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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爺現(xiàn)在有他了

    從病床上醒來,時恬有點兒茫然。

    周圍的陳設顯示這是醫(yī)院,還有醫(yī)生走來走去,問他:“醒了?”

    時恬回答:“醒了。”

    “讓我看看,還有哪兒疼嗎?”醫(yī)生捫他的后腦,時恬感到頸后纏著一堆紗布,皮膚被線撕扯,應該進行了傷口縫合。

    時恬呆呆的坐了會兒,問:“我一個人來的嗎?”

    醫(yī)生說:“不是,是應宗帶你過來的。”

    時恬想起了之前發(fā)生的事,再看手表,現(xiàn)在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

    時恬問:“我能下床出病房嗎?”

    “自便。”醫(yī)生對他沒有太大的要求。

    時恬掀開被子趿上拖鞋,換了醫(yī)院的衣服,看起來身形纖瘦,走了兩步又問:“聞之鷙現(xiàn)在在哪兒?”

    醫(yī)生說:“七樓。”

    上次醫(yī)治的地方。

    時恬拿起旁邊的外套,但領口沾了血污,已經不方便再穿上。從衣服里摸出手機,時恬看了下。

    還剩30%的電量,有幾個顧澈的未接電話,大概在十一點時被接通。

    時恬猜測,或許是應慕懷接的電話。

    時恬準備關閉手機,彈出了新的消息。昨晚十一點半,咸魚群里的聊天。

    【蘇蘇:我剛聽同學說校外有Alpha失控了???】

    【夏:是聞哥。】

    【蘇蘇:聞哥???聞哥不是剛從醫(yī)院出來?怎么了?】

    【夏:給你看視頻,我朋友圈有人瘋狂轉發(fā)。甜甜已經在醫(yī)院了,唉。】

    時恬點擊視頻,顯示該視頻不符合國家相關法律法規(guī),已被屏蔽。

    ——包括夏侯侯接著發(fā)的幾條鏈接,截圖,全被屏蔽。

    聞之鷙作為宗主,他的負面新聞一直有宣傳部門嚴防死守,基本大家只是心照不宣,口耳相傳,很少有實質性的證據(jù)。

    時恬指骨撫摸著屏幕,接著往下翻。

    【夏:小明哥跟我說的,那幾個混混都送了醫(yī)院,似乎沒有生命危險。但很多路人無辜被殃及,去接受心理治療了。】

    ……心理治療。

    時恬左右試探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沒什么問題,聞之鷙的信息素傷害其他人,不會傷害自己。

    但昨天造成那么大的影響,應該也是跟看見自己受傷有關。

    時恬攥緊了五指。

    他走到病房外的辦公室,應慕懷正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神色凝重。

    時恬敲門:“我能進來嗎?”

    應慕懷抬了下眼皮,沒否認。

    時恬進去,問的忐忑:“聞哥,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在休息。”應慕懷說。

    時恬指尖摳著衣服袖口,張了張嘴,說:“叔叔對不起。”

    這一聲,在安靜的病房中顯得特別響亮。

    應慕懷偏頭,不帶感情的冰碴雙眸凝視他。視線里的少年清新秀美,因失血導致臉色略白,但眼睛又大又亮,看人時能感覺到他獨特的真誠。

    “如果不是我,聞哥也不會有這么大的情緒波動,也不會出事。”

    “……嗤。”

    聽完,應慕懷竟然笑了一聲。

    時恬驚訝張大眼睛,下一秒,聽見他說:“你想多了。”

    應慕懷說:“他的病跟你沒有關系,不必攬責任。”

    時恬安靜了一會兒:“可是昨晚……”

    “——沒有昨晚,以后也會無數(shù)次為你失控,”

    應慕懷打斷他,“也許是親密接觸,小吵小鬧,甚至讓他高興的事。他的病在身體,不在你。”

    “……”

    時恬怔住了。

    說實話,頭一回來冷冰冰應宗嘴里聽到這話,時恬驚訝極了,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電腦屏幕監(jiān)控著病房內一舉一動,能夠看見聞之鷙安靜待著,分不清是靜坐還是沉睡。包括他的血壓,心率和腦波,一切都在密切關注中。

    應慕懷重新說話,聲音低了很多。

    “他的病是我一手造成的。”

    聞言,時恬抬頭。

    應慕懷依然是張無懈可擊的冷臉,面容俊美矜貴,但眼角已經顯出了歲月的紋路,微抿的冷肅的唇角,能感覺到他的堅定,冷酷和殘忍。

    聽出他似乎想說什么,時恬疑問地嗯了聲:“我不太明白。”

    半晌,應慕懷卻沒再說話。

    知道他一直是比較冷淡,懶得說話,這一點聞之鷙偶爾跟他還挺像。時恬沒再多嘴,問:“我能不能去看看聞哥?”

    應慕懷閉了閉眼,其他人不能進,但時恬可以。

    “去。”

    *

    病房中,暖氣開得有點兒高。聞之鷙給手臂往上抬了抬,壓住了被角,繼續(xù)看手機里的開心消消樂。從昨晚打了鎮(zhèn)靜劑,他現(xiàn)在興致懨懨,瘟的很,甚至懶得玩任何需要用腦的游戲。

    就這么打發(fā)時間吧。

    門口響了響,聞之鷙抬頭,穿著病號服的小Omega從外面進來。

    時恬左右看了圈,確定沒外人,兩三步走近:“聞哥,我來啦。”

    聞之鷙抬起眼皮,時恬后頸有傷,所以頸部包裹的嚴嚴實實,頭上還纏著帽子,打扮像個頭重腳輕的印度阿三。

    沒忍住,聞之鷙笑了聲。

    時恬眨了眨眼:“你笑什么?”

    聞之鷙垂眸,回答干脆:“笑你傻逼。”

    “……”

    時恬作勢打量他,片刻后說,“我不知道你哪兒來的勇氣說別人。”

    他倆現(xiàn)在,都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越是互相打量,昨晚的事情想了起來,時恬有點兒尷尬,慢吞吞在他身旁坐下:“你昨晚好猛啊,聞哥。”

    話里的意思,聞之鷙靜了一兩秒,沒什么情緒開口:“還不是因為你太菜了。”

    短暫的沉默。

    倒確實是這個理,時恬抓著他的手,哄著說:“聞哥可太厲害啦。”

    聞之鷙手添了新的傷口,按他身體驚人的愈合能力,已經結痂。昨晚施加了暴力,現(xiàn)在抓緊,卻并不感覺可怕。

    “時恬。”

    許久,聞之鷙偏頭,喊他的名字。

    時恬緊張地眨眼,和他對視,意識到了他要訓自己。

    聞之鷙說:“以后不要讓我擔心。”

    莫名的,時恬心里有點兒酸楚,不知道該說什么,洇著嗓子說:“對不起。”

    “不要你說對不起,”聞之鷙垂眸看他,“我知道你想幫助其他人,但以后管閑事前先考慮一下,如果你因此遭遇不測,我,和顧叔叔,會有,多難過。”

    病房很安靜,只有滴答的鐘表在走。

    聞之鷙后半句話聲音壓得很低,抵入耳膜,一瞬間讓時恬心里仿佛軟化了。

    時恬情緒瞬間崩潰,吸吸鼻子,踢開拖鞋,裸著纖細的腳踝往病床上爬。

    他聲音抽抽搭搭的:“聞哥,對不起。”

    他爬到聞之鷙身上,探出雙臂摟著他,哽咽說:“對不起,因為我以前寄人籬下,他們都說我不該存在,但我卻覺得所有人都很重要,很想幫幫他們……”

    少年眼睛通紅,好像挨了老師訓立刻語無倫次解釋的小孩,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作為身份敏感的小孩兒,他從小到大這樣解釋過很多很多次。

    聞之鷙抬手護著他腰,嗯了聲:“這樣想很好,但以后遇到不能解決的事情,先告訴我。”

    短暫的沉默。

    時恬似乎在想什么,搖了搖頭,聲音混合著復雜的情緒:“……但我并不是,一直都有你。”

    以前,他就習慣騎著自行車沖進飛機大炮的巷子里,觸了霉頭掉頭就跑。

    沒有任何人,能對他施以援手。

    時恬一直想的是,只有自己變得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

    空氣中安靜了片刻。

    聞之鷙說:“但你現(xiàn)在有我了。”

    “嗯,我有你了。”

    時恬悶頭滿腦,撞到他懷里。

    聞之鷙輕輕摸了摸他的背,說:“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甚至包括,你自己。”

    這樣的話題太過沉重,時恬往他領口擦了側眼角:“嗯嗯,以后不會了。”

    “你是我最珍惜的寶貝兒。”

    雖然肉麻,時恬還是配合點頭:“我知道啦。”

    他難得乖一次,聞之鷙訓完,也再說不出一兩句重話了,捏捏他下頜。

    “說兩句,這就哭了?”視線內斂,落在他臉上。

    “……”

    時恬覺得丟臉,改口說:“我是看你這么慘,怕守寡,才哭的。”

    他不太安分地隔著被子在聞之鷙身上動,接著,被扣住肩膀:“冷嗎?”

    時恬只穿了單薄的衣服,點頭:“冷。”

    聞之鷙掀開被子:“進來。”

    病床上的被子,時恬低頭,見床單整潔如新一塵不染,怔了怔。

    這是要跟聞之鷙進一個被窩嗎?

    想起辦公室的監(jiān)控,時恬有點兒猶豫,聞之鷙拿起手機,漫不經心轉移話題:“幫我打游戲。”

    時恬點頭,屈膝慢慢往里爬,冰冷的手腳挨到了他溫暖的身側,立刻被抱進了懷中。

    姿態(tài)親密異常,時恬肩膀抵著他胸口,適應后看向手機屏幕,驚訝了:“你玩開心消消樂?”

    聞之鷙瞥他:“嗯?”

    時恬磕絆問:“為,為什么啊?”

    像他這種玩大型戰(zhàn)爭和全息真人殺戮的大佬,居然在專心玩消消樂?

    聞之鷙安靜了兩秒,說:“養(yǎng)生。”

    “……”時恬轉回視線,對于開心消消樂,他的經驗很豐富。

    “點這里,可以有個炸彈。”時恬戳了戳手機屏幕。

    “嗯。”

    聞之鷙給手機挪到更適合時恬操作的位置。

    時恬手指點著,不知不覺,把手機拿過來專心通關,順便修建夢幻花園。

    沒多久,時恬感覺到肩頭被重物壓緊,沉甸甸的。

    側目,聞之鷙骨感鋒利的下頜搭在他頸窩,鴉羽長睫微垂,鼻梁和唇瓣犀挺,呼吸變得很平穩(wěn)。

    ——他睡著了。

    時恬偏頭,不知道該不該叫醒他,短暫安靜時,想起聞之鷙以前說的話。

    因為疼痛,他會整夜失眠。

    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可現(xiàn)在,才一會兒的功夫,他抱著自己睡著了。

    或許真的困的太久。

    第72章 爺聽墻角

    肩頭承擔著重量,直到時恬肩膀發(fā)軟,才輕輕喊他:“聞哥。”

    聞之鷙眼皮動了動,肉眼可見的醒轉艱難,掠開一道虛虛的縫,眼神收斂半晌才聚焦。

    時恬說:“你躺床上睡,行嗎?”

    聞之鷙:“嗯?你要去哪兒?”

    “我就在這兒,哪兒都不去。”時恬說,“肩膀酸了。”

    聞之鷙懶洋洋低應了聲,拉著被子躺下,長腿蜷著給時恬騰了半邊地方。

    他半垂著眼簾,眉眼涂抹了一層一層的光影,視線晦暗,卻直勾勾看著時恬,有點兒不愿意睡過去。

    他看時恬。

    時恬也看他。

    “你睡呀。”時恬半趴下,秀氣的眼睛睜大,像伏在床頭探頭探腦看主人睡覺的小貓咪。

    聞之鷙看著他,發(fā)出了邀請:“要不要,一起睡?”

    “……”時恬搖頭,“我剛醒,我不困。”

    聞之鷙默了默:“你就不能說,你困嗎?”

    被攝像頭看著,時恬確實不大好意思,探手故技重施用摸隔壁大黃的手法摸摸他頭發(fā):“睡吧,睡吧。”

    他聲音軟,也不知道誰哄誰。

    估計哄不了聞之鷙睡覺,又要磕磕絆絆著急了。

    嘖。

    為了哄小廢物,聞之鷙散漫的應了聲,說:“那我睡了。”

    他闔上雙目,時恬坐在旁邊玩了幾把游戲,算陪他。他敲手機本來很用力,刻意放松了點兒力道免得打擾到聞之鷙。

    許久,放下手機,時恬偏頭看他。

    確定聞之鷙睡沉了,時恬才躡手躡腳離開病房。出來,想去跟應慕懷打個招呼,卻發(fā)現(xiàn)辦公室還站著另一位高大的男性Alpha,背身是寬闊的肩胛骨肌肉,身高直奔190,被一身工裝褲和黑色外套勒的肌肉緊實,身材極其精悍。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應慕懷面容憤怒,正沖他喊:“滾出去!”

    這么一聲,時恬嚇得腿都軟了,但男人不為所動,開口,是有點兒嘶啞但男人味很足的聲音。

    “吼什么啊你吼?”

    應慕懷看見時恬,皺眉,沒說出下句話。

    Alpha反而不依不饒了:“回來帶孩子都大半個月了,也不說聲想我,看剛才視頻里兒媳婦怎么疼你兒子嗎?能不能學著點兒?”

    “閉嘴!”

    應慕懷給手里的文件砸出去,Alpha輕松躲開,朝后招了招手:“小顧,幫忙帶下門。”

    時恬站在門口,左右掃了一圈,不知道他說的小顧是哪位。

    Alpha大概以為那個“小顧”在乖乖帶門了,擼著袖子朝應慕懷過去:“來,寶貝兒,老子抱抱。”

    ……操。

    這他媽也太勁爆了。

    時恬好奇地重新瞟了下這個背影,猜測應該是聞之鷙任職于軍部位高權重的父親,大概是聽說了聞之鷙的病情,趕了回來。

    不要打擾夫妻的相處,時恬默默偽裝成“小顧”要帶門,見應慕懷推了他一把。

    “給我正經點兒。”

    罵完,應慕懷繞開他走過來,怒氣還沒消下去,聲音很冷:“他怎么樣了?”

    時恬有點兒尷尬,說:“睡著了。”

    聽到時恬的聲音,那個背影猛轉過來,嘴里同時發(fā)出聲“操?”。

    他跟時恬面面相覷。

    聞堰:“……”

    時恬:“……”

    他俊朗的臉時恬已經在電視上看過很多次了,每次和鄰國有什么軍事活動,都能看見他陰森森咬著牙發(fā)表軍事宣言,氣質特別沉穩(wěn),強勢,鐵血甚至兇殘。

    ——不過時恬今天才發(fā)現(xiàn),聞元帥還帶股兵痞味兒。

    時恬抬了抬手,不知道該喊什么,想了想后規(guī)矩道:“聞叔叔。”

    “……不好意思啊剛才,”聞堰往前走了兩步,“我沒注意到,還以為是小顧在這兒把門,你,你是叫時恬對吧?”

    跟他見面,時恬有點兒緊張,點頭:“是的。”

    “好,很好,”聞堰剛才在后輩面前失德,挺尷尬的,不知道說什么,“那你去忙吧。”

    時恬:“?”

    那你去忙?忙什么?

    這結束話題的操作,果然符合軍人的干脆直接。

    不過他都這么說了,時恬退出去,看見一位青年Alpha拎了瓶礦泉水迅速跑來,到門口,立刻被聞堰吼:“你他媽去哪兒了?”

    青年謹小慎微:“呃,給,給您買煙,不是您吩咐的嗎?”

    辦公室內沉默了兩秒,接著傳來聲音:“……帶上門。”

    青年連忙給門關上。

    就遲走這么兩步,時恬就聽到了激烈的打斗聲,仿佛是被A4紙重重抽打,又像是肢體間的糾纏與壓制。青年露出為聞堰擔心的神色。

    “……”

    時恬抿了抿唇,走到自己病房門口,看到了顧澈消瘦的身影。

    時恬怔了怔,快步過去。顧澈手里拎著燉好的雞湯,摸摸他脖子,露出微笑:“你看你現(xiàn)在傻乎乎的樣子。”

    時恬還以為要被罵,松了口氣:“還行吧我感覺,造型新潮,洗剪吹都沒這樣的。”

    顧澈笑了聲,抓住手揉了揉:“疼不疼啊?”

    “不疼。”時恬說完,“我最喜歡喝雞湯。”邊說,給湯倒出半盅,滾燙的鮮味兒,小口往嘴里嘬飲。

    “怎么又受傷了?”顧澈嘆了聲氣,“我聽警察說了怎么回事,女孩子讓我向你說聲謝謝。”

    “謝什么?”時恬連忙放下碗,唇上還抿著一痕油漬,發(fā)誓似的,“爸我錯了,以后再干這種事,我肯定先考慮打不打得過,先想想你會不會難過。”

    他半認真半逗顧澈開心,果然,顧澈笑了:“學的油嘴滑舌了,你。”

    時恬笑了笑,小聲說:“聞哥教的。”

    顧澈:“嗯?”

    “聞之鷙教我的,”時恬說,“他昨天也可生氣了。”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

    顧澈對這件事有所耳聞,當時在警察局看見聞家不斷向無辜路人道歉,應慕懷也彎下了高傲的脊梁,才知道聞之鷙因他失控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顧澈眉眼猶豫,怔了怔,說:“他怎么樣了?”

    “一直在觀察中。”

    時恬垂著腦袋,答的有氣無力。

    他不太清楚聞之鷙具體的病情。

    但人的身體仿佛機器,故障出多了,磨損嚴重,怎么會精密如初?

    聽出他話里的意思,顧澈也沉默了會兒。他一直對時恬的戀愛抱著不認同也不去管的態(tài)度,形勢所迫,但聞之鷙對時恬的好,讓他心里堅定的東西瀕臨瓦解。

    瓦解,卻也只瓦解了一半。顧澈揉揉時恬軟乎乎的頭發(fā):“你乖乖的啊。”

    時恬讓他揉的毛毛躁躁的,飛快喝完了雞湯,打了個滿足的呼嚕。

    “好喝。”

    *

    因為琴房有課,顧澈很快拎著空了的保溫桶離開了醫(yī)院。

    時恬扳手指頭數(shù)到中午,猜測聞之鷙補覺補足了,才上樓去。

    去聞之鷙病房需要向應慕懷申請權限,時恬到門口,又聽見窸窸窣窣的吵架。

    但應慕懷情緒穩(wěn)定多了,聲音咬緊:“你一點兒都不關心他。”

    聞堰:“沒有啊,隊里有很多事兒,這不我聽你一說話,立刻就趕回來了。”

    時恬沒打算聽墻角,指骨落下去前,突然被門內一陣拍桌子的“啪!”給震懾住,呆呆的,猜測發(fā)脾氣的應該還是聞之鷙他爸爸。

    “你不關心他算了,反正他是我生的,我管他一輩子。”

    好像是錯覺,應慕懷的聲音,似乎有點兒嘶啞。

    感覺……哭過似的。

    聞堰聲氣很低很低:“我真沒有。”

    “咚咚。”

    時恬重新蓄力,敲了門。

    門打開,聞堰叼著煙,垂眸看了他一眼:“時恬?你有事兒?”

    “我想去看看聞哥。”時恬說。

    “去吧,去吧,他剛醒起床氣大,正到處找你呢。”

    時恬應了聲,余光里應慕懷背對著他,穿著醫(yī)院那身修裁有形的白大褂,挺拔又高挑,卻有種摧折般的荏弱感。

    莫名,時恬想起剛才小爸的話。

    昨晚應慕懷在警局,向無辜路人逐一鞠躬、致歉。

    這么挺直高傲的脊梁,是為聞之鷙……彎下來的嗎?

    ……

    不知道為什么,時恬看著他的背影,感覺他似乎很傷心。

    平時冰冷緊繃的讓所有人害怕,只有在聞堰面前,情緒才裂出口子。

    ……

    沒頭沒腦想著,時恬去了聞之鷙的病房。

    剛有人送進來午餐,橫七豎八放在桌上,聞之鷙沒感覺出多有興趣,只是眉眼晦暗,顯然非常焦躁。

    他手指無意識扣住床沿,低聲問護士:“時恬呢?”

    時恬快步過去:“在這兒。”

    時恬飛快挨著他坐下,抿了抿唇,笑的特別乖。

    聞之鷙情緒放松了也沒別的話,得知時恬吃過午飯,分開筷子斯條慢理地進餐。

    不用安撫他,時恬坐著沒事兒,又想起剛才辦公室的爭執(zhí)。

    以及上午那句……聞之鷙的病都是他害的,什么意思?

    想不出答案,時恬輕輕扯了下聞之鷙的袖子。

    “聞哥。”

    聞之鷙掠起眼簾:“嗯?”

    “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時恬打量他神色的細微變化,“可能有點兒冒犯。”

    聞之鷙側目,表示在聽。

    時恬半坐在病床上,晃著小腿歪頭打量地面,走神兒似的:“聞哥,你爸爸是怎么生你的啊?”

    似乎沒預料到時恬會問這,聞之鷙靜了片刻:“好奇?”

    “Alpha不是不能生寶寶嗎?”時恬比劃了下,“女性Alpha也不能。我剛在辦公室,還見到你另一個爸爸了。你跟他……父子關系還融洽吧?”

    “?”

    聞之鷙看他支支吾吾,莫名笑了,“怎么就不融洽了,時恬?”

    時恬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剛才在辦公室聽這兩句,聞堰生了兒子沒工夫管的失格爸爸形象已經呼之欲出,難道……不是?

    聞之鷙垂著視線,筷尖拔了下米飯:“你問我爸爸怎么生的我?”

    時恬點頭:“嗯嗯。”

    “說來話長,”聞之鷙開口,“Alpha不僅不能生育,Alpha之間,也禁止通婚。”

    說起這個時恬振奮了!

    尤其應宗和當初的聞宗位高權重各自為政,太過強勢的政治聯(lián)姻一直被帝國王室提防禁止,但兩人并沒把傀儡君主的忠告放在眼里,執(zhí)意修改憲法,并且完婚,消息當時舉國震驚。

    聞之鷙慢慢道:“我父親最開始并不想違背對帝國的誓言,同我爸結婚,所以提出分手,短暫和他分開了一段時間。”

    感覺到話里意味的收緊,時恬前傾,好奇著下文。

    聞之鷙說:“但九個月后,我爸重新找到我父親,要求結婚,因為,他已經把我生下來了。”

    時恬驚訝:“啊?”???

    所以,到底,怎么生的?!

    第73章 爺不守寡!!!

    有關幼年而起的記憶,聞之鷙能想起的只有實驗室,試管,柵欄上成排的試劑和培養(yǎng)皿。小時候經常生病,除了待在醫(yī)院,大部分時間也在應慕懷的個人實驗室。

    身體帶來的刺痛、無止境服用藥物和偶爾失憶般的意識失控,當醒來時雙手沾著血,曾經讓聞之鷙誤以為這才是真正的人類,這才是真正的生命。

    但后來他走在大街,朗朗晴空,看見其他小朋友臉上洋溢著笑容,身體健康,禮貌來往,似乎和他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

    ——尤其當他發(fā)瘋似的施加暴力時,所有人都會遠離自己。

    聞之鷙問了爸爸,為什么自己和其他小孩兒不一樣。

    應慕懷沒有掩飾,給出答案。

    顯得安靜的房間內,聞之鷙開口,嗓音聽不出情緒:“雖然人類從15、6歲才進入分化期,但已經有能在胚胎時期監(jiān)測性別的黑科技了,只不過因為違反人倫與法規(guī),并沒有大規(guī)模公開。”

    時恬點頭:“比如某些家庭重A輕O,會選擇打胎?”

    “對,”聞之鷙接著說,“性別刻在基因里,A與A不能相愛,禁止通婚,除了體內沒有生殖腔導致無法受孕,第二,兩者細胞內基因中的性染色體也無法組合成任何一種性別。”

    “啊?哦。”

    不能組成性別,肯定生不了小孩。

    時恬聽的迷迷糊糊,不過他記得以前生物課學的黃豌豆、白豌豆,當時聽老師都講餓了,大致記得內容。

    時恬問:“然后呢?”

    “然后……”

    聞之鷙似乎思索著什么,垂下頭,挺直的鼻梁被燈光洇出點兒潮意,眉眼陰影晦暗,語氣似乎并沒把這當成一回事。

    “我爸爸為了得到和我父親的孩子,修改了自己的精細胞基因,和我父親結合,培養(yǎng)出了‘我’的胚胎。”

    “……”

    宛如聽見不可思議的事,時恬驚訝地抓了下頭發(fā),隨后更多流露出猶豫,吞了吞口水說:“我記得去年看過一個新聞,基因編輯技術,這是被政府禁止的。”

    因為技術尚不成熟,不確定生出來的孩子是否會攜帶并發(fā)癥,污染基因庫。

    編輯人類基因嚴重違背倫理道德,當時的科學家受到強烈抨擊,甚至丟了飯碗。

    那會兒,時恬讀高中不太關注時事,但這事兒老師特別講過,說以后寫作業(yè)又有涵蓋科技與人性思考意味的素材了。

    聽到時恬的駁斥,聞之鷙在椅子里換了個坐姿,重新看向他。

    時恬是個乖小孩兒,從來上位者說什么,他信什么。

    聞之鷙沒忍住,抬手捏著他下頜揉了揉,給腮上的小肉肉捏成一團。

    下頜骨微微磨合,時恬覺得嘟著嘴不好看,擰他的手:“干嘛?放開。”

    “嗯,”聞之鷙松了手,繼續(xù)正題,“據(jù)我所知,國內暫且不提,國外有不下十處政府投資的秘密研究所,用以尋找改良人類基因的方法。”

    時恬眨眼:“膽子這么大的嗎?!”

    看他憤然的反應,聞之鷙沒忍住,嘴角的弧度彎了點兒。

    “從□□普及、核武器被禁用后,各國的軍事對峙大部分成了局部熱戰(zhàn)。不能進行大規(guī)模戰(zhàn)爭,所以對單獨的特種小隊作戰(zhàn)有了更高的要求。”

    聞之鷙怕他聽不明白,簡單道,“特種兵,懂?”

    時恬趴在他腿上,歪著頭,嗯了兩聲。

    “軍事訓練強度越來越高,但人身體的承受能力有限,所以科學家試圖培養(yǎng)出一種‘完美戰(zhàn)士’,他們更聰明,更強壯,更敏捷,感情殘酷冷漠,攻擊性和戰(zhàn)斗性人格更強烈,天生適合戰(zhàn)斗,他們被作為專門的軍事武器。”

    時恬似乎快要明白什么,輕輕抓著他的手,插入五指。

    隨即,耳側傳來聞之鷙裹挾涼意的聲音。

    “我爸爸,正好從事這方面的研究。”

    時恬抬頭。

    頓了頓,聞之鷙接著說,“他編輯了我尚且是胚胎時的基因,植入人造子宮,生出了我。”

    時恬突然感覺手足無措,呆呆地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聞之鷙比任何Alpha都完美,他體征英俊高大,身體素質強到爆,在《逃殺》游戲里是A值能甩第二名幾千萬的超級大佬,他一切都很完美,看不出有任何問題。

    時恬張了張嘴,還是說不出話。

    聞之鷙反握住他的手:“Alpha基因天生比普通人更好戰(zhàn),強悍,精力充沛,所以雙Alpha結合一直是這個實驗的研究方向。我爸爸本意只想讓我產生性別,但他無法用基因手術刀剪去讓我好戰(zhàn)殘忍的性染色體。誤打誤撞,他成就了這個實驗,也造成了我,賦予我生命。”

    “……”

    半晌,時恬終于問起,“這項科技,不會有副作用嗎?”

    “嗯,我不是第一代實驗品。”聞之鷙點了點下巴,“超高運作意味著超高磨損,這些培養(yǎng)出的完美戰(zhàn)士,迄今為止,壽命都很短暫。”

    都是曇花一現(xiàn)。

    所有的強大和完美只能曇花一現(xiàn)。

    聞言,時恬心口震了一下,好像被什么東西擊中,產生不可遏制的麻痹感。

    他重新看向聞之鷙。

    聞之鷙態(tài)度依然散漫,半垂著眼皮,好像說了事不關己的話。不知道出于何種心理素質,還是骨髓中對于自己生命的冷漠,他選擇的情緒是平靜處之。

    時恬懵了。

    他就想談個甜甜的戀愛,得知聞之鷙身體有頑疾已經覺得自己可慘了,聽見這些話,更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不想生命中珍視的人,變成轉瞬即逝的回憶。

    莫名,時恬越想越悲涼,往前抱住了聞之鷙的肩膀,往前抽抽搭搭坐到他大腿上。

    聞之鷙接著說:“不過,我……”

    他身體跟其他“武器”不一樣,并非完全不可救治。但這句話剛說出個頭,聞之鷙聲音頓住,察覺到了時恬情緒的崩潰。

    Omega眼角通紅,半喘不上來氣,恨恨地伏在聞之鷙肩頭,好像被什么東西惹著了。

    聞之鷙手剛搭上去,立刻被時恬推開。

    “怎么了?”

    “滾。”

    時恬用力吼了聲,他白皙的側臉被情緒染了層緋紅,耳尖微微顫抖,說這句話完全不像一個發(fā)脾氣的人,反而像小孩兒。

    吼完,時恬上氣不接下氣,說:“——你這個愛情騙子。”

    “……”

    聞之鷙眼皮跳了下。

    “明明身體不好還來勾引我,而我居然這么容易就被你勾引了。”

    時恬沒想他剛才要說的話是不是解釋,心里直喊可惡,又抱他抱得特別緊,難過的不行:“……怎么能讓我喜歡你,又馬上考慮守寡的問題。”

    “……”

    聞之鷙偏頭看別的地方,莫名,唇邊有了點兒弧度。

    時恬抵著他頸窩,貓貓球似的拱個沒完沒了,柔軟的頭發(fā)拱蹭,撓的聞之鷙心口癢癢的。

    時恬聲音特別凄楚:“你該不是英年早逝前,還要讓我給你生個寶寶吧?”

    聞之鷙:“嗯?”

    “就算可以繼承你的萬貫家財,”時恬聲音頓挫,憤怒的不得了,“我也絕對不會帶孩子!給你守一輩子寡!”

    ——那“寡”的聲兒特別大,像情人節(jié)損友點的孤寡青蛙。

    呱。

    呱呱。

    呱呱呱的。

    聞之鷙舔了舔唇,不知道該說什么,垂眸打量盯著懷里哭的眼睛通紅的少年。

    Omega是真的可愛,一邊罵他不讓他碰,但手指又攥得他特別緊,沉浸在自己的腦洞里,神游天外不知道在說什么。

    “你死了,我,我就不愛你了。”

    “早知道就不喜歡你了。”

    “可惡!!!”

    “……”

    ——真他媽可愛死了,身體涌上那股沖動聞之鷙幾乎克制不住,抓住他下頜,偏頭氣息厚重地吻他潮濕的唇。

    時恬卯了勁兒,用力推他。

    聞之鷙停下,低聲問:“嗯?”

    “你干什么?”時恬心態(tài)要崩潰了,“你已經不打算偽裝,要來硬的了嗎?”

    “……”

    聞之鷙是真好笑,客氣的退回去,視線目不轉睛看他一舉一動。

    時恬想到什么,明知不可能,卻忍不住說:“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越吵越離譜,聞之鷙舐著齒尖:“我不喜歡你?”

    “嗯,你就是想在死前,留個種。”

    “……”

    “說中你痛處了嗎?不然你為什么不說話?”

    “…………”

    少年身上的花香味兒清淡,聞久了,卻特別撩人,透著誘惑似的甜香,讓聞之鷙有點兒心神不寧。

    時恬氣話說夠了,瘦白手臂重新環(huán)過他脖頸,哽咽說。

    “能不能,能不能治好?”

    “我特別想,一直喜歡你。”

    “……”

    聞之鷙搭著他后腰,給人往大腿上墊了墊。

    時恬在他懷里動來動去,好像不聽話亂拱的小貓,只能讓人產生無可奈何的喜歡。

    “聽我說,”聞之鷙掰著他臉,強勢道:“其他人壽命短,是因為沒遇到救贖。”

    不太明白他話里的意思,時恬怔了怔。

    聞之鷙視線內斂,目光對時恬毫無遺留,一字一頓開口。

    “但我,運氣很好,遇到了你。”

    想起他剛才似乎有話沒說完,時恬哽了一下,有點兒難堪但心情明顯晴朗了不少。

    很幸運,自己能撫慰他暴虐的信息素,也只有自己,能安慰他的痛楚。

    第74章 爺抱著你睡

    門外的動靜來的很突然。

    湛明跟蕭危一伙兒從門外進來,拎著水果鮮花和慰問品,放桌上后轉身就看見時恬哭兮來呆縮聞之鷙懷里。

    “嘶……”湛明嘖了聲。

    時恬現(xiàn)在就特別慘,頭上帽子摘掉了,頸口裹著白紗,但不妨礙一張臉白皙清瘦漂漂亮亮,看人的時候幾分無辜加真摯。

    ——特別清純綠茶一長相,但凡出點事兒,是個人都站時恬。

    湛明也不例外,回頭嚷嚷:“聞狗,你是人嗎?又惹時大哥哭,你過不過分?”

    聞之鷙沒反駁,掃了眼他們拎的水果籃,開口。

    “演什么孝子戲?”

    “……還不聽說你爹和爸都來了,我爸讓送的,在長輩面前好好表現(xiàn)。”湛明到病房旁拉開折疊床坐下,回頭繼續(xù)訓,“我說你能不能讓時大哥省點心?”

    蕭危挨著他坐下,旁邊還有個靠近時恬的位置,顧焱看了一秒鐘,覺得就這么站著挺好。

    聞之鷙拆開包裝,給時恬遞了個橘子,時恬捏著橘子沒緩過勁兒,也不是很想吃,整個人瘟在原地。

    湛明又看聞之鷙:“你個畜生。”

    聞之鷙:“……”

    “是不是又強制愛未遂?”

    “……”

    “跟你說了百八十遍了疼老婆疼老婆,說不聽啊你——”湛明搖唇鼓舌,下一秒被聞之鷙一腳踹上了椅腿,整個人抖了一下,然后若無其事噤聲。

    時恬默默剝橘子,剝完往嘴里塞,塞得腮幫子鼓鼓囊囊的,抿著清甜的汁液,心情這才稍微好了點兒。

    湛明他們特意來看望聞之鷙,拿出一副撲克:“今天我們就陪你一下午,打牌嗎?”

    聞之鷙坐旁邊看時恬吃橘子,側目,好像對他們視若無睹:“沒必要來看我。”

    “啊?”湛明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哦,你現(xiàn)在是有老婆陪,兄弟就沒用了是吧。”

    聞之鷙嗯了聲:“是。”

    湛明:“……”

    不過湛明心態(tài)很好,畢竟來都來了:“那今天這電燈泡非我莫屬。”

    湛明洗好牌,邀請時恬:“時大哥你玩嗎?”

    時恬不想跟他們玩游戲,以前玩過一把,這幾個逼都是靠記憶力直接記牌的,打的非常沒意思。時恬搖頭:“你們打吧。”

    他給顧焱讓出位置,到聞之鷙病床坐下,繼續(xù)剝橘子。褲腳有些短,漏出了白皙纖瘦的腳踝,聞之鷙瞥了眼,拿被子給他搭住了腿。

    時恬沒明白他干什么,看了看他,繼續(xù)剝橘子。

    他們打牌耗的時間特別久,跟下象棋一樣,除非遇到某一把手氣特別順,一般牌面勢均力敵時就能看見他們個個面無表情,腦子里應該設計了N種出牌方式。

    看熱鬧的時恬只覺得無聊。

    一把牌打半個小時,間或夾雜著各種試探。

    “聞哥,我賭你有一對鬼。”

    “不準透牌。”

    “蕭危,炸他啊!炸啊!你會不會玩兒?”

    “有本事大我的牌,我一對尖兒!你敢接?”

    “……”

    聞之鷙叼著煙,打了兩把,被一群人吵得腦子嗡嗡疼,干脆棄牌下場了。

    時恬玩的程序小游戲,一個沒有面容的小火柴人,要靠一根桿子翻山越嶺撐到山頂然后躍下,最終頭部著火變成一朵飛逝的流星。特別無聊的游戲,但時恬喜歡火柴人飛下去的煙火,打得非常吃力。

    那根桿子還要撐過冰川,荒原,沙漠,特別麻煩,時恬玩著玩著就很煩燥。

    聞之鷙低眉看了會兒,見他給桿子卡在死角里都快卡出bug了,還飛不出去,說:“我來吧。”

    時恬沒多說,遞給他。

    接下來的時間里,就是聞之鷙給火柴人撐著桿子運到山頂,然后換時恬上手,跳下懸崖化成一朵流星。

    反復十幾次,特效的音樂時恬終于聽膩了,放下手機。

    聞之鷙問:“不玩了。”

    “不玩了。”

    “還氣嗎?”

    “我沒氣啊。”時恬邊說,邊低頭摳手機殼的沿。他不氣,就是剛才情緒沒緩上來。

    湛明在旁邊喊了:“聞哥,飛車來嗎?上演極限速度與激情!”

    被扯著,聞之鷙沒再細問去了他們那邊兒,手機游戲是賽車,一路風馳電掣,穿越重巒疊嶂,攀登高峰,驚險刺激。

    病房隔音還不錯,響著幾個少年中二的呼喊,車開到終點,顧焱突然吸了吸鼻子。

    空氣中浮現(xiàn)出一股變強的血腥味兒,質感冰冷,蕭危最先反應過來:“聞哥?”

    時恬也怔了一秒,跳下床。

    聞之鷙微微垂著頭,視線收斂在眉眼里看不清情緒,手機“啪嗒”掉落在地,空氣中信息素施加的威壓開始密集。

    湛明驚訝:“現(xiàn)在玩?zhèn)賽車游戲的刺激都受不起了?”但他反應很快,刷的起身,“快別打了,趕緊出去叫醫(yī)生,讓聞哥一個人待會兒。”

    急匆匆往外走,時恬不知道該干什么,被湛明叫了聲:“時大哥,你也出來。”

    不太確定聞之鷙的病情,時恬下意識想爭取:“我可以留下來陪他。”

    湛明晃手表示拒絕:“別了時大哥,你還是出來吧,聞哥犯病時人畜不分——”

    雖然他是開玩笑,但聞言,時恬想爭取什么,說:“他認得我。”

    湛明點頭:“他只認得你。”

    時恬:“對,所以——”

    湛明接著說:“所以他不會打你,但會用另一種方式傷害你。”

    時恬張了張嘴。

    另一種方式是什么,時恬相當清楚。

    還在思索的間隙,湛明說:“你再不走,他就不讓你走了。”

    聽到這句話,時恬偏頭,聞之鷙還是一言不發(fā)的坐著,但明顯能感覺到肌肉的緊繃,似乎疼痛又開始啃噬他的每一寸血肉。

    時恬猶豫這一瞬間,已經被顧焱拉到了門外。

    病房內有監(jiān)測信息素濃度的警報,剛關上門警報就響了。應慕懷急匆匆從辦公室趕來,背后跟著聞堰和幾個醫(yī)生。

    湛明跟蕭危感嘆:“聞哥還挺糟心的。”

    蕭危沒說話,看神色是習慣了,但這一次卻浮現(xiàn)出焦慮。

    時恬在等候長椅坐下,湛明說:“等警報降到安全范圍內,咱們再去看看吧。”

    安全范圍。

    時恬心里默默念了這四個字,突然被顧焱喊了聲:“時恬。”

    “嗯?”時恬看他。

    “昨晚在街邊,時螢被聞哥信息素波及了,你知道吧?”

    顧焱是一種閑聊的語氣,時恬也跟著閑聊:“她怎么樣了?”

    “在監(jiān)測,感覺精神出了點兒問題。”

    時恬難以置信地抬頭。

    經過了昨晚的事,時恬現(xiàn)在把她當成一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不存在,不關心,不憤怒,但再怎么說,聽到一個十六七的女孩兒變成這樣,還是很驚訝。

    “這么嚴重?”

    顧焱聲音也挺感慨的:“她挨聞哥近,估計被信息素波及也大,精神創(chuàng)傷程度比較重吧。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應該會好。”

    聽到他說,時恬擰著手指,終于提出了自己的疑問:“聞哥對她造成的經常創(chuàng)傷到底是什么?”

    “啊,這個,”

    顧焱抓了下頭發(fā),思索怎么說似的,開口,“其實也就是把他身體正在遭受的痛苦,短暫施加到另一方身上而已。”

    信息素通過神經中樞,控制大腦,令人產生痛感。

    “我們都經受過,那感覺確實酸爽。不過時螢畢竟是個小姑娘,看到這種血腥場面,感覺到痛苦,變得有點兒問題也正常。”

    時恬低低的嗯了聲。

    他心里覺得,讓時螢去短暫修養(yǎng)一段時間,比在學校待著混日子好。

    那邊,湛明瞬間感同身受:“尼瑪一個小姑娘能遭得住嗎?遭不住,我都遭不住,聞到他信息素渾身發(fā)麻,頭皮爆炸,直想吐。”

    “體諒體諒吧,我們只是暫時承受那么幾分鐘,聞哥估計從有點兒感覺起,就得對付這種痛苦。”

    顧焱是老實人,話里一句油嘴滑舌都沒有。

    時恬聽見,卻抬起頭:“他一直都在承受?”

    湛明也嗯了聲,很感嘆:“對,所以我敬聞哥是真男人,換我,估計早找根繩子自掛東南枝了。”

    時恬低頭盯著腳尖,說出上話,胸口悶出一股氣,噎的眼眶開始發(fā)熱。

    他想的是,時螢暫時感受到那么幾分鐘就要瘋了,聞之鷙這么多年,又是怎么過來的呢?

    這樣的事情,似乎很難去猜想答案。

    對聞之鷙,也太殘忍了。

    坐了很久,應慕懷從門內出來,說:“他穩(wěn)定了,你們還有事嗎?”

    湛明指了下病房:“能不能進去看看聞哥?”

    應慕懷:“不能。”

    湛明無奈說:“那沒事了。”

    應慕懷也嗯了聲:“你們可以走了。”

    角落里,時恬站起身,像是詢問:“我能進去看他嗎?”

    對時恬有另一層標準,應慕懷說:“他想見你,而愿不愿意見他,是你的選擇。”

    時恬嗯了聲,發(fā)現(xiàn)應慕懷是很單純的直來直去,對他印象好了很多。

    “那我進去了。”

    時恬走進病房中。

    空氣中殘留著信息素的余韻,時恬感覺周圍空蕩蕩的,特別寂寥。遠遠看見聞之鷙躺在床上,半側過身,不知道有沒有睡著。

    “聞哥?”時恬小步跑過去,隔著被子捅了捅他,“我又來了。”

    聞之鷙沒動靜。

    他手搭在臉側,感覺像剛被安撫了很久情緒才穩(wěn)定,也可能是鎮(zhèn)靜劑的緣故,陷入了昏迷。

    沒得到回應,時恬扒著病床慢慢在他身邊蹲下,視線平齊方便打量他。

    Alpha頸側添了新的傷口,那張平日散漫高冷的臉此時意外有了憔悴的意味,沾著血絮,莫名卻熾烈又奪目。

    時恬湊近,輕輕碰了碰他的傷口。

    聞之鷙依然沒有醒來的意思。

    時恬現(xiàn)在滿心里,看著他,腦海回蕩一個問題。

    你怎么又受傷啦?

    你怎么又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你,不會疼嗎?

    想著,時恬越發(fā)湊近,聞之鷙眼簾輕輕掠了下,極輕的掙動,像雨天里飛燕的振翅,能感覺到他血管里疼痛在輕微的蔓延。

    就這么一下,時恬不知道怎么回事,慌忙抬手緊緊給他抱住,怕他再疼一下。

    不就是暴虐的信息素嗎?

    時恬心說,我安撫你就行了。

    該怎么辦?

    時恬不確定他昏迷的身體哪些身體機能還在運作,他試探的,湊近聞之鷙的唇邊,輕輕碰了碰他微涼的唇瓣。

    ——完全不同的感覺。

    聞之鷙主動親自己時,同樣的部位,卻比此刻的熱情和野性強烈到不知多少倍,半是攫取,半是繾綣。

    光是一想,時恬耳朵燒了起來,緊張地站起身。

    算了,身體上的撫慰,他現(xiàn)在應該也感覺不到。

    不如做點別的。

    時恬想了許久,才確定可能讓他聞到自己的氣味是最好的安睡方法,猶豫之后,時恬踢掉鞋子,慢慢往病床上爬。

    聞之鷙面朝另一頭,占了床,空出的位置并不多,時恬掀開被子縮進了他背后的空間。

    聽說,之所以有些人展露出那么強烈的攻擊性,是因為沒有安全感,覺得周圍全是傷害。

    或許聞之鷙傷害別人的時候,也正是因為自己正被傷害,才完全不能自控。

    時恬想了想,雙臂環(huán)過他腰身,輕輕抱住他。

    或許是衣服穿的亂,剛碰過去,時恬就摸到了他腰側微硬的腹肌。

    沒忍住,時恬多蹭了兩下。

    手感超好,真的。

    這樣的Alpha誰不喜歡?

    不過,因為做賊心虛,時恬臉又紅了,悶悶的靠著他緊致的后背,吸了口載著他味道的空氣。

    給被子拉到肩頭,時恬確認聞之鷙也蓋好了,才闔上雙目睡覺覺。

    黑夜再次到來。

    但他可以做聞之鷙背后的依靠。

    至少,聞之鷙不會再四面楚歌,孤身奮戰(zhàn)了。

    第75章 你好野啊

    這一覺睡的很沉,大概半夜,時恬聽到陣窸窸窣窣的動靜,感覺身上沉甸甸的。

    時恬睜開眼,病房中燈熄著,漆黑的視野中,身上籠罩的身影寬闊精悍,完全地包裹住自己。

    聞之鷙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來的,說話,聲音幾分嘶啞。

    “你怎么抱著我?”

    現(xiàn)在位置互換,成了聞之鷙給他抱在懷里。

    時恬:“你醒了?”

    聞之鷙無視了這個話題,語言中似乎有點兒焦躁和輕浮,情緒收攏,重新壓低聲開口。

    “問你,怎么抱著我?”

    似乎要聽他說出什么話才肯滿意。時恬訥了訥,說:“就想抱著你。”

    聞之鷙輕哼了一聲。

    他聲音滿含了被喜歡的驕縱和滿足,時恬心里犯嘀咕,悄悄踢了他一腳:“聞哥,你快下去,壓得我不舒服。”

    深夜,其他聲音變得很低,只有兩人說話的聲音,仿佛情人間的囈語。

    聞之鷙置若罔聞:“你昨晚抱著我,我還沒說不舒服。”

    “……”

    時恬沒忍住,“你影響了我,我又沒影響你。”

    聞之鷙沒回答。

    他對話題的內容不感興趣,碰著懷里的Omega,少年穿一件單薄的衣衫,手腕露出半截,白白的,攬在手臂內的腰又纖瘦又柔軟。

    非常誘人。

    昨晚的鎮(zhèn)靜劑已在體內失效,聞之鷙俯身到時恬頸間用力嗅了口,混合著沐浴液的清淡花香,讓他有點兒失神。

    輕輕在他頸側嗅吻。

    “……”

    意識他不對勁兒,時恬趾尖蹬著床單動了下:“聞哥?”

    被子似乎被他蹬下去了,發(fā)出“嘩啦”一陣響,時恬起身掀被子,剛拎上來,感覺到腰背被聞之鷙輕輕覆蓋住。

    “……”

    Alpha的鉗制非常緊迫,時恬不太敢動,耳側落下的呼吸微重,聞之鷙拎完被子后抓住了他的手臂。

    光滑的皮膚被指腹撫過,時恬聽到背后壓低的聲音。

    “甜甜?”

    時恬:“啊?”

    聞之鷙似乎處于一種失神的狀態(tài),渾身散發(fā)的信息素極具掠奪感,宛如張開雙翼的惡魔,說出的話低沉沙啞。

    “想操你。”

    “…………”

    時恬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粗俗鄙陋的字眼,簡直……完全不像聞之鷙這種體面人該說出的話!!!

    眼簾顫了下,時恬硬著頭皮重新問:“什么?”

    聞之鷙說:“想——”

    后面的話沒冒出頭,時恬捂住了他的嘴。

    還真是。

    病床上響起急促的喘息,捂嘴的手柔軟冰涼,暗中是時恬微微睜大的潮濕的眼睛。

    雖然吧這句話稍微看過點顏色文化的都不會陌生,但第一次落到自己身上,時恬覺得做夢一樣。

    沒忍住,嘀咕:“……你好野啊。”

    聞之鷙更侵略地俯身在他頸間,修長結實的大腿將少年攏的很緊,勒的時恬快喘不上氣,被他吻著白皙的耳側。

    “聞哥……”

    衣料摩挲的動靜有點兒響,時恬推不動,只能任由他胡來,感受到了逐漸濃郁的信息素。

    縱橫交錯,仿佛雪原中糾纏的花與樹。

    聞之鷙輕輕碰了碰他唇瓣。

    接吻的酥麻感軟掉了半身,時恬感覺到了危險,有點兒害怕,張大眼睛巴巴看著他。

    但聞之鷙沒并沒亂莽,而是給衣服撩開,輕輕捏了捏少年腰側的軟肉。

    ……有點兒癢。

    癢的感覺又很奇怪,似乎嚼在骨頭縫兒里。

    時恬很少有這種體驗,期期艾艾的,嗓子眼里沒忍住發(fā)出一陣怪聲。

    ——怪聲類似于:“嚶兒~”

    嚶完,時恬見聞之鷙半垂腦袋,額頭抵著他頸窩,肩膀以一種很小的幅度動了下。

    “……”

    雖然很奇怪,但時恬意識到他在笑,呆了會兒:“你笑什么?”

    聞之鷙很少笑。

    笑的時候只是屈尊紆貴的抿抿薄唇,仿佛他笑一聲,是給足了面子的酷哥真情流露。

    不過他現(xiàn)在笑的還挺有趣。

    時恬眨了眨眼,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反應不符合他的預期,又或者,不夠……騷。

    越想,感覺聞之鷙要求還挺高,時恬心里緊巴巴的,不開心,更不想讓他做那件事。

    “……你放開我。”

    少年臉上有著清亮又羞恥的情緒:“大晚上不睡覺,閑得慌是不是?”

    聞之鷙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話里意有所指:“睡覺吧,小孩兒。”

    時恬沒聽懂:“什么小孩兒?”

    “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小孩兒。”聞之鷙聲音很低,身材逆著光影,幾乎占據(jù)了時恬全部的視野。

    剛才時恬的反應怯生生的,雖然誘人,卻讓聞之鷙有點兒下不去手。

    內斂的視線沉靜而熾烈,時恬和他目光相對,不太理解的“啊?”了一聲。

    聞之鷙的意思,是變相說自己幼稚,不夠……騷嗎?

    是這樣嗎?是這樣嗎?

    ……可惡。

    雖然心里犯嘀咕,但時恬到底沒說話,等聞之鷙放開自己后就乖乖拉著被角,準備睡覺。

    但,睡不著。

    身旁,聞之鷙呼吸隨著身形翻覆,似乎也睡不著。

    經歷了剛才的撩撥,明顯情緒沒有穩(wěn)定下去。

    半晌,耳邊響起聲音:“攝像頭還開著?”

    他說病房內的監(jiān)控,時恬答應:“一直開著。”

    聞之鷙沉默。

    越安靜,氣氛越玩味,空氣中似乎醞釀著死灰復燃的情緒,聞之鷙偏頭,語言中有點兒不甘心和焦渴。

    “不然,再親會兒?”

    “……”時恬不想理他,“不親。”

    聞之鷙嗯了聲,沒再提要求,卻自言自語似的:“操,剛才不該停。”

    “……”

    *

    這次,一覺睡到了大清早。

    時恬勾著鞋子剛蹦蹦跳跳下床,才擰門,聽見護士長的喊聲:“該來換藥了!”

    她是負責外傷的,長很高,對患者也特別照顧,專門找過來。

    時恬趕緊走,想起來回頭跟聞之鷙說:“我先換藥,一會兒吃了早飯再來找你。”

    出門,護士長盯著他直笑:“昨晚沒回病床,讓我好找,跑這兒來了?”

    “……”

    時恬有點兒不好意思,嗯了聲。

    護士長很健談:“男朋友啊?”

    時恬:“嗯。”

    護士長揉揉他腦袋,話從“你傷口要好好護理”進行到了“我也有你這么大個兒子”,聽的時恬一樂一樂的。

    身影消失在樓道,聞之鷙回過神兒,到衛(wèi)生間洗漱。

    出來,應慕懷跟聞堰不知何時到的,讓人送來了早餐,似乎要跟他一起吃。

    聞之鷙用冷水沖了臉,額頭幾縷潮濕的沾在皮膚上,有股朦膿的困懨懨的感覺,坐下,掃了一眼餐桌。

    應慕懷問:“昨晚休息的好嗎?”

    聞之鷙:“還可以。”

    應慕懷:“先吃飯吧,應該餓了。”

    父子三人都是話比較少的,但并不妨礙家庭關系的融洽,聞之鷙拿起筷子,眼皮還有點兒睜不開,聽見應慕懷說話。

    “抑制環(huán)的事情,你考慮好了嗎?”

    聞之鷙停下了筷子。

    不過很快,他又動了起來,反應很平淡:“去吧。”

    聞堰開口了:“其實我覺得沒必要佩戴抑制環(huán),那些媒體和電視臺的報導,何必理會?”

    應慕懷嗤了聲,很不贊同:“被排斥的人并不是你。”

    “怎么了?”聞堰偏頭:“我一直認為理所當然。強勢兇殘的Alpha保家衛(wèi)國,社會也必須承受其反作用力。南域要沒有聞家,早在帝國政變時就該被新政權屠殺了精光。”

    “那是以前的事,”應慕懷皺眉,“現(xiàn)在,學校都害怕他再回去。”

    聞堰:“孩子沒書讀了?”

    應慕懷:“病情得不到有效控制,學校請他暫時休學。”

    聞堰沉默了下來。

    聽他們爭論,聞之鷙有點兒事不關己,端起瘦肉粥喝了兩口,夾小菜放嘴里。

    佩戴抑制環(huán),指在腺體附近鑲嵌一只指環(huán)大小的精密儀器,通過微量電流刺激腺體收縮,控制信息素分泌。

    本來沒什么大不了的,只不過……這儀器是犯罪殘忍的A級戰(zhàn)犯使用較多,需要特別申請,通過后再去全國集中的地方動手術鑲嵌,最后進行長時間測試,確定病情有效遏制后,才能放入社會開始新生活。

    應慕懷跟聞堰吵得有點兒煩了,“哐當”一掌拍在桌面。

    聞堰不說話了。

    空氣安靜下來。

    聞之鷙看他們吵完,說:“我去動手術。”

    應慕懷轉頭:“手術和測驗的時間,會很長。”

    “嗯。”聞之鷙應了一聲。

    他臉上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緒,應慕懷對他的成長感到過驚訝。記得以前,聞之鷙剛才三四歲,疼了就要爸爸抱抱,應慕懷是個感情冷淡的人,第一次覺得生命生出枝杈,長向了另一頭。

    五六歲起,聞之鷙仿佛一夜之間變得超出尋常的沉靜,疼了也沒多大反應,情緒冷淡。

    他似乎無比的堅韌。

    沒有任何害怕的東西。

    應慕懷開口:“佩戴抑制環(huán)會錄入你的個人檔案,以后終其一生無論做什么,這份記錄都會伴在你左右。”

    聞之鷙嗯了聲。他難以去共情那些被他恐嚇過的普通人,但自從認識了時恬,第一次產生了并不想傷害某某的情緒。

    這個某某是時恬,也是其他無關的人。

    應慕懷從來是好話壞話都說的很清楚的人。

    他接著說:“佩戴過抑制環(huán),在社會上會飽受爭議和歧視。”

    這次,聞之鷙有了點兒回應。

    “我只能做到我的極致,其他的事情,跟我沒關系。”

    商量到這,結果很明了了。

    應慕懷點頭:“好,去首都防控中心的時間還有2天,可能要去待幾個月。”

    聞之鷙視線垂落,散漫地盯著桌面,嗯了一聲。

    他得想想,該怎么告訴時恬。

    作者有話要說:聞哥:我佩戴抑制環(huán),是為了更好的擁抱你。

    第76章 和爺網(wǎng)戀嗎?

    醫(yī)院下面有食堂,時恬吃飯回來,看到了病房里滿當當塞了十幾位同學。

    班長捧著康乃馨大麗菊,說:“甜哥,這次見義勇為受傷,老師特意讓我們來看望你。你最近怎么樣?”

    “……”

    時恬接過花:“還行。”

    班長說:“我們跟你聊不了多久,一會兒還得去樓下趕第六號公交車回學校,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啊。”

    “……”

    有一說一,時恬捧著這花感覺挺憨批的,班長拿手機飛快給他拍了張照,發(fā)給老羅,接著從書包里掏摸什么。

    時恬興趣稍微高點兒了:“還帶了禮物?”

    班長否認:“不是,是你這兩天欠下的作業(yè)。”

    時恬:“……”

    感天動地同學情。

    班長摸出幾張試卷和練習冊,細細排開,說:“修養(yǎng)這段時間也不能忘記學習,甜哥,年級第一等你。”

    時恬心情復雜,忍著說:“謝謝。”

    然后班上這群人又像剛剛齊刷刷出現(xiàn)在病房一樣,齊刷刷消失得無隱無蹤,只有床上的作業(yè)能證明他們來過。

    時恬抱著作業(yè)本往聞之鷙病房跑,路上遇到應慕懷跟聞堰,瞥他一眼,說:“一會兒進去,聞之鷙有事跟你談。”

    有事?

    這一回,應慕懷神色很嚴肅。

    被他的語氣驚嚇,時恬到了聞之鷙病房還不太淡定,放下作業(yè),回頭:“你爸說你有事告訴我,什么事?”

    聞之鷙垂眸看他,沒說話。

    他倚著靠窗的位置,身影被晦暗深沉的天光洇了層挺拔的剪影,神色卻似乎經歷了什么,沉沉的,有一種平靜的釋然。

    時恬心里一緊,左右打量,發(fā)現(xiàn)病房里的儀器不知何時全部撤掉了,聞之鷙的衣服放在床頭,是能穿上大街閑逛的款型。

    聞之鷙還是沉默。

    時恬有點兒不淡定了,張嘴:“你,怎么不治了?身體恢復了嗎?”

    聞之鷙考慮到他跟時恬剛在一起,現(xiàn)在就要去首都,離開幾個月,可能時恬會舍不得。

    聞之鷙想迂回點兒,轉移話題:“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我陪你玩。”

    “沒有。我在問你。”

    “我不治了,刻在基因中的東西,無法治愈。”

    時恬好像明白了,仰著臉,面露慌張:“不治是什么意思啊?”

    本來想等他高興的時候再商量,時恬著急了,聞之鷙只能說:“過兩天,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去首都申請抑制環(huán)資格,手術后,再接受允許步入社會的測試。

    時恬眼睛瞪的很大,似乎難以置信,失神之后猛地兩步跑近用力抱著他,胳膊交疊,似乎要抓住什么即將逝去的東西,嗓子里全是哭腔。

    “你還這么年輕!!!!!為什么!為什么!啊啊啊啊嗚嗚嗚……”

    時恬嘶吼出聲,是真嚇壞了,像苦情劇里死了老公的美麗少婦,瞪著眼睛,眼淚盈眶,快要一串串的落下。

    短暫的沉默。

    聞之鷙意識到他可能會錯了意,頓了頓:“我去那個地方——”

    但時恬聽不到,他像個悲痛欲絕的小孩兒被搶走了心愛的東西,此時此刻瘋狂大哭。

    “…………”

    聞之鷙抿唇,換了口氣,呼吸。

    抓住他手腕調轉角度,將顫抖的身體攬進懷里,聞之鷙用力揉了下他頭發(fā)。

    “我去外地做手術,不是要死。”

    時恬哭聲驟止。

    “……”

    止完,他似乎很茫然,眼角還掛著串晶瑩的淚珠,隨著一眨眼,緩緩滑落了下去。

    聞之鷙低眉看他,似乎要看出他情緒的全部松動,被他這么盯著,時恬又特別尷尬地轉過臉。

    媽的。

    時恬給筆記本用力砸在了床上:“氣死我了。”

    聞之鷙:“氣什么?”

    時恬膽子小,就氣自己胡思亂想被嚇了一跳。

    聞之鷙道歉:“是我沒說清楚。”

    短暫的沉默后,時恬抹了把眼睛,才想起事情的重點:“你要去什么地方?”

    “去首都,佩戴抑制環(huán)。”聞之鷙說了來龍去脈,同時觀察時恬的反應。

    時恬哦了一聲,漫無目的將書翻來翻去,思索了半晌抬頭:“佩戴了就安全很多嗎?”

    聞之鷙答應:“嗯。”

    “那就去吧。”時恬沒多猶豫說,“生命最寶貴。”

    時恬知道聞之鷙要離開幾個月,為了不給他造成啥負擔,心里有點兒舍不得,但也沒說出來。

    他覺得自己特別通情達理,沒想到,聞之鷙扯了下唇,眼瞳色澤逐漸深沉。

    “

    我要去可能三個月。”

    混合了濃濃的‘你真的沒什么話想說嗎?’的氣息。

    “……”時恬聽出他的暗示,假裝沒聽明白,扯著衣服,“又怎么樣?”

    聞之鷙抬手,輕輕掐了掐他的臉:“想不想我?”

    時恬說:“你還沒走呢。”

    半晌沒說話,聞之鷙盯著他,似乎說出下一句就等于輸?shù)靡粩⊥康兀址浅O胝f。

    片刻,他扯了下唇:“沒良心。”

    “……”時恬抬頭看了看他,眼底紅潤還未干涸,瞧著又乖又慘。

    想想,時恬扯紙巾攮攮鼻子,打了個噴嚏。

    還是沒說話。

    聞之鷙拿起床頭的衣服準備換下來,時恬見狀眨了下眼睛,背過身去。

    “躲什么?”聞之鷙聲音響起。

    時恬說:“你換你的。”

    聞之鷙聲音幾分懶散,不是捉弄,就是單純耍流氓:“轉過來。”

    “……”

    時恬舔了舔唇,沒忍住,說:“你能不能矜持一點兒。”

    “叫你轉過來。”

    聽到這句話,時恬只能轉身,接著,視線里撞入聞之鷙赤裸的上半身。

    肩背骨形寬闊又緊實,往下綿延的壘著飽滿的肌肉線條,腰間收束,形成非常誘人的馬甲線。

    時恬喉頭緊了緊,感覺呼吸有點兒刺鼻,耳背發(fā)軟。

    聞之鷙開始脫褲子。

    這下,時恬有點兒受不住了,抬手捂住眼睛,說:“你好變態(tài)。”

    “我變不變態(tài),”聞之鷙沒當回事兒,“你不是第一次了解我就該知道?”

    時恬捂著眼睛,莫名生出了張開指縫看看的想法,正在盡力遏制,聽到這句話耳朵更紅了。

    聽到衣料摩挲的動靜,聞之鷙穿好了褲子,正勾著衛(wèi)衣的邊兒,往下拽了拽。

    他走近,給時恬抱進了懷里。

    可能是出于剛才見到的場面,時恬聞著他衣服新鮮的冰涼感,卻莫名覺得很撩,臉頰止不住發(fā)燙。

    聞之鷙在他耳側啾了口:“我爭取早點回來。”

    時恬訥了訥,指尖扯了下他衣服的垂墜物,才開始盤東問西:“會不會很麻煩?”

    聞之鷙點頭:“有點兒麻煩。”

    佩戴抑制環(huán)屬于特級戰(zhàn)犯的專屬,那營里關的全是A值超高但San值極低的危險Alpha,手術時間本身不長,但測試時要跟那些高智商犯罪分子斗智斗勇,會消耗極長的時間。

    “啊?”時恬默了默,問,“里面能看電視嗎?”

    “?”聞之鷙答應,“能。”

    時恬:“能上網(wǎng)嗎?”

    聞之鷙:“也能。”

    時恬有點兒不自在,再問:“能打電話嗎?”

    聞之鷙瞥了眼手機,看著時恬吞吞吐吐的模樣,簡單道:“還能跟你網(wǎng)戀。”

    時恬:“……”

    應慕懷從門外進來,敲了敲門,倚著說:“準備回家了。”

    聞之鷙應了一聲。

    時恬這才驚訝,不安分地動了動:“你現(xiàn)在要回家了?”

    “嗯,”聞之鷙說,“那邊兒申請走個流程,床位很快空出來。”

    沒想到他現(xiàn)在就動身,時恬張了張嘴,總算有點兒他要離開的緊迫感了。但既然剛才表現(xiàn)得全力支持,此時此刻,時恬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聞之鷙起身給換下來的病號服放到衛(wèi)生間,時恬寸步不離跟在他身后,沒想到他會突然停步,一下子撞上他后背。

    砰。

    倒也不疼。

    聞之鷙偏頭,時恬手指捏著鼻梁,明明知道距離過近了,還是不肯退開。

    但他也不看聞之鷙,仿佛短暫的僵持。

    “……”

    聞之鷙舔了舔干燥的唇,指骨捏著他下頜,偏頭吻了上去。

    少年還學不會主動,但已經知道怎么迎合,啟開齒縫發(fā)出了細細的喘息,像是某種羞怯的邀請。

    濕漉漉的一場吻,等緩過氣,時恬滿臉通紅,衣服都被揉到了肩頭,秀色可餐。

    時恬眼神閃爍,小聲問:“你戴上抑制環(huán)后,會有什么不一樣嗎?”

    Alpha抿唇,滿臉未被饜足卻得極力克制的厭倦,垂下眼簾。

    “嗯?”

    這也只是時恬的一個腦洞,他比劃著,有點兒羞于啟齒。

    “你會不會,變得不行啊?”

    “……”

    時恬說:“我記得以前看過廣告,你知道吧,就有些老婆嫌自己家Alpha太行了,不堪其擾,重金求抑制環(huán),想遏制下內個……”

    聞之鷙明知故問:“內個?”

    “就……”時恬結巴說,“性欲。”

    雖然但是,時恬記不清是從什么二流報紙的犄角縫兒看到的,但對這種東西,莫名就有這么個印象。

    聞之鷙嗯了聲:

    “客觀來說,有這個效果。”

    時恬:“啊?”

    啊完,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試圖轉移話題,沒想到聞之鷙看他,平靜說:“別擔心,滿足你,戴十個都綽綽有余。”

    “……”

    話也不必說這么滿叭!

    時恬很羞恥,但又有點兒言猶未盡,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若有所思。

    他其實很好奇,聞之鷙不戴的話,做起來是什么感覺。

    “怎么?”聞之鷙重新瞟了眼手機,問,“想試試原版?”

    “……”

    被戳穿心思,時恬睜眼,用一副我很干凈你不要亂說的表情開口,“沒有啊。”

    聞之鷙揉揉他頭發(fā)。

    頓了頓,才說,“想取掉它,就靠你努力了。”

    *

    聞之鷙頻繁看手機是給湛明,顧焱和蕭危發(fā)了消息,吃個暫時的散伙飯。

    不方便去人多的地方,就約在醫(yī)院門口的一家餐廳,時恬換好衣服也跟著過去了。

    桌上已經點了菜,這會兒時間很尷尬,吃早飯晚了,吃午飯早了,但不點菜又不好聚頭。

    湛明一見聞之鷙,挑眉:“聞哥,牛逼到必須戴抑制環(huán)了吧?”

    聞之鷙沒理他,開了瓶礦泉水,仰頭滑動喉結灌了幾口。

    還以為他們會多么痛心疾首,沒想到湛明還挺高興:“我覺得你戴個抑制環(huán)挺好,之前玩《逃殺》,儀器檢測你A值比我高幾千萬,笑話!現(xiàn)在戴了這玩意兒了,我應該能打過你。”

    聞之鷙微不可查地磨磨牙,譏諷:“你,不行。”

    “……”湛明并不想廢話,“就這么約定了,咱倆巔峰見!”

    顧焱沒忍住說:“明兒,就聞哥,戴十個抑制環(huán),都能虐你。”

    湛明瞪他:“……”

    “……”

    又十個?

    聯(lián)想剛才在病房說的話,時恬拿著筷子的手歪了下,隨后不動聲色扶正。

    這頓飯吃的很熱鬧,湛明能把氣氛搞得很活躍,都忘了是場送別宴。到吃完走出餐廳,看到路邊停的豪車,時恬怔了下。

    聞之鷙回頭:“我走了。”

    時恬跟著他走了兩步:“我還要待在醫(yī)院養(yǎng)傷。”

    聞之鷙:“不用你送,有私人飛機接送。”

    時恬:“嗯。”

    聞之鷙垂下視線,眼前是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有那么一瞬間,他簡直懶得去外地戴他媽什么抑制環(huán)。

    不過,時恬很快高興起來了,催促他:“去吧去吧。”

    聞之鷙收回視線,他身影后退:“那我走了。”

    時恬抬手,揮了揮。

    聞之鷙退到車旁,車門打開了,身后是綿長大街迷蒙的人群,榕樹枝繁葉茂,微微的陰影落在他肩頭。

    其實有些話,聞之鷙沒跟時恬說。

    佩戴抑制環(huán)后的適應期很難熬,通過San值測試的過程也枯燥又乏味。

    不接下來的幾個月,又是孤軍奮戰(zhàn),無依無靠。

    聞之鷙面上沒什么情緒,準備上車時,突然看見時恬雙臂彎在頭頂,微矮了矮身,給他比了個大大的心。

    在來來往往的嚴肅路人中,這一幕過于熱鬧,惹得周圍頻頻投來視線。

    時恬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口型一字一頓,說了句話。

    ——啟動、超級、愛你、形態(tài)!

    “……”

    聞之鷙抿了下唇。在時恬眼里,他不太高興的Alpha男朋友唇角有了一絲的松動,那代表,他已經收到了自己的情誼。

    湛明看了半晌,想笑:“還頭一次見聞哥這么兒女情長。”

    顧焱眼神中流露出憂郁:“我他媽現(xiàn)在也想談戀愛了。”

    不為香香軟軟的O。

    就為在大庭廣眾下秀他娘的一秀。

    沒有別的話,聞之鷙矮身上了車。

    再猶豫下去,今天就不要走了。

    車窗外的站臺和高大榕樹往后退去,聞之鷙盯著窗外,眼睫底下散漫地透出點光線,懨的很。

    沒多久,手機提示有新消息。

    【甜甜:玫瑰花.jpg】

    ——那束中老年表情包。

    聞之鷙唇角剛彎了彎,看到下一條消息。

    【甜甜:網(wǎng)戀嗎?小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甜甜:這里清純高中生、性感小野貓、翹屁嫩O,各種款式隨你挑哦。

    聞哥:……

    第77章 爺?shù)沧脖枷蚰?br />
    聞之鷙回了個:“?”

    接著,見時恬鍥而不舍發(fā)來消息。

    甜甜:【我猛O音。】

    甜甜:【沒什么大的優(yōu)點,但心地善良,熱愛小動物。】

    甜甜:【網(wǎng)戀,不考慮一下嘛?】

    聞之鷙肩頭抵攏車窗,指尖掠過幾次,眼底一片云霧似的寂靜。

    醫(yī)院門口,周圍車水馬龍,時恬等了會兒沒等到回復,準備往里走時手機響了一陣。

    聞之鷙:【提供裸聊服務嗎?】

    時恬:“……”

    *

    “暴A防控區(qū)”位于首都郊區(qū),占地三千畝,類似于小型的軍事基地,四面圍繞著交錯縱橫的通電鐵網(wǎng),漆黑漸變?yōu)殂y白的尖芒狼牙般豎立。它周圍籠罩著一層經久不散的濃霧,每天只有一班公交車發(fā)來,平時都由重型卡車運來高度危險的囚犯。

    此刻,通體漆黑、線條流暢的豪車停在門口。

    車門探出修長的手指,痂痕斑駁,有一種硝煙味兒的暴力美學,微微一擰,走出一位高大的Alpha。

    聞之鷙給手里的煙掐滅,抬頭瞟了一眼,耳邊是應慕懷的聲音。

    “進去后會有專門的人員照顧你,爸爸打過招呼了。”

    聞之鷙嗯了聲,跟隨警察進去。

    防控區(qū)設有負責佩戴抑制環(huán)的專門醫(yī)院,聞之鷙低頭看手機,那位管理員明顯對他的行為有異議,但想想還是閉上了嘴。

    “我現(xiàn)在帶您去您的專屬房間。”他說,“為了避免Alpha之間不必要的爭端,我們取消了宿舍制度,每人有單獨的病房。”

    “好。”

    答應完,聞之鷙繼續(xù)盯手機。

    時恬還在逼逼賴賴,演戲演來勁兒了,不知道怎么翻出了前段時間拍那幾張性感小野貓藝術照,發(fā)了過來。

    甜甜:【絕無PS痕跡。】

    甜甜:【本人照片。】

    甜甜:【哥哥你覺得我好看嗎?】

    甜甜:【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怎么不理我】

    ——騷的一批。

    時恬絕對是網(wǎng)絡能騷上天,現(xiàn)實慫成狗的小廢物。聞之鷙舔了舔唇,盯著手機這會兒,旁邊傳來說話的聲音。

    “據(jù)說今天會來新朋友,沒想到是南域的大人物。”

    “蕪~湖!看著年紀不大啊。”

    “這么年輕就因為信息素暴虐來防控區(qū)了?”

    “不錯,又來了個玩具。”

    靠著墻根站的幾位Alpha,典型地痞流氓,姿態(tài)雖然懶散,但手腕浮動的經脈和眼底的鋒利證明不是普通Alpha。

    聞之鷙瞥了眼,繼續(xù)看手機。

    紅頭發(fā)Alpha跑過來的姿態(tài)跌跌撞撞,湊近浮紅酗酒的臉,跟聞之鷙說話:“兄弟,還玩手機,來跟哥哥們打個招呼!”

    這群防控區(qū)的獄霸平日以惹是生非為樂,管理員皺眉準備訓斥他們離開,但回應的喧囂反而更得意忘形。

    “你長得很帥,想搞AA戀嗎?”

    “不理我,是不是在欲擒故縱?跟我耍帥?”

    “嘿,兄弟,你耳側的刺青怎么回事,你是——”

    說話的人皺眉思索那一瞬間,突然感覺領口被一股力道揪緊,隨即腦子放空,陷入失重狀態(tài),伴著風聲再回過神,腰椎傳來一陣斷裂的劇痛。

    他被砸進靠墻的垃圾堆里,臭氣熏天,聞之鷙沒事人一樣,眸底虛散的視線垂落,聲音低沉。

    “抱歉,有男朋友了。”

    *

    左右的人面露驚慌。

    紅頭發(fā)在防控區(qū)也算狠角色,就這么被砸進了垃圾堆??

    有人控訴:“周管,防控區(qū)不是禁止暴力嗎?你看這新來的,打人!”

    管理員面無表情:“活該。”

    “……”

    聞之鷙關了手機,跟隨管理員到了他的新住宿。

    單獨的樓層,房間面積不算大,但書籍、海報、書桌甚至電腦電視一應俱全,窗口還賞心悅目地放了盆玫瑰。

    “你的手術安排在明天,根據(jù)你的意愿,盡量提前了。”管理員說。

    “謝謝。”

    聞之鷙打量屋內,管理員遞出一份流程表。

    【手術后在醫(yī)院休養(yǎng),同時接受抑制環(huán)對腺體的不耐度測試。

    確定出院后,填寫第一份測試答卷。

    去“黑匣子”接受測試,監(jiān)測A值是否在安全范圍,同時調配。

    合格后,去“白匣子”接受測試,San值最低時能否在失控范圍以上。

    進入測謊系統(tǒng)。

    ……】

    管理員觀察他的神色:“因為區(qū)內大部分是手段殘忍、智商超高的罪犯,所以監(jiān)測項目強制且嚴苛,你能理解嗎?”

    “能。”聞之鷙簡短回答了一聲。

    管理員準備離開,卻在門口回頭:“聽說你有男朋友對嗎?”

    聞之鷙抬起視線。

    “Alpha情緒失控大多源于伴侶攜帶的矛盾,所以到時候,可能會要求你對伴侶進行脫敏訓練,San值維持在合理范圍內即可。”

    管理員說的比較隱晦。

    聞之鷙個人檔案已經發(fā)到了防控區(qū)內部,但凡看過,就會清楚他這幾次失控大部分由于他的Omega。

    所以到時候,有關方面的懲治會更嚴格。

    聞之鷙瞟了他一眼,給窗戶搭邊兒推開看到了停留灰鴿的廣場,有人丟下面包屑,鴿子振翅漫天飛舞,鋪天蓋地。

    管理員轉身出去,聞之鷙到床邊坐下,拿出手機。

    甜甜:【愛我你怕了嗎?】

    甜甜:【……】

    甜甜:【為什么不理我?】

    聞之鷙去了電話。

    另一頭,時恬捧著手機往嘴里塞蘋果,緊盯屏幕嘿嘿嘿直笑,連聞之鷙都被他撩的說不出話了。

    厲害!

    難得的成就感。

    看到聞之鷙電話,時恬差點被蘋果嗆一口,咽下去,說話:“你到了嗎?”

    聞之鷙聲音從揚聲器出來,很低:“到了。”

    “我看看你住的地方什么樣兒。”時恬說。

    聞之鷙開了視頻。

    屋內的陳設仿佛工廠批發(fā)的復制品,不算精致,不過干凈整潔,時恬看完后嗯了聲說不錯,聞之鷙解開外套丟上椅子,到床頭躺下。

    時恬繼續(xù)恰蘋果:“累了嗎?”

    聞之鷙:“嗯。”

    “那你睡會兒,我先把電話掛了。”時恬說。

    “不用掛,就這么開著吧。”

    聞之鷙給被子拉到鼻尖,手機放到耳側,因為剛來新環(huán)境心情不能算太愉快。

    電話另一頭的小Omega輕輕“哦”了一聲。

    接著,聞之鷙就聽到他放輕了咬蘋果的聲音,怕吵到他,改用牙尖磨。

    咯吱咯吱——

    像個小倉鼠。

    微硬的枕頭讓頸部并不太舒服,但聞之鷙沒忍住,唇角挑了點兒弧度。

    其實說睡也睡不著,但時恬似乎默認他睡了,半晌非常輕地撕了顆糖放嘴里,舌尖抿著,低頭輕手輕腳寫作業(yè)。

    細碎的動靜宛如安神曲,聞之鷙本來不困,漸漸睡意昏沉,闔上了雙目。

    接著,他是被湛明的短信轟炸吵醒的。

    湛明:【打游戲嗎兄弟,打游戲嗎兄弟,打游戲嗎兄弟?】

    湛明:【到地方了吧,那兒感覺怎么樣?】

    聞之鷙看了下手機,跟時恬的通話還在繼續(xù),不過對面換成了淺淺的呼吸,呼呼呼的,估計時恬也睡覺去了。

    通話掛斷,湛明電話正好過來。

    “聞哥,在防控區(qū)有沒有遇到地鐵殺人狂,山村分尸怪,貧民窟食人魔?”

    關于防控區(qū)的傳說不勝枚舉,還有人說這兒是“改造營”“集中營”,住的全是令人驚恐的怪物。

    聞之鷙打開冰箱,發(fā)現(xiàn)里面飲料種類很多,但沒有煙,隨便挑了瓶礦泉水。

    邊喝,邊聽他們扯淡。

    另一頭傳來顧焱的聲音。

    “拉倒吧?你該問問那些殺人狂,分尸怪,食人魔,有沒有遇到聞哥。”

    “……”

    湛明說:“對不起,是我天真了。”

    聞之鷙坐沙發(fā)里,拿了份寫著《防控區(qū)注意事項》的簿冊隨便翻了幾翻,另一邊聽他們寫作業(yè)聊天。

    湛明:“《逃殺》又出新地圖了,要不要去溜達溜達?”

    顧焱:“稍等,作業(yè)快寫完了。”

    湛明又喊:“聞哥?”

    聞之鷙起身打量電腦附近,沒找到腦波儀:“這兒玩不了大型游戲,沒有儀器。”

    湛明:“那你喊管理員來裝一個!”

    聞之鷙散漫的應了聲,給管理員發(fā)了條消息。

    湛明按捺下進入游戲的沖動,“那我們先等等你吧,畢竟一起去新地圖是男人的浪漫。”

    管理員很快過來了。

    扛著儀器,一路吸引了不少Alpha的視線。

    “其他人都沒有,我們不能再給你提供更多特權了。”

    管理員非常無奈。

    媽的,首都滿地皇親國戚,都節(jié)衣縮食按照規(guī)章制度每天三菜一湯,就這個爺有專門廚師,想要什么有什么,老大還耳提面命再三詢問他過的習不習慣舒不舒適。

    當“暴A防控區(qū)”是他家開的嗎?

    管理員心里默默數(shù)了數(shù)。

    防控區(qū)因為涉及暴力和軍事成分過甚,似乎的確歸軍部管。

    還真是他家的。

    “……”

    聞之鷙說了聲“謝謝”,開始調試儀器參數(shù)。跟湛明熟悉了新地圖,手機響了,時恬也醒了。

    甜甜:【你在做什么呀?】

    聞之鷙:【打游戲。】

    甜甜:【我也想玩。】

    聞之鷙:【醫(yī)院有設備嗎?】

    甜甜:【沒有誒,我可以現(xiàn)在下去吃飯,順便去網(wǎng)吧待會兒。】

    聽到他要去網(wǎng)吧,聞之鷙手指搭著鼠標點了點,打字。

    聞之鷙:【你在醫(yī)院好好休息。】

    對面半天沒回復。

    聞之鷙注意力重新放回游戲。

    新地圖是充斥著惡魔精靈與墮落天使的黑暗大陸,需要根據(jù)線索自地圖中尋到寶藏,路邊布滿猙獰的食人花和幽黑潮濕的沼澤地,只要降落便會被啃咬血肉,吮嚼骨髓,化成一灘膿水。

    聞之鷙等級高,剛來新地圖踩點兒,倒是安然無恙,另一頭,連顧焱都差點被長滿觸角的章魚給抓進去。

    湛明全息影像是長著利爪尖牙的佝僂怪物,說:“聞哥,你看我要不要做一期攻略,提醒萌新不要輕易踏入這片死地?”

    他在某站開了個賬號,專門蹭熱度講游戲,人氣還挺高。

    聞之鷙抬了下眼皮:“隨便。”

    說完,虹膜突然出現(xiàn)了一行小字。

    ——【您的好友:鋼鐵加魯魯獸上線!】

    接著,眼瞳虹膜列出另一行小字。

    ——【您的好友:鋼鐵加魯魯獸傳送到了您所在的地圖!】

    聞之鷙怔了一秒,耳中聽到鋼鐵喉嚨發(fā)出的沙啞粗重的聲音。

    那聲音地動山搖,從森林另一端傳來。

    “小哥哥小哥哥嗚嗚嗚嗚,,我來找你啦!”

    聞之鷙隱約看到時恬龐大的骨骼獸形,還沒來得及回答,只見另一串包裹粘液的惡魔藤蔓破地而出,纏繞住了跌跌撞撞的身影,仿佛巨蟒吞噬一只小兔子,輕易將時恬的全息影像擰成了滿地殘渣。

    “蕪湖~”

    湛明吹了聲口哨:“閃現(xiàn)送人頭,你老婆沒了。”

    聞之鷙:“……”

    聞之鷙走近,從淤泥里捧出一團漆黑的機械之心,然后聽到了時恬的聲音。

    “嗚嗚嗚……”

    “小哥哥,痛!”

    “。”

    作者有話要說:甜甜:我跌跌撞撞奔向你——

    第78章 爺想結情緣

    “跑這么急干什么?”聞之鷙捧著鐵坨坨,說,“這兒很危險。”

    手里的鐵坨坨——也就是時恬的全息影像,似乎氣憤憤想說什么,但是又嘟噥著沉默,很不服氣。

    聞之鷙掠起眼簾,明知故問:“想早點,投入我懷里?”

    “……”

    時恬現(xiàn)在機甲重塑,很想任性地扭扭,但做不出任何動作,只能重重吸了口氣。

    就這么被聞之鷙捧著的空檔,時恬轉動自己勉強能稱為眼睛的雷達,看到旁邊飛掠過去一對情侶。男的手持圣劍,英武卓然,女的長裙飄搖,纖塵不染。

    再看看自己滿身污濁的沼澤污水,時恬張了張嘴,往聞之鷙手心兒蹭了蹭。

    聞之鷙說:“臟。”

    時恬:“……”

    “正好,你這身機甲我忍了很久,”聞之鷙若有所思,抓著他,背身走向地圖入口的商店,“可以換新皮膚。”

    時恬下意識說:“我不換。”

    “很丑,必須換。”

    聞之鷙繼續(xù)朝商店過去。

    見躲不過,時恬反而淡定下來:“那我換個更猛的。”

    “……”

    時恬補充:“我要整個游戲最A最炫酷那套機甲。”

    說完,時恬感覺被聞之鷙輕輕捏了捏,他聲音落下來:“皮?”

    “不是皮,”時恬翻了個白眼,“就是想追求力量,因為我有顆勇敢的心。”

    “……”

    聞之鷙沒再說話。

    商店內站著穿高跟鞋和尖角帽的魔女,打開界面彈出排排的裝扮,令人眼花繚亂。

    聞之鷙指向當中:“就它。”

    圣天使裝扮,無論外形和技能都很符合一位顏值高的Omega。尤其是白皙的肌膚,海藻般的長發(fā),堪稱善良無辜自帶柔光的大眼睛,怎么看跟時恬都很符合。

    “……”時恬說,“不行。”

    說完,他滑動界面,彈出一套鋼鐵如亂石般堆疊的機甲,說:“我要這個。”

    “……”聞之鷙快氣笑了,咬牙,“不行。”

    短暫的僵持。

    時恬癟了癟嘴,干脆問:“到底我選還是你選。”

    聞之鷙說:“你選。”

    “那我就要它。”

    聞之鷙:“我看你現(xiàn)在就當塊石頭,也不錯。”

    “……”

    想了想,只能折中各退一步,時恬翻看商店里的皮膚,指尖撥拉,選出一只矮人族屬性的幼童,只有四五歲大,雙目明亮潮濕,手腕圓幼,柔軟的卷發(fā)勾在耳朵尖,非常可愛。

    時恬轉頭:“這個總行了吧?”

    聞之鷙瞥了眼,抿唇似乎想說什么,半晌道:“不行。”

    時恬:“?”

    聞之鷙:“最討厭帶孩子。”

    “……”

    時恬垂頭沉默了半晌,說:“最喜歡被帶了。”

    這句話由少年說出來,帶著莫名的委屈,旁邊湛明看不下去,他還等著去神秘洞穴探險呢,大聲吼吼。

    “聞哥你就讓他買吧你!你說你!人家喜歡,你讓他買就是了!你管那么多干嘛呢?”

    時恬附和:“對啊對啊。”

    誰知湛明又轉頭吼他:“時大哥你說你,你也是!撒個嬌不就完事兒了嗎?哪有這么糾結啊臥草。”

    “……”

    時恬不聽他的,心口緊緊的,擰巴的轉移視線。

    掌心小石頭滾了滾的,一張稍微凸出的代表是臉的地方轉向了另一頭。

    也虧的是AO間的心靈感應,這么凹凸不平滿是疙瘩的截面,聞之鷙都能感覺出他不開心。

    聞之鷙重新看了眼幼童皮膚,似乎還要說什么,卻張了張嘴,收住了。

    “那就這個。”

    買好,時恬換上立刻變成了一個小孩兒,白皮膚大眼睛,完全是個縮小版的自己。

    換完,落到聞之鷙懷里,被他單手抱著。

    時恬低頭看看自己變小的手指,有些興奮:“你放我下來,走兩步。”

    聞之鷙蹲身,松開了雙臂,仔細觀察他,眼底情緒變得復雜。

    “?”

    這眼神讓時恬意識到不對,走了走恍然大悟,他雙腿仿佛被抽去了骨頭,軟綿綿的,幾乎不能支撐他再走一步。

    時恬:“??”

    聞之鷙半彎下脊梁,從小矮人的視野來看,他高挑的身影更為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眉眼涂抹陰影,卻有幾分看熱鬧的悠閑。

    “是不是不能走路?”

    時恬點頭,回頭摟他的腿,想站穩(wěn),立刻被攬腰重新抱到了他懷里。

    聞之鷙:“不能走路,就對了。”

    時恬眨了眨眼:“啊?”

    聞之鷙重新指向皮膚介紹頁面,往下滑,露出剛才被隱藏的規(guī)則。

    “所以你們都沒看見,這皮膚寫著人魚、矮人混血,雙腿只是裝飾?”

    “……”

    時恬玩這游戲總共才多久啊,家庭困難,也沒買過什么皮膚。他囁喏的說:“那該怎么辦?”

    他現(xiàn)在是幼童,衣服垮半截在肩頭,聲音奶唧唧的,說完,細細的手臂抱住了聞之鷙的脖子,非常乖。

    聞之鷙側目,正對上小孩兒水汪汪的眼睛。

    這么一瞬間,聞之鷙仿佛看到了自己跟時恬生的兒子。

    “……”

    聞之鷙舔了舔唇,說:“不然,我就這么抱著你。”

    聽懂他話里的意味,時恬擰了擰,紅著臉說。

    “……哦。”

    他倆假意商量,其實是秀恩愛,旁邊湛明就看不下去了:“你重新買身皮膚就行啊!不是吧不是吧,你不是缺這么幾個臭錢的人吧?”

    這話明顯太多余,聞之鷙頓了一秒,瞥他:“買都買了,不能浪費錢。”

    聽到這么道貌岸然的話,再看到聞之鷙臂彎搭著,給小孩抱到了舒適的位置,好像當成了什么大寶貝。

    湛明笑了,真心實意說:“聞哥,你還是活成了你討厭的樣子。”

    “……”

    打鬧后,幾個人奔赴新地圖的神秘洞穴。

    地圖剛開不久,成為了新的網(wǎng)紅打卡勝地,據(jù)說洞穴深處有一座鵲仙橋,情侶出現(xiàn)在橋中會觸發(fā)特效。

    來往的人熱熱鬧鬧,時恬轉著眸子打量一圈,心思微動,但不太好意思喊聞之鷙。

    聞之鷙畢竟是個很在意頂A形象的男人。

    喊他,他肯定會覺得幼稚。

    時恬巴巴地望了半晌,不好意思說,又特別想去,給腦袋歪在聞之鷙頸窩,輕輕靠著。

    “嗯?”察覺到他情緒,聞之鷙垂眸。

    時恬還是沒說,旁邊湛明看他倆談戀愛都快心力交瘁了,幫忙提醒:“聞哥,帶他去橋上轉轉。”

    聞之鷙明白過來,抱著時恬走到了鵲仙橋中央。

    一瞬間,其他玩家都消失了。

    透過花環(huán)中心可以看見漫天的星輝和月亮,跟愛人待在一起,有種被銀河世紀見證愛情的至高浪漫。

    時恬悄悄按了截屏,不過“咔嚓”的聲音略大,被聞之鷙聽見。

    時恬歪頭看他,似乎挺不好意思,但很快收拾了神色,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

    聞之鷙也懶得揭穿。

    經歷了短暫的觀賞,特效消失,旁邊傳來議論的聲音。

    “嗯?這位大哥抱著小孩來鵲仙橋,是為悼念亡妻嗎?”

    “啊這,兄弟,這是情侶場,不是父子場!”

    “……”

    時恬左右看了一圈,果然全是穿著情侶裝的俊男靚男,俊男靚女,俊女靚女,頭一反應是尷尬,接著,莫名笑了聲。

    然后轉向聞之鷙,極具真實感地喊:“爸爸。”

    “……”

    空氣中安靜了幾秒鐘。

    聞之鷙側目,時恬現(xiàn)在穿著小孩兒皮膚,就很可愛無害,讓他一時找不到怎么反駁,舌尖抵了抵發(fā)癢的牙根。

    半晌,聞之鷙開口:“后爸?”

    時恬:“……”

    旁邊有人擠上來,鵲仙橋確實卡的很,感覺服務器都快爆裂開來,聞之鷙抱著他走到人少的地方。

    聞之鷙的全息影像是一位青年劍士,不得不說,其他人看待他倆看成父子不是沒有原因的。

    時恬在他臂彎里晃著小腿,等笑夠了,才慢悠悠搭著他肩膀,說:“聞哥。”

    “嗯?”

    “我們換情侶頭像好不好?這樣就不會被誤會啦。”

    幼童的奶香味兒拂過鼻尖,浸潤著縷縷清甜,聞之鷙垂眸,時恬濕潤的眼睛看他,唇角抿著小小的弧度,非常可愛。

    聞之鷙掠下眼皮,無所謂說:“行。”

    時恬在他懷里沒了動靜,應該是切換網(wǎng)頁去搜索情侶頭像了,半晌,消息響了一聲。

    聞之鷙拿起手機,看到了他發(fā)來的幾張圖。

    ——也他媽不知道誰規(guī)定戀愛就得是冒著泡泡的櫻花粉紅色,時恬發(fā)來那幾張情頭,全粉粉嫩嫩的,像要掉進蜜糖罐里,甜的粘牙。

    聞之鷙面上沒什么情緒,指尖扒拉手機,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也,太粉嫩了。

    不太符合他Alpha的氣質。

    時恬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早早的選了最喜歡的一張,換上,轉向聞之鷙:“你不換嗎?”

    聞之鷙重新挑了挑照片。

    除了粉嫩——

    還他媽夢幻,迷離。

    懷里,時恬抱著他,因為變小,少年任意一個動作都帶著無意識的天然可愛:“不喜歡嗎?”

    聞之鷙眼皮重重跳了下。

    他給圖片復制到電腦,點擊游戲界面,切換頭像后很快關閉界面給鼠標丟到一旁。

    “換了。”

    時恬給游戲界面撥弄了好幾遍,看看別人頭頂?shù)摹鞍倌旰煤稀睓M幅再看看自己光禿禿的腦袋,感覺儀式感還不夠穩(wěn)當,重新轉向聞之鷙,眨了下眼睛。

    聞之鷙懶得再掙扎,依著他,散漫應了聲:“嗯?”

    時恬開口,小孩兒的音質。

    “小哥哥,結情緣嗎?”

    第79章 爺去找男朋友!

    時恬主動提這話題,本意是想消除之前跟聞之鷙的芥蒂,以后心里不用再梗著。

    不過時恬瞟了眼屏幕,發(fā)現(xiàn)公屏上也有很多找情侶的。

    【cpdd~】

    【找另一邊,成為我的女人我會無條件寵你,有十塊錢給你十塊錢花,叫老公命都給你。對了,初中生勿擾,12歲以上的女人對我來說都太老了。】

    【小姐姐,你聲音真好聽,結情緣嗎?】

    ——全他媽小學生!

    時恬眨了眨眼睛,硬著頭皮注目聞之鷙,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沒有任何心虛的成分。

    聞之鷙給時恬肩頭垮下的衣服拉了拉,沒整齊一秒,又滑了下去,因為這皮膚走的就是軟萌乖巧路線。被他這么盯著,聞之鷙都沒法拒絕,下頜點了點。

    “結。”

    結情緣的過程并不復雜,點擊關系申請,過了需要互相贈送愛心禮物,接著,地面會出現(xiàn)一朵巨大的粉色桃心將新人困在當中,觸發(fā)特效。

    ——時恬觀賞片刻,揣測這個粉色氣泡唯一存在的目的,就是虐狗。

    既然都做到這一步了,時恬轉眸看他,猶豫了一秒。

    “要不要,再改個情侶名?”

    *

    神秘洞穴深處,一行人已經站了好半天,湛明踩完點溜達回來說:“里面太晦氣了,聞哥你下次去看看,最里面那層我不敢進去,怕黑。”

    聞之鷙莫名情緒不太好,瞥他:“你怕黑?”

    “誰說猛A不能怕黑?”

    湛明從背后取出個逗小孩兒的撥浪鼓:“剛在洞穴撿的,送給時大哥玩兒。”

    說完,湛明進入時恬的主頁,正要點擊贈送道具時突然發(fā)現(xiàn)他ID變了。

    ——之前是“鋼鐵加魯魯獸”,現(xiàn)在變成了“甜甜愛吱吱”。

    湛明怔了一秒,隨后,特別驚悚地看向時恬:“時大哥!你,你是不是……吱吱是誰啊臥草!你不要綠我聞哥啊!”

    “……”

    時恬被他嚇的縮了縮脖子,機警的,沒說話。

    湛明還在嘶喊:“你這ID,就算吱吱是個可愛小動物聞哥都會吃醋的!你,你改不改啊——”

    吼了半晌,他聲音停下來,似乎意識到了哪里不對。

    短暫的沉默。

    湛明難以置信的,手顫抖著,點開了聞之鷙的主頁。

    ——他的ID從“荊棘”,變成了“吱吱”。

    湛明:“………………”

    洞穴的大風吹的湛明肩膀微微有點兒冷,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被惡心的。

    游戲公屏上也有人發(fā)現(xiàn)了端倪。

    【葬愛:??榜一大佬怎么回事?系統(tǒng)抽搐嗎?怎么被抽成吱吱了?】

    【樸實無華小白臉: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別說抽成這兩個字還挺萌。】

    【學而思網(wǎng)校:不會吧,為什么其他人都沒抽???】

    【雪蝶已黑化:不會是榜一自己改的叭……】

    聞之鷙掃了眼屏幕,神色從容,牙齒卻微不可查地磨出了血腥味兒,雖然情侶名一直是任誰看著都很惡心的存在,但……確實,他自己也有點兒感覺。

    不過,他老婆似乎很滿意。

    時恬翻來覆去點了好幾次,臉因為激動有點兒紅,說:“這個ID好可愛鴨!”

    鴨。

    鴨什么鴨。

    聞之鷙摸了摸他腦袋,時恬開心地偏倒在他懷里,專注地看了好幾次主頁,隨后開始咔嚓咔嚓截圖。

    ——就,很注重生活儀式感一Omega。

    聞之鷙沒話說了。

    吱吱。

    甜甜叫的時候,還挺可愛。

    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旁邊湛明總算緩過神兒了,說:“聞哥,你,以后真就叫這ID了?”想想一個頂著“吱吱”ID的猛A在游戲中大殺特殺,把一群“游獵皇帝”“暗黑吸血鬼”“南域殺媽客”按在鞋底下摩擦,湛明只覺得魔幻。

    沒有反駁的意思,聞之鷙看向他,平靜說:“不可愛嗎?”

    湛明:“???可愛,你居然說可愛?”

    聞之鷙面不改色,也沒什么情緒,說:“我覺得,還挺符合我。”

    “……”

    *

    趕在夜深之前,聞之鷙退出游戲,給時恬發(fā)了條消息。

    【該回醫(yī)院了。】

    時恬:【就回,現(xiàn)在外面還挺熱鬧,人多,沒事兒。】

    怕他擔心自己安全,時恬聽話的出了網(wǎng)吧,回了醫(yī)院病房。顧澈晚上會來照顧他,時恬只能趁著短短的時間趕緊給聞之鷙打了個視頻,邊通話邊寫作業(yè)。

    臺燈擰開,少年半趴在桌旁,攝像頭里,他的頭發(fā)和側臉都蒙上了層溫和的絨光,柔軟又溫暖。

    時恬剛翻出筆,聽到了聞之鷙那邊傳來陌生的聲音。

    “請你今晚早點休息,手術就在明天,會有專人來迎接等候。”

    聞之鷙答應一聲后,聲音消失了。

    時恬攥緊筆,問:“明天佩戴抑制環(huán)啊?”

    雖然早就確定了日期,但他還是有種不真實感。

    “對,明天。”身體即將產生的變化,聞之鷙并不清楚,短暫沉默后說,“明天就不是原裝了。”

    “……”

    時恬沒忍住,想笑,又有些低落,說:“沒事噠,改裝的,也不會差。”

    聞之鷙沒這么娘們唧唧,認定了要做的事就不會多想。他背挨著椅子,散漫換了下坐姿,長腿抵著書桌內側,不置可否后,視線落到翻開書本寫作業(yè)的時恬臉上。

    ——小Omega明明想跟自己聊天,卻翻出本教材裝模作樣。

    學習,學個屁。

    眼神都沒從他身上挪開。

    隔著手機屏幕,聞之鷙跟他對視。時恬眼睛緩緩眨了一瞬,抓了下耳側,似乎很不好意思卻想極力掩飾,又開始裝模作樣翻書。

    他越別扭,聞之鷙興趣倒上來了:“甜甜。”

    “嗯?”少年每次回答他,都想一只很喜歡主人的小貓,聽到主人的聲音,立刻探頭發(fā)出軟軟的回應。

    聞之鷙開口,話里的內容曖昧:“叫聲老公,我聽聽。”

    “……”

    少年眉眼頓時驚慌失措,仿佛封建余孽聽到了白胳膊頓時聯(lián)想到交配,彎著眼睛,期期艾艾:“啊?”

    聞之鷙說:“叫,我想聽。”

    大半夜的,正是情侶耳鬢廝磨的時候,時恬張了張嘴,似乎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但過于羞恥說不出口,比不過上次戲癮犯了,能隨意地喊出來。

    時恬:“可不可以不喊?”

    “……”

    短暫的僵持了一會兒。

    時恬啟唇,不喊聞之鷙肯定會失落,他現(xiàn)在本來就是個倒霉的小病號了,時恬心軟動搖的時候,門外響起敲門聲。

    小爸來了!

    時恬慌忙按住掛斷鍵,喉間急匆匆冒出個字眼,隨后熄滅了手機屏。

    通話被掛斷。

    聊天框內顯示著掛斷的電話,空蕩蕩的房間,耳側陷入安靜。

    聞之鷙側目看了會兒,腦子里回蕩剛才那兩個字的余韻。莫名,他面向另一側,挑著唇,輕輕地笑了。

    雖然,他現(xiàn)在叫著還不習慣。但總有一天,會習慣的。

    他不急。

    *

    清晨六點起床后,聞之鷙跟隨管理員去了醫(yī)院。

    跟普通醫(yī)院完全類似的病房,但手術臺附近卻有大量抑制劇烈掙扎的輔助用具,比如縛帶,手銬,隔離服甚至鎖鏈。

    “Alpha被觸及腺體會有強烈的應激反抗,所以手術室陳設比較夸張,你別緊張。”

    旁邊醫(yī)生安慰他。

    聞之鷙看了看他戴緊隔離面罩,說話都帶顫音,雙腿還有點兒哆嗦的模樣,想想回了句。

    “你也別緊張。”

    醫(yī)生:“……”

    “我不吃人。”

    換好了消毒后的病號服,隨后,按部就班,進行著接下來的步驟。

    聞之鷙不算在意外界看法的人,他對自己的身體的底線摸的很清楚,哪里完美,哪里有瑕疵,因此想到即將佩戴抑制環(huán),難能可貴,心情平靜中,卻有點兒不舒服。

    ——大概是還沒用原版和時恬親熱過。

    麻藥扎入頸側,血管內信息素受到外界異動開始瘋狂掙扎。

    為了不傷害醫(yī)護,他渾身被外物固定得很緊。這種程度的刺痛感由于這么多年一直在承受,他覺得還行。

    據(jù)說佩戴抑制環(huán)的過程非常難看,有的Alpha會大吼大叫,流淚哭嚎,喊媽媽,還有的甚至會失禁、勃起。

    不過醫(yī)生偷偷觀察了手術臺上的Alpha,他的反應非常整理得體,應付得綽綽有余。

    醫(yī)生在心里悄悄給他點贊。

    聞之鷙這種程度的Alpha,如果能自控,會減少很多麻煩。

    醫(yī)生用手術鉗挑起一枚抑制環(huán),環(huán)身呈濕潤的銀白色,質感冰冷,但一貼近肌膚會迅速導熱到舒適人體的溫度,材質特殊,不會與血肉組織相斥。

    醫(yī)生準備植入時,聽到Alpha的聲音:“抑制環(huán)可以刻字嗎?”

    “可以的,怎么了?”

    為了適應Alpha的腺體,手術臺旁邊有摩刻儀器,用來擴大或縮小。但還是第一次聽到刻字的要求,醫(yī)生怔了下,做出回答。

    Alpha打了麻藥,但高素質的身體抗藥性強到驚人,此時意識還很清醒。

    聞之鷙說:“請幫我刻上兩個字。”

    就像昨晚時恬喊他那個稱呼,情侶之間,應該有互相認可印記。

    聞之鷙想在自己身體留下時恬的印記。

    醫(yī)生愣了愣,隨后答應,去了摩刻儀器旁。

    負責協(xié)助的女護士快暈倒了,低聲喊:“刻另一半名字誒!!!這是什么終極浪漫?!!!”

    “磕到了磕到了磕到了!”

    連刻板的醫(yī)生,此刻也笑了笑。

    他在防控區(qū)做了十幾年的抑制環(huán)手術,手里經過的,都是傲慢殘酷、罪不可赦的罪犯。

    但這個年輕的Alpha卻不一樣。

    比起踐踏法律規(guī)則、爭強好勝、滿足虐殺欲望,年輕的Alpha在抑制環(huán)上刻下了愛人的名字,證明他難能可貴地懂得強權者的責任。

    強大,不是為了虐殺,而是為了保護。

    *

    聞之鷙醒來時,感覺后頸皮膚底下仿佛窩著一團冰,他指尖撫摸過去,傷口被繃帶和紗布細細包扎,微微凸起,除此之外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聞之鷙垂著眼皮,掃了眼門口進來的護士,接過杯子喝了兩口熱水。

    “頸部有痛感嗎?”

    照顧剛做完抑制環(huán)手術的Alpha是一件危險的事,所以護士隔他隔的有點兒遠。

    “沒事兒。”聞之鷙應了聲,想起什么,扒開抽屜翻出了手機。

    一排排鮮紅的未接來電。

    往下數(shù),大概有十幾條。

    最近的就在十五分鐘前。

    全來自時恬。

    準備打回去,應慕懷的電話先來了。

    聞之鷙一醒來,護士立刻告知了他,所以他跟著打來電話,問身體怎么樣。

    應慕懷平時冷淡,但對崽崽的關心幾乎無微不至,大概聊了十幾分鐘才掛電話。

    再看手機,又多了兩條時恬的未接來電。

    聞之鷙打過去,對面直接秒接。

    “聞哥?”

    時恬略有點兒急促的聲音,手術動了幾小時,他又昏睡過去,聯(lián)系不上自然很緊張。

    聞之鷙嗯了聲:“我在。”

    聽到他的聲音,時恬安靜下來了。

    他現(xiàn)在縮在教學樓的角落,校服袖口藏著手機,偷偷摸摸打電話,被冷風吹的直吸鼻涕。

    聞之鷙聽了會兒,看手機:“哭什么?”

    “……”

    時恬蹲著,很有異議:“我沒哭啊。”

    聞之鷙尾調上揚,逗他似的,應了聲:“哦,沒哭。”

    時恬不想跟他計較這個,問起別的:“戴上了嗎?”

    “戴上了。”

    “疼不疼?”

    “我說疼,你能給我吹吹?”

    聞言,時恬就嘟著嘴,朝手機“呼呼”吹了幾口:“這不就給你吹了?”

    “……”沒想到他真有這一茬,聞之鷙舔了舔唇,說,“還疼。”

    時恬彎了彎嘴角,輕輕笑了一聲,接著,聽到聞之鷙的聲音。

    “你叫老公,我就不疼。”

    “……”

    前天晚上的事跟著涌上了心頭,時恬看了會兒手機,悶頭悶腦說:“手機沒油,掛了。”

    但是,聞之鷙耳邊持續(xù)響著吸鼻子的聲音。

    時恬沒掛電話。

    冷不丁,聞之鷙開口:“看過《紅樓夢》?”

    時恬:“啊?”

    聞之鷙:“賈寶玉挨打,叫著姐姐妹妹,就不疼了。”

    時恬:“……”

    反正是剛醒過來,聞之鷙精神挺足,說話有一搭沒一搭:“你還沒叫過我老公。”

    時恬本來悶著,抬頭,辯解著說:“我叫了。”

    “你沒有。”

    時恬有點兒著急:“我叫了。”

    聞之鷙換了腔調:“那你怎么叫的?”

    “就——”

    剛想說話那一瞬間,時恬明白過來,閉了嘴,指尖在水泥縫兒里摳了兩下說:“對,我沒叫過。”

    “……”

    這下,換聞之鷙快氣笑了,隔著手機時恬都能感覺到他耐性變低的氣壓,眼角瞇窄時淬得散漫的視線。

    以及,低沉下來的聲線,撩人的要命。

    “寶貝兒甜甜。”

    時恬后背起了層栗,瞪圓了眼角,看向手機:“干什么?”

    “肉麻?”

    時恬點頭:“特別肉麻,還有點兒……惡心。”

    “惡心就對了,”聞之鷙不緊不慢,聲音平靜:“那要不要,報復我一下?”

    “……”

    *

    因為上課鈴響,時恬掛斷電話回了教室。

    聽到對面安靜下來,聞之鷙丟了手機去衛(wèi)生間洗漱,出來,正好碰見醫(yī)院的人對他進行監(jiān)測。

    監(jiān)測后,醫(yī)生遞來一張表格,說:“這是接下來要進行的測試,請先熟悉熟悉。”

    聞之鷙接過來。

    A4紙,排版極差,一看就是醫(yī)生臨時打的,上面還夾雜幾個錯別字。

    這些測試以往針對被剝奪了政治權利的無期徒刑罪犯,具有強制性,甚至犧牲人權,這還是第一次“溫和禮貌”地通知某位即將步入“黑匣子”的測試者。

    “心理學上有種療法被稱為‘電擊療法’,與此類似,在‘黑匣子’內,第一步是采用不同強度的電流刺激腺體,測試失控的臨界值;第二步,則是電流多次刺激腺體,建立身體的條件反射,將臨界值提高,同時戒斷紊亂的失控行為。”

    他們介紹著,聞之鷙聽明白了。

    第一步,測試你會因為什么失控。

    第二步,不斷向你施加導致失控的因素,同時電擊腺體,警告你別失控,再失控還要挨電。

    這果然是為人權所禁止的。

    難怪防控區(qū)籠罩著黑云,連鴉雀都不在此地盤旋。

    不過,Alpha臉上依然沒有多大的情緒,反而極其平靜的重新拿起手機瞟了眼,才回應:“好。”

    比起這個,時恬不給他發(fā)消息,比較令人在意。

    傍晚,時恬給他打來新的視頻電話。

    在食堂,時恬給手機架著,少年一身干凈的藍色校服,搭著餐盤的手指白皙修長,在宛如蝗蟲過境的食堂里氣質格外干凈,叼著半個饅頭。

    時恬問了下午沒問完的話:“接下來的治療是什么?”

    聞之鷙沒說話。

    時恬膽子小。這事兒要是告訴他,估計掛了電話會情緒低落一個晚自習。

    聞之鷙輕描淡寫:“就做幾個測試。”

    時恬眼神閃動,喝了口小米粥,沒被說服,但他話里的意思似乎不想說,也許那地方有什么保密協(xié)定。

    時恬拾趣的沒有再問,說:“過幾天,我小爸生日了,不知道買什么禮物。”

    主要是時恬的傾訴欲,聞之鷙聽著就行。

    時恬接著說:“第三次月考快到了,考完放了月假跟著就是期末,時間過的好快。”

    說著,時恬似乎想起什么,放下碗,悻悻的:“因為這個學期跟你談戀愛,心思都沒在學習上了。”

    聞之鷙應了聲:“我的。”

    時恬捧碗咕嚕咕嚕喝,喝完說:“……也不是怪你。”

    誰能想到呢?

    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

    掛斷電話,時恬拿起手機打開備忘錄,在里面記下了跟今天跟聞之鷙的聯(lián)系時間,次數(shù),地點。

    往下,還有好幾十天要填。

    慢慢,想到他倆之間的無聊瑣事能逐漸填滿這張表格,時恬覺得,等待似乎不那么難熬。

    時恬還是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人。

    對他在不在身邊、是否過得順心、茶米油鹽的小事都滿懷期待,想要擠進他的世界。

    時恬給手機放兜里,熱度還殘留著。

    心里,也飽滿豐盈,仿佛一株高大的花樹嘩然生長起來。

    知道彼此喜歡,云山遙遠,也不會感覺孤獨。

    *

    就這么每天聯(lián)系著,時恬的手機備忘錄一天天變滿。

    聞之鷙傷口痊愈后,開始進入“黑匣子”進行測試。

    進入狹長的窄道,兩側全是只有門板開了小窗的封閉房間,聞之鷙走了兩步,聽見門“哐當”一響,隨后響起某位Alpha凄厲的慘叫,聲音震耳欲聾,仿佛貓爪子撓著墻壁,撕心裂肺。

    聞之鷙側目,瞟了眼。

    醫(yī)生趕緊說:“是有一些激烈的反應在里面的,不必驚慌!”

    這兩天,也有人用PPT給他做過演示,觀察其他Alpha接受測試的過程。

    腺體是身體異常敏感的地方,當時聞之鷙垂眸看著視頻,里面Alpha應該還算比較能忍的,那慘叫震得房間里都有回音。

    非常恐怖。

    聞之鷙進入測試房間。

    戴上儀器,幾乎沒有多的臺詞,就開始了測試。隨著刺痛感上升,他體內的信息素明顯躁動紊亂,幾乎沒有多的話,聞之鷙視野中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莫名,聞之鷙卻走神了。

    眼前浮現(xiàn)出了一朵瑩白的小花,荏弱靈巧,有著好聞的味道。

    染血的荊棘與小花混合在一起,逐漸瘋長,荊棘冰冷又殘酷,卻因為綻放著白花,在月光下,形成了獨特奇異又崢嶸的美景。

    ……

    測試員詢問:“你想到了誰?”

    聞之鷙靜了會兒:“我的Omega。”

    測試員做完記錄,說:“現(xiàn)在請你暫時不要想他。”

    漆黑潮濕的荒原,無人經過,暗紅的荊棘鋪滿整片大路,所面臨的只有絕望和死意、恐懼與荒蕪,然而卻有幾朵小小的白花開在荊棘的莖葉,遮掩了血腥味兒,讓天空色澤都亮了幾分。

    Alpha面色蒼白,因為承受痛苦,聲音變得低沉。

    他的回答是:“對不起,做不到。”

    不能不想他。

    因為這是荒原唯一的柔軟。

    ……

    ……

    ……

    許久,第一次測試終止。

    聞之鷙回到房間,直接躺床陷入了半昏迷狀態(tài)。

    Alpha疲倦至極,微微汗?jié)竦陌l(fā)縷垂至耳側卻無暇顧及,勾著被子的指骨賞心悅目,半搭在腰側,沉沉入眠時,耳側,手機屏幕亮了好幾次。

    顯示,特別關注發(fā)來的消息。

    甜甜:【聞哥,我來找你辣!】

    甜甜:【網(wǎng)戀奔現(xiàn)!沖鴨!!!】

    第80章 爺都喜歡

    機場人來人往,時恬給口罩往上拉了點兒。

    想想,又發(fā)了句消息。

    時恬:【已在路上,不許拒絕。】

    他抬起頭,有點兒茫然。除了很小的時候跟小爸從外地被帶回來,他壓根兒沒出過遠門,除了汽車、自行車甚至沒接觸過其他交通工具。

    好不容易在空乘的指引下進入等候區(qū),時恬手指又動了動,給聞之鷙發(fā)消息。

    時恬:【第一次坐飛機qwq】

    時恬:【飛機圖片.jpg】

    他就背了個書包,聽說首都很冷穿了件黑色厚外套,襯的臉特別白,下巴尖尖的。時恬跑到等候區(qū)的窗口旁趴著看飛機飛來飛去,還拍了幾張照片。

    聽到登機提示,時恬給聞之鷙發(fā)了最后幾條。

    時恬:【要飛高高了==】

    時恬:【手機馬上關機】

    時恬:【行程圖.jpg】

    到飛機坐下,旁邊挨著一位年輕的女孩兒,時恬給書包放腿上抱好,左右望了望。

    機艙人滿著,但很安靜,似乎沒人想說話。從南域到首都要飛四個小時,大家?guī)缀醵奸]著眼睛準備睡覺。

    時恬轉回目光,看了會兒窗外,明知道不可能丟東西和中途轉機,但還是不怎么敢睡,瞇一會兒就睜開眼睛,等待時間流逝。

    下飛機是凌晨五點,落地就撲來寒風,時恬給手機開機,聞之鷙還沒回復,估計他在睡覺,時恬也沒繼續(xù)打電話。

    跟著是出機場,轉車,時恬剛上公交車,睡意沉沉的司機一轟油門開走了。

    “……”

    時恬左右望了望,估計這是輛發(fā)往防控區(qū)的班車,車里中老年人居多,聽說話,估計還來自五湖四海。

    時恬坐著這一會兒,被老太太拉住:“孩子,你是去防控區(qū)的嗎?”

    時恬嗯了聲。

    老太太說:“我去看看我孫子,這小兔崽子不聽話,鬧到那里面去了。我從小教他,都教不聽。”

    還是特別疼愛孫子卻無可奈何的奶奶。

    時恬跟她聊了幾句,困得很,但公交車上座位滿了,只能額頭抵著窗玻璃打瞌睡。

    有點兒累,像腦子里塞著團沉甸甸的棉花,幾乎不能思考。

    這公交車大概晃了兩個半小時,終于停了下來。

    時恬下車,又驚著了,周圍是一片紅磚白墻的小鎮(zhèn),感覺整條街走遍大概用不了五分鐘,旁邊倒是有很多大型卡車經過,應該是附近集散市場自發(fā)興起的市鎮(zhèn)。

    雖然防控區(qū)在郊區(qū),這也太偏僻了吧??!

    時恬肚子餓的直叫,看了眼那個豎著塊牌子勉強能稱為公交車站臺,先找了個家店吃飯。

    吃的同時打開手機,聞之鷙還是沒回復。

    心情莫名有點兒沮喪,時恬還挺希望他高高興興地等候著自己。不過,時恬沒多想,吃完飯去了趟公共廁所出來,開始到站臺旁等另一班公交車。

    不過等了十幾分鐘,旁邊有人問:“你等車嗎?”

    看了看對方,時恬點頭:“嗯。”

    “去哪兒的車?”

    時恬說:“去防控區(qū)。”

    對方擺擺手:“公交車剛才已經過了,一天一班,這兒有黑車,坐不坐?”

    “……”時恬低頭看表,不相信,“我剛才看還沒過啊。”

    “九點,”對方說,“很準時,基本不等人。畢竟那地方邪門兒。”

    操。

    時恬心里罵了聲。

    九點,正好是他在店里喝的那晚碗豆?jié){!

    這下,時恬實在不知道怎么辦了,低頭翻手機:“……我打車。”

    對方嗤了聲,嘲笑外地人的語氣,優(yōu)哉游哉:“還打車?那你就試試吧,打上車了算我輸。我是今天有事,和朋友正好往那邊走一趟,才帶你,你真不上?”

    越這么聽,越有鬼。時恬抬頭看他,一個二十多歲的Beta,有點兒流里流氣,開的那車也是早八百年換下來的桑塔納,就透露出幾個字——

    破。

    爛。

    窮。

    寒酸。

    時恬想想,還是搖頭:“我再看看吧。”

    再看了十幾分鐘確實沒車。時恬拿出手機導航,插了充電寶,開始沿著公路往防控區(qū)走。

    看導航,步行也要三小時。時恬走了半個小時,累的腿軟,加上一晚上沒睡,都有點兒頭重腳輕。

    然后,剛在路邊蹲下,就聽見車輪子卷來的聲音。

    剛才那Beta開著他那破車,遠遠看見他:“兄弟,蕪湖~”

    時恬:“……”

    車停在腳跟前,對方面色同情,但又挺好笑:“你說你圖啥啊?我長得就這么像壞人嗎?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你要再不上,肯定沒別的人肯搭理你了!”

    時恬咬咬牙,說:“我上。”

    車門響了聲,后座他還有個朋友,給時恬挪了個位置。

    邊開車,就聽這Beta健談地說話:“你說你一小帥哥去防控區(qū)干什么?”

    看他脾氣不錯,時恬回答:“找人。”

    “找誰?”

    “你管?”

    “喝喲。”對方笑了,還是不生氣,“行行行,我多嘴。不過那地方危險得很,你還是早去早回吧。”

    時恬還是沒吭聲,抱著書包。

    手機突然響了。

    聞之鷙睡醒拿起手機立刻看見了時恬的消息,怔了下,打了電話過來。

    “你在哪兒?”

    時恬人都累懵了,抓著手機,臉色白白的:“在車上。”

    回應他的是一片短暫的沉默。

    聞之鷙問:“哪個車上?”

    “就,來你們防控區(qū)的那條碎石子破路。”

    這下,聞之鷙真的沉默了,半晌,舌尖抿著唇舔了舔,簡直心悅誠服:“時恬,你還挺厲害。”

    “……”時恬困得很,抱著膝蓋,“有什么好厲害的,還不是想見你。”

    就這么兩三句對話,吸引了開車小哥的注意,他回頭:“喲,沒想到你是去防控區(qū)找男人的啊。”

    “……”

    時恬瞪著眼睛,硬是沒說話。

    對方又問:“你男朋友是獄警啊?關人的?”

    “……”

    時恬頓了頓,說:“不是,他是被關在里面的。”

    這下?lián)Q對方沉默,半晌后說:“那還挺牛逼的——行,你等著守寡吧。”

    聲音不大不小,透過揚聲器,正好被聞之鷙聽見。

    時恬攥緊了手機,聽見他問:“這人誰?”

    “送我來防控區(qū)的,”時恬想了想,補充,“路人。”

    “黃泉路人?”

    “……”

    接下來的氣氛變得略為微妙,聽動靜聞之鷙似乎起身洗漱外出,去辦公室向管理員報備出門了。不過電話一直沒掛。

    Beta小哥嘖嘖半天:“本來還想問你要個聯(lián)系方式,啪,快樂沒了!”

    耳邊傳來聞之鷙壓下去的呼吸。

    時恬莫名想笑。

    “哎,我說,既然你有男朋友,也別坐我車了,現(xiàn)在下去吧,我不白搭。”

    時恬沒忍住,笑出了聲。

    一路開玩笑,眼前出現(xiàn)防控區(qū)高大的圍墻,墻頂,纏滿玻璃碎片和通電鐵網(wǎng),車停了下來。

    Beta小哥停了車,回頭說:“我看你長這么好看,男朋友卻在防控區(qū)里待著,不如你早點棄暗投明另外找個人嫁了。我跟你說,進這里面的男人都不好,要——打——老——婆——”

    時恬搖搖晃晃下了車。

    落地那一瞬間,被寒氣熏得,差點沒厥過去。

    那小哥還賴著不走,湊熱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絕世猛A,值得可愛小O千里送。”

    時恬回頭,防控區(qū)大門處有荷槍實彈的軍武,聽見嘩啦一聲,門打開了。

    聞之鷙從那邊走過來,穿著身干凈的黑色長風衣,顯得身高腿長,周圍又圍著點兒壓低的氣勢。

    “操,”那Beta小哥直接開車門:“溜了溜了,這墻角翹不得。”

    時恬道了謝,還往車里塞了一百塊錢,小哥揚長而去。

    時恬轉過身。

    聞之鷙已經走到了跟前,大寒天他穿的不算厚,領口微敞,露出的骨骼形狀性感,身上散發(fā)出莫名撩人的味道。

    “聞哥。”

    被聞之鷙的陰影籠罩,時恬耳根發(fā)紅,不確定是快大半月沒見,反而有點兒害羞。

    不過沒等他忸怩,已經被聞之鷙拉進了懷里。

    時恬本來挺累的,被他這么抱著,渾身都暈乎乎的,也回抱住他。

    聞之鷙揉了揉他額頭,親了下:“我們甜甜,很厲害。”

    被他這么一說,時恬反而覺得路上的奇遇變辛苦了,悶悶說:“也沒有那么厲害。”

    說完,就感覺被聞之鷙抱得更緊,偏頭吻住了唇。

    吻的很溫柔,時恬現(xiàn)在看起來挺瘟的,病蔫蔫,不能承受什么腥風血雨。

    讓他蹭著唇,時恬腦子里本來堵住的一塊兒沉悶漸漸舒展,許久,總算感覺整個人在冰天雪地里活過來了。

    不過,還是很困,時恬打了個呵欠:“我想睡覺,昨天在飛機上一夜沒睡。”

    聞之鷙捏了捏他臉:“走吧。”

    時恬以為要跟他進防控區(qū),沒想到,聞之鷙去了門口找車。

    時恬東張西望,問:“不能進去嗎?”

    他還想看看聞之鷙這段時間生活的地方,反正,就看他過的好不好。

    “不能進去,”聞之鷙說,“規(guī)定。”

    時恬拉著他的手,邊走邊跺腳:“為什么這么規(guī)定?”

    聞之鷙腳步頓了頓,偏頭,五官在雪景中涂染了點兒陰影:“因為隊伍里不能碰男人,碰女人,懂?”

    “……”

    時恬下巴尖抵入領子里,哦了聲。

    不能碰美色,敗壞紀律。

    還有這種講究。

    車緩緩開出來,時恬跟著聞之鷙上了后座,好奇問:“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

    “離這兒最近的賓館,先給你找住的地方。”

    時恬眼睜睜看著車開始往來時的路走,驚訝:“又回去啊?那個小市鎮(zhèn)?”

    他又開始活蹦亂跳了,在車里東張西望。

    聞之鷙輕輕拉著他的手,嗯了聲:“附近有軍區(qū),人少,只有那個小市鎮(zhèn)。”

    兜兜轉轉又回去了,時恬有些好笑,回頭,給腦袋偏在聞之鷙肩頭:“我要睡了。”

    “睡吧。”

    之前一直睡不著,現(xiàn)在這車開得顛簸,但緊緊拉住聞之鷙的手,時恬居然也能睡著。

    但稍微睡一會兒就受不了了,下車時頭疼的厲害,時恬耷拉著眼皮下了車,看見聞之鷙拎起他的書包,隨后牽著,朝小巷一頭走。

    賓館就門口掛了個塑料牌,特別破舊,進去,老板娘在一旁打毛線。

    聞之鷙說:“開一間房。”

    老板娘說:“身份證。”

    時恬遞過去。

    老板娘抬頭看了他倆一眼,可太懂了,丟出一盒方形的小紙盒:“房間200加上這個30,一共230。”

    時恬沒懂,疑惑:“這是什么?”

    仔細打量,藍色的封面,寫著“激情四合一”“大膽愛吧”“超薄持久防早泄”——

    安全套……?

    時恬怔了一秒,隨后臉色緋紅,慌張道:“我們不要這個……”

    聞之鷙瞥了眼,也在打量上面的字,片刻,說:“暫時不要。”

    老板娘啥沒見過,猜這小情侶還裝模作樣呢,收回去說:“半夜自己拿,明天付錢也行。”

    時恬:“……”

    這也太操了。

    進了房間,時恬還有點兒沒回過神,說:“這老板娘太過分了叭。”

    聞之鷙回頭,見小Omega一臉憤憤不平,好像被欺辱了似的,莫名彎了下唇。

    “附近全是荒地,沒什么人來,開房一般都是為了做這個。”聞之鷙拍拍他肩膀,“睡覺吧。”

    時恬氣得都不困了,不過還是脫掉鞋子上了床,給被子拉到下巴尖。

    賓館還真挺簡單的,墻上掛著幾幅曖昧不明的畫,估計上好幾年的健美先生,國際小姐,肉體非常誘人,感覺這地方就是用來滿足縱橫瘋長的欲望的地方。

    時恬躺著躺著睡著了。

    聞之鷙挨著床坐下,半偏過頭,打量他睡著的樣子。

    時恬睡覺很乖。厚外套脫在床頭折疊好了,書包也放著,聞之鷙拿過打開,里面裝著兩本《高考沖刺集錦》。

    “……”

    挺好,到哪都不忘學習。

    就這么看著他,手機突然響了,聞之鷙起身出了門。

    柜臺旁,老板娘還在打毛衣,看見他出來,臉上露出“我就知道你是這種男人”的表情,給剛才的藍色包裝盒丟出來。

    “拿去吧。”

    聞之鷙瞥了眼,舔了舔干燥的唇。

    “這個挺好用的,他們都說好用。”

    聞之鷙:“不必。”

    “嗯?”

    老板娘拖出一個塑料箱子,打開,里面全是各種五彩繽紛奇形怪狀的玩具:“那這些呢?”

    “……”

    聞之鷙快氣笑了,說:“也不必。”

    時恬似乎不愿意,就算槍上膛了,也什么都干不了。

    聞之鷙到外面接了應慕懷的電話。

    接完,回到賓館,沒多久時恬就醒了。半撐起身,頭發(fā)被枕頭揉的柔軟蓬亂,困懨懨地垂著眼皮。

    時恬有點兒沒睡醒,不過也再睡不著:“聞哥,餓了。”

    聞之鷙說:“那出去吃點東西。”

    時恬穿上外套和鞋子,跟他去了大街。現(xiàn)在快傍晚,街上開的店很少,走了兩趟去了一家普通的炒菜店。

    菜類都很普通,但蔬菜湯燒的很香,時恬喝完后感覺整個胃都變暖和了。

    “聞哥,這個好喝。”時恬給他指。

    聞之鷙看他餓的,都快饑不擇食了。換做其他Omega,都是被另一半寵的特別好,養(yǎng)尊處優(yōu),只有時恬一天天到處莽,像只沒人管的小野貓。

    聞之鷙抿了抿唇:“嗯。”

    時恬拿起一罐啤酒:“我可以喝嗎?”

    “很冷,”聞之鷙說,“你想喝就喝。”

    時恬打開,剛喝了一口,立刻冷的打了個激靈,放下了啤酒。

    然后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朝聞之鷙笑了下,彎著眼睛懶洋洋的,笑意粲然。

    這么一笑,都不知道聞之鷙這段時間想了多少回。

    聞之鷙喉頭有點兒啞,看著他,越覺得飯菜寡淡。

    門外又開始下雪,黃昏到了后,天邊露出橙黃色的光線,將荒原上的一切籠罩的溫暖又靜謐。

    終于等到時恬說:“我吃飽了。”

    “那該回去了。”

    牽著手,回到賓館時恬才說:“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他今天想了很久,到現(xiàn)在才整理出時間,能夠好好地問問。

    聞之鷙脫了外套丟到床上,坐下,半傾身:“你看。”

    動過手術的地方已經痊愈,不過殘留著很淡的疤痕,時恬抬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腺體,觸感微硬,能感覺到內部抑制環(huán)的輪廓。

    時恬不知道該說什么,聲音變得很低:“是這里嗎?”

    “嗯。”

    時恬抿唇,感覺他應該疼得不得了,幾下爬進他懷里。

    疼這種感覺吧,Alpha幾乎都不當一回事,只有脆弱的Omega會再三確定他的情緒。

    不過,這種感覺,似乎也不錯。

    聞之鷙說:“你來找我,怎么跟你爸找的借口?”

    時恬僵了一下,說:“我就說我去云蘇家住兩天。”

    “那要給你打視頻呢?”

    “……”時恬怔了怔,說,“我沒想好。”

    被他一提醒,時恬莫名緊張起來,很怕顧澈會突然來個電話查崗。

    聞之鷙側目,看著他的眼睛:“也許你小爸早就知道你來找我了。”

    “……”時恬脊背挺直,不太相信地看他,說:“不會吧。”

    顧澈對聞之鷙的好感度應該還沒降下去……吧?

    安靜了片刻。

    聞之鷙開口:“我只是說也許。”

    “不想了。”時恬起身,左右打量了一圈,說,“我要洗澡睡覺了。”

    說完,卻覺得情況有些尷尬。

    衛(wèi)生間緊靠著床房,因為這里環(huán)境屬實有些簡陋,衛(wèi)生間就用一條簾子搭著,類似學校的大澡堂。

    時恬轉頭悄悄看了聞之鷙一眼:“這能洗澡嗎?”

    聞之鷙神色變得玩味,挑眉,若無其事:“怎么不能洗?”

    “……”

    聞之鷙應了聲:“你怕洗到一半我進來?”

    雖然但是,時恬還是點了點頭。

    “行,”聞之鷙折中找了個方法,往外走,“我出去待會兒,你洗完了再開房間門。”

    時恬點了點頭。

    等他出去,時恬握住把手輕輕擰了下,確定門鎖緊后,才脫掉衣服開始洗澡。

    水很燙,燙的皮膚通紅,被熱水沖去了今天的疲憊,時恬好好洗漱了一下,才開門。

    聞之鷙就站在門口低頭玩手機,肩膀垂落了一片陰影,側目看他:“好了?”

    過道沒有暖氣,時恬穿著薄薄的睡衣,立刻感覺穿堂的寒風,連忙給聞之鷙拽了進來。

    “你洗澡嗎?”

    聞之鷙應了聲。

    時恬:“那我出去站會兒。”他半爬上床拿外套,睡衣非常寬松,印著還算可愛的小動物,腳踝白皙纖瘦,對著聞之鷙撅起了半個屁股。

    “……”

    聞之鷙喉頭滾了滾,抬手摁住他,耐著性子說:“你就在房里待著。”

    時恬:“啊?”

    “啊什么啊?”聞之鷙捏捏他臉,“還是你會趁我洗到一半,進來?”

    “……”

    聞之鷙去了衛(wèi)生間。

    時恬乖乖坐著,先聽到脫衣服的聲音,接著是熱水從頭淋漓著皮膚的響動。

    沒忍住,時恬稍微往簾子內瞟了眼。

    這簾子略為有些短,從下往上,能看見聞之鷙緊實光裸的小腿,肌腱修長,肌肉勻稱又結實。

    時恬揉了揉鼻尖,轉過目光,耳朵有點兒紅。

    水聲喧囂,想象著衛(wèi)生間熱氣氤氳的場景,時恬心口窒了下,感覺心跳有所加快。

    為了分心,時恬呼了口氣,打開電視。

    他沒注意電視放的什么,隨手開了電源,接下來一瞬間,電視屏幕猛地彈出某種畫面,跟著是一串高低起伏的聲音。

    “臥草!”

    時恬直接尖叫了一聲,手忙腳亂按關閉電源!

    這賓館真的要不得!完全是情侶野合的場景!很不對勁!

    剛才的一切都被聞之鷙聽見了,簾子內水聲停下,聞之鷙慢慢開口:“別啊。”

    時恬連忙解釋:“我點錯了!!”

    “是嗎?”聞之鷙話里,意有所指,“我還想說,要看一起看。”

    時恬:“……”

    很快,簾子掀開,聞之鷙裹了條浴巾從里面出來了。

    經過剛才的刺激,時恬本來就心神不寧,而現(xiàn)在的聞之鷙太過惹眼,完全不敢看他。

    “你怎么,”時恬怔了兩秒,才說,“不好好穿衣服。”

    聞之鷙莫名笑了,懶洋洋的,說:“我穿的,應該比剛才視頻好。

    “……!”

    時恬百口莫辯,無語說:“我剛才真就想隨便看個節(jié)目,誰知道里面——”

    聞之鷙很自然地打斷他:“好了,別解釋,我也是男人,我懂。”

    “…………”

    時恬都氣著了,也不想再看電視,到床上掀開被子躺下。

    “生氣了?”聞之鷙走近,搭住他肩膀。

    時恬動了下,想推他,也沒推動,悶悶地說:“你別來惹我。”

    聞之鷙笑了。

    少年負氣時有種說不出的別扭,跟貓舉著爪撓人似的,很氣,又沒什么殺傷力。

    真他媽可愛。

    聞之鷙聲音低下去,問:“甜甜說的是哪種惹?”

    “就,故意惹我生氣。”時恬躺平了,潮濕的眼睛看他,“你怎么這么野啊你,我跑這么遠來看你,你就找機會笑話我。”

    越說,時恬越不服氣。

    聞之鷙半傾下身,能聞到他頸間清甜的香氣,說:“好,那我不惹你了。”

    他親了親時恬的唇,視線變得漆黑幽邃,嗓音低到讓人骨頭發(fā)酥:“疼疼你,行嗎?”

    隨后,時恬視線被他全部占據(jù)。這個吻不像往常那樣充滿掠奪和肆虐,盡力克制的柔軟,探索他的舌尖,將口齒間的潮濕牽連的曖昧又繾綣。

    時恬手臂抱著他,莫名,蹭到了他頸部抑制環(huán)的輪廓。

    輕輕碰了碰,時恬意外他的溫柔,被親的迷迷糊糊,說:“你是不是……真的,被改裝過了?”

    “……”

    身上的氣息安靜了片刻。

    聞之鷙抿了抿唇,快他媽氣笑了,掐著他下頜:“你怎么回事?”

    時恬:“嗯?”

    少年聲氣紊亂,像是溢出了拉絲的糖。

    聞之鷙重重咬他唇瓣,齒尖磨了磨,氣息變得滾燙:“野一點兒,你嫌。不野了,還嫌?”

    時恬默了默,覺得自己冤枉。

    “沒有啊,”他小小聲的說話,“我都喜歡。”

    這句話,宛如燎原的火,瞬間引燃了野獸的本性。

    聞之鷙目光晦暗,掀開被子上床,空間狹窄,柔軟的被子給擠得變形、快掉下去,時恬明顯感覺他在試圖擁抱自己全身。

    “喜歡嗎?”

    聞之鷙嗓音嘶啞,低到了極致,“那我好好伺候你。”

    接下來的吻,炙熱又綿長。

    時恬被吻的茫然了,濕漉漉地打量他。

    Alpha出乎意料的誘人,只搭著浴巾,顯出全身完美結實的肌肉線條,有種活生生的誘惑力。

    這個男人。

    比起剛才眼前一瞬而逝的畫面,他幾乎讓時恬渾身發(fā)熱,抑制不住的臉紅。

    理智上還想要拒絕,但身體完全軟的一塌糊涂。

    “比較喜歡哪種?”

    吻畢,聞之鷙垂眸,追問他答案。

    時恬臉紅的不可抑止,雖然羞恥,還是說:“喜歡,野的。”

    “現(xiàn)在差不多還能算原版,”在防控區(qū)只進行了第一次測試。

    聞之鷙開口,每一句話,都仿佛勾人的惡魔,吸引時恬去感受另一種快樂。

    “要不要,就今晚,來感受原版的最后一夜?”

    “……”

    時恬看向他,發(fā)現(xiàn),已經不知道該怎么拒絕。

    聞之鷙宛如惡魔,輕輕舔舐著唇瓣,循序漸進地向他靠近。

    ……

    可最后,時恬發(fā)現(xiàn),他不是惡魔,是帶自己走向極樂的神明-

    懷里的空氣微微有些窒息。

    時恬睜開眼睛,肩膀被有力的手臂攬緊,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聞之鷙懷里。

    昨晚,聞之鷙也是這么抱著他,邊低聲哄著,邊……

    時恬怔了兩秒,隨即,感覺臉都要燒起來了,局促地縮了縮腦袋。

    動作驚醒聞之鷙,昨晚他過的很愉快,現(xiàn)在懶洋洋的,像剛吃了大魚大肉的雄獅,抱著時恬不肯起床。

    “……”

    時恬默默的,推開他,腳趾挨著地面那一瞬間,被牽扯出了莫名的痛感。

    操。

    ……聞之鷙是真的野。

    雖然吧時恬也不覺得自己多柔弱,但昨晚接納著他,是真感覺自己特別……柔、弱。

    沒忍住,還趴他懷里哭了會兒,說疼的不的了。

    為了讓聞之鷙放過,什么好話都說光了。

    越想,時恬都有點兒羞于見人,給衣服穿好,身后聞之鷙也起床,先垂著眼皮懶洋洋靜了好幾秒。

    “餓了嗎?”聞之鷙問。

    時恬幾乎不好意思跟他說話,隨口說:“不餓。”

    聞之鷙笑了一聲,隨后,呼吸落到耳側。

    “昨晚那么激烈,現(xiàn)在還不餓。”

    “……”

    時恬給腦袋垂低,甚至想鉆毯子。

    不過被聞之鷙抱進了懷里,親了親耳側安撫情緒。

    “甜甜又害羞了。”

    時恬抿了下唇,不知道該說什么。

    “跟我害什么羞?”聞之鷙揉揉他頭發(fā),眼底情緒收斂,“我們靠的這么近,不好嗎。”

    聽他這么說,時恬情緒稍微平和了點兒,擦了下眼睛,克服著該死的羞恥心,說:“去吃飯吧。”

    發(fā)生過關系的情侶跟沒發(fā)生過的完全不一樣,剛牽手走到門口,時恬又看見了打毛線的老板娘。

    她曖昧不明的笑了一下,低頭,甩出個計算器。

    “結一下錢。”

    頓了頓,直白的補充:“昨晚的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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