經無法維持,那她也不會慣著。
周子澄被堵得說不出話,臉色鐵青,站在原地狠狠盯著她的背影。
趙若南等在走廊拐角處接應,也聽到了尤情和周子澄的對話,見她過來便抱著她驚呼,“你剛剛太帥啦!”
“就該讓他知道女人不好欺負,郊區那地方要是再晚一點你連車都打不到,說是黑燈瞎火荒無人煙都不為過,他心也太黑了!”-
杜宇的實驗組周子澄進不去也就罷了,典青鋒手上有個審核項目,按原本心照不宣的規矩,一般都是讓自己的徒弟作為輔助崗進去的。
但這次,典青峰選了一個新人。
一而再的被人搶位置,周子澄整個人都變得很陰郁,甚至在實驗室里徒手捏爆了一瓶試劑。
事出前后,周子澄理所應當地認為這是尤情背靠大佬在給他施加的報復。
周五下午三點——
【扒一扒我司有史以來晉升速度最快的某位新人美女同事,背靠大佬以色事人好上位!】
這樣扎眼的一段話被人毫無征兆地丟進了GSG的內部匿名閑聊群里。
雖然是閑聊群,里面卻有兩百來號人,足以引起不小的傳播討論。
這段話里面的每個關鍵字都是爆點,辦公室所有閑著的人都拿起了手機在小聲議論。
很快,尤情發現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并不在那個匿名閑聊群里。
“小尤!你快看這個!”趙若南第一時間把手機遞了過來。
發送匿名爆料的人只說了這一段話,緊接著便開始放照片。
照片顯示,早上過來上班,尤情有邁凱倫超跑接送,下午茶時間,有三百萬的商務車送來甜品,下午下班,則是被一輛卡宴給接走。
前后分明不是同一時間甚至同一季節發生的事,卻被刻意并排放在了一起。
卡宴是賀淵的車,賀淵跟GSG并無業務往來,而梁西朝那輛邁凱倫北城僅此一輛,那串連號車牌更是身份象征。
幾乎不用半分鐘,匿名群里就有人把梁總,DC創投這樣的字眼發了上去。
匿名爆料人似乎就在等著這一刻,緊接著他又發了一大段話。
話里直指尤情在逸品審查期間多次違規操作,與甲方負責人關系過于親密,利用自身個人優勢才拿到評優回饋。
樁樁件件,無不明指她是靠著梁西朝上位才有今天,就連上個月的進步之星也是名不副實。
“小尤,進來。”章黎推開辦公室門叫尤情。
尤情把手機還給趙若南,在眾人的目光探究中面不改色地起身走過去。
“我不管你們怎么想啊,我反正是不信小尤是群里說的那種人,你們呢?”趙若南首先站起來說。
“我們當然也不信啊!”
“對啊,不過群里那些人說的好難聽啊,仗著是匿名的就一個勁地往小尤身上潑臟水!”
“這些人就是嫉妒!誰傍大款還需要一個月三分之二時間都在加班的!誰傍大款還愿意一天到晚泡在密閉又氣味難聞的實驗室里的!”-
“小尤,你和梁總到底是什么關系?”到這時,章黎雖然面色凝重,但本能還是站在自己愛徒這邊。
其實在逸品審查期間,章黎不是看不出一點端倪,但她只不過以為是年輕男女互有興趣的試探接觸,這并不違反相關規定。
況且審查也就一周時間,章黎料想他們不可能這么快就談上,便沒有細究。
尤情說:“他是我前男友。”
啊?原來已經談過了?
章黎詫異之余,分析道:“既然是正常的男女關系,這事也好辦,只不過他畢竟是逸品的總經理,你又是審查員。”
尤情解釋:“審查期間我們是已經分手的關系。”
正說著,有人敲響了章黎的辦公室門,是GSG的內部稽核小組,要把尤情帶過去問話-
傍晚,梁西朝從一場招商會上離開。
正準備去接尤情下班吃飯。
傅箐的電話先打了過來,她統共就說了兩句話,“原來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在GSG啊?”
第二句是,“她出事了你知道嗎?”
第45章 堅定不移 “一樣重要。”
梁西朝趕來GSG接尤情時, 她半小時前已經走了。
稽核部談話的結果是停職調查,他們需要對輿論進行辯證之后再做出最終決定。
尤情沒有異議, 出來背上包包便離開了,她沒回家,也沒上車。
沿著GSG大樓外的江邊步行道一路走過去。
望著江面波光粼粼的夕陽,靠在護欄吹了會兒風,手機適時響起。
“回頭。”耳畔傳來梁西朝擲地有聲的兩個字。
她緩慢回頭。
梁西朝掛斷電話,三步并走兩步走到她面前, 擋在風口處,“跑這兒來干什么?”
尤情這會兒才收起手機,隨口扯出一句:“散步。”
大冬天跑來江邊散步,她鼻尖都凍紅了, 梁西朝蹙著眉,把外套脫下來披到她身上。
“我家挺大的, 也適合散步, 去嗎?”
問她去不去, 長臂已經伸過來把她牢牢圈住, 他近來脾氣收斂許多, 但這些下意識的行為氣勢才是原原本本的他。
尤情靜靜望他幾眼, 緩慢低下頭, 把腦袋抵在他的胸口, 輕輕倚靠了過去。
她很少有氣息這么微弱的時候。
梁西朝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緊緊把她抱進懷里, “別擔心, 我會處理。”
尤情沒說話,在他懷里搖了搖頭。
她不擔心,她只是, 有點累了。
胸口被她腦袋滾了一圈,梁西朝悶聲一笑,掌心捧起她臉,那雙深邃的眼睛里盛滿前所未有的溫柔。
“好喜歡你跟我撒嬌,但是又舍不得看你這樣。”-
一路上,尤情靠在椅背盯著窗外聳入云霄的高樓出神。
紅綠燈停了幾次,梁西朝的視線便有幾次長久落在她身上。
尤情過來,小橘最高興。
快半個月沒見,小家伙又長大不少,見她來,立刻熟練地竄上貓爬架表演給她看,毛茸茸一只站在頂端俯瞰,跟小獅子王似的。
“給我下來。”
只不過被梁西朝給無情拎了下來,放到尤情腿上,“陪你媽玩會兒,哄她高興,懂?”
“喵~~~~”小橘在他手上掙扎了下,被放到尤情懷里瞬間就變成小乖貓了,軟綿綿的爪子在她腿上踩奶,發出舒服的咕嚕聲。
梁西朝倒來一杯溫水,冰箱里存放的東西,但凡記著是他姑娘喜歡吃的,一股腦全給拿了出來擺她面前,水果更是一個個認真清洗切塊。
明窗凈幾,尤情看著梁西朝來回忙碌的身影,眼中惝恍迷離的閃過許多念頭。
手機振動,是趙若南的信息,她沒在匿名群里,拜托趙若南幫她觀測風向。
尤情平時雖然話不多,但人緣好,和她搭檔成立過小組的人也都知道她的真正品性,因而,匿名群里也有幫著她說話的人。
“別看了,歇會兒。”
不知何時,梁西朝走了過來,手機被他抽走闔上。
“先吃點墊肚子,晚飯我讓人送來。”
他叮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臉,起身:“我去打個電話。”
“別鬧大。”尤情攥住他袖口。
“放心。”梁西朝面上是清朗的笑,應下她轉身臉色便沉了下去。
不鬧大,可以。
但他要讓那傻逼后悔終生-
從書房出來,天剛擦黑。
客廳僅開了一盞燈,暖調的光暈籠在沙發四周,小姑娘身上蓋著他的外套,躺那兒睡著了,小橘貓也乖乖團在她懷里。
梁西朝站定,拿出手機把這個畫面記錄下來,同時設置成手機壁紙。
他走過去,往她身邊坐下,指腹撫過她睡著仍然皺起的眉心。
受了委屈悶聲吞,一句話也不說,一聲苦也不訴。
為那么一份工作,前前后后忙忙碌碌這么折騰自己到底值不值得,明明她想要什么他都會毫無保留甚至雙手奉上給她。
只要她肯開口。
可她就不,她一身傲骨堅韌不屈。
他們分明近在咫尺,做過最親密的事,卻又好像仍然遙亙千里。
昏黃光線中他緊緊望著她,溫聲低喃,“情情,為什么還不愿意回到我身邊……”-
兩天時間,GSG已經有了調查結果。
沒有哪一個企業會把自己的內部監控視頻公開,而逸品卻把審查期間的監控視頻盡數調了出來作為尤情的自證證據。
稽核部花了兩天時間把監控看完,再結合原逸品審查組一致對尤情的正向評價,得出,尤情在審查期間并無任何違規行為。
一個小小匿名群,想要解碼簡直太容易,而那個在群里帶頭造謠生事的人果不其然是周子澄,其余煽風點火的是跟周子澄關系要好的幾個v12級別的男同事。
梁西朝拿到這份始作俑者名單,立場嚴肅表明態度:“希望貴司能夠對損害個人名譽的這種行為作出從重懲處。”
GSG公關部態度謙恭回應:“是,這件事的確影響了梁總您的聲譽。”
梁西朝打斷:“不是我。”
區區一個周子澄他何須放在眼里。
辭退是此次,梁西朝道:“我要他在GSG內部公開向尤情道歉。”
他姑娘說不要鬧大,那便聽她的。
但從今往后,周子澄都不可能再在這個領域里露臉,北城除GSG外的任何相關企業都不會再接收周子澄的簡歷。
業內最忌諱的就是審核違規,周子澄一旦潑臟水成功,尤情的下場便是被全行業屏蔽。
既如此,梁西朝便要周子澄自己嘗嘗這份惡果是什么滋味-
周一,邁凱倫抵達GSG大樓。
梁西朝推門下車,繞過車頭走到副駕,親自把人請出來。
尤情今天一身女式西裝,長發扎成馬尾,耳朵上戴了一顆小珍珠的耳釘,整個人颯爽干練之余又多了一絲清婉氣質。
梁西朝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并伸手正了正她的西裝領,“小尤老師,下午茶給你送小蛋糕?”
“謝謝。”尤情望著他。
這個點正是員工上班進門的高峰期,路過的人都留意到了這一幕。
下午,關明送來下午茶,尤情辦公室里人手一份,謝她們在匿名群里為她仗義執言。
趙若南迫不及待地問:“所以梁總是在追你吧?是吧是吧?”
尤情:“算是吧。”
趙若南驚呼:“我天!好甜啊!磕到了磕到了!”
“我都聽說了,早上是梁總送你來上班的,還有人拍了你倆站一塊兒的照片,絕了!郎才女貌頂配版!”
與此同時,周子澄的露臉道歉視頻發上了那個匿名群以及他的朋友圈,并公開所有人可見,連他父母都看得見。
趙若南把視頻打開聽了兩句就關了,說聽多了倒胃口,影響她們品嘗小蛋糕。
事情得以妥善解決,尤情臉上卻不見太多松快的神色,趙若南沒察覺出來,還在大快人心地說著周子澄和他那群狗頭兄弟的各項懲處。
周子澄的那條道歉視頻被看熱鬧的人輪番播放。
“沒違規是真的,背靠大佬也是真的,這以后十三樓怕不是都得供著她吧?”
“漂亮的女人就是有優勢哈。”
趙若南聽不下去了,一把推開茶水間的門走進去道:“你們幾個胡說八道什么呢!人家郎才女貌正常談戀愛你們管得著嗎!”
“說說而已,而且這不是事實嘛,就算她前面那些事兒沒違規,可之后呢,現在誰都知道她有梁總撐腰,這以后誰不都得給她讓路嗎。”
“GSG從來都是靠實驗數據說話的,什么時候是靠人脈了?自己沒本事就想賴別人走捷徑,滾蛋,一群男人嘴咋這么碎呢!”
趙若南把人罵走,回過頭,便看見尤情身姿單薄地站在落地窗前。
趙若南好像懂了,為什么下午她問尤情,她和梁西朝會不會在一起時,她說暫時不會,是因為什么了。
事業有成的顯赫勛貴追求職場新人,白馬王子與灰姑娘,放童話里是浪漫故事,放現實職場里,就是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哪怕你清白干凈,別人首先關注到的也是你背后的勢力。
不過好在馬上就是新年,假期到來的熱鬧氣氛沖淡了這些八卦。
岳萍在小院里布置起了新年裝飾,院子里掛了燈籠,窗戶貼了窗花。
尤情回到家便先進房間睡了一覺,再醒來,已經是除夕夜-
梁家的除夕夜可謂熱鬧,滿屋子的人圍著梁老爺子和老太太。
梁西朝的DC創投做出成績,近來風頭正盛,這是他自己獨獨開辟出來的一條路,老爺子如今再提起小五也不再是斗嘴嫌棄,而是滿口的稱贊。
只不過,這馬上又是新的一年,小五也快三十了,還沒個成家的影兒,兩位老人活到這歲數,盼的總歸是兒孫安家立業。
老爺子抬頭掃視一圈,這才發現面前人影綽綽里卻獨獨不見小五。
梁西朝站在外廳廊下,一門心思惦記的只有他姑娘,可是電話打過去沒人接,信息也沒回。
梁百川出來尋他,“小五,爺爺叫你呢。”
“哥,爺爺那兒幫我打個掩護,我出去一趟。”
“啊?這時候你要去哪啊,還有什么事比在家除夕團圓更重要嗎?”
“一樣重要。”梁西朝道。
梁百川瞧他大邁步離開的背影,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個人。
除了她,再沒有能讓小五這么火急火燎的了,他笑笑,又是搖頭,“什么一樣重要,要真是一樣你就不會走了。”-
在客廳守歲完回到房間,尤情看見手機多了幾個未接來電,與此同時,新的通話打了進來。
“睡了嗎?”
“還沒。”
“那能出來嗎?”
尤情愣了下,扭頭看向窗外,“你在門外?”
這時候他怎么會過來,除夕夜不跟家里人一起過,大老遠跑到她這兒。
外婆剛回房間睡覺,未免吵醒她,尤情輕手輕腳開門關門。
梁西朝就站在小院門外,尤情打開門閂,一走出去便落入了他的懷抱。
他滿身凜冽,胸膛卻永遠是溫暖的。
尤情怔了下,反手把他抱緊。
她深埋進他懷里汲取他身上的氣息,而后,從他懷里抬頭說:“梁西朝,我們談談吧。”
第46章 打贏勝仗 “最糟糕的表白。”
北城不禁冷煙花。
除夕夜, 車輛穿過霓虹燈一路疾行。
梁西朝把尤情帶回了湖畔別墅。
花園里,他拿出打火機把煙花棒點燃, 飛芒騰焰,銀光璀璨。
梁西朝把煙花棒遞給她,勾著唇側頭問,“喜歡嗎?”
尤情的目光從煙花棒的光芒移到他的臉上,她的聲音被晚風吹散,變得很輕。
“喜歡。”她說。
只不過, 上次那場藍色煙花之后,她和梁西朝提了分手,這次大概又會是不歡而散的結果了吧。
梁西朝放桌上的手機響了,是梁百川打來的。
梁西朝瞥了眼, 沒管,電話響第二遍, 他渾不在意說:“你幫我接, 我去把小橘抱出來。”
尤情愣了下, “我接?可以嗎?”
“當然可以, 你要嫌吵著直接掛斷也行。”梁西朝推門進屋。
尤情遲疑了一瞬。
剛接下, 聽筒里便傳來梁教授迫切追問的聲音:“喂, 小五, 你還回不回來了, 一屋子的人可都等著你呢。”
尤情抿了抿嘴唇, “梁教授, 您好。”
“……”
“……稍等。”
梁百川壓低嗓音, 然后似乎走到一個更為安靜的地方,才重新開口問:“尤情?”
“嗯,是我。”
“小五果然是去找你了啊。”
“我把電話給他。”
梁百川在那邊輕輕一笑, “不用了,既然是去找你,那我也就不催他回來了。”
“對了,有個事兒。”
“你們分開那會兒,小五把你留在我這兒的手寫實驗報告和筆記啊那些,全都給弄走了。”
“我還以為他那會兒是氣性上頭,要拿你的東西出氣,結果他說,他沒那么幼稚,拿姑娘家的作業出氣干什么。”
梁百川失笑,“我猜,他怕不是用來睹物思人呢吧。”
尤情臉微微一燥,有點無法接上話。
一瞬間她寧愿梁西朝是用來出氣。
“好了,我也不多打擾你們,今天除夕,小五爸媽工作忙,也還是沒回家來,小五不回來也沒什么,爺爺那兒我去說。”
梁百川頓了頓,語氣略感慨地說:“小五除夕跟你過,應該才是他最想要的。”
電話早已經掛斷,尤情卻還保持著舉著手機的動作。
五味雜陳的感覺一下子交織在心口。
與此同時,手中的煙花棒燃盡了。
梁西朝推門出來,說小橘在客廳跑酷上躥下跳,他沒把逆子逮著。
又見他姑娘一個勁盯著已經燒完的煙花棒發呆,梁西朝伸手揉了揉她頭發,“還想玩嗎,我再叫人送點過來。”
尤情搖了搖頭。
再多的煙花也總會燒完的,時間推著人往前走,有些話既然已經被撕開了個口子,不繼續說,是不行的。
尤情深吸口氣,仰頭看著他說:“梁西朝,現在,談吧。”
梁西朝心微微一沉,面上仍然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要這么嚴肅嗎?”
“不久前,唐女士找過我。”
梁西朝當即變了臉色,“她找你干什么?她跟你說了什么?”
“不管她說了什么,她是她,我是我。”梁西朝牢牢握住她的手,語氣凝重強調,“任何人都不能干涉我的決定。”
“我知道。”尤情說。
就像任何人也不能干涉她的決定一樣。在這方面,他們是相似的。
“唐女士并沒有對我說什么不好的話,反而是她的話讓我撥開迷霧,讓我,更加認清了自己。”
認清了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感情不是唯一,而她早已經把梁西朝當成了唯一。
她想要擁有這一份唯一。
她想要一段誰也不欠誰的平等感情。
可她更想要的,是哪怕全力以赴之后仍然慘淡收場時,能夠保全自己的一條退路。
然而,她是孑然一身到連父母依仗都沒有的人,又談何退路。
平等二字太難了。
他是梁西朝,光是這個名字,這個姓氏,就已經充滿了無數的光環。
性格可以磨合,社會地位呢,身份圈層呢,這些現實問題不是感情二字可以磨平的。
那些難聽的流言蜚語,她可以勸說自己不必放在心上,她可以自洽地把這些壞情緒慢慢消化掉。
可事實就是事實,事實要怎么消化呢,他們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梁西朝,你知道的,除了外婆,我什么都沒有。”
她目光定住,那雙一貫清透漂亮的眼睛里寫滿了遺憾和艷羨,“而你有的太多了。”
溫馨和睦的家庭,順遂無憂的人生,這些都是她渴望而不得的。
梁西朝回望著她,毫不遲疑開口道:“不管我有多少有什么,我想要的只有你。”
心口一陣酸澀,尤情忍了忍,還是咬著牙開口說了出來,“可我想要的,不是只有你。”
“梁西朝,我給你,做個選擇題吧。”
“外婆和你,我選外婆。”
“事業和你,我選事業。”
梁西朝眸光微沉,“什么意思?”
尤情緩緩說:“GSG在嵐市新建了一個實驗室,年后,我就會提交自薦表。”
他要的好好談戀愛,她沒辦法答應了,她就要離開北城了。
話音一落,兩人之間倏地安靜下來。
“要去多久?”梁西朝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居高臨下睨著她,眉目壓制著淡淡戾氣。
“最少一年。”
“當初,我就說過,你其實從來都沒有認真地了解過我。
尤情面上維持平靜,聲音已經有些發堵,情緒漸漸蓋過了僅剩不多的理智。
“我本來,不想這么快把這些話說得這么直白,我還想,想要你再多追我一會兒,再……多在乎我一點兒。”
梁西朝眸光一閃。
沉默著緊緊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泄露出來的任何表情。
“但現在,我想親口告訴你,我就是這樣一個利己主義的人。”
我根本不是,你心里認為的,最好的。
“煙花很漂亮,謝謝。”
“我先走了。”
低著頭說完,尤情緩慢轉過了身。
他可是心高氣傲的小五爺,生來就是天之驕子,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別人一而再地擯斥。
這一次,是真的要再見了吧。
她這輩子都不要再看煙花了。
尤情這么亂糟糟地想著,轉身的同時,眼淚忽然無聲無息地掉了下來。
根本不受控,一滴一滴熱淚滾落。
然而下一瞬,她就被一股猛烈而堅定的力量從身后禁錮了回去。
梁西朝緊緊抱著她,一記沉啞而綿長的喟嘆拂在她耳后,“這真是我聽過的,最糟糕的表白。”
梁西朝把她從懷里轉過身,望她濕潤淚痕瞬間一怔。
“你真是,太知道怎么惹我心疼了。”他重重嘆了口氣,伸手一點點拭去她的眼淚,就這還沒完,梁西朝把人攬進客廳安置在沙發。
他拿毛巾浸過溫水,親手給她擦拭面頰,“不是要走嗎,不是你自己不選我的嗎,那還哭什么?”
尤情不發一語地看著他,眼眶濕潤。
梁西朝忍不住了,一把把人抱過來放懷里,用力抬起她下巴吻了下去,帶著點急迫的長驅直入,情緒強烈的一個深吻頂送。
“看著我。”他用手掌心輕抬她的臉,不急不緩道:“你說這么多,是不是就想說,你產生了比較,你忐忑不安,你明明是這么一個冷靜無畏的人,竟然也會有妄自菲薄的一天。”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展望了未來。”
梁西朝含笑地盯著她,“我們的未來。”
“尤情,告訴我,你很在意我。”
尤情瞬間心臟一縮。
她一方面驚詫于他的這份解讀,這和她認為的,會得到的結果完全不一樣。
他可是梁西朝,他竟然,在妥協。
另一方面,尤情也在反思,原來話還可以這樣說。
“可是……”
他打斷,并徐徐引導:“我不要聽別的,說,你很在意我。”
尤情暗自深呼吸,定定地看著他說:“梁西朝,我是在意你的。”
怎么會不在意呢,他是與她最親密無間的人。
她知道的,知道自己面對任何事都可以冷靜自持,唯獨和梁西朝有關的,哪怕只是很細微的一些小事,心里也會翻涌出深深淺淺的漣漪。
“真乖。”
梁西朝側頭親了親她白凈的小臉,“你都這么在意我了,我還有什么不能讓步的。”
梁西朝將她重新摟進自己懷里,輕揉她柔順的頭發,“嵐市而已,我當你是要去哪呢。”
尤情把臉深埋進他懷里,難得貪婪而明目張膽地汲取他身上的氣息。
然而,有些話,她不得不再次說得再明白些。
“可是梁西朝。”
“我不知道未來,還會不會出現二選一,我不選你的情況。”
梁西朝沉凝了一瞬,“這是我該考慮的問題,如果你不選擇我,只會是因為我讓你不高興。”
“寶貝兒,還好你愿意說這些,如果你只告訴你要一走了之,你知道我會做什么嗎。”
梁西朝望著她,眼中隱藏著深深的執念,“我根本就不會放你走。”
哪怕你不喜歡我,我也會把你強硬留在身邊。
在他看來,復合只是時間的問題。
他可以為任何事妥協,因為他想要她,他要的是結果不變。
如果她今晚什么也不說,事情只會走向另一個極端。
還好,她愿意說。
什么叫他從來都沒有真正地了解過她?分明是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
梁西朝捧起她的臉,表情松散又驕傲,像是小狗打贏勝仗在搖尾巴,“寶寶你看,我們就是天作之合的一對。”
第47章 嘗點甜頭 “喜歡這種被叫醒的方式嗎?……
這晚, 尤情是在梁西朝床上睡的。
蓋著被子單純睡覺,真正意義上一起度過了一個除夕。
早上五點, 梁西朝先醒來。
尤情還藏在被窩里,整個人乖乖貼靠在他懷里,有梁西朝在身旁,她總是能夠睡得很熟。
梁西朝用長指纏起她一縷頭發,用發尾輕輕掃了掃她的小臉,“起床了寶寶。”
“唔……”
尤情把臉埋進他臂彎, 不聽。
梁西朝笑了笑。
尤情肩頭鎖骨下有一顆很淺很淺的痣,尋常社交距離根本看不見,唯有像他現在這樣的距離才可窺見。
這顆細痣就是他們之間親密遠近的象征。
梁西朝撫摸夠了,喉結輕滾, 低頭吮上去,把人一點點親醒。
她身上本就松垮的睡衣快被他揉成碎布, 弧形飽滿的身。軀任他撮弄。
尤情終于有了動靜, 也惱了, 半夢半醒間伸手揮了過去, 推動在自己頸肩作亂的腦袋, “別弄, 困……”
梁西朝停了動作, 覺得還挺新奇, 撐起一側手肘靜靜看著她。
就沒見過這姑娘賴床的樣子, 小皺眉頭抿緊唇, 剛手一揮過來指甲直接就刮到了他的喉結, 有點刺疼。
嘖,還挺兇。
誰慣的。
梁西朝輕輕捏了捏她露在頭發外的耳朵尖,“不是你自己說, 一定要我早上五點把你叫醒的嗎?到點了啊。”
“……再睡五分鐘。”昨晚太晚睡,尤情是真犯困,這會兒連說話嗓音都是懶洋洋的,霧釋冰融,似水輕柔。
她分明是起床氣,但梁西朝愣是聽成了撒嬌,一臉的受用。
甚至都不忍心繼續吵醒她了。
梁西朝便先起床洗漱。
浴室臺面,他的黑色漱口杯旁邊多了一個白色的漱口杯,并排而放,所有生活用品都由單成雙,有了陪伴。
仿佛回到了兩年前在水郡灣的日子。
然而,一想到如今不過是短暫,小姑娘就要去嵐市,梁西朝臉上笑容消失。
嵐市沒有機場,得先飛到隔壁的襄市再轉高鐵,倒也不算太波折。
梁西朝拿出手機打給關明,叫他年后就在嵐市安排好一輛私人車輛,方便他之后隨時往返嵐市高鐵站和GSG新實驗室之間。
從浴室出來,梁西朝伸手拿過尤情昨晚脫在沙發上的衣服。
純白色的內衣,白色羊毛打底衫,最后是外穿的霧藍色毛衣,下身是一條羊絨的米白色闊腿褲。
他把衣服一件件拿過來,坐到床沿,俯身親了親那張仍然藏在被窩里的白凈小臉,“還不起?”
“……五分鐘。”尤情緊緊閉著眼,雙手抓著被沿把腦袋往里縮。
“真來不及了。”梁西朝失笑,瞥了眼手上的衣服,“那不然,我先幫你把衣服換了?”
尤情沒有拒絕,抓著被子的手也松開了。
她身上穿的睡衣是梁西朝的T恤,很寬很長的一件足以包裹她。
梁西朝先把主臥的暖氣調高了幾度,才把被子從她身上掀開。
眼前一幕卻叫梁西朝瞬間血氣上涌。
這姑娘在被子里賴床,原本及膝的T恤早就不知不覺卷了上來,堪堪遮住腿沿。
而擋不住的,是遍布在那片雪白里的幾個深淺不一的紅痕。
畢竟她要早起,所以昨晚的確是純睡覺,但這個純睡覺是她單方面。
而他,嘗了點甜頭。
梁西朝目光幽邃,握著被角的手背慢慢浮現起青筋,緊繃著的肌骨經脈開始突突地跳。
“……”
細細密密的感覺把尤情從睡夢中強硬喚醒,層層遞進,格外強烈。
她迅速睜開眼,徹底清醒過來的第一時間便是要推開他。
梁西朝反而因為她的掙扎而起了更深的興致。
一邊被他掌握,一邊被他吻住。
另一種意義上的接吻。
尤情低嗚了聲,有點受不了,“別咬呀……”
梁西朝倒是很快就放開了她,撐起手肘好整以暇地道:“還困嗎寶寶?”
又問,“喜歡這種被叫醒的方式嗎?”
尤情一雙眼睛已經被他刺激成霧蒙蒙的,連忙搖頭,“不困了,我要起床。”
至于第二個問題……
方才她是半道叫停他,這會兒被吊在半空中的也是她。
脹脹的,沒到點。
可她也不可能再叫他繼續,便只能暗自壓下那種感覺。
這會兒她有點慶幸自己天生冷臉,不會那么輕易被看穿。
不然,要是被梁西朝知道了,他一定會神氣嘚瑟,然后故意打趣調笑她好幾天。
“我衣服呢?”尤情問。
梁西朝拎起那件純白胸衣,“這兒呢,我幫你穿?”
尤情眉心一跳,立刻斷言拒絕,“不用,我自己來!”
剛才她迷迷糊糊就聽到他說要幫她穿衣服,還以為他是真的打算幫這個忙。
原來還是不干正經事。
沒穿反脫,她現在渾身上下就剩一件空蕩蕩的男式T恤。
尤情強自鎮定問:“我……內褲呢?”
“這兒。”
梁西朝變戲法似的又拎起一樣,“這次沒弄濕,我先脫了下來。”
“……”
他還挺驕傲!
“給我。”
她一把拽過來,整個人縮進被窩里窸窸窣窣開始穿回去-
下樓出門上車,這會兒不過五點半,天都還沒亮。
尤情已經有些著急,外婆睡得早起得也早,一般六點多就會醒了。
她除夕夜跟人以不亞于‘私奔’的方式偷偷出了門,還沒給外婆報備一聲,她要是知道了,必定會對梁西朝的印象減分。
想到這里,尤情扣安全帶的動作倏地一頓。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的首個念頭竟然已經不是擔心外婆會責備自己,而是擔心梁西朝在外婆眼里的印象了。
“怎么了,突然這么看著我?”剛上車,梁西朝便接收到她直直的視線。
尤情:“沒,早上好。”
梁西朝:“……早上好?”
尤情點點頭,正襟危坐道:“開車吧。”
“哦,行。”梁西朝啟動車子時仍然看了眼他姑娘。
好在早上路上車子少,梁西朝幾乎是踩著最高限速線把人送了回去。
為表真實,尤情進門時手里還拎著梁西朝剛半道下車給她買好的早餐。
一進客廳,果然就撞上了剛起來的岳萍,她一臉詫異:“情情?你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這是去哪了呀?”
“我去買早餐了。”尤情把打掩護的‘工具’拎起來展示。
“上次聽言怡說這家店的早餐挺好吃的,我正好起了,就特地出去買回來試試看。”
“是嗎,那我刷個牙一會兒嘗嘗有多好吃。”岳萍笑笑,還好沒有懷疑-
新年伊始,開工后一周,尤情便按照流程提交了申請調往嵐市的自薦表。
雖然嵐市地處偏遠,且發不發展得起來還是個未知數,但GSG北城總部同樣競爭激烈,因此,提交自薦表的人還不少。
負責人員篩選的正是上次尤情幫忙糾正過實驗數據的那位V5級別的老師。
他對尤情說:“以你的才能,留在總部一樣前途無限,你真的想好了要去嵐市?”
尤情點點頭:“想好了。”
在和梁西朝除夕夜的那場深刻談話之后,尤情便也把GSG內部升降調動,以及嵐市實驗室的機遇,種種情況都告訴了梁西朝,請他以一個客觀的角度幫忙判斷。
梁西朝稍思片刻便說:“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去嵐市的確是一個好選擇。”
GSG未來兩年,除了嵐市,已經沒有再新建其他實驗室的打算,嵐市雖然地處偏遠,可嵐市也正缺少像GSG這樣的認證權威機構的進駐。
市場征途可謂一片開闊。
風險與機遇并存,因而把握良機敢于挑戰的人并不多,沒想到在這點上這姑娘會和他不謀而合。
DC創投開疆擴土這么些年靠的就是一股敢于拼搏的沖勁。
“你們年輕人就是充滿干勁,有冒險精神是好事,那我便預祝你,青云得意,一帆風順!”
話落,他把核準章蓋了上去-
嵐市比北城還靠近北方,氣溫也比北城低好幾度,已經是五月,連續幾天的暴風雨下下來仍然帶著一絲涼意。
嵐市這邊有住宿分配,就在實驗室不遠租了獨棟的單身公寓,尤情分在六樓,一房一廳一陽臺的小套間,三十平不是很大,但一個人住也足夠了。
陽臺里除了尤情養的幾盆盆栽,東面墻上她打了個釘子,把一盞兔子燈掛在了上面。
是她在GSG總部辦完調職手續后的一個周末,和梁西朝一起在湖畔別墅親手制作的兔子燈。
她當時問,“不是中秋節也可以制作燈籠嗎?”
梁西朝道:“只要你喜歡,沒有什么不可以。”
回到公寓,尤情先把身上的工作西服換下,換了室內拖鞋,走到陽臺把兔子燈的開關打開。
過了五分鐘,梁西朝的電話如期而至,閑聊幾句日常后他便換了另一種沙啞綿長的語氣問,“想我嗎寶寶?”
臨來嵐市前,原定的總指揮曹總突發惡疾住院,最后管理層決定,由章黎接過開疆擴土這面大旗。
章黎與管理層談了豐厚條件,便也應下了。
章黎一直獨身住在北城,無兒無女,也沒有丈夫。
最開始,尤情以為她是不婚主義。
來到嵐市后,她們師徒情分加深不少,在一次和甲方飯局上章黎喝得有點多,在車里便拉著尤情絮絮叨叨說了不少話。
原來她并非不婚主義,而是已經和心愛之人天人永隔。
“我一直也沒問你,你選擇來嵐市,是因為總部里你和梁總的流言嗎?”
尤情說那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那你們現在怎么樣?”
章黎說:“你要是不想說,也可以不說。”
尤情想了想,便道:“兩個小時前,他給我發信息,叫我別喝太多酒。”
其實還有別的,她們今晚應酬的那個酒店恰好是梁西朝二姐名下的產業,在服務員的配合下,她喝的其實一直都是白開水。
章黎怔了下便笑開來,“好,那就好。”
“人生苦短,一定要好好珍惜,珍惜身邊人。”章黎說著,眼眶有些濕潤,望著窗外層層疊疊的山脈出神。
當然,酒醒后的第二天,章黎又恢復成颯爽精英女強人,和昨晚完全不一樣。
并且雙手搭在尤情的肩膀說:“乖徒弟,把我發酒瘋的樣子忘了!”
尤情點點頭,說好。
但她昨晚最后說的那句話,她沒忘。
珍惜身邊人。
仔細想想,在和梁西朝藕斷絲連的這些時日里,她總是被動多過主動。
如果她能夠試著給出一點回應,梁西朝應該會,挺開心的吧。
于是,聽著聽筒里他的那句想不想。
尤情勾著唇,“嗯”了一聲。
耳尖微微發熱。
其實以前,也不是沒回答過關于想不想他這種問題,但總是被逼著的,再不然就是摻雜了各種各樣的緣由在里面的。
而這一次,她想他就是想他。
純粹,直白,熱烈。
聽筒那邊安靜先是安靜了一瞬。
“嗯是什么意思啊,我不懂。”
梁西朝分明聽爽了,但就是要逗她,并且開始不著調,“只是單純的想我嗎寶寶,不想睡我嗎?”
“……”
第48章 異地戀 “好不好啊,梁西朝?”……
剛到嵐市的前三個月, 一切都是從頭做起的狀態,章黎帶著一眾組員連續加班, 到如今,實驗室各項制度秩序終于初具規模,漸漸步入正軌。
這三個月大家都在忙,假期少,尤情也就回了北城一次,看外婆。
從最開始岳萍就很支持她去嵐市, 小孫女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雛鳥終于到了展翅翱翔的那天。
當然,岳萍送她出家門時也偷偷抹淚, 但終歸是為她驕傲多過不舍。
尤情回去的那次還挺不湊巧,梁西朝剛好出差在外, 原定當天飛回來的航班又因為極端惡劣的天氣停飛, 兩人錯過見面機會。
不過, 在那天過后的第三天, 尤情中午走出GSG嵐市分部大樓, 就看到了門外等她的梁西朝。
他竟然飛過來見她了。
但那天尤情手上要做實驗的樣品堆得滿桌子, 兩人只是匆匆吃了頓飯, 剩下的時間, 在車里接了個漫長的吻。
這段時間, 他們都只有邊緣性。
被他抱在懷里接吻的時候, 她也不是感覺不出他的變化。
“我還有一個小時。”尤情看了眼手表, 濃密的眼睫毛輕輕眨動,掃過他的喉結,她在他懷中小聲地問, “要……做嗎?”
“一小時?”
梁西朝傲岸的眉眼輕挑看她,“什么時候一小時能夠我?”
“……”
“我說過,想和你做但更想你愛我,只要你這兒,”說著,梁西朝碰了碰她心口的位置,“只要你這兒有我,我一樣挺開心的,真的。”
“特地飛過來不是就為了要跟你做,你男朋友沒這么混蛋。”
雖然平時不著調的話張口就來,但那都是為了故意逗她,想看她冰山一樣的臉慢慢融化紅溫,他并非真就只想著做。愛這件事。
梁西朝抬起她下巴,輕咬她下唇,微痛,要她記住,“我過來就是因為想你了行不行?”
尤情一雙眼清凌凌地望著他,點頭。
“那這兒有沒有我,你還沒回答呢?”梁西朝用手背蹭了蹭她心口,極有耐心地引導著她。
尤情又點頭,語氣認真地說:“有的。”
白凈的小臉寫滿了正經嚴肅。
這姑娘原先不是挺會調情的嗎,怎么如今像個古板的學術教授一樣。
好像又發現了她不一樣的一面,梁西朝覺得這趟來挺值得,他像在挖掘一塊寶藏,他正在一點點了解最真實的她。
一小時后,尤情從車里下來,目送梁西朝的車子開走,便又回去繼續工作了。
尤情實在太忙,分部和總部不同,很多崗位并沒有細分出去,基本上都是一個人做兩三個人的事。
她本就有心要學,倒也不覺得累,渾身充滿干勁斗志。
自然而然,“寶寶我想去看你”這句話,幾個月來梁西朝沒少提。
“等實驗室穩定下來再說吧。”
尤情每次都是這么回復的,這也是事實,她實在分不開身。
這天下午,梁西朝又問她什么時候放假,尤情說剛接了三家企業的審核項目,接下來一個月都要往外跑,實在沒空。
“等月底吧。”她說。
說完,又覺得自己這句多少有點冷漠,想了想,便放低語氣又道:
“好不好啊,梁西朝?”
那邊驟然安靜一瞬。
緊接著沉沉兩聲笑傳來,梁西朝問道:“尤老師,是不是瞞著我偷偷去上課進修了?”
尤情握著手機一臉茫然,“上什么課?”
梁西朝慢悠悠細數:“如何對男朋友撒嬌,如何吃定男朋友,如何讓男朋友乖乖聽你的話。”
“……我沒有。”
“沒有就沒有吧。”
他說:“但我挺想被你吃。”
尤情瞬間臉微微紅,咬牙加重語氣,“大白天,能不能,正經點。”
“嗯?我怎么不正經了?寶寶你展開述說我怎么就不正經了?我可沒別的意思啊。”
他笑聲滿是促狹捉弄,又變成那副浪蕩桀驁完全不顧別人死活的德行。
尤情臉徹底紅透了,還好隔著電話線他看不見,她清咳了聲,語氣冷酷無情回復:“掛了,忙!”
不料掛斷電話從茶水間出來,正撞上同事,抬眼便問她:“你臉怎么這么紅?”
尤情只好說:“熱水喝多了,上臉。”
同事懵:“……啊?”
你要不要再胡扯一點?
在同事打趣深長的目光里,尤情暗暗打算,以后絕對不要在公司里接梁西朝的電話了。
走了兩步,她又嚴謹地想了想。
也不是不接,就,少接點,或者下次去消防通道接吧-
周五,辦公室里一群人說要去放松放松,于是章黎給大家安排了吃喝洗浴唱歌三件套。
三件套全都安排在一個地方,嵐市一家叫云浮的會所。
進門,尤情一看見內部的裝潢腳步便微微頓住,仿古庭院,屏風山水畫,宮燈,每一處竟然都像極了瑭宮。
自然,這里擺放的都只是裝飾用的贗品,和梁西朝真金白銀在拍賣會上拍下來的孤品完全不同。
很明顯云浮是在仿照瑭宮的經營模式。
尤情跟在所有人最后緩慢往里走,思緒有些飄遠。
其實在剛和梁西朝在一起那段時間,她是有些排斥被他帶去瑭宮的。
因為每次去都得陪他坐在包廂,喝酒抽煙,等他玩盡興才肯放她自由。
但是現在,此時此刻。
看著四周圍和瑭宮如此相像的地方。
她心中開始滋生想念,想念北城,瑭宮,在頂層和梁西朝度過的那些時日。
人的記憶總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去,但是和梁西朝有關的回憶,無論好壞,都是他們不會磨滅的曾經。
包廂里,有個女同事湊巧點了你不是真正的快樂這首歌。
再聽這首歌,尤情發覺自己的心境已經完全不一樣。
我站在你左側,卻像隔著銀河。
這句歌詞曾經叫她深陷惘然。
嵐市和北城隔著山山水水,也不亞于銀河了。
但她總有回去的那一天。
他們也終將,殊途同歸。
再聽這首歌,她竟然聽出了一股莫名的勵志感。
湊巧梁西朝今晚也有酒局。
他說,要去看場熱鬧。
尤情:【什么熱鬧?】
梁西朝先是發了一個輕哼的表情,然后道:【陸泊年被女人甩了。】
萬花叢中過的陸少終于也有了翻車的一天,聽說最開始陸泊年對那姑娘是一見鐘情,甚至已經打算收心和她正兒八經談戀愛。
結果對方竟然睡了他就跑了,還給他床頭放了沓錢,明晃晃地把他當鴨嫖了。
尤情抿了口酒,挺缺德地想,怎么辦,她也挺想看‘陸泊年被甩’這個熱鬧。
真是近墨者黑啊-
瑭宮包廂。
梁西朝過來時陸泊年已經喝了一圈,聞鄴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坐離他老遠,聽他說了一晚上自己真心如何被辜負的控訴,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你他媽哪來的真心?”聞鄴很想懟回去,但關愛孤寡人人有責,他忍了!
見梁西朝進來,陸泊年立刻勾肩搭背上去,“好兄弟,你終于來!”說著,還打了個酒嗝。
梁西朝無語,“別動手動腳。”
拽著他扔回沙發上,在他旁邊坐下。
陸泊年懶洋洋從沙發上挺直腰,說:“我們是同病相憐啊兄弟,來,喝一個。”
梁西朝立刻把杯子撤了回去不跟他碰杯,并道:“誰跟你同病相憐?”
“嗯?”陸泊年半醉半醒看他,“不是嗎,尤情不都跑老遠了嗎?”
梁西朝睨他,“我們這叫異地戀,懂?”
“……”
陸泊年不服氣地嘁了聲,“那還不是跟沒有女朋友一樣,看不見,摸不著,你抱著手機談戀愛,還不如被甩了呢!”
梁西朝臉瞬間一黑,酒杯與他的重重一碰,仰頸喝下,道:“那祝你被甩八次。”
陸泊年瞬間跳腳,“你好惡毒!”
梁西朝冷冷地道:“那就別說話,喝你的酒。”
看不見摸不著又怎么樣,姑娘隔著電話跟他撒嬌有多爽他根本不懂。
“……哦。”陸泊年喪氣,仰頭一口悶,“有異性沒人性。”
梁西朝:“……”
酒局過了零點才散,聞鄴把陸泊年扛走順路送回去,梁西朝沒喝多少,也沒醉,讓司機把他送回湖畔別墅。
梁西朝推門進來前一秒,尤情正在攝像頭里喊小橘的名字,逗它玩。
她離開北城前,梁西朝在她手機里安裝了監控APP,尤情偶爾會打開來看看小橘,跟它喊話。
梁西朝進來看到的就是小橘翹起高高的尾巴,挺興奮的模樣。
梁西朝沒注意到攝像頭開了,垂眸說:“這么熱情啊,特地跑過來歡迎你爹?”
小橘:?
攝像頭那邊的尤情:……
“來,讓我抱。”
梁西朝彎腰把小橘拎起來。
“喵——”梁西朝身上有酒味,小橘嗅覺敏感,全身心地發出了抗拒。
從梁西朝手里脫險,小橘立刻仰起貓頭對著玄關上邊的攝像頭叫了兩聲,仿佛在告狀。
“嗯?”梁西朝跟著掀眼看上去,這會兒才看出來,“寶貝兒,你打開了?”
好吧,本來還想暗中觀察一下的,沒想到被小橘戳破了。
尤情只好嗯了聲。
梁西朝把小橘拎起來抬高靠近攝像頭,“來,近距離讓你媽看看你。”
尤情喊了兩聲小橘的名字,小橘的叫聲立刻就變夾了起來。
梁西朝不滿地嘖了聲,把小橘放在玄關柜面,伸手薅它腦袋,“雙標貓,對著我就恨不得來上一爪子,對你漂亮媽就沒完沒了的撒嬌。”
小橘:“喵~~~~~”
梁西朝:“又罵我呢?”
尤情:“……”
看著攝像頭畫面里一人一貓的互動,尤情不禁彎了彎唇,悄悄截了幾張圖片保存下來。
她點開微信,找到之前的聊天記錄。
L:【騙你的,小橘不可愛。】
L:【你最可愛。】
尤情引用了第二句,進行回復:
【+1】
梁西朝看到信息,薄唇上揚笑得一臉痞氣看向攝像頭:“+1是什么意思,看不懂啊寶寶,能說得再直接點嗎?”
第49章 破壞欲 “梁西朝,你最好了。”……
以前, 尤情總覺得自己和梁西朝之間的共同話題并不是很多。
畢竟彼此的生活太過天差地別。
往夸張點形容,他們在床上說的話都多過白天的交流。
但是現在, 彼此見不到面,便只能依賴手機的溝通。
一周有五天晚上他們都會通話,時間一久,共同話題就這么多了起來,有時候甚至電話還沒掛斷,尤情就已經在他不疾不徐的低沉嗓音中睡著了。
電話沒掛就睡著了, 尤情覺得這樣有點不太禮貌。
沒想到梁西朝卻對此很滿意,說能把女朋友哄睡很有成就感。
梁西朝語氣吊兒郎當道:“我就喜歡聽你的呼吸聲,要不是怕你手機一早起來沒電,我能放耳邊聽一晚上。”
尤情:“……”
雖然不太理解他奇奇怪怪的爽點, 但尤情表示尊重-
上午,有個實驗要一連做四個小時不間斷, 尤情和組員石琪一起配合。
結果過程中石琪竟然心不在焉, 打破了試劑還劃傷了手。
“別動!”尤情立刻把機器中斷暫停, 握住石琪受傷的手指緊急給她沖洗生理鹽水消毒, 并立刻打開實驗室的新風設備。
章黎看到尤情臨危不亂的處理很滿意, 隨后讓后勤人員幫忙給石琪處理傷口。
“一會兒進來我辦公室。”章黎道。
石琪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
“剛才, 謝謝你了。”石琪對尤情說道。
尤情道, “下次注意點, 傷口碰到藥劑, 不及時處理會潰爛的。”
石琪苦笑了聲, 沒說話, 但臉上卻寫著,大概沒有下次了。
石琪一進章黎辦公室,其余人便扎堆圍了過來。
“石琪這是怎么了?”
“她這幾天都很不對勁!”
“昨天出報告給了我一串錯誤的數據, 還好我多檢查了一遍,要是直接發給甲方一準要被罵死!”
“我前天聽到她跟她男朋友講電話,吵起來了。”
“她男朋友是在北城吧,分隔兩地很容易出感情問題的。”
“那肯定啊,不都說異地戀十有九分嘛。”
聞言,尤情回到自己工位,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石琪想調回北城總部。
章黎沉著臉勸道:“你是在嵐市又不是在國外,這才哪到哪?你男人要是有心,哪怕是國外都會飛過去看你,這是距離的問題嗎?這分明就是人的問題!”
石琪便開始哭,說離不開男朋友。
章黎眼見勸不動,只好給她放半天假回去宿舍休息。
章黎讓尤情陪同她回去。
尤情的性格大家都知道,嚴謹又安靜,是個很合格的傾聽者,石琪這會兒情緒上頭,便一路都在跟她絮絮叨叨說著。
石琪和她男朋友吵架,不外乎是因為缺少聯系,時間不同頻,并且逐漸不再掌控對方的生活狀態。
尤情一路聽著,把她送回公寓才離開。
從公寓回實驗室的路上。
尤情腳步放慢,想起了同事們討論的那句。
異地戀十有九分。
缺少聯系,時間不同頻,不再了解對方的生活,樁樁件件,不正好對應了她和梁西朝如今的狀況。
她一進實驗室就是從早到晚,等她空下來已經是晚上,晚上總歸還要早睡,算下來彼此之間的溝通時間對比非異地戀的情侶來說,還是太少了。
尤情停下腳步,拿起手機。
微信上果然有梁西朝的新消息,她還沒回復。
尤情直接發了語音邀請過去。
那邊接下:“寶貝兒,怎么這么點打給我?這就下班了?”
“還沒。”
尤情叫他:“梁西朝。”
梁西朝笑應:“在呢。”
尤情說:“我最近要做的實驗太多了,而且時間跨度都很長,所以,我可能沒辦法盡快回你的消息。”
“你想什么時候回我都行啊。”
梁西朝問:“怎么還特地提這事兒?發生什么了嗎?”
“沒。”尤情誠懇地道,“我就是覺得,有必要跟你解釋一下。”
“行,你的解釋我收到了。”
梁西朝哼笑出聲,“放心吧,你男朋友很有耐心。”
到底大這姑娘六歲,梁西朝早就過了信息需要對方秒回的幼稚階段。
況且,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工作特性,一上班就‘撒手沒’。
事業和他,姑娘選的是事業。
他既然認了這個選擇,就沒必要從這方面找她不痛快,他也舍不得。
尤情:“嗯,謝謝。”
梁西朝一聽這話卻不樂意了:“這時候是用來謝謝的?換一句!”
“哦。”
尤情于是想了想,“那……你真好?”
那邊驟然就安靜了下來。
“嘴巴怎么這么會說話。”梁西朝沉沉一笑,嗓音變得低啞,“好想跟你舌吻啊寶寶。”
“……”
他渾不懔的氣息仿佛能穿透電話線。
尤情面紅耳赤站在原地好久。
怎么會有梁西朝這樣的人。
說自己很有耐心的時候,語氣分明挺成熟溫和,也挺正人君子彬彬有禮的。
結果沒兩句就說要舌吻……-
石琪最后還是申請調了回去,對此,辦公室其他人都挺唏噓惋惜。
實驗室已經步入正軌,這個不上不下的節點回去簡直太不值得。
石琪其實天賦不錯,在章黎心里,她雖然不及親徒弟的分量,但也是很看好的。
如今這個結局……章黎少不得給同樣有男人在北城的尤情打個預防針!
章黎目光定在尤情身上:“如果是你,你會這時候因為一個男人打退堂鼓嗎?石琪現在回去總部完全不是好時機,上面對她的個人能力和印象分都會大大降權。”
尤情想也沒想便搖頭:“不會。”
她來了就不會打退堂鼓,哪怕再辛苦。
章黎驚詫于她的果斷,又好奇,“你的想法梁總知道嗎?”
尤情點頭,梁西朝知道的,他們是達成過共識的。
“他就沒意見?”
章黎甚至有點懷疑她男人到底是不是那個心高氣傲的梁家五爺了。
“他沒意見。”尤情說。
章黎頷首,挺滿意:“還行,他在我這兒初步合格了。”
尤情臉微微紅。
章黎拍了拍尤情的肩膀,“不過我還是那句,他是梁總,你是尤情,你如果想扛住外面的流言蜚語,首先要強大自己。”
章黎強調:“千萬別走石琪那樣的路,半途而廢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入局。”
半途而廢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入局。
這句話同樣適用于她和梁西朝的關系,既然已經決定和他復合。
她就不會半途而廢。
尤情鄭重點頭:“我會的。”-
因為石琪的突然退出,尤情手頭上事情多了起來,原定的月底假期只能取消,沒辦法回北城了。
梁西朝聞此‘噩耗’,沉默三秒。
他原本已經計劃好要帶她去度假莊園避暑順便玩兩天,還讓人留出了置有圓形水床的套房。
“是意外狀況。”尤情解釋。
“下次放假什么時候?”梁西朝問。
“下個周末。”尤情保證,“下個周末我一定回去。”
“情姐,明天外出的車輛安排好了。”
聞言,尤情捂著手機抬頭對對方應了句好。
小姑娘辦公室里有哪些人,梁西朝早都摸清了,剛才那句卻是出自年輕男人的聲音。
“新同事?”梁西朝問。
尤情說是,石琪走后人員空缺,在嵐市新招了個今年六月份剛畢業的應屆生。
回不來陪她,別的男人卻可以和她一起外出工作,雖然性質不同,但梁西朝就是挺不爽。
“情姐,準備進實驗室了。”
“好,你先進去。”
尤情對電話里說:“我要去忙了。”
那邊不咸不淡地“嗯”了聲。
尤情便聽出他不高興了。
她想了想,壓低嗓音,語氣婉柔地說:“梁西朝,你最好了,別生氣。”
聽筒里的語氣就變了,“我怎么會生氣呢寶寶,又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想的,去忙吧。”
尤情勾起唇:“那晚上下班我再打給你。”-
這邊。
陸泊年眼見梁西朝陰轉晴的臉色,他嘖了聲,嘲諷:“真他媽好哄。”
陸泊年酸溜溜地說:“過來人奉勸一句,嘴甜的女人不可信!”
梁西朝掛斷電話,淡睨過去:“你老婆跑了的人懂個屁。”
陸泊年不服:“你也沒好到哪兒去,有老婆不一樣看不見摸不著!”
對此,已經合法領證,有正兒八經名分,老婆就在身邊的聞鄴,慢悠悠在他倆面前抿了口酒。
陸泊年:“你他媽品茶呢抿抿抿?!”
梁西朝:“……”-
晚上下班。
洗過澡,梁西朝的語音通話先打了過來,尤情躺到床上接。
“睡了?”
“還沒。”
那邊隱約有水聲傳來,且梁西朝的聲音似乎比平時沉抑,像是身在更加狹窄的地方。
比如,浴室。
淅淅瀝瀝的淋浴水聲也恰好印證。
尤情還沒問他是不是在洗澡。
梁西朝忽然問:“你穿的什么?”
“睡衣啊。”
“裙子嗎?”
“嗯……”
“什么顏色?”
“白……”
梁西朝聲線沙啞:“把視頻打開。”
尤情遲疑了一瞬,坐起身,靠在床頭,抬手稍微撥弄了下頭發,才點開視頻。
而梁西朝那邊卻沒把攝像頭打開。
他在單方面看她。
梁西朝問她今天都干了什么。
尤情便隨口說了幾件還算有趣的事。
梁西朝目光定在她不斷張合的粉嫩唇瓣上,越發幽深。
小姑娘睡裙是無袖款,純白襯得肌膚更加雪嫩,燈打下來在發光。
太白太干凈,男人破壞欲被瞬間激起,這下是看得見,摸不著,他繃緊到極致。
忽然聽見金屬皮帶卡扣被解開的聲音,尤情整個人頓住。
浴室,水聲,皮帶被解開。
尤情暗暗咽了口唾沫,手指蜷縮抓住被單,“梁西朝,你在干什么?”
第50章 我來接你 “老公……”
水流聲一直沒停。
男人粗糲的喘哼混在其中, 梁西朝慢悠悠把話題拋了回去:“你說呢寶寶,你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嗎?”
藏在頭發下的耳朵尖瞬間不受控制地紅溫了起來。
梁西朝仿佛就在她耳邊喘。
尤情整個人都有點不知所措, 明明他那邊的屏幕是漆黑的,可她卻好像什么都知道。
知道溫熱的水流是如何澆落在他肩膀再滑過他緊繃的腹肌和人魚線。
以及那一陣陣赧人的鼓弄聲。
她聽得一清二楚。
尤情咬了咬唇,阻止自己繼續聯想,面上冷靜著說,“那我掛了。”
“不許掛。”
梁西朝滾了滾喉結,漲得要命, 他語氣有點兇說道:“說好了回來又不回,你不用補償我的嗎?”
GSG嵐市分部實驗室有對外的,時常會發表一些推文和實驗過程圖。
湊巧今晚也發了一篇。
梁西朝點進去看,拍攝的地點是他們專門對外的實驗室。
照片里的尤情穿著白色實驗服, 內里是黑色西裝裙,長發用抓夾夾起, 幾縷碎翹, 那張小臉面無表情, 渾身充滿了學術禁欲感。
可實際上, 是一個會在電話里跟他撒嬌的小姑娘。
可當中, 有個個子挺高的男孩子和尤情挨著站一塊兒。
梁西朝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男人的直覺告訴他, 那小子腦袋往她姑娘方向偏得太多, 不對勁。
梁西朝微瞇著眼, 放大照片只盯著尤情看, 決計今晚一定要向她討要點什么來壓制自己內心的陰郁。
梁西朝看著視頻里尤情的小動作, 一看一個要命,他沉著語氣道:“不許咬嘴唇!”
“……”
尤情舉著手機的手臂微抖了下,默默改為抿嘴唇, 視線飄忽。
然后,她悄悄把手機聲音調高兩格。
梁西朝:“說話。”
尤情垂落眼睫毛,耳朵燥熱,“我不知道,說什么。”
“那就給我唱首歌。”
“我不會……”
那邊笑了一聲,“怎么什么都不會啊,故意的?”他胸腔粗沉的起伏,克制又放肆,“寶貝兒,叫我名字。”
尤情一張臉早已經不受控制地緋紅起來,她小聲念著:“梁西朝……”
“嗯。”
梁西朝沙啞著聲音引導,“還有呢,繼續。”
屏幕顯示通話時間已經三十分鐘,依照梁西朝這架勢,不動真格很難結束。
尤情抬起頭,一雙清麗的眼眸看向攝像頭,動著唇,緩慢喊道:“老公……”
以往他要她求他的時候,會逼著她喊老公。
別人是給點陽光能綻放,梁西朝是他姑娘喊句好聽的就能立刻繳械投降。
聽筒傳來的水聲漸漸變得密集,他粗沉沙啞的呼吸摻雜其中,“好壞啊寶寶。”
分明聽爽了,就非要控訴她。
尤情:“……那你好了沒。”
再不好,她都要把手機捏碎了。
“再叫一聲。”
尤情這會兒順從得不得了,一字一頓又道:“老公。”
“嗯……”
梁西朝意味不明地笑了幾聲,忽然說:“寶寶你好喜歡我啊。”
他語氣簡直過分嘚瑟驕傲,她好像看到小狗在螺旋槳式搖尾巴。
尤情沒承認也沒反駁。
當然,視頻也沒掛。
這一晚她到了凌晨三點都還沒睡著,空調溫度調低又調低給自己的臉降溫-
石琪走后補上空缺的是新招的一個應屆畢業生,叫楊游,嵐市理工大學食工專業。
章黎那會兒正好沒空,是尤情代為二面,她提出幾個問題,楊游都回答得很好。
尤情頷首,記錄下他的面試分數。
結束時,楊游忽然問:“尤老師,我之后會跟你一起共事嗎?”
尤情:“如果你的面試能通過,我們應該會是一組。”
楊游眼中隱隱閃著崇拜的亮光。
尤情把面試考核給章黎看。
章黎看完便予以錄取,并讓尤情帶著楊游。
楊游的辦公桌安排在尤情對面。
挺自來熟一小伙子,從最開始喊她尤老師,情姐,到現在已經熟絡到直呼名字。
尤情倒也不介意,大家都是這么叫名字的。
夏天悶熱。
中午食堂安排了綠豆湯,尤情坐下才想起忘盛一碗。
“我去我去!”
尤情還沒來得及拒絕,旁邊人就一溜煙跑過去了。
“楊游也太積極了吧。”
“這個年紀的小男生很好懂的,他現在啊完全就是在孔雀開屏!”
尤情遲疑了一瞬,指著自己問:“對我?”
眾同事笑道:“沒錯!”
楊游端著綠豆湯坐回來,“你要是喝完了還想要我再去幫你盛,那邊的勺子太重了,你不好打。”
尤情頷首,“一碗就夠了,謝謝。”
她把綠豆湯擺到自己餐盤旁邊,然后拿起手機,對著今日份的午飯拍了張照片。
“又報備呢?”同事打趣。
尤情勾起唇,嗯了聲。
楊游還是第一次見尤情笑,他看呆幾秒才想起來哪里不對勁。
看著尤情低頭發信息時唇邊仍然含笑的模樣,他狀似不經意問:“給誰報備啊?”
尤情直截了當說:“我男朋友。”
聞言,楊游臉上的表情瞬間皸裂。
自那之后,楊游開始刻意避著尤情,以往午飯總會想辦法湊過來坐一桌,現在也不來了。
同事于是說:“你男朋友有你真幸福。”
尤情:“嗯?”
同事指了指楊游的方向:“你會主動把桃花掐滅,給他安全感啊。”
尤情笑笑不語。
她不認為感情里男方就應該比女方付出更多,安全感他給過她,而她也會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甚至其實只是一些很小的事情上同樣給予反饋。
而且,她太了解梁西朝,他從前那些專橫霸道的性子改得差不多,唯獨對她身邊出現異性還是格外在意。
以前她很不喜歡他這樣做。
別人喜歡我是別人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她其實一直都挺獨善其身,說難聽點就是冷漠。
但現在,她也會想,明明有更好的解決方法,比如把異性對她有好感的苗頭直接扼殺掉。
梁西朝在為她改變的同時,她也在優化自己的思維方式。
異地戀并沒有成為他們的阻礙,反而讓他們都在經營感情這件事上逐漸成長-
這一周雖然忙,但尤情覺得每天都過得很快,因為周末可以回北城。
誰知越是期盼一周順順利利地過,越是會出現狀況。
周三這天,尤情如常進行樣品試驗。
可奇怪的事情出現了,明明流程沒問題,但同一個樣品做三次實驗,竟然能出現三種不同的結果,這分明不對勁。
一整天尤情都泡在實驗室里查找過程漏洞,然而無果。
直到晚上十一點她才下班,洗過澡,她又在公寓里翻找了許多資料,仍然沒找到哪里有問題。
周四一早,她取出樣品做第四次實驗,結果,第四組完全不一樣的數據又出來了。
尤情皺起眉:“怎么回事……”
同組的組員也說:“鬼打墻了?”
尤情仿佛進入了奇怪的瓶頸期,溫水一杯接一杯喝,午飯都沒心情吃。
周五,尤情接了梁西朝的電話,為了不讓他聽出不對勁,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
“好,那你先忙。”
梁西朝含笑,掛斷電話臉色便沉了下來。
“關明。”
梁西朝問:“我今天還有什么行程?”
“下午是您和王總的商務會議,緊接著晚上是飯局。”
梁西朝厲聲道:“全推了。”
關明詫異:“可,這場會議挺重要。”
梁西朝不疾不徐道:“王友明會在北城留到下周三,你去交涉把時間往后移,就說我有別的急事,他會諒解。”
梁西朝又道:“馬上給我訂票。”
關明愣住,“您這么突然是要去哪?”
梁西朝掀眼,“你說呢?”
關明瞬間就秒懂了,除了嵐市的尤小姐,還有什么‘急事’能讓梁總把原定行程推掉說走就走。
下午,窗外天色陰沉下來,等尤情從實驗室出來,發現外面已經飄起細密的雨絲。
有時候,昏沉的天氣能直接影響心情,漏洞查找依舊無果,尤情很是垂頭喪氣。
“今天別加班了,早點回去休息,放空腦子說不定就有頭緒了。”同事說道。
尤情點點頭,她倒也沒有這么輕易被打垮,只是有點沮喪。
關電腦,拿上包包出門,等電梯時尤情拿出手機,看到有梁西朝的未接來電。
電梯剛好來了,她走進去,坐到一樓走出來,站在大堂里給他回撥過去。
“喂。”
“下班了?”
聽見梁西朝的聲音,尤情心里的郁悶好像消了一點。
“嗯。”她應著,往大門口走,腳步卻被雨簾阻攔住。
接連不斷的雨,獨身等待的自己。
這一幕讓尤情突然間就想起來小學生時期獨自生活的自己。
也是這樣一個下雨天,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來送傘接回家。
只有她等啊等,一直等。
別的小朋友都在跟她說:“是不是你爸爸媽媽還沒來呀,你再等等。”
尤情便也點點頭。
可實際上,她等的不是爸爸媽媽,而是等雨停,她只能等雨停。
因為根本就沒人會來接她。
“梁西朝。”
尤情對著電話里,輕聲說:“下雨了。”
“沒帶傘嗎?”
“沒有……”
這兩天總是接連不斷推翻自己,她的心情實在有點糟糕。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喉間發澀。
“沒關系,抬頭。”
不遠處,梁西朝撐著傘朝她走了過來,“我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