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年夜飯。
諶冰用力蹬了他一腳:“有完沒完了?”
蕭致不為所動,反倒摟得更緊,喉間帶著淡淡的氣音:“寶貝,深夜寂寞,抱著取暖不好嗎?”
跟個男狐貍精似的。
“……趕緊洗洗睡。”
諶冰手腕失去力道,放棄掙扎。
蕭致垂眼在他額頭親了親,摸摸他的臉,笑道:“好了,睡了。”
耳邊趨于安靜。
諶冰閉著眼,能感覺到蕭致的手來來回回地在自己身上輕拍,哄小朋友睡覺似的,從后背到腰側,從隔著衣服到貼近肌理,接著像是真的擔心會弄醒諶冰是的,停止了手里的動作。
這個冬天格外的漫長。
下午蕭致回學校,臨走前丟下句話:“好好吃飯。”
諶冰:“嗯。”
蕭致回頭在他臉上親了親,說:“下周過來檢查,沒胖五斤我揍你。”
“……”諶冰好笑,“你趕緊走。”
蕭致到門口了,還轉身朝他比了個“5”。
等他下樓,諶冰到窗口往下望,等看到蕭致漆黑的身影時,仿佛心有靈犀,肩寬腿長的身影也抬頭往樓上無意看了一眼。
蕭致一路回去的心情不錯。
寢室里摸魚劃水,剛進教室文偉轉過來,沖他一挑眉:“回來了?”
蕭致:“嗯。”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文偉探身,“冰冰什么時候回來?”
“還早,”蕭致拿作業出來翻開,“需要調理。”
“嘖,”文偉聲音特欠揍,“我蕭哥又要獨守空床了。”
“……”
蕭致沒忍住笑了,用書脊敲了敲他腦袋:“你真他媽善解人意。”
文偉捂住腦袋:“哎不是,咱們都快期末考了,考完又補課,冰冰補課也不來?”
蕭致的筆在試卷上劃了劃:“是吧。”
“殺千刀的,也不知道耽不耽誤他考清華。”文偉說完嘆了聲氣:“這他媽是該我操心的嗎?”
蕭致看他一眼,沒說什么,從桌肚里掏出來一套最新的題,翻開對照目錄翻出一張近幾年的真題,翻翻找找,開始刷題。
晚自習后回寢室,蕭致洗漱之后跟諶冰開視頻,先拍了道題過去:“你看看。”
諶冰:“你不會?”
“不是,”蕭致說,“今天刷題碰見的,比較有意思,分享給你。”
諶冰垂眼看了看:“好。”
“怎么樣?”蕭致問。
“還行,題比較新,不過我以前刷過。”諶冰手里沒筆,光看著。
“哦。”蕭致應了聲。
過了會兒他說:“我有點兒擔心你高考,住院住下去,還得多久?”
高中的時間爭分奪秒,尤其諶冰已經住院大半個月了,看樣子估計還得住下去,耽誤的時間完全不知道從哪兒補。
諶冰沒辦法,就說:“看吧。”
“你的書你媽都找人拿過去了?”
諶冰指了指書柜:“嗯,都堆著。但這些書我都翻爛了,沒有繼續學的欲望。”
蕭致長腿抵在書桌腿,問:“那我每天給你布置作業,行不行?”
他的本意是學一點算一點,只少每天練練題,手感不能落下。
不過諶冰想到什么,莫名笑了:“你在教我學習?”
蕭致直接“操!”了一聲。
諶冰改口:“不好意思。”
蕭致:“我認真的,沒和你廢話。”
“知道。”諶冰掠過視線,話里藏著笑意,“那你每天給我拍幾張題給我,我線下也能學。”
蕭致用筆重重地在紙上戳了下:“你等著,明天我就找老陸布置作業給你。我就說你病好了。”
諶冰嗤笑:“你愛怎么樣怎么樣。”
他倆聊著,文偉從寢室門外進來了:“冰——冰冰——冰冰冰冰冰冰冰冰——”
他這一嗓子的吆喝,連帶著整個人飛快奔到蕭致的手機前,嚶嚶嚶:“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諶冰嗯聲:“上次月考多少分?”
“……”文偉想掉頭就走,“你不歡迎我可以直說,不要問這種傷感情的問題。”
諶冰莞爾:“好,我不問了。”
文偉:“但我已經受傷了。”
他受傷戲還挺多,仔細思考什么后,他說:“祝你和蕭哥異地的時間更長,蕭哥夜晚寂寞,你夜晚手腳冰涼沒人暖床。”
蕭致拽著椅子“嘩啦——”站起身,扶靠桌沿的手指青筋綻起,沒來得及踢他,文偉已連夜跑出十里地:“祝你們夜夜分床睡。”
“滾!”
蕭致吼完他,坐下,眉眼掠低安慰自己:“可能這就是單身人士的怨念,也不是不能理解。”
“……”
諶冰感覺這倆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試卷寫到十二點,諶冰準備睡覺,順便招呼蕭致:“你也睡了。”
蕭致:“我再努力一會兒。”
“努力個屁,”諶冰不為所動,聲音涼涼的,“叫你睡了。”
“……”
蕭致抬頭直直看著他,半晌扯了下唇:“無語。”
他無語,諶冰還無語。
“那先掛電話了。”蕭致收拾完書桌拿手機上床,文偉坐上鋪翹著腿,遠遠看他一眼。
文偉笑得殷勤:“蕭哥,睡了?床上涼不涼啊?”
剛想摁掉電話,蕭致突然改了主意,若無其事道:“寶貝,今晚連麥睡,成嗎。”
文偉;“……”
諶冰:“……”
正好監督他有沒有好好睡覺。諶冰覺得自己沒理由拒絕。
他思索的間隙,聽到文偉的哀嚎:“冰崽,你變壞了!”
還冰崽。
惡心心。
蕭致似笑非笑,瞥了文偉一眼:“這叫夫妻一條心,你特么懂不懂?”
總之他今晚很快樂。
時間就在追逐打鬧中慢慢流走。高三寒假補課,補課期間沒有晚自習同樣沒有假期,大部分時間都是回來了跟諶冰視頻,然后一起寫試卷。
冬天很冷,但大部分跟諶冰待在一起,心里都很熱,熱得快要融化。
年三十前一天才放假,聽到消息時班上鬼哭狼嚎。
“打工十年歸來的媽媽問我為什么不回家!”
“快要趕不上最后一班吃年夜飯的車!”
“嗚嗚嗚學習太苦了,高三太痛了!!!”
“……”
陸為民站在講臺樂樂呵呵:“同學們不要著急,我這里還有幾點注意事項要講,第一啊就是放假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第二啊就是大家逢年過節出門記得戴口罩,注意疫情防護,少串門,第三啊就是放假時學習不能——”
“嘩啦”一聲響。
蕭致忍著聽了前兩點,指節搭著鏡架摘下眼鏡,直接踢開凳子從后門往外走。
他一走,全班開始騷動,陸為民“哎!”了兩聲追出去看蕭致,等他重新回到教室,同學們背著書包都跑完了。
陸為民:“……”
陸為民堅持對幾個沒跑的女同學說:“學習不能落下。好,放學。”
門外寒風凜冽,飄著細細的雪絮,天邊顏色陰沉濃黃。
校門口全是往外涌的學生,拉著行李箱、背著書包,人來人往。
蕭致腿長,步履邁得特別大,邊跟諶冰打電話:“放假了。”
背后管坤喊他:“蕭哥!”
蕭致轉過身去:“有事?”
“今下午不他媽聚餐嗎?”
“……”差點忘了。
旁邊公交車搖搖晃晃駛來,蕭致后退著走,抬手漫不經心揮了揮:“改天聚。”
管坤怒吼:“你媽的!為什么!”
傅航慢兩步才趕過來,看著蕭致雜入人流匆匆的背影:“蕭哥走這么急,又去醫院?”
“嗯。”管坤悶悶的,話里幾分絕望,“中了愛情的毒,特么的魂兒都被勾走了。”
傅航摟著他肩膀,說:“嗐,沒事兒。好兄弟,我們去吃飯。”
車里有些擁擠,門一打開,冷風簌簌地吹進來。
蕭致理了下圍巾,對手機直說話:“放假了放假了放假了放假了。”
諶冰:“嗯。”
“我來了我來了我來了我來了。”他唇縫溢出幾縷白霧,“在公交車里。”
諶冰:“好。”
“還有十三個站到地鐵口。”
諶冰:“哎。”
“想不想我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諶冰:“想。”
蕭致用力親了一口:“么么么,愛你愛你愛你。”
諶冰:“嗤——”
笑死了。
蕭致穿著黑色的羽絨服,背靠扶手的鐵制長桿,仰頭吐了口氣:“愛慘了愛慘了愛慘了。等我,馬上就來見你。”
諶冰聲音低低的:“嗯。”
“你自己也收拾收拾,要見我了,穿漂亮點兒。”
“……”諶冰唇角笑意加深,“知道。”
“要不要什么東西,我順路給你捎過來。”
諶冰想了一下:“你帶著自己就行。”
窗外的大樓頂上掛著雪,地面也全是烏漆墨黑的冰棱,大冬天周圍全是穿羽絨服的。蕭致側頭,往窗外瞟了一眼:“感覺車開得好慢。”
“怎么慢了?”
是他的心走得太快了。
到地鐵站信號不好,中途掛了幾分鐘,再連接諶冰已經穿好了衣服。他現在傷口好得七七八八,但當時內臟受挫,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調理,甚至落下了點兒病根。
諶冰站在窗邊:“你到哪兒了?”
蕭致:“在入口。”
諶冰心里懸著,沒忍住說:“你快點兒。”
蕭致:“我他媽快摔倒了。”
諶冰不痛不癢來了句:“那你注意安全。”
蕭致問:“你爸媽在不在?”
“不在。過年,他們到醫院附近訂年夜飯,家里也沒收拾好。”
蕭致放心了:“行。”
門剛打開,蕭致渾身都是寒氣,頭發絲里夾著落雪,羽絨服的領子被雪濡得微微潮濕。他還沒來得及脫外套,單手摟過諶冰的腰身,偏頭,強勢又粗暴地吻了上來。
氣息炙熱,伴著疾步后的輕喘。
諶冰讓他親了親,側身,說:“你先脫外套,不然感冒。”
“不急。”
蕭致注意力沒在上面,諶冰只好替他解,細長的手指拽著拉鏈下滑,推開他的外套。
蕭致往前走了一步,將脫下的外套丟到病床,他貼著身體的毛衣渡送來熱氣,陰影隨著傾身垂落。側著頭,鼻梁高挺,臉部的線條利落又冷峻。
“……”
諶冰后退了兩步。
唇舌濡濕,被輕輕抵弄,聲音輕微。
松開時,蕭致手指輕輕捏著諶冰的下頜,拂過他眼尾,在臉側親了親。
隨即抱住他,平復著情緒:“老子真的愛慘了。”
“……”
諶冰低頭呼吸,耳側抵在他肩頭,輕輕蹭了蹭頭發。
這陣剛過去,蕭致拉著諶冰的手交握,隨即要掀他的毛衣下擺。剛勾開露出腰腹那道傷疤,諶冰隨即抓住他手,問:“蕭致。”
“嗯。”蕭致手往他褲腰下摸。
“……”諶冰推他,“差不多得了。”
蕭致的手總算停下了,湊近親他的臉:“行行行。”
隨即到病床邊,往上面一躺。
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還有諶冰身上洗發露的香味。蕭致尾調拉長,聲音有些疲倦:“放假好,我挺長時間沒睡個好覺了。”
諶冰走近,坐下:“現在困不困?”
蕭致:“有點兒。”
“那你睡。”
諶冰去旁邊的椅子坐下:“我不打擾你。”
蕭致沒客氣,拉著被子往上拽了拽,半側著頭,大長腿晃悠悠地半垂在床尾,就這么閉上了眼睛。
諶冰走近,給他拉了下被子。
現在六點。
不知道他什么時候睡醒。
諶冰也沒急著訂餐,戴著耳機聽網課,高校專家分析今年的出題規律,邊拿了支筆做筆記。
等聽完,筆記做了整整兩頁,抬頭蕭致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懶洋洋撐著身玩手機刷視頻,跟群里的人聊天。
諶冰說:“你起了?”
“嗯。”
“餓不餓?出去吃點兒東西。”
蕭致懶了三四秒,才答應:“行吧。”
諶冰過去拉著他手腕:“起來了。”
蕭致沒動,手指點了點唇角:“親一個。”
“……”
諶冰站著沒動。
蕭致這種脾氣吧,不能慣著。
蕭致瞥他一眼:“叫你親你就親,聽不懂??”
“……”
還特么可兇了。
諶冰挑了點笑意,俯身,在他唇角蜻蜓點水吻了吻:“吃起床飯。”
蕭致戲癮來了,舔了舔唇,不滿地垂眼看他:“有你這么敷衍的?”
“?”諶冰快氣笑了,“我沒敷衍。”
“那你再親一個。”
“……”
諶冰斜他,似乎在忍耐著,隨即俯身湊到蕭致近前,索性破罐子破摔:“你親我,親滿意了趕緊起來。”
蕭致真笑了,探身,在諶冰唇瓣輕輕舔了舔。
諶冰臉上沒什么情緒,眼底淡淡的,氣質還是跟以前一樣的漠然。
不過,等蕭致親得他呼吸紊亂,眉眼燥紅,冰碴似的眸子都有點兒潮濕,還記仇地冷冷來了句:“親完就滾。”
“……”
蕭致笑得有些晃目,眼底繾綣。
他應了聲:“好的,收到。”-
吃完飯回到醫院,許蓉不知道什么時候到的,坐在椅子里看視頻。她看見蕭致露出微笑:“你來了?”
“嗯,剛吃完飯。許姨吃飯了?”
“吃了,”許蓉笑著說,“快十點了。”
她來時跟諶冰打招呼的:“明天晚上吃年夜飯,外婆外公也來,在醫院外面不遠的麗都,到時候司機接你一起去。”
諶冰看向他:“為什么在外面吃?”
“你現在有很多東西吃不了,鹽都不能多吃,只有那邊酒店能注意飲食,我們在家弄太麻煩。”許蓉說,“醫生也建議你別走太遠,勞累對身體不好。”
住院這么久,這些話術諶冰一聽就懂。
他應了聲,坐下,拿手機隨意地翻了翻。
許蓉轉問蕭致:“你明天過來跟我們一起吃吧?”
她問這句話有些猶豫,明顯只是她自己的意見,沒有得到丈夫的首肯。
蕭致背靠墻站在門口,隨意地聽他們說話,到這句時懂事地搖了搖頭:“我明天回去跟王姨一起吃飯,許姨你們吃。”
許蓉啊聲,記起來了,詳細問了幾句王姨的情況后沒多說什么:“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小致,今晚還是麻煩你照顧小冰,他喜歡跟你待在一起。”
蕭致送她到門口:“好,阿姨慢走。”
人影消失在過道。
待著沒什么事兒,蕭致下意識抽出了一套試卷,打算寫幾道題算幾道題。
諶冰去衛生間洗澡,外面空著,微信視頻響了起來。
蕭致掃了眼。
王姨。
接通后傳來她的大嗓門:“致啊,怎么現在還沒回來呢?你們不是放假了嗎?你還回來嗎?”
蕭致走到窗邊,應聲:“我在醫院看諶冰,今晚不回來了。”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燈光的照射處能看見飛揚的雪絮。
“不回來?”王姨聲音有些欣喜,明顯在外面街上,“你曾哥帶女朋友回來了,現在在家里住著,我出去給她買毛巾和拖鞋。這屁孩子,也不知道提前說一聲。”
蕭致笑了:“是嗎。”
“對對對,長得還挺漂亮,我給你發照片。”王姨現在高興得說話都喘,低頭擺弄手機。
照片發到了聊天框。
戴眼鏡,挺斯斯文文的女孩子。
蕭致說:“眼睛鼻子都好看。”
“對!”王姨高興得都找不著北了,“你說他,平時看著沒什么出息啊,找個女朋友還不錯。”
蕭致由衷為她感到高興:“過兩年王姨你該帶孫子了。”
“早早早。”
王姨在夜色中行走,周圍車水馬龍,她說:“你要是今晚不回來,我就把給你留的那間屋給人家姑娘睡了。你明天回來,就跟小曾擠一間屋吧,熱熱鬧鬧,行嗎?”
蕭致啊了聲。
短暫的安靜,耳邊是衛生間的流水聲。
王姨的兒子,蕭致剛來這兒他就上大學去了,兩人沒什么感情。上次要了房租,雖然情理上接受,不過那種外人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王姨的話里喜氣洋洋的,他們的家庭越來越完整。
蕭致安慰自己,逢年過節湊在一起擠擠睡覺,也不是沒經歷過,以前跟文偉管坤他們也睡過一張床。
但他本來想說“嗯”,話到了嘴邊,卻模糊了:“王姨。”
風聲太大,王姨沒聽清:“啊?”
蕭致聲音停頓了一瞬,變得清晰:“我明晚不回來了,在這兒跟諶冰一起吃飯。”
王姨:“啊?!”
蕭致撒謊時還帶著笑:“你們吃你們吃,諶冰不是回不了家嗎?他明晚一個人待在醫院,我就陪著他。”
“他怎么回不了家?”
“身體不行,要調理,現在還只能喝點湯吃點飯什么的。”
王姨猶豫了:“那……”
男生年紀越來越大,她管不住。何況蕭致很多時候生活自理,早就不再需要她做主了。
王姨說:“那行吧,你跟諶冰好好待著,這大過年的。”
蕭致應聲:“嗯。”
掛斷,他低頭看試卷上的內容,白紙黑字,卻一個都看不下去。
心里有種焦灼感。
蕭致不太能分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諶冰從衛生間出來了:“你剛才跟誰打電話?”
蕭致轉著筆:“王姨。”
“怎么了?”
“沒事兒,”蕭致低著頭,將試卷翻了一頁,“她催我明天回去吃飯。”
諶冰應了聲,沒再多問,到他旁邊坐下看書。過了一會兒,他往蕭致的試卷上瞟了眼:“你算錯了。”
“嗯?”
“加減法,15加17,算錯了。”
“那我改一下。”蕭致抿了了一下唇,在試卷上劃下一個叉。
諶冰看著他改好,收回目光。
房間里陷入安靜,窗外的雪聲深夜時落得很大。
第二天中午,許蓉跟外婆先過來了,坐著閑聊,等著晚上到時間去酒店吃飯。
客人越來越多,許蓉給諶重華打電話:“你也趕快過來吧,大過年的,一家人陪陪小冰。”
蕭致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許蓉起身:“要不要司機送你?”
“不用,”蕭致拿起手機,看了看諶冰,“我先走了。”
諶冰送他到門口:“行,路上注意安全。”
蕭致在他掌心用力地握了握,沒說什么,離開了這里。
許蓉催促諶冰換衣服:“先準備,不要到時間了再來忙。”
諶冰拿衣服去了衛生間,出來,聽他們閑話家長里短,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蕭致。
許蓉說:“我昨天叫他一起吃飯,早猜到他肯定不愿意來。這孩子自尊心高,別看現在和小冰關系好,當初我在花園口說了那幾句話,他沒再提起過,但心里肯定記得。”
外婆說:“他家里還多造孽。”
“對,幸好還有個王姨管他,不然不知道該怎么樣了。”許蓉嘆氣,“現在他年紀還小就經歷這么多事,以后肯定有出息的。”
“……”
諶冰劃動手機的指尖停下。
他抬頭看了看許蓉。
其實許蓉不提,他以為以前的事情蕭致和許蓉都忘了。
但這些人,都慢慢學會了無視某些芥蒂。
諶冰給蕭致發了條消息。
諶冰:[轉地鐵了?]
對面很快回復。
蕭致:[轉了。]
諶冰:[到了給我發條消息。]
蕭致:[收到。]
公事公辦的一句話。
諶冰提什么要求,蕭致一般都會答應。
沒什么好聊的,諶冰等著諶重華過來,隨后一去去了酒店。
有好幾道菜都是雙份,專門給諶冰準備的,少調料和發物,非常夸張地擺了滿滿一張桌子。不用說是許蓉的手筆,難得父母過來一起吃飯,一定要給到最好的。
但飯菜都熱鬧,桌面就有多冷清。
豪門貴婿諶重華不愛說話,跟這些跳廣場舞的老爺爺老婆婆沒什么好聊的,全桌人都看他的臉色,他又在看諶冰的臉色。
諶冰不想跟他說話。
但其實也不是厭惡。
這段時間他生病,進的最好的醫院,住的最好的病房,請的最好的看護,用的最好的藥物,竭盡全力把他這條命撿回來,全憑借諶重華的財力。他從小受到最好的教育,過最優渥的生活,也全是父親的養育。
諶冰對他不是沒感情,狗被丟了骨頭還知道叫喚兩聲。
但確實又尊重不起來。
諶冰簡單地吃了幾筷子,低頭玩手機。
班級群里相當熱鬧。大家吃年夜飯的時間不同,有些人中午就吃了,總之現在很閑,干什么的都有。
朱曉:[到家發現養的花開了,好美麗捂嘴笑.jpg]
社會你鴻哥:[丑死了,咳,tui!]
周小周:[鴻哥,走啊,大年初一賀歲電影約不約?]
社會你鴻哥:[不約,我要去找豬勞斯割油菜。]
……
再讓學習打死:[邀您組隊開黑,五排走起!]
九中嬌妹:[贏一下午了,淦哦,有大佬帶就是爽!]
傅航航航:[操,請允許我再刨最后一口飯,@九中嬌妹,蕭哥還打嗎?!!]
九中嬌妹:[不打,他手機沒電了。]
傅航航航:[淦!!!!!!!!!!!!]
傅航航航:[年夜飯害人!!!!!]
諶冰注意到這句話,點開跟蕭致的聊天框,一下午好像沒什么話題。
諶冰拍了張年夜飯的照片,發給他。
諶冰:[我看看你吃的什么。]
沒回復。
那邊群里還在嘮嗑。
傅航航航:[蕭哥晚上上線嗎?]
九中嬌妹:[估計不上,現在手機應該關機了吧。]
傅航航航:[叫他充電!]
九中嬌妹:[他沒帶充電線啊,下午就坐公園的椅子上,跟我打了一下午。]
諶冰莫名其妙。
手指點擊屏幕,打字。
諶冰:[他回家吃飯了吧。]
九中嬌妹:[是嗎?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下午在公園。]
諶冰:[哪個公園?]
文偉發了張他和蕭致的聊天截圖,里面有地址,還有兩三句簡單的對話——
蕭致:[來,Timi。]
文偉:[?年不過啦好兄弟?]
蕭致:[沒家的人過什么年?]
文偉:[你姨呢?]
蕭致:[她家里有客人,我不方便去。]
蕭致:[別問了,上號。]
后面消息沒再回復,這倆估計進入戰場了。
照片是蕭致拍的,有離醫院不遠的壽春公園標志建筑,鐵扣下白雪堆積,長椅上垂著他衣服的黑色下擺。
諶冰“刷”的站起身。
許蓉偏頭:“怎么了?”
諶冰說:“沒事,我回去了。”
諶重華有些不快,但沒說話。
諶冰出了酒店往公園那邊走。路邊天色昏暗,天色堆積著陰沉的烏云,路燈光渙散,隱約透露出散開的雪絮,周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唯有樹上的彩燈明亮鮮紅。
諶冰走到公園,到那里的長椅沒看見人。
風吹到臉上、灌到衣服里很冷,諶冰傷口隱隱作痛,開始不舒服了。
他走路的速度變慢,圍著公園走走停停。
這個世界很熱鬧,充滿了歡聲笑語。
但有一個人,他站在陰影里,就這么看著所有人的熱鬧。
諶冰最后停在了路旁。
樹影底下燈光昏暗,周圍大部分門店都停止營業,只有那么幾家店還開著。
諶冰轉頭,看見人影坐在飯店里,燈火通明的店里只有他一個客人的身影,半低頭坐著,面前的桌子放了盤餃子。
諶冰進去時,蕭致剛夾了一個,剛送到嘴里。
他看見諶冰,維持著夾餃子的動作,神色意外。
諶冰剛想說話,還沒出聲,眼淚先掉了下來。
第102章 劇烈運動。
蕭致“刷拉”踢開椅子站起身,看著他:“你怎么來了?”
諶冰視線模糊,鼻翼翕動著吸了口氣,但眼淚繼續往下滾。
蕭致怔了怔,他本來還若無其事,唇角莫名挑了點笑意:“怎么哭了?”
他走近時氣息拂過身側,抓住諶冰的手腕攥緊,查看諶冰的神色。諶冰尖瘦的下頜藏在外套立領里,眼睫垂落,哭得好像要崩潰。
蕭致眼底最后的笑意轉為了焦躁,跟諶冰的距離縮到極短:“啊,怎么了?”
其實他能猜到原因。
但沒想到諶冰這么難過。
蕭致在公園打完游戲正好手機關機,那時候他覺得就這樣挺好的,暫時跟其他人失去聯系,就像世界上沒他這個人,他躲著躲著,只好自己不覺得心疼就沒人知道了。
但他沒想到諶冰會找來。
蕭致過日子潦草,身上揣了幾十塊錢,想隨便找個地方住一晚,明天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因為他不想再給人添麻煩,也不想任何人同情他。
不過他都忘了,這世上還有人,會比他更心疼他自己。
諶冰皺緊眉,站在過道中間用手背抹眼淚,旁邊老板端著盆驚著了:“怎么了這是?”
蕭致側頭:“沒事,你忙你的。”
他拉了拉諶冰的手腕:“我們坐下說。”
諶冰巍然不動。
蕭致攬他肩膀,垂眼目視諶冰的眼睛,剛想牽手時被重重甩開了。
蕭致沒再繼續。
諶冰原地堅持地站了幾秒,確認蕭致不會再碰他后,拉開椅子坐到對面。
生氣了。
蕭致直勾勾看他半晌,推開桌上的手機,唇角揚起有些刻意的笑:“怎么了啊?我自己在這吃頓餃子,你突然過來就哭。”
諶冰本來都快好了,聽見這句話,氣得眼淚往外涌。
“蕭致!”諶冰用力攥著手指,心口痛。
蕭致轉為道歉,臉上的笑意淡了很多:“好,我跟你道歉,不該瞞著你一個人在外面吃飯。”
諶冰氣息慢慢平復,看他一眼:“還有?”
蕭致坐椅子里,手臂搭著椅背的木質扶手,想了想用匯報的語氣說:“王姨家來客人了,她兒子帶女朋友回來過年。我想的是我這張臉往哪兒一晃,可能影響他們男女朋友關系的穩定,畢竟小曾條件確實一般。”
他滿嘴跑火車,諶冰垂眼靜靜地聽著,沒說話。
“你家吃飯我一直待著也不好,過年,不是都希望自己一家人團團圓圓?我……”蕭致往后挪了座,細長的手指抓了下頭發,聲音低低地遮掩過去,聽不太清。
“我有點兒礙事。”
諶冰鼻子發酸,眼眶莫名發熱。
蕭致看看空闊的飯店:“我自己吃頓餃子就可以了,我……喜歡一個人待著。”
他這句話有點兒像自言自語。
諶冰抬手抹了下眼睛:“你以后不要一個人待著了。”
蕭致側頭,坐姿吊兒郎當,看著他。
“以后每年過年,我都跟你一起吃飯。”
諶冰不太清楚這句話的分量,但他一定要說:“我會給你……一個家,以后不管發生什么,我都在你身邊,跟你一起面對。”
蕭致聽完有一會兒沒說話。
他坐在椅子里,旁邊餐館老板在柜臺看視頻,等接待完這最后一個客人收拾過年。街道響起鞭炮的聲音,積雪將聲音消磨,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
蕭致笑了一下,收住,再笑開時漆黑的眼底都融化了,意外和愉悅參半,尾調微微拖長:“你干什么你?”
不太正經。
諶冰抬頭看他。
蕭致拉開椅子,傾身靠近諶冰身前,喉結滾動,聲音帶著輕輕的笑意:“這是告白嗎?”
一瞬間,微涼的風拂開額頂。
諶冰頭一次,主動伸手抓住蕭致的手腕,逐漸收緊:“嗯。”
這是告白,也是承諾。
諶冰閉了閉眼,說:“我要給你一個家。”
是照亮他前行路的勇氣。
戀愛這么久,諶冰沒想到自己會在這件事上破防,不是風花雪月,也不是濃情蜜意,而是不想讓蕭致再在這個世界孤零零一個人。
他真的特別想,成為他可以依靠的肩膀-
過了好一會兒諶冰情緒才恢復平靜。
期間蕭致一直幫忙遞紙,看小朋友似的看著,隨著諶冰心態的好轉,他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明顯。
半晌,蕭致說:“餃子好像涼了。”
諶冰沒再為難他:“那你吃吧。”
蕭致拿筷子夾起一個:“真涼了。”
“重新點一份?”諶冰看他。
“算了,”蕭致說,“也不是特別涼,早點吃完老板回家過年,他照臺都熄火了。”
蕭致筷子在盤子里插了一個,放油碟里蘸蘸,一口吃一個。
諶冰看他吃得挺香的,
他在酒店里吃飯完全沒食欲,現在看蕭致吃反而覺得餓了,說:“我也要吃。”
蕭致遞了雙筷子過來:“不嫌冷你就吃。”
遞過去,蕭致才想起來:“豬肉韭菜能不能吃?放了蔥姜蒜,我覺得還是不吃好。正好還有幾個豬肉玉米餡兒的,給你挑出來。”
諶冰沒意見:“嗯。”
蕭致筷尖在盤子里撥來撥去,挑出三枚,放到諶冰面前的碟子里:“你先咬一口看看餡兒是什么,別吃錯了。”
諶冰:“嗯。”
諶冰慢慢地吃餃子。
皮涼了,餡兒還是溫的,吃不了幾個諶冰又不想吃了。
結賬時蕭致掏出三十塊錢,他身上現金不多,在柜臺邊跟老板聊了幾句。
諶冰站門口等他,被寒風吹得耳頸冰涼,手指放到外套的兜里。
“謝謝,那我先走了。新年快樂啊。”背后傳來蕭致跟老板告別的聲音。
諶冰轉頭,“砰”地一下撞到蕭致身上,差點沒站穩。
蕭致撈住他手臂,問:“還沒緩過來?”
指剛才哭崩潰了的事。
諶冰無視他的內涵,搖頭,下樓梯出了店門。
積雪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響聲,街道人影稀疏,連風都冷清。
蕭致喊他一聲:“冰冰冰。”
諶冰:“嗯?”
“你剛才說給我一個家,給個什么樣的?”
諶冰藏在頭發里的耳尖動了動:“那你喜歡什么樣的?”
“我?我想想,”蕭致往樹底下走,專門踩瓷磚框里的積雪,“左鄰右舍要安靜,大半夜別吵架吵得人睡不著了。客廳外裝個小陽臺,到時候再養條狗。”
諶冰沒忍住嗤了聲:“就這?”
蕭致唇角挑出笑意,洗耳恭聽:“小少爺似乎有別的要求。”
“……”說到這,諶冰沉默了一會兒,想著說,“好像確實沒別的了。只要有你在,家就有了。”
蕭致笑了,觸碰他的手指慢慢握入掌心。
“嗯,養個我就好了。”
諶冰側頭看他一眼:“嗯,養個你。”
“嗯,”蕭致順勢開玩笑,“諶總,我身體好。”
“……”諶冰唇角笑意擴大,“你身體好有什么用?”
“天天給你洗衣服做飯喂狗,早上吻別送你上班,下午等你回家再端茶遞水,夜里暖床溫暖點燃你的身體,予取予求。這么繁重的體力勞動,身體不好怎么行?”
“……”
諶冰耳朵發熱,轉頭看著街道:“越扯越沒邊兒了。”
“真的,尤其是夜間服務,特別傷身體。”
諶冰瞥他一眼,有點兒急,又他媽好笑:“再瞎扯把你抓起來。”
蕭致漆黑的眼底色澤微亮,沒反駁,反而淡淡道:“好,抓起來。”
他頓了頓,“我們關一起。”
諶冰預感到他要騷,就看著他秀操作。
蕭致笑意不減:“你給我當通床丫頭。”
諶冰:“……”
諶冰不高興,蕭致改口,但話里的意味完全沒變:“或者,我給你當。”
諶冰笑著推開他:“滾吧你,我是獨立人士。”
諶冰不知怎么,就覺得聽他瞎扯淡也好開心。
蕭致被他推得旁走了兩步,又回來,嘆一聲氣:“但我不行啊。”
頓了頓,說:“沒有冰冰,我簡直無法直立行走,真的好喜歡冰冰。”
諶冰抿了下唇,本來覺得是傻逼發言,笑意卻有些止不住。
“好喜歡好喜歡,”蕭致側頭,重新看著他。
冰天雪地里,蕭致背后的霓虹燈閃爍,他眉眼被陰影涂抹看不分明,聲音卻低沉撩人,清晰入耳。
像是無可奈何的嘆息。
“愛、慘、了。”-
因為出來吹了風的原因,諶冰回醫院后的幾天都有些低燒,人倒是沒事兒,就是醫生更加嚴肅地提醒——不要隨意外出走動,注意身體保養。
高三放寒假只有七天,大年初五晚上復學,蕭致重回了學校。諶冰還在醫院待著,不知道還得養病養多久。
陸為民擔心諶冰課程落下,特意給他安排了課表,要求上課打卡,盡量爭取諶冰能跟上學習的節奏。
二月底諶冰剛出院,因為倒春寒又感冒發燒,在家廚子做飯沒注意,鹽多放了點兒,諶冰吃完開始水腫,血壓飆升,又去醫院待了幾天。
差不多四月初,諶冰才重新回學校。
高考百日宣誓都過了,還有兩個月高考,諶冰下車時出著太陽,春風溫暖宜人,他牛仔外套底下穿了件白襯衫,意外覺得有些熱。
許蓉完全放心不下,在校門外租了房子找人負責他每日的飲食,送到校門口了還想送到教室:“要不要媽媽陪你進去?”
大庭廣眾,諶冰不好意思:“媽你回去吧。”
“行,你有問題隨時找陸老說,我們早打過招呼的。”許蓉緊張地看著他,“聽話,不要劇烈運動,不要亂吃東西。”
諶冰嗯了聲。
他買了瓶水,到教室時發現沒人,只有兩個女孩子。
她們看見諶冰,驚訝地叫了出來:“學神!!!”
兩三個月沒見了。
諶冰問:“教室怎么沒人?”
“這節是體育課!天啊天啊天啊!你回來了!”
女生特別激動。
有一段時間班上的同學都認為,可能直到高考前都見不到諶冰了。
當初那個傍晚來得太急切,上一秒諶冰還在教室坐著,下一秒人已經去了醫院,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
諶冰說:“好。”抓著礦泉水往操場上走。
有好幾個班在上體育課。
陽光從樹葉間漏下來,印在操場烙下細碎的光影,橙光浮動。
“跑起來跑起來!”體育老師叉著腰,正沖跑道吹哨,“跑起來!就兩圈跟要了你命一樣!”
“你是不是要累死了?!”
“你們這些高三的,看看!身體退化成什么樣了!”
“……”
跑道稀稀拉拉的4班人士。
諶冰沒穿校服,淺色的牛仔外套,深色長褲,一雙雪白的板鞋,站跑道旁邊望了望,特別扎眼。
旁邊班上的人都轉頭看他。
半晌,4班這群死氣沉沉的尸體終于認出他了,驟然爆發出一聲哄鬧。
“冰冰冰神!!!!啊啊啊啊啊啊!!!”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啊啊啊啊啊我們的諶冰回來了!!”
“……”
聲音吼得太雜亂,諶冰聽不清楚,只能從人群中分辨出蕭致的身影。
他跑得也挺懶散,不過帥哥都是自帶濾鏡,肩寬腿長,身材骨架特別利落高挑,一眼就能看出來。
與此同時,諶冰看到人影中飛奔出一箭:“冰冰!冰冰!啊啊啊啊來來來抱一個!”粗豪的嗓音非文偉莫屬。
諶冰側頭,對面那鋪天蓋地的身材,就諶冰現在這病軀,估計能直接把自己撞得支離破碎,內臟再次受損。
“……”
諶冰下意識后退想避開他,旁邊本來懶散的蕭致瞥見文偉的動靜,眉眼微變,突然拔腿朝這邊狂奔。
他的敏捷和速度,是體育老師看了都震驚的程度。
諶冰退到扶欄邊了,下意識抬手護住提前開始作痛的側腹。他就見蕭致追著文偉,咬牙切齒:“操!!!給我停下來!”
蕭致硬生生在一米開外追到了文偉,揪著他后領猛拽到旁邊:“我他媽,你能不能站住!”
文偉由于慣性還往前沖了幾步,差點撲下去,回頭懵逼:“怎么了?”
蕭致喘著氣,都不想說他:“你心也他媽太大了!諶冰身體不好,你撞上去他受不住。”
男生真的心大,有時候做事不知不覺就出格。文偉臉都白了,趕緊道歉:“我操,還有這種講究?冰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為我的粗魯道歉。”
沒撞上諶冰也沒當回事兒:“小問題。”
文偉臉上浮出笑意,拍拍他肩膀:“好了,回來了。”
班上其他同學笑嘻嘻地看著這邊。
諶冰被看著,莫名還有點兒不好意思。其實跟同學交情也不深,但在高考面前,他們現在是同舟共濟的伙伴,不知不覺有著一個屋檐下的友情。
諶冰拉了拉蕭致的衣角,問:“干嘛都看著我?”
朱曉說:“歡迎你重回4班!”
稀稀拉拉響起歡迎之類的字眼。諶冰沒忍住又拽蕭致的校服:“你讓他們別說了。”
“……”
——自閉兒童必須要男朋友傳話才可以。
反正也跑完,體育課差不多就剩了自由活動,蕭致帶他回教室:“走了,太陽曬。”
諶冰確實肉眼可見地比剛從校門抬走那會兒瘦,他倆走,背后文偉就使勁兒向全班說:“我們注意一點啊,照顧病人,不要在他面前追逐打鬧,一不小心給冰冰又撞進醫院就煩了。”
大家:“好的好的,收到收到。”
不知怎么,大家都好開心。
高中就是一點兒屁事全校都知道那種,何況諶冰學習還好,保持低調也能成為風云人物。他從醫院復學,下課全年級都知道了,還有女生到窗戶邊圍著看。
“……”諶冰無言地瞥了一眼,盡量往蕭致身旁坐,“這是在干什么?”
“看你吧估計。”
諶冰掠低眼皮,無感:“我有什么好看的。”
蕭致抽出他桌面一本大書,正在整理。
早知道他要來桌子早整理過,現在在收拾他住院期間發的試卷和作業。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都快堆積成山了。
諶冰平時寫作業從來沒在怕,看見這一摞一摞高低起伏的,第一次覺得有些棘手。
諶冰才想起來:“二診考過了?”
蕭致:“早考了。”
諶冰抬了抬眉:“你多少分來著?”
“684。”
諶冰唇角扯了下:“有點兒垃圾。”
背后剛準備來請教題目的朱曉:“……”
他二診是考了523。
蕭致微不可查地摸了摸牙,直接氣笑了:“嗯,垃圾,不能跟你700多分的比。”
諶冰咬著唇笑了下,手腕懶洋洋地搭著窗臺,鞋子有一搭沒一搭踢蕭致的小腿:“我這段時間不在,當第一名的感覺怎么樣?”
蕭致疊好試卷,對準桌面磕平整:“感覺不錯,甚至希望你在醫院多躺幾天。”
“……”
諶冰側目,拽他的衣服:“你說句人話。”
“剛才誰先不說人話?”
莫名的硝煙味。
諶冰怔了下,突然笑了:“可以,你現在想挑戰我。”
蕭致:“?”
諶冰說:“那等著看下次考試成績,誰考得好。”
“……”
這男人的該死的勝負欲。
蕭致收好試卷全塞他桌肚里,分門別類貼上小標簽,然后抬頭抓了抓他頭發,沒怎么上心:“知道了,小病號。”
諶冰:“……”
小病號頭發被揉得微亂,指節叉入飛快理整齊,面無表情:“別動手動腳。”
蕭致總算替他收好了試卷,說:“離高考就兩個月,你在醫院躺了三個月,現在先想想怎么把時間補回來,還有心思跟我爭輸贏?”
諶冰瞥他一眼:“你在教我做事。”
“……”他媽的,操。
連張狂的樣子都這么可愛。
蕭致看著他唇瓣輕輕動了動,眼底情緒加深,但到底沒說話。
小可愛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蕭致沒忍住又揉他頭發:“你他媽……”他想了半天,你怎么有力氣氣我的?你怎么這么可惡?但話到嘴邊真成了——
你怎么這么可愛。
煩死了。
戀愛腦降智石錘。
門外響起噔噔噔的腳步聲。
陸為民滿頭大汗跑過來,他又胖了,還見老了,鬢邊的白發比之前明顯。
他高興得很:“我們班終于又完整了。”
又完整了。
厲兵秣馬,只待高考。
諶冰應了聲,白凈的手總算從校服底下騰出來,拿起一支圓珠筆,指尖“啪”地抵開了筆帽。
清脆的響聲。
在教室里,這聲音特別適配。
好像終于找到了他應該在的位置。
墻上的倒計時一頁一頁撕去,班上的情緒不能算緊張,反而因為學校太差,高考臨近,有幾個同學陸陸續續離開了學校。
班上還是有一些女孩子比較緊張,下課時埋頭寫題的人越來越多。
晚自習莫名其妙低聲哭泣的人也越來越多。
考試越來越頻繁,從周考變成了上課就老師發張試卷讓底下做,中旬還經歷了一次大型考試。
每個人明顯能感覺到時間越來越緊迫,肩上的重量越來越明顯。
月考考完從教室出來,諶冰放下筆袋,蕭致從門口進來:“考得怎么樣?”
諶冰扯了下唇:“還行。”
“手感恢復了嗎?”
諶冰:“九點九成吧。”
蕭致笑了下,抬手輕輕捋了捋他額發:“回家吃飯?”
諶冰現在慘得在餐館里吃飯都不敢,一日三餐都在校門外的房子里做,就怕生病。
諶冰說:“走,一起?”
“算了,”蕭致表現得完全不愿意,故意說,“你吃的東西沒味道,不好吃。”
“……”
諶冰抓他的手腕,不依不饒的。
碰到指尖,蕭致若無其事改口了:“好好好,一起。”
一副被男朋友糾纏得沒辦法的樣子。
戲多。
諶冰都不想理他。
校門外的房子是托人找的,雖然在九中附近,但是三室一廳的復式結構裝修得很漂亮。請了保姆,許蓉也不是每天都在,諶冰進去脫了鞋,飯菜都在桌上,剛做好熱騰騰的。
保姆在樓上打掃衛生。
桌上菜類豐盛,但是味道一般都很素,一盤小青菜炒得全是草味兒,湯也經常感覺寡淡得像沒放鹽。但這個符合諶冰每天的食鹽攝入量,多了說不定就得翻病。
旁邊放了辣椒醬,吃不了這么淡可以加碗里,反正絕對不能污染諶冰要吃的菜。
——這種生活許蓉都有些堅持不下去。
諶冰夾了根青菜,被蕭致抓住手腕掂量,再被捏捏下頜:“感覺沒之前那么瘦,結實了不少。”
“……”諶冰側頭躲過去,“別影響我吃飯。”
蕭致撐著手看他,因為熱的緣故另一手拽了下T恤的領口,持久地注視著諶冰,眼底若有所思:“你說你現在,體育課不能上,跑操不能跑,醫生說你不能劇烈運動的底線到底是什么?”
諶冰:“?”
他心思沒在這上面,說:“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蕭致嗤了聲,直直盯著他:“你說呢?”
諶冰:“??”
蕭致拿手機翻出日歷,遞給諶冰:“你馬上18歲了。”
諶冰:“……”
蕭致意味深長,接著說:“我就想知道這個不能劇烈運動,到底包不包括那個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冰冰:這就是你吃飯時深思熟慮的內容嗎?——
冰冰要18了,嗐,喜聞樂見的環節。
第103章 “哥哥看看。”
諶冰放下手里的筷子,看著他,沒說話。
蕭致懶在椅子里,吃飯沒什么興趣的樣子,細長的手指扣住手機沿,滑動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查看的時間過長。
諶冰無語:“你還吃不吃了?”
蕭致調轉手機讓他看見搜索框——“車禍患者出院后多久能同房?”
“……”
諶冰伸手去搶:“蕭致!”
蕭致沒用力拿手機,讓諶冰很輕松地搶到手里,垂眼退出了頁面。
停留在搜索框時,諶冰的表情變得更復雜,被上面的精彩內容嚇得說不出話。
——男孩子第一次怎么才能做到舒服又不痛?
——如何向男朋友開口表示想內個。
——怎樣減少男朋友第一次的不適感?
沒十年腦血栓,都搜不出這樣的問題。
諶冰面無表情點了清除搜索歷史,遞回手機:“你他媽看多久了?”
蕭致偏頭,坦然地道:“這兩天才開始了解。”
——這兩天才開始了解。
諶冰心說我怎么就不信呢?
繼續吃飯,諶冰忽然感覺蕭致坐在自己身旁,陰影落了下來。
諶冰停下碗筷,側頭,警覺地看著他。
蕭致眉眼下掠,唇角的笑意很淡,曖昧地就挨了挨他肩膀:“你不期待嗎?”
“……”
諶冰感覺嘴里食物味道變質:“我吃飯呢。”
“嗯,好好吃。”
蕭致沒著急,到旁邊坐下接著翻手機。他就穿了件簡單的白T恤,肩背的輪廓隱約被勾勒出來,長腿懶洋洋伸到過道,氣質非常的利落干凈。
蕭致搜著,抬頭意味深長又看諶冰一眼:“吃結實點兒。”
諶冰:“……”
由于這個逼一直倒數不停,諶冰也感覺這幾天等生日等得莫名迫切。本來一直覺得生日就正常過,但12:00剛到,手機收到了蕭致的生日祝福-
[生日快樂,寶。]
緊跟著,朋友圈來了一條不低于500字的日常記錄小短文,非常張狂,生怕有人不知道今天是諶冰生日。
“……”
諶冰看到那條圖文并茂的動態,抿了一下唇,有那么一瞬間想讓他秒刪。
但指尖點進去,斷斷續續的記錄,配圖碎片又點滴,尤其看到醫院他趕來路上的一次次地鐵自拍,蕭致鶴立雞群站在乘客當中,周圍雜亂的人流,唯獨他高挑清峋,唯獨拿著花束的他是唯一的亮色。
諶冰莫名其妙都點了保存。
早晨去教室,本來都不知道,坐位子里滑了滑手機,轉頭問諶冰:“我靠,冰神,今天你生日啊?”
“……”
周圍開始此起彼伏地“生日快樂”“生日快樂”。
諶冰平時比較自閉,跟不熟悉的同學話都少,尤其特別陌生的同學都來了句“生日快樂!”時,諶冰怔在原地,跟同學啞然地對視了幾秒。
背后,蕭致單肩拎著書包,隨手丟課桌上,回頭看見諶冰和同學互相看著,問:“怎么了?”
諶冰覺得他就是罪魁禍首,無言,往他背后站。
蕭致明白了,大方地道:“謝了。祝你也快樂。”
回應完同學,側頭看諶冰:“又不會說話了?”
“……”
諶冰表面挺冷漠,熟悉了才知道是輕度自閉加社恐,只是冷冰冰的氣質太具有迷惑性。
不知道該說什么,諶冰抿唇,回了座位。
旁邊蕭致也傾身坐下。
諶冰等了一會兒,卻見蕭致沒事人似的翻書開始背了,問:“我的禮物呢?”
蕭致唇角笑意擴大,戲卻很足,若無其事道:“什么禮物?我們這關系還要禮物?見外了。”
“……”諶冰咬牙,“你給不給?”
“又沒說不給。”
蕭致往后一靠,從書包里抽出本厚厚的相冊,深棕色的真皮外套,一看就致力于保存數百年的那種。他遞給諶冰后淡淡地說:“記錄你的成長吧。”
相冊。
諶冰翻開,第一頁,是他的高中證件照。
校服穿的整齊一絲不茍,白底,藍色領口,面無表情地看向鏡頭。他眼角微微下垂,挺正經的表情帶了明顯的個人風格,眉眼不怎么耐煩又冷淡。
看見照片,諶冰指尖頓住。
這張照片,就是蕭致當年完好保存,帶在身上那一張。
不知道他是從哪兒弄來的,校門外的照相店把諶冰的證件照當了段時間的標準范例,因為他端正上鏡又好看,還自帶學神buff,當時還有傻逼打印下來考前拜他燒香。
那時,蕭致也只能找到這么一張了。
但現在,諶冰翻閱相冊,發現里面的內容紛繁復雜,什么樣的自己都有。
看他的,不看他的;側目的,回眸的;從落滿陽光的街道轉頭,眉眼被光影映亮的,有站在綠蔭底下、肩身被葉片揉碎的;有夜色中不知不覺唇角揚起笑意的,還有雨中朝他遠遠走來的照片……
應有盡有。
蕭致不用再像以前,守著那段貧瘠的回憶,虛度歲月。
現在,他們有的是過去,有的是將來。
諶冰指尖撫平相冊一個褶皺,隨即闔攏。
“滿意嗎?”
諶冰淡淡道:“一般。”
過個生日,給他整傷感了。
“……”
蕭致垂著眼皮,瞥他一眼,似乎有什么話想說。
陸為民從教室后門進來。
蕭致微不可查地磨了磨牙,到底沒開口,轉頭迎著晨光背化學式,長腿懶洋洋地快伸到過道里。
平平無奇的學習的一天。
諶冰這生日來得猝不及防,就沒幾個人知道,何況諶冰不太好接近,就文偉和周放中午瘋狂奔出校門買了禮物。
糙漢子,能做到這份上不錯了。
下午自習課出了上周周考成績,教室里哀鴻遍野。
“操!!這叫我怎么考!高考能不能不考了!”
“哭了啊!哭了啊!”
“兄弟!多說都是淚!”
“……”
吵吵鬧鬧中,諶冰收起了試卷。
蕭致指間夾了支圓珠筆,有一搭沒一搭撥來撥去,垂頭改錯題。
老師進來,將試卷題目老生常談講了一遍又一遍。講得不細,因為該講的題都講過了。整整三年,確實翻不出什么花樣,只能給基礎差的同學們聽聽。
高三后期是這樣,大部分要靠學生自己查漏補缺了,因為大家的基礎已經不一樣,老師未必能兼顧所有人。
尤其對諶冰這種的,上課幾乎沒意義。
蕭致時不時抬頭看黑板,改完最后一道。
諶冰:“還有不會的嗎?”
蕭致放下筆:“沒有了。”
諶冰抽出套試卷:“來,刷一張?”
“……”
蕭致半靠著后桌,側頭看了他一眼:“這三節晚自習就刷題?”
諶冰:“不然呢?”
蕭致:“不覺得無聊?”
諶冰說:“覺得。”
但,不無聊,不高考。
誰不是焚膏繼晷日日夜夜熬出來的?
蕭致換了下坐姿,手搭在桌沿蓄勢待發,偏頭看他:“想不想出去玩兒?”
“……”
諶冰早就猜到,他剛才爭分奪秒改試卷,現在一定有操作。
諶冰怔了怔,看著他,不能說不期待:“玩什么?”
“沒想好,先出去看看?”
“……”
這個諶冰沒辦法拒絕啊。
講臺上,陸為民守著他的三尺講臺,將一道“思鄉之情”的古詩詞鑒賞講了無數遍,嘴角泛起白沫,非常地來勁兒。
諶冰喉頭滾了滾,莫名壓緊:“怎么出去?”
高三后期,請假一般得挨白眼。
蕭致抿唇,撐著桌子慢慢站起身,聲音很輕:“簡單,看我的。”
諶冰直視他。
莫名其妙的,有種說不出來的預感。
講臺上,陸為民注意到蕭致的動作,問:“你干嘛呢?”
蕭致抬手,朝諶冰的方向指了指,神情非常自然,唇角的弧度壓得很低:“陸老師,諶冰不舒服。”
諶冰:“…………”
我他媽。
操!
早該猜到的。
陸為民表情頓時關心起來:“哪兒不舒服?怎么了?是不是肚子又痛了?”
不舒服三個字,定義太廣了。換成別人可能是無病呻吟,想蹭張假條,但當事人換成諶冰就有很多的想象空間。尤其他前段時間生過病,現在身體弱,還是陸為民的心頭肉。
諶冰的唇僵硬地動了動,涼涼地看看蕭致,聲音輕不可聞:“嗯……不舒服。”
前排文偉“噗!”一聲直接笑出來,接著拼命捂住嘴。
陸為民注意力全在諶冰身上,心疼得:“哪兒不舒服啊?是不是學累了,都跟你說了注意勞逸結合,勞逸結合!你本來現在身體就不好!”
他走近:“要不要你回家休息休息?”
諶冰劇本來得太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旁邊蕭致自然地道:“那我送他回家。”
“……”
陸為民看一眼蕭致,隱約覺得有問題,但礙于這年輕人最近挺懂事,他沒多說:“那你送他回去,看弄開水讓諶冰吃點藥,照顧他一會兒。”
蕭致笑了,求之不得:“好。”
陸為民隨即轉身:“去找陶老師開假條,我說的。”
“收到。”
蕭致扶了扶諶冰的手臂,抬眉:“走吧?送你回家。”
諶冰:“……”
教室里本來還有笑聲,但礙于諶冰臉色確實不好看,笑聲消失。
開假條,順利出了校門。
外面華燈初上,微暗的街頭燈火連綴,樹影綿延到很遠的位置,街道川流不息。
夜風吹到臉上,略為有些冷。
“出來了。”蕭致轉身,眉眼光影分明,唇角挑著笑意。
“操。”諶冰沒忍住推他,“你是人嗎你?”
蕭致:“啊?”
諶冰:“我他媽生病,你拿我請假。是人嗎?”
這是個瘟傷吧???!
蕭致拉他手腕,輕輕拽到面前,眼里是星星點點細碎的笑意:“怎么了啊?”
“……”
諶冰罵著都氣笑了,抽出手往家走。
“我不舒服。”
“哪兒不舒服?”蕭致不遠不近跟在他身后。
“你管。”諶冰說。
走到陰影的角落,諶冰察覺到背后靠近的氣息。
蕭致俯身抱上來,微燙的溫度拂過鼻尖,聲音帶著笑音:“問你哪兒不舒服?”
隨即,在他頸側輕吻,觸感柔軟。
“哥哥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冰:早晚被你騷死。
第104章 “我就喜歡帶病的。”
諶冰推開他,從樓梯另一側走到開闊的街道。
“你放尊重點兒。”
蕭致抿唇笑了笑,跟在他身后。
他不著急,就慢慢地一兩步。蕭致板鞋底下諶冰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他往旁邊繞了繞,免得踩到。
“現在干嘛呢。”蕭致問。
諶冰:“不知道。”
蕭致哦了聲:“我也不知道。”
“……”諶冰側頭看他,好笑,“你把我弄出來,就一句不知道?”
蕭致懶洋洋地給他數:“你現在的情況吃不能吃,喝不能喝,動不能動,樂趣少了百分之八十知道嗎?”
“……”
諶冰喉頭壓緊,話頭落回去,一時不知道怎么說。
蕭致抬了抬眉:“走,帶你去河邊散步。”
“……”
諶冰沒忍住笑了下,直直看著他:“蕭致。”
“看我也沒辦法。你現在只適合這種老年人運動,”蕭致拿出手機來回劃了劃,準備動身,“走了?”
諶冰站著沒動。
蕭致拉住諶冰的手腕,輕輕拽了一把:“走——了——”
夜風軟軟的,吹得校服底下的手臂發涼。蕭致便利店出來時遞給諶冰一瓶礦泉水,順便幫忙擰開瓶蓋:“你有想去的地方?”
諶冰搖頭:“沒有。”
“那我們隨便走走。”
“……那行吧。”
諶冰喝水后擰緊瓶蓋,指尖覆蓋著瓶身,感覺到冷氣霧化成的水滴。
周圍燈火零星,車輛從旁邊開過,蕭致就有一搭沒一搭說話,諶冰卻覺得心里很安寧。
在學校的壓力和緊張感,現在全放松下來了。
“你媽今天在這邊?”
諶冰想了想,點頭:“在吧,我生日,她肯定要過來。”
蕭致想了幾秒,說:“要不要去開個房?”
諶冰:“?”
迎著夜風,諶冰色澤淺淡的眸子直視他。
“開房干什么?”
蕭致垂眼,看了他一會兒,沒有回答。
隨后,漫不經心道:“斗地主。”
諶冰:“?”
蕭致輕輕的一聲嗤:“那你說開房干什么?”
“……”
開房干什么。
明白他的意思后,諶冰有幾秒沒說話。
他真以為蕭致這畜生會稍微掩飾一下的,誰知道,還真就奔著這個來。
諶冰站著站著,莫名感覺有些好笑,就嗯了聲:“那你知道怎么做?”
“最近有在學習。”
蕭致謙虛的態度直接把那層遮羞布扯沒了。
諶冰側頭,只好重新跟蕭致對視。
蕭致眉眼:“我認真的。”
諶冰開始覺得有點兒尷尬,耳背發熱,看著他的情緒異常復雜,唇輕輕抿緊。
周圍行人走動。蕭致從路燈底下走到諶冰身旁,聲音輕了不少:“試試?”
他極輕的一句詢問,諶冰卻聽出了壓抑的撩撥。
他們這個年齡,什么都是初體驗,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諶冰站在原地,好像不會走路了,和蕭致對視的視線變得模糊。
他不同意。
但是也不拒絕。
——那就是變相的同意,因為小仙男臉皮比較薄。
蕭致后退兩步,影子在樹底下被燈光拉得很長,他若無其事走向另一邊:“往前一會兒有酒店,就南街門口那兒,行嗎?”
諶冰手心有些冒汗,不太清楚自己為什么緊張,聽到蕭致這句話時應了聲。
他應的聲音很小,蕭致余光看了他一眼,唇角笑意擴大。
他語氣閑閑的:“你還緊張啊?裝什么小姑娘?”
“……”
被他弄得,諶冰真還就一瞬間失去了那種情緒,掠低眼皮看他。
到街道口,蕭致突然停下腳步,指尖勾著校服衣領往外拉,脫下后塞到諶冰手里:“拿著。”
諶冰看他往另一邊走:“你干什么?”
“買東西。”
蕭致脫完外套后里側是件黑t恤,身高腿長,寬闊挺拔的肩背比例好,夜里不細看已是成年人的輪廓。脫完校服他還理了理頭發,弄得有點兒潦草,一瞬間夢回當年的校霸形象。
“……”諶冰看著他穿過街道。
蕭致停在一家隱蔽又門牌炫彩的小店面前,抬眼看了看招牌,彎腰走進去。
諶冰總算看清了對面的四個大字——
成人用品。
“……”
諶冰舔了下牙槽,轉過身裝成路人,盡量不讓人以為自己跟蕭致認識。
不知道等了幾分鐘,背后腳步聲靠近,諶冰重新回頭,發現蕭致手里拎著個黑色的袋子。
不注意看也不會往奇怪的地方聯想,但諶冰忍不住,余光多瞟了袋子幾眼:“這什么?”
“這么好奇?”蕭致隨口道,“沒事兒,到酒店了你慢慢看。”
諶冰:“……”
諶冰莫名感覺手里的校服都變沉重了。
酒店門口正好出來一對青年男女,無意瞟了他倆一眼,眼底流露出莫名的笑意。
諶冰硬著頭皮叫住蕭致:“我要不要脫掉校服?”
蕭致瞟了剛才的男女一眼,跟諶冰說話:“怎么?”
諶冰想了想:“我還是脫吧。”
九中離這邊近,被看見了影響不好。
——不過脫了效果不大。
校服的魔力就在于,不管怎么揉成一團都能被看出這是件校服,欺騙不了任何人。
前臺,蕭致拿出身份證:“一間雙人床。”
“好的。”前臺辦事的間隙,多次打量他倆。
“……”
諶冰被這么一看,莫名其妙耳背發燙,脊梁僵硬,眼睛都不知道怎么放。
蕭致完全沒當回事兒,拿著房卡,回頭叫諶冰:“走吧,上去斗地主。”
“……”
本來還他媽緊張,諶冰沒忍住彎了彎唇。
剛進去,蕭致順手給袋子丟床上,回頭伸手拉著諶冰縮短距離直到眼前,親親唇角:“收拾收拾。”
諶冰拎起袋子,看了看里面的內容。
旁邊蕭致坐下,沒急著看這些東西,而是找浴袍準備洗漱,先到旁邊衛生間踩點去了。
諶冰看了一遍,這些玩意兒的他用途心里猜得不離十,轉身蕭致從浴室門出來,高高大大的影子落到身前,額發有點兒凌亂潮濕,氣質莫名變得比之前危險了不少。
他走近親了親諶冰的臉:“都能看懂嗎?”
諶冰:“能。”
蕭致:“要不要試試?”
“……”
諶冰話頭頓住。
他小幅度地抿了抿唇,跟蕭致目光相對。
知道他沒準備好,蕭致不著急:“那我們就像之前那樣?”
“嗯。”
諶冰應聲,去了衛生間。
熱水淅淅瀝瀝淋下來,對面是一扇落地鏡,諶冰垂眼看著腰側的傷疤。彎彎曲曲的,比正常膚色偏白,沾熱水后變紅,莫名顯得有點兒妖冶。
諶冰看著鏡子,片刻,浴室外響起敲門聲。
蕭致說:“冰冰冰?”
諶冰:“嗯?”
蕭致說:“你看看里面是不是沒有洗發露。”
“……”
諶冰低頭找了一圈,酒店大部分是一次性的小袋裝洗發露,洗漱臺上還真沒有。
諶冰說:“沒有。”
“沒有就對了,”蕭致聲音就在門外,非常平穩,“開門。”
諶冰:“?”
蕭致聲音漫不經心:“洗發露,我剛不小心拿出去了。”
諶冰:“……”
操。
怎么才能“不小心”拿出去?
這就是男人的操作嗎?!
諶冰隨便找了條浴巾裹上,沾水的手指擰住門把,旋轉,輕輕拉開。
下一瞬間,眼前的黑影鋪天蓋地,直接被沾染著濃烈欲情氣息的蕭致裹進懷里。
“……”
諶冰抓著他肩膀,被抵到微涼的洗漱臺,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
諶冰抓他的手指攥緊。
視線被水汽模糊,看不清此刻的蕭致,但水痕滑落的鏡子里,卻能看清楚兩個人身體重疊的姿態,讓諶冰有些耳熱。
“腿……”蕭致蹲下身,示意他。
諶冰靠著冰涼的盥洗臺,按照他的指示,讓角的度數微微張開。
鏡子里身影模糊。
水聲沖洗一切。
結束時諶冰踩在冰涼的地磚,感覺渾身的汗重新流了一遍,跟蕭致說:“我再洗一會兒。”
蕭致舀水沖臉,對鏡子用指腹蹭了蹭唇,準備出去時聽到背后若無其事的聲音:“順便把袋子里的東西給我。”
蕭致轉頭,眼底情緒加深。
諶冰腿有些軟,聲音不大但情緒很足:“快點兒。”
“……行吧。”
“……”
門重新關上。
再出來,房間里非常安靜。窗簾緊緊拉著,蕭致在沙發心不在焉地刷視頻,細長的手指劃來劃去,但明顯沒看進眼里,看見諶冰他“刷”地站起身,和他面面相覷。
“……”
諶冰臉色難看,潮濕的額發覆住耳尖,被熱水沖洗過的膚色泛紅,好像經歷了什么人生的頭一次。
他對蕭致沒什么好說的,到床上坐下,神色厭倦:“你來吧。”
那表情,已經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打算。
蕭致神色復雜,走近,握住他手腕:“不舒服?”
也不是不舒服。
——需要的克服的心理障礙比生理障礙更大。
諶冰冷靜道:“沒事兒,你來。”
短暫的安靜。
他這樣一副烈女相,蕭致想來也來不了。親親他側臉:“要是不喜歡就不來了。”
“……”
諶冰垂眼看他:“我褲子都脫了你給我說這個?”他聲音特別冷,“就問你來不來?”
蕭致沒忍住樂了,眼底全是笑意,輕輕捏了捏諶冰的臉。
不再理會諶冰生悶氣的表情,貼近輕輕舔了舔他的唇縫,隨即指節托著下頜側頭更深地吻上去。
以前非常熟悉的接吻,諶冰現在卻心不在焉,隨著蕭致修長手指的游離,險些咬到他的舌尖。
諶冰對這種事的感覺是初體驗,坐著跟蕭致目光相對時有點兒尷尬,但沒過幾秒,蕭致笑著摟他進了懷里。
跟抱小孩兒似的,抵著他額頭說了幾句話,諶冰心情莫名變得放松下來。
窗口放著一盆紅玫瑰,綠葉間就長了一抹灼眼的紅意,直刺得諶冰閉上了眼,被他的手腕交握輕輕抵扣在床頭。
隔壁傳來窸窸窣窣說話的聲音,房間燈光忽明忽暗,空氣漂浮著虛浮的幻影。
諶冰喉頭壓緊,明顯感覺到一陣喘不過氣,是身體發出的警告信號。
諶冰推拒蕭致的肩膀:“……我傷口不舒服了……”
“……嗯?”
諶冰側頭蹭著汗水,渾身脫力似的,胸口的跳動聲伴隨著強烈的心悸。
跟之前住院生病時差不多,呼吸困難,差點要失去意識。
蕭致眼底晦暗,他手臂撐在諶冰身側,俯身帶著汗親他的臉側:“還是受不了?”
諶冰說不出話。
蕭致已經放得很輕了。
他這種性子,能剛開始一會兒聽到諶冰的氣息就放慢節奏,而且盡量提前完成,簡直是一種折磨。
但諶冰還是受不了。
他現在的身體吧,就非常地不耐操。
蕭致抱他起身:“沒事兒了,現在什么都不做,就好好休息一會兒。”
諶冰下頜搭在他肩頭,身上沒力氣,半閉著眼聞到他頸側沐浴露香味和混了一點兒汗的氣息,不難聞,反而別樣的熾烈。
諶冰腦子里昏昏沉沉,耳畔聲音很低:“傷口疼不疼?”
諶冰:“不疼。”
“現在有沒有好點兒?”
“還行。”
蕭致吻了吻他潮濕的眼尾,手臂從頸繞過攬著他肩膀,思索著說:“等你再養好一點兒……”
他剛才明顯沒什么感覺。
剛開始情緒很高,但從諶冰身體虛弱沒幾下就受不了后,一直在遷就諶冰,到后面幾乎沒怎么動,光顧著照看諶冰的情緒。
所以今晚這個屬于,做了,但又沒完全做。
諶冰心情也有些復雜。
被流連地親著耳側,耳垂廝磨到發疼。
諶冰額頭抵在他肩窩,臉上發熱,覺得特別不好意思。尤其腿間,幾乎還能感覺到蕭致吊著一口氣的情緒。
蕭致嘆一聲氣:“醫生說不能劇烈運動,真就做不了。”
“……”諶冰自閉中,沉默。
“不過,”蕭致再親親他側臉,“不著急,等有一天養到你身體健康了,我們再來。”
諶冰安靜了會兒:“那我以后萬一都健康不了呢?”
并不是不可能。
車禍挫傷內臟導致諶冰身體留下了慢性病,要一輩子好好調理,說白了以后就含著金湯匙泡在藥罐里,必須要人精心伺候,一輩子都得小心翼翼規律生活。
蕭致好笑:“沒事兒,我就喜歡帶病的。”
“……”
諶冰啟唇,咬他肌肉緊致的肩頭,他皮肉包裹著骨骼,身材挺拔硬朗。
諶冰咬得輕,類似于小動物的奶牙抓撓。
就,稍微表達一下不開心。
蕭致摟著他腰不太確定道:“你現在不是還沒調理好?再過一段時間,身體能健康很多。”
“只好以后好好吃藥,忌飲食,不會老覺得不舒服。”蕭致捏著他下頜轉過來,重新親了親他唇角,“現在許姨盯著你,上大學后我盯著你,沒事的。”
后半輩子,也得要蕭致一直照顧。
諶冰不太確定,是不是當時猝不及防的癌癥轉換成了漫長細碎的慢性病,不過也很不錯了,只好好好調理,跟正常人沒什么區別,除了體質會一直比較弱。
諶冰繼續走神。
蕭致再親親他唇角:“床上的事兒也不急。”
他聲音挺平靜的:“以后我慢慢操你。”
“……”-
從酒店出來。
雖然他倆剛才沒折騰出什么,但諶冰走路還莫名的不方便。他站在街道,風很冷,心情相當的不好。
蕭致到路邊攔了車,上去后特意提醒師傅:“開平穩一點兒,不著急。”
回到校門外的房子,開門,里面竟然還挺熱鬧。桌上放著生日蛋糕,許蓉和諶重華都在。
諶冰不想吃蛋糕,解開校服回樓上的房間:“我先睡了。”
許蓉一臉莫名:“怎么?”
蕭致想了想,說:“他學習壓力大。”
諶冰:“……”
許蓉似懂非懂:“嗯,那今天早休息也好。”
蕭致往復式的樓上走:“我進去看看他。”
“好,去去去。”許蓉本來也沒指望諶冰吃蛋糕,回頭叫阿姨重新熱湯,“我再弄點湯。”
進房間。
諶冰關門躺上了床。
蕭致在他身旁坐下:“怎么心情還不好?”
怎么心情不好?
不好就不好在想到自己這身體素質,感覺挺煩的。其實忌口之類的還好,少吃什么不吃什么,但主要是怕以后一直病歪歪的,估計得給人添麻煩。
諶冰拿被子想兜住頭,被蕭致扒拉著,力氣拽不過蕭致,最后煩得直接蹬了一腳。
“發什么脾氣?”蕭致好笑。
諶冰側身,無意按著腰側。
以前什么都不怕,死也不怕。現在卻受不了生病,總怕影響自己跟蕭致的生活。
諶冰想著,感覺被蕭致拉著抱進了懷里。
蕭致親他,溫度渡送,耳側暖洋洋的:“怎么了?”
諶冰閉著眼,懶得說話。
他想了半天,擔憂和復雜的情緒總算用一句話確實地表達出來了:“久病床前無孝子。”
“…………”
聽到這句話,蕭致無意識舔了舔齒尖。
他眉眼被燈光映得明暗交織,眼睫垂下了淡淡的陰影,明顯是特別特別想懟他的,但礙于這個小可愛心情不好,他忍著沒懟還得安慰他。
“擔心身體?”
諶冰:“嗯。”
“怕什么呢?”
諶冰掀開被子,直勾勾看著他。
只要想到未來跟蕭致生活在一起,蕭致要陪他吃寡淡無味的菜,要一直在家里存著藥,要熟悉他各種的病癥和不適,做個愛都得順著他的健康周期,大部分空余時間精力都要留著細心照顧他的身體,諶冰想一想覺得很沉重。
諶冰眼底淡漠,看著他:“你以后會不會煩我?”
蕭致沒聽清似的:“嗯?”
“你聽到了。”
蕭致“嗯”了聲,音色平靜。好笑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不會,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諶冰感覺自己有點兒無理,但真不太自信:“你以后就煩了。”
“什么煩不煩的?”蕭致在他臉上親了親,“我真的喜歡你。我喜歡照顧你,給你做飯,拿藥,吃一樣的菜,所有時間都用來陪你,怕你冷抱著你睡覺,怕你熱給你扇風,這怎么了?”
諶冰抿了抿唇。
“不管以后怎么樣,我都喜歡你。”蕭致親親他額頭,“諶冰,我很期待我們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管是什么樣子的你。”
第105章 “記下來了。”
諶冰看向另一側,安靜了片刻:“不說了。”
蕭致的話讓他心里有些暖,但臉皮薄,不知道怎么回應。
“嗯,不說了,”蕭致給他拉好被子,“別多想。”
諶冰輕輕扒拉他放在床沿的手。
骨節分明,浮凸著青筋,看起來瘦削有力。
諶冰擠入五指,扣緊后,蹭了蹭他的掌心。
沒多的話,蕭致目視著他的視線卻變得晦暗,拿起手背親了一親。
諶冰不怎么說話,但肢體語言的感情蘊含豐富,現在很明顯是,舍不得他、離不開他。
還有點兒鬧小脾氣。
蕭致在他臉上用力親了下:“沒事兒的。”
諶冰垂眼,還有情緒似的,捏了捏蕭致的指尖。
就這么一個動作,蕭致懂他的意思了,偏頭,封住諶冰的唇齒。
按著掌心,直親到諶冰難忍地掙扎,蕭致才松開,漆黑的眼底顯出幾分笑意。他每次欺負完諶冰后心情都很不錯,看了看手機,說:“我要回學校了。”
諶冰輕輕呼吸,側頭不看他:“你走吧。”
“怎么?連句留我的話都沒有?”蕭致氣定神閑,坐在床頭,指尖有一搭沒一搭解諶冰領口的紐扣。
諶冰膚色白凈,底下的瘦削鎖骨蜿蜒至肩窩,非常的好看。
他指尖撫摸頸側,逐漸往下。
“……”諶冰無語,“你快走吧。”
“今天是我們的第一次,”蕭致似笑非笑,“我走了你半夜不寂寞嗎?”
諶冰深吸口氣:“滾!”
蕭致慢條斯理起身,重新看了看表,無所謂道:“行吧。”
他不要諶冰送,開門前留下句:“你想早睡就睡,畢竟剛才的運動量對你來說還挺大。不睡的話——十點半給我打視頻。”
諶冰拉被子到鼻尖,沒出聲。
蕭致:“走了,明天見。”
他輕輕掩上門。
外面響起許蓉跟他說話的動靜,蕭致聲音低,聽不太清,不過很快消失了。
諶冰準備睡覺。
思緒卻被剛才那句“第一次”侵占。
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剛才在酒店的場景。雖然過程不太順利,但蕭致,沒錯,這個狗東西,和他身體的一部分,卻是實實在在地觸入了自己。
“……”
諶冰耳背開始發熱。
期間蕭致怕他心理過不去這關,聊些有的沒的,但兩個人都心不在焉,完全無法抵御最感官的刺激。
進來時諶冰有些不舒服,但覺得被填得好滿。和蕭致肌膚相親、最緊密交合,那種感覺給他的心理愉悅,遠遠大于生理的不適。
諶冰臉上沒什么情緒,想了一會兒,往被子里縮得更深。
……確實是很想——
跟蕭致再待在一起-
暑氣逐漸興盛。
距離高考的時間越來越近,天氣也越來越熱,學校干脆消除了每周的一天假期,改為上晚自習,只放半天。
起初還怨聲載道,但所有聲音逐漸消失了,忙著學習和高考。
班上越來越多的同學課間繼續學習,或者睡覺里比以前安靜了不少,隨著倒數日越來越近,氣氛越來越沉默。
諶冰還跟往常一樣來去學校,刷題,考試。
考到后期都有些麻木了,不過諶冰經歷過一次,還能游刃有余,沒有太大的厭煩。
倒是蕭致偶爾晚自習刷題,刷了一整天,從十幾頁寫到五六十頁,閉著眼幾乎睜不開,呼吸沉重,下課倒課桌上就睡,連話都少了很多。
諶冰屈指敲了敲他桌面,說:“出去打會兒球。”
“算了。”蕭致話音疲憊,“還有張卷子。”
“……”
教室里追逐打鬧。諶冰起身,拉他手腕:“走了。”
“不去。”
“叫你走了,別一直坐著。”諶冰再拽他手腕。
蕭致指尖撐著桌沿,推開椅子時“嘩啦”一聲響,身體有些沉重。他掠開眼皮瞟了諶冰一眼,眸子充著紅血絲,搖搖欲墜地靠上諶冰的肩膀。
諶冰沒站穩,往旁邊讓了兩步。
蕭致抱著他,鼻息沉沉,撓癢似的拂過頸側。
諶冰看他:“你站穩。”
蕭致:“站不穩了。”
諶冰:“……這么累?”
蕭致:“嗯。”
他往諶冰頸間輕蹭,鼻尖擦過去:“要吸吸冰寶才能好。”
“……”
蕭致性格還挺黏的,可以算是接吻和擁抱狂魔,特別喜歡跟諶冰親親抱抱。
大庭廣眾影響不好。
諶冰推他:“別煩了,去操場打球休息一下。”
蕭致半閉著眼,散漫地點了點下頜。
操場人不少,燈光微暗,高挑的身影在籃筐下來回奔跑,發出鞋底摩擦地面的尖銳的聲響。距離高考只有幾天,這些高一高二的不受影響,還是照常玩兒。
蕭致找到4班男生占的球場,走近,傅航喊了聲:“蕭哥?”
蕭致聽見,懶得應,點了點頭。
誰知道傅航跟抽瘋了似的,開始“蕭哥!蕭哥!蕭哥!蕭哥!”一直喊,喊得蕭致耳朵都疼。
他本來沒精力說話,應是抬高音量,咬牙用力地道:“嗯!”
傅航終于滿意了:“大爺來玩兒啊?”
蕭致過去,文偉笑了笑:“哪陣大風給您刮來了?不在教室刷題,怎么出來打球。”
管坤也跟著內涵:“這不好吧?”
“……”
蕭致備戰高考期間娛樂活動降到最低,除了跟諶冰偶爾出去吃飯,散步,看電影再過個節,全部時間都在學習。
這不,代溝都出來了。
蕭致抬手照他腦袋給了一巴掌,接過籃球,隔著遠遠的投了出去。
“哐當”一聲響,籃球進框。
文偉鼓掌:“寶刀未老啊蕭哥!”
“時隔三年,龍王歸來?”
“……”
“傻逼。”蕭致投完到稍遠的位置站著,不想再繼續,“你們玩兒。”
操場上分為兩隊,對壘打球。這邊文偉好不容易進個球,在操場學猩猩捶著胸到處跑,哀轉久絕空谷傳響。
傅航快被他笑死,半跪在地瘋狂用拳頭捶水泥地,笑得一病不起。
非常熱鬧。
一群人完全意識不到即將畢業。
蕭致站樹底陰影里看了會兒,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底沉沉:“他們能考上大學?”
“……”
諶冰側頭。
蕭致若有所思地道:“這群傻逼,不會一考完就散了吧?”
“……”
誰知道呢。
蕭致后退一步,突然舉起手,食指和拇指呈直角對準操場,取景框內后喉頭滑出一聲輕輕的“咔嚓”。他鼻梁犀挺,細長的手指正靠在眼前,微微后退半曲著腿。
標準的拍攝的姿勢。
他沒帶手機,就這么拍了拍,手指框內是文偉被管坤拎著衣領往球場外拽,邊發出陣陣慘叫。
“OK。”蕭致開口,有點兒像自言自語,“記下來了,刻骨銘心。”
“……”
諶冰側頭,見蕭致舉手轉向自己。
他小幅度地半閉左眼,唇角笑意不減,手指比擬的“相機”轉向諶冰,似乎準備給他拍幾張。
夏風微涼,他調整姿勢,似乎光線和陰影要精心設計,才能以最美好的瞬間,永遠儲存在他的回憶里。
他出聲,背后繁星明亮,拂過夏日的涼風。
“咔——”
“記下來了。”-
諶冰沒擋住他的拍攝。
不過也沒多說別的。
這幾天天氣晴朗,甚至有些燥熱,老陸進了教室幾次,提醒大家可以收掉課桌里的書本了,免得高考前一天放假不好不方便全部帶回。
晚自習,蕭致整理試卷,從課桌旁堆的厚厚幾大摞,再到教室旁用箱子裝起來的教輔資料,放地上重疊一看,比半個人還高。
蕭致嘖了聲:“我真刷了這么多?”
諶冰抽出一本,里面大部分做著筆記:“都寫滿了。”
“那有點兒不知不覺。”
諶冰莫名有些觸動,問:“累不累?”
“熬過了也還成,覺得累也覺得快樂。”
蕭致整理桌肚里的改錯本,快兩指厚的訂裝,整整六本。他瞟了眼直接丟地上:“拿出去扔,對我來說沒用了。”
“……”
筆記寫得很滿,書皮都磨破了,卷出毛邊,里面是貼著便利貼做的筆記。
諶冰撿起來:“不一定非要扔,可以留下來當紀念。”
“但是太沉了,不好拿。”
諶冰側頭:“有車。”
蕭致停下動作,似懂非懂,瞥他:“你想要?”
“……”被他明說,諶冰有些無語。
不過他確實想留下這些東西。作為蕭致努力過的證明,他舍不得丟,想完整保存下來。
蕭致翻其他筆記本單詞本,垂眼笑了下:“你想要就要。”
各科試卷整理,幾摞幾摞的,用文件袋和訂書機分門別類裝得特別仔細,分數從最開始的幾十分到后面語文穩在110+,英語130、140,數學沒低于140。
蕭致晃了晃試卷:“這些能不能扔?”
諶冰抽出幾張滿分試卷和一張35分的卷子,說:“其他的丟了。”
他倆慢慢整理。
旁邊文偉探頭探腦:“收拾好了?”
蕭致:“沒呢。”
文偉扒拉扒拉他倆的試卷:“你倆咋寫這么多?我感覺我就幾張,好多作業寫完就扔,從來沒攢過。”
蕭致眼也沒抬:“啊。”
文偉轉了轉眼睛,明顯居心不良,巴巴地道:“這么多東西,你們搬回家一定很吃力吧?”
蕭致總算看他一眼,簡單地說了兩個字。
“有事?”
“要不要全部交給我,我幫你們送到廢品站或者垃圾桶。”文偉笑得像個鐵憨憨,“這種粗活累活交給我這種粗人干,帥哥只要保持美感就好了。”
蕭致嗤聲,直接拆穿他:“你他媽想干嘛呢?”
被他一兇,文偉瞬間老實:“……哥,我想賣二手學霸筆記。”
“賣給誰?”
“我們學校高三畢業的女生。”
“?畢業了買什么筆記?”
“大家想留個帥哥的東西作紀念,幾十年后回憶同學情,”文偉瘋狂解釋,“絕對沒有想磕cp或者排解暗戀之情的意思!”
“……”
蕭致轉向他,無言地看了他兩三秒,眉眼明顯有幾分隱忍。不過他沒說,抽出物理復習大書叩完桌沿丟地上,直接讓他滾蛋:“不賣。”
頓了頓,再輕輕叩了叩桌面,聲音慢條斯理。
“我馬上就拿去操場燒。”
“……”
第106章 “要操墳里操去,沒人攔你。”
文偉:“蕭哥你這就過分了!”
蕭致直接笑了,收拾出書本厚厚的幾堆,下了逐客令:“趕緊滾。”
“……”
到了高考前一天。
上午叮囑完放假搞大掃除,整理考場,蕭致的書還剩最后一小堆搬完。諶冰跟他一起往校外搬。
這個時間段大規模搬書離校的都是高三生,蕭致單手捧著一摞課外練習題,校服袖口折疊到小臂的位置,細而窄的眼鏡架在鼻梁,頭發盡量剪短。他消減了以前眉眼的野性,增添了幾分讀書人的沉穩和安靜……極度收斂。
諶冰看著他,一時有些晃神。
現在走出校園,聯想自己剛踏進來那會兒,蕭致的氣質截然不同。
校門口有別人,估計在等人,看校服是高一的,就蹲在路口抽煙。
“冰少爺,書全部搬回去?”司機問。
諶冰遞給他:“謝謝,放儲物間就行。”
“這兒還有,謝謝。”
蕭致剛遞書到他手里,旁邊響起吆喝“終于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
那聲音特別響,諶冰沒忍住側頭,那蹲路口的黃毛站起身,感覺性格比較浪蕩,大大咧咧往另一邊走。
他目標是個戴眼鏡的男生,男生看見黃毛臉色一變,調頭穿入人群狂沖。
“操你媽!站住!”
“……”
——你追我趕,估計是私人恩怨。
九中這地方私底下打架的人多了,原因無非是看不慣誰誰。
諶冰瞟了眼:“年輕真好。”
蕭致視線追逐,看見兩人從校門口追到十字路口,又從十字路口往回跑:“嗯,年輕人。”
諶冰頓了頓:“像極了曾經的你。”
蕭致:“……”
我他媽——
他舔了唇,安靜了一會兒,輕托架在鼻梁的細框眼鏡,臉上沒什么情緒:“怎么,你憐惜了?”
諶冰;“……”
操。
諶冰盯著滿大街亂跑的高一男生,對方明顯欺負人來著,特別狂,看見擋路的同學直接撥開:“滾!”
“嘩啦——”旁邊抱書的女生匆匆避開,書掉了一地。
男生根本沒回頭,奔到諶冰站著的街道附近。
眼鏡男看校服也是高一,專門往人多的地方跑,對站路邊戴著眼鏡的蕭致絲毫沒躲閃的意思,從他身旁疾馳而去。
“操你大爺的狗雜種!有本事你再跑?!我他媽逮住打死你!”
黃毛邊追邊罵。
諶冰準備避開。
身旁,蕭致從前面那眼鏡旁若無人掠過就抿了下牙,沒說話,眼底的情緒陰晴不定。
看黃毛繼續橫沖直撞,看見自己毫不避讓,蕭致嘆氣:“看來屬于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
諶冰,“?”
什么中二病發言?
蕭致骨節分明的手指按著眼鏡,取下遞給諶冰,平靜地道:“拿著,別弄臟了。”
諶冰莫名接過。
蕭致前走一步,黃毛正好沖到前三步外的位置。黃毛明顯準備推開蕭致取直線距離。但沒想到剛靠近,蕭致朝他招了招手,黃毛腰間猛然一陣重創——
蕭致抬腿,踹退他兩三步,臉上沒什么表:“跑什么?大庭廣眾,請注意公共美德。”
黃毛莫名被制裁,捂住小腹怔了兩三秒,奪口狂噴:“你他媽誰啊我操你大爺!!”
“要操墳里操去,沒人攔你。”
蕭致幾步走到他跟前,身影垂落,看他的視線溫度極低,“會不會打架,不然我教你?”
“……”
黃毛高一,屬于抄社會那種,但他到學校后聽到的校霸傳說里就感覺沒眼前這號人……但蕭致的氣場太強,他明顯打不過。
黃毛怔了怔,罵罵咧咧,邊罵邊走:“你等著!你給我等著!老子馬上叫人揍你——”
蕭致淡淡道:“666。”
直接被羞辱的黃毛:“……”
他欲言又止地指蕭致的鼻梁,越指,人越溜越遠,跑遠了還罵:“你給我等著!”
街道恢復安寧。
聞著味兒的保安跑過來:“這是干什么?打架?!”
蕭致取過諶冰手里的眼鏡戴好,若無其事地抿一下唇:“沒打架,跟他玩游戲。”
保安:“……”
他在保衛老師心里有印象的,這保衛老師剛來一年半,知道他是高三一個學習好長得又帥的男生,九中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同學。
被直接當成瞎子,保衛老師一時無語。
蕭致準備抽身,禮貌道:“老師,我們走了。”
“……”老師欲言又止,說,“趕緊走趕緊走。還有——高考加油。”
“謝謝老師。”
離開了校門附近。
書已經由司機全帶回去了,諶冰這才明白蕭致那句“屬于我的時代已經過去的意思”。不錯,看樣子,這騷東西在這打架方面寶刀未老,而且估計能隨時重回巔峰。
諶冰靜了會兒,問:“下午干嘛呢?”
“明天高考,今下午就不學了,放松放松行嗎?”
諶冰沒意見:“晚上寫題保持手感。行。”
蕭致想了會兒,說:“隨便逛逛?”
他倆高三的課間活動。
閑得沒事兒,就搭著公交車和地鐵到處晃,兩個人一起打發時間。
不過今下午肯定走不遠了,諶冰說:“去看個電影,隨便走走?”
蕭致:“行。”
電影院人比以前多,大部分少年男女生,蕭致拿手機掃出票根,突然有點兒感嘆:“我們多久沒一起看電影了?”
從諶冰出事之后,空閑時間都在一起刷題。諶冰想了想:“半年多了吧。”
蕭致到前臺買爆米花和可樂:“這么久。”
本來還沒多大的感覺,諶冰突然覺得備考這段時間好辛苦。他跟蕭致以前每周末約會,后來改成了在教室刷題,全班就他們兩個人。
不過那段時間很開心,跟他一起學習,一起進步,一起分析難題,不管干什么都陰影不離。
甚至不覺得多苦。
現在,一起做電影院里看電影,才意識到以前那段時間的不容易。
諶冰接過可樂。
熒幕上是一部愛情片。
電影院里坐的差不多是情侶,男女,女女,男男都有,對他倆的存在雖然有一點點意外,但都各顧各的。
等感情發展到后續,影院悄然無人,只有后座傳來接吻的動靜。
“……”
諶冰喝了口冰涼的可樂,身旁,蕭致側頭瞥了一眼。
他若無其事轉過來。
諶冰看電影提不起興趣,坐著打發時間,往嘴里放了枚爆米花。
下一秒,被蕭致捏了捏指尖:“要不要接吻?”
“……”
諶冰沒理他。
蕭致說:“來,把他們的聲音蓋過去。”
“……”
諶冰直接氣笑了,罵他:“滾。”
確實在影院這種公共場所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有些影響心情。后座情侶過于亢奮,導致前排部分人感覺不適,屢屢側目。
諶冰本來看不進電影,但為了忽略這種聲音,硬生生看進了這部青春愛情片,甚至來回咀嚼情節。
——張愛上了李,李不愛他愛上了周,周是張的好兄弟,為了友情把李讓給張,但張同樣為了友情不要李,然后李莫名其妙孤獨終老。
神經病劇情。
電影放完諶冰起身,那對剛才吸引了太多視線的情侶跟著出來,蕭致瞥了男生一眼:“三十分鐘,嘴沒親破皮?”
男生臉莫名紅了一紅。
旁邊幾個看電影的跟著翻白眼。
走到樓下,諶冰想到什么,才說:“你脾氣是真的硬。”
不喜歡的東西撞臉上完全不忍,內涵也得內涵兩句。
蕭致漫不經心:“那不就順手懟了?”
順手懟了?
祖安男孩屬性。
行吧。
諶冰想起別的,問:“大學打算讀什么專業?”
蕭致到樓底的陰影,撐開太陽傘,放到諶冰頭上:“沒想。”
“沒想?”諶冰看他。
“對,沒想,沒什么喜歡干的事情。”蕭致笑了下,“等等,有沒有諶小冰專業?”
“……”諶冰無語,“你他媽正經點兒吧?”
他倆沿著樓梯往公園廣場附近走。
蕭致認真了幾分:“興趣可以到大學再培養,現在我爭取多考幾分,多幾種選擇,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諶冰對他的態度沒轍。
這也沒多大的問題。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確定的夢想,并為之付出全部努力,只是在十幾歲的時候。如果實在沒理想沒動力,那么按部就班過好人生的某一個階段,也算是對人生負責。
諶冰說:“那你好好考。”
蕭致嗯聲:“爭取跟你考一個學校。”
為什么說爭取?
蕭致這幾次考試,即使狀態最好,也達不到那個分數線。
樓梯下再過一條河,中心是一座塔,里面有佛寺。諶冰沿路往寺廟里走:“不要有太大的壓力,考不考得上其實沒關系,你已經做到最好了。”
難得的雞湯,蕭致不覺莞爾:“是嗎。”
諶冰點頭:“爸爸為你驕傲。”
蕭致:“……爬,趕緊爬。”
諶冰好笑。
陽光熾烈,從遮陽傘的間隙漏下來。
蕭致打傘打得落落大方,他不怕曬太陽,但怕給諶冰曬蔫了,畢竟這是溫室里病怏怏的小玫瑰。
——為了諶冰的面子,蕭致還得主動打,假裝自己想打。
寺廟不大,在公園中心收二十塊錢門票。附近的老百姓都不進去,除了閑的蛋疼的游客。
諶冰在菩提樹下站了一站,說:“進去拜拜?”
蕭致直接豎大拇指:“你還有這種愛好。”
諶冰說:“……閑的。走吧。”
寺廟里人煙稀少,進去有兩個掃地的大叔,看見他倆推銷起來:“積功德嗎?保你高考考上理想的大學,保你耍朋友遇到大富大貴,保你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保你生大胖兒子——”
越說越離譜,諶冰瞥他:“要多少功德?”
大叔說:“你就捐個200塊錢吧。”
“……”
大叔說的風輕云淡。
蕭致掠起眼皮:“200塊,你怎么不去搶?”
大叔:“我們菩薩特別靈。”
“你靈你——”
蕭致動唇,趕在罵臟之前,諶冰直接轉身往佛堂進去,拉著蕭致轉頭走了。
燒香十塊錢。
佛堂分區管,這片文殊菩薩不歸剛才那個大叔管。
佛堂建筑古樸,菩薩塑身巍峨,諶冰看了會兒說:“我燒一注吧。”
蕭致旁邊看熱鬧,對諶冰的所作所為很意外,抬眉:“你真信這個?”
諶冰說不上信。
但這時候,多信一樣玄學,也多一分希望。
蕭致攔不住他,點頭:“行,你燒,我不燒。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諶冰:“隨便你。”
旁邊大叔遞了一炷香。
點燃,示意諶冰在蒲團上行禮。
蕭致眉眼加深:“還要跪?”
“……”大叔一臉無語地盯著他,“年輕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蕭致舔了舔牙槽,沒再說話。
諶冰膝蓋枕著蒲團,垂頭向菩薩許愿。
他側臉安靜,心愿只有一個,那就是希望蕭致考到他理想的分數。
許完三稽,大叔說:“可以了,菩薩會保佑你心愿達成。”
諶冰起身時沒怎么站穩,蕭致扶住他手臂,穩當地將諶冰拉進了懷里。
諶冰半靠在蕭致懷里。
蕭致聲音散漫,懶洋洋看著他:“許什么愿啊?”
諶冰覺得沒什么好說的。
蕭致垂眼:“跟我有關?”
諶冰說了句“明知故問”,走出佛堂。
但莫名。
蕭致卻沒走。他高挑的身影站在回廊深處,從后看諶冰的身影。
蕭致很意外。
諶冰從來是非常高冷驕傲的性格,一直理智,客觀,冷靜。但現在,不知道何時多了那么多塵世間的感情,牽扯不清的柔軟,居然會在佛堂中為他祈愿。
從什么時候起,他為自己變得這么多情。
第107章 “要不要抓緊嘗嘗,男高中生的味道?”
回學校那會兒時間還早。
諶冰跟蕭致分路:“你回去看幾道題就睡覺,好好休息。”
蕭致應聲:“行,那我走了,你也早點睡。”
諶冰目送他背影離開。
蕭致肩寬腿長,穿的寬松黑T恤背后貼著幾個字母,他戴表的手腕拎著遮陽傘的傘骨,走路挺拔利落,身影消失在校門口。
學校內安靜,遠遠傳來說笑聲。
剛走到宿舍樓底下,就聽見樓上的狂歡。
蕭致抬眼瞟了瞟,跟著上樓,剛推開門,驟然被眼前的熱浪熏了滿臉。
寢室里干嘛的都有,文偉拎著半瓶可樂跟傅航碰了個杯,酒不醉人人自醉:“兄弟,明天就恢復自由身了,這一杯敬你。”
傅航也在喝可樂,但滿臉醉意:“我曾將完整的鏡子打碎,深夜的枕頭都是眼淚。”
“……”
蕭致將太陽傘放到鞋柜,起身往里走。
文偉瘋狂抱他的腰:“蕭哥你回來了?!”
“蕭哥來喝一杯!兄弟們的散伙飯,現在就等你了!”
蕭致瞥了眼:“明天不高考了?”
“高考歸高考,現在是放松時間,”文偉遞過一瓶可樂,“是兄弟就一口悶!”
“……我悶你媽呢?”蕭致順手抽過去,指背挨著觸了觸罐身,“還好不冰,明天肚子出問題你你考個寂寞?”
文偉又把可樂拽回去了:“你不懂。”
他聲音抑揚頓挫,“你不懂兄弟離別的感傷和內心的寂寞!你只想著冰冰,你心里已經沒有我這個親兄弟了。”
蕭致好笑,推開椅子上的雜物勉強收拾出一個空位,坐下。
寢室里人不少。
管坤在洗牌,洗完牌說:“打了,別磨嘰。”
“行,這把我打春天,你們都等著給錢。”
“你打春天?哦喲!”
“四帶二!”
“行,裝起逼來了,剛開始就玩兒這么大?”
“……”
打得相當熱鬧。
蕭致覺得寢室里有些悶,他找了件衣服出去洗澡,高三這棟樓人都瘋完了,除了極個別在學習,其他學生抽煙打牌喝酒莫不吵吵鬧鬧。
宿管阿姨來了幾趟,沒用。
高考前的躁動。
蕭致洗完澡出來,回寢室,這群人沒再打牌,改為邊磕瓜子邊扯淡:“小放,我還記得我剛開學見到你,挺清秀一小帥哥,特么的衣服穿反了,我當時對你印象那個差啊——但沒想到我倆居然在一個屋檐下相依為命了三年!你知道這三年我是怎么過的嗎!”
周放也摟文偉的胳膊:“說實話,親兄弟,我對你的第一印象沒好到哪兒去。”
“……”
“媽的。我當時剛來教室放眼看去,尋思我們班的男生顏值就這的話那我不妥妥的班草?”傅航直他媽搖頭。憤怒嘶吼,“誰能想到啊!誰能想到!蕭哥第一天就他媽遲到了!他特么的來晚了!!!!”
“……”
蕭致索然無味,扯了下唇。
文偉雙眼赤紅,快把手里的可樂罐捏破:“三年!三年!說好的一起單身做兄弟!你們倆都脫單了,還有個管坤最近也在跟那個姓許的眉目傳情!”
“……”管坤直接啐了口瓜子殼在他臉上,“滾,我跟你媽眉目傳情。”
“呵呵。”文偉面露嘲諷,指了指他,“聽見沒?就這?就這種粗野的男人,都有人表白,而我呢!”
他快要痛哭流涕:“是我不好嗎?”
蕭致拍拍他肩膀,像是安慰:“多大點事兒。”
文偉轉向他:“你怎么會懂!”
“……”
寢室里集體沉默了一段時間。
文偉爆發:“嗚哇哇哇哇哇——”
他越鬧,寢室里越沒憋住笑。
周放抱抱他:“兄弟,算了,是她們配不上你。”
文偉還他媽鬧,鬧得想以頭搶地,他往寢室門口跑:“我他媽現在就去女生寢室樓底下站著,看有沒有跟我表白!管坤都有,憑什么我沒有?”
他舉手揮舞起來:“我一定要證明我比管坤靚仔!”
門剛推開,卻站了道矮矮胖胖的身影。
陸為民站在門外,拿把小電風扇:“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幾點了?”
“……”
寢室集體沉默。
文偉維持著套馬的手勢,跟陸為民四目相對。
陸為民都煩了:“高考前一天還特么吵吵!你們現在要畢業了!還要我管!不是叫你們早點睡?”
邊嘟噥“煩死了”,邊往寢室里面走:“你看你們這個寢室,臟、亂、差,還喝冰可樂?喝壞了肚子怎么辦?”
陸為民像往常一樣絮絮叨叨,還摸了摸文偉晾在陽臺的衣服:“衣服曬干了還不收?”
寢室里靜靜地看著他。
陸為民矮矮胖胖,明顯大半夜快睡覺了又放不下心,跑到學校里來查寢。他背后全是汗,就穿了身汗衫短褲,跟個進城下鄉的農民沒有區別。
他順手還幫忙收了雙襪子:“趕緊的,好好去洗個澡,趁最近天氣不熱早點睡,明天考試,考完我以后就再也不管你們了。”
文偉表情有些變化。
周放也怔住了。
男生們呆了好幾秒,突然輕輕咳嗽了兩聲,走到陸為民背后,“啪!”地一掌響亮地打了他一個屁股。
陸為民:“……”
他驚愕加震怒的表情還沒做出來,文偉一把抱住他:“陸老師!啊啊啊啊啊啊!!!”
周放也是一張哭臉:“陸老師……”
陸為民強忍著剛被這群皮孩子打屁股的無語,改為拍他們的肩膀:“怎么了?”
周放搖著頭抹了把臉,逃也似的飛奔出了寢室,“哐當!”砸上門,表現得像個剛被渣了的少女。
“……”
文偉抱著陸為民不肯松手,連哭帶嚎,撫摸他的禿頭:“陸老師,我們要走了。”
隔壁其他男生也聞訊趕了過來。
一群大老爺們兒,汪汪汪地叫“陸老師!”“陸老師!”“陸爸爸!”,門口水泄不通。
陸為民掃了一圈,感慨地看著,一時不知道說什么了。他教了很多年的學生,迎來送往。對自己來說不過是三屆又三屆。但對學生來說,自己卻是他們一輩子的高中班主任。
朱曉揉著眼睛哇啦哇啦哭。
其他男生也淚目。
陸為民都不敢想象一會兒去女生寢室的盛況了,只好露出笑:“怎么了啊?有什么好哭的?不還沒畢業,你們不還歸我管嗎?”
大家嚶嚶嚶QAQ。
陸為民安慰道:“不要這樣。要哭,就等到考完那天晚上的慶功宴去哭。我們沒什么好哭的,”他視線轉了一圈,“也沒什么好怕的。”
陸為民摸摸朱曉的腦袋:“都乖,不哭哈。”
朱曉擦了擦眼淚。
陸為民說話有些吃力,站在燈光下看著這群男生。他平時其實很感性,但在學生面前,知道自己應該理性起來,免得影響同學們的高考情緒。
陸為民笑瞇瞇道:“我現在去女同學那邊看看,你們好好休息,不要吵了。”
“好!”
“陸老師再見!”
陸為民擦了擦汗,點頭,往樓梯下走。
蕭致一直安安靜靜站旁邊,這會兒起身:“陸老師,送送你。”
陸為民看了他一眼:“哎,好。”
他們往樓下走,樹蔭里涼快,陰影婆娑。陸為民到門口時轉過來說:“蕭致,這高中三年,我最擔心的學生就是你。”
蕭致側頭:“啊。”
“你以前家庭條件好,學習也不錯,外貌更是我教書這么多年見過最端正的,但,你之前的表現一直不太好。”
陸為民笑著嘆口氣,感慨道,“看到你現在好了起來,我覺得很神奇,也衷心地感到高興。”
蕭致垂眼,安靜了一會兒。
蕭致一直以來都相當叛逆,頭生反骨,寧愿與全世界為敵,那時候陸為民為他操的心真不少,好說歹說,說得嘴巴一天都是干的。
但蕭致就聽不進去。
陸為民也沒有冷眼相向,他就一個無用的婆婆嘴,整天念念叨叨,沒用但又割舍不下。
那也是蕭致盡量還回學校的原因,對這種性格麻煩的老師完全沒有辦法。
可至少,確實是有人在關心他。
蕭致眉眼蒙著陰影,他呼吸了一下,想說什么,陸為民又說:“蕭致,老師跟你說啊——沒什么事是過不去的,你想想,哪怕倒霉觸底也沒關系,因為觸底后,就得開始往上走。”
他說:“人只活一次,再爛也就這樣了。不努力就陷在泥潭里,但努力一把,哪怕是改善了一點點,也在慢慢變好。
而對我們大部分人來說,追求的幸福,其實就是那不斷變好的每一個一點點。”
“這三年老師一直看著你呢。你這么小就經這么多事,以后一定會有大出息。”陸為民眼眶潮濕,拍著他肩膀,“加油啊,你還年輕,你還有好多好多的未來。”
他說著,就掉淚了,哎了聲:“我這年紀大了真的是——”
對老師來說,看著學生變好就是人生的使命。
蕭致眉眼緊皺,唇角動了動,眼底好像有冰雪融化:“陸老師——”
“加油加油,不說了,你高考好好考,”陸為民轉頭準備走,笑了笑,“我還從來沒帶過能出兩個清華學生的班兒呢。”
蕭致莫名笑了:“陸老師,我努力。”
“走了走了。”陸為民擦著眼睛,舉著小風扇往女生宿舍走,聲音越來越遠。
夜風微涼。
宿舍樓安靜下來,應該在收拾寢室準備休息和應對明天的高考。蕭致站在樓底沒急著上去,而是拿手機打通了給諶冰的電話。
三聲,接通。
諶冰的聲音傳來:“還沒睡?”
蕭致:“嗯。”
說完,他安靜了一會兒。
諶冰察覺到異常:“怎么了?”
蕭致到茂密的樹枝底下,半蹲著身,說:“寶,你說明天我能考好嗎?”
“……”諶冰回之以安靜。
本來沒有什么負擔,在聽到陸為民那番話后,蕭致突然有些急切想證明自己。人最大的恐懼,來自于對不確定的未來的恐懼。
諶冰那邊有別的動靜,許蓉給他端了杯熱牛奶。他還在翻筆記,紙頁劃拉發出清脆的聲響,被夜色無限放大。
諶冰總算開了口。
“考不好也沒關系。”
蕭致輕聲:“嗯?”
“你的人生完全屬于我,考得好或者不好,我都認。”
諶冰聲音平靜,細長筆尖在紙面輕輕曳過,“現在的你已經是最好的你了,不要給自己壓力。就算考的不理想——”
他聲音頓了頓,“不還有我嗎?”
蕭致莫名浮出笑意:“嗯?”
“你好好的,我什么都給你。”諶冰說。
蕭致笑意擴大,抬頭,深藍的天空浮著幾團白云,隱約能看見細碎的光點,在氣層中若隱若現。
蕭致手指按著胸口的位置,隨著繁星閃爍,心臟起伏不定用力地跳動。但速度很快,混著熱意……感覺快要融化了。
蕭致總算開口
聲音被風吹著,輕緩堅定:“謝謝。”-
高考結束得比想象快。
考完走出考場那一瞬間,好像所有的東西都斷了,又像之前運行的軌道還在繼續。
看著試卷全被回收,文偉怔了下:“高考試卷不講了嗎?”
身旁哄笑。
陸為民笑出眼角的褶皺:“要講只能給下一屆學生講了。”
傅航出了個主意:“你要是真的想聽,可以復讀一年。”
剛才還一臉悲傷和念念不舍地文偉瘋狂擺手:“不來了不來了!打死不來了!”
“……”
教室門口匯集著四班的同學。
陸為民揮了揮手,說:“你們回去收拾一下,男生穿帥點兒,女生穿漂亮一點兒,六點鐘到萬春酒店吃慶功宴,全班同學都要參加。”
“啊這啊這?散伙飯嗎?”文偉問。
“散伙飯還是慶功宴,都一樣的。”陸為民拉著朱曉準備走了,“我們先過去安排。”
看著人影走遠。
大家嘖了一聲。
諶冰垂眼,被身旁的蕭致牽了牽校服袖口,側目看見他骨感分明的下頜:“跟我回寢室拿手機。”
諶冰:“行。”
到寢室,蕭致脫掉校服往床上擲過去,打開衣柜找出T恤:“我換件衣服。”
他就站在諶冰面前,指尖勾著黑T恤的領口往上一拽,輕松脫了下來。
他肩頸肌肉緊實,被陽光蒙了層蜜色的陰影,身材已經很有誘惑性。諶冰移開目光,隨手找了本心不在焉地翻。
與此同時,門打開了。
文偉進來時就看見蕭致赤裸著上身,明目張膽在諶冰面前晃來晃去。
文偉直接:“giao!!”
蕭致手里抓著衣服,被吸引注意力,側頭。
文偉:“世風日下!”
文偉:“臟人耳目!”
文偉:“我特么的!”
“……”
蕭致半掠低眼皮看他,旁若無人,繼續穿衣服。
文偉站門口蒙著眼睛:“高考了高考了!我以后再也不用對著你這張帥臉時刻擔心自己變彎了!咳,tui!”
“……”蕭致失笑,“你他媽趕緊換衣服,我懶得等你。”
文位這才往里走,從衣柜里往外掏東西,“蕭哥,我這個搭配怎么樣?”
蕭致瞥了眼:“丑。”
文偉咬牙切齒地笑了笑,再接再厲:“這樣呢?這樣呢?這樣呢?”
“……”
蕭致過去幫他找衣服。
再出校,文偉感覺自信了很多。他先夸蕭致:“校內讀書人,校外都市麗人。”
蕭致應聲:“都市麗人現在要陪冰冰回趟家,拿手機。”
文偉一句我特么:“你剛才不是不等我么?怎么又去等冰冰?極致雙標!”
蕭致好笑,居高臨下打量他:“你怎么敢和冰冰比?”
“……”
文偉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蕭致陪諶冰上樓。
進門,許蓉估計還在打牌,人沒在。
諶冰剛從枕頭后拿起手機,察覺到身后的陰影,還沒回頭,已經被雙臂用力拉進了懷里。
蕭致親他:“考完了。”
他氣息滾燙,輕輕拂過眼尾。諶冰微微閉眼,被他親得喘息凌亂。
蕭致再親親他臉:“換身衣服?穿校服不合適了好像。一會兒出門。”
諶冰:“好。”
蕭致坐在他床沿,躺下去:“終于結束了。”
諶冰無言地換衣服。
肯定學累了。
誰經過高中三年不覺得累。
訂的酒店在不遠處,走路十來分鐘。進去陸為民在跟服務員說話,招呼大家:“十號到十七號都是我們班訂的,都可以坐!”
大家稀稀拉拉入座,都是關系好的在一起。
諶冰過去吃不了什么東西,主要圖個氣氛熱鬧。臨到問酒水時陸為民說:“大家是不是想喝一點兒?沒事,現在大家都成年了,也畢業了,想喝酒我不攔著。”
楊飛鴻一錘桌子:“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男生比較放得開,女生要拘束一些,但都喜氣洋洋的。
各科老師都來了,陶夢穿得特別靚,高跟鞋加長裙,進來時掃了男生桌一眼:“就兩瓶啊?”
“哎,陶老師你這話說得。”
“來來來,先喝兩杯?”
“行。”陶夢操著酒瓶就干了。
氣氛直接爆炸。
“陶老師你好社會!”
“完全沒想到美女的另一面!”
陶夢笑了笑:“倒也不是另一面,男朋友在外面等著呢。”
氣氛更加喧鬧。
“啊啊啊啊啥時候談的戀愛?!!!”
楊飛鴻一臉失戀:“我還等著畢業了追你呢!”
陶夢看他一眼:“可惜我不喜歡年紀小的。”
“靠!”哄堂大笑中,男生瞬間不樂意了,“陶老師,你是不知道男高中生的美妙!”
陶夢都笑吐了:“就你們?還男高中生?都畢業了醒醒吧,老黃瓜刷綠漆呢?!”
“操!”
“被你氣死!”
“一定要提醒嗎?”
“沒過今晚就不算真正的畢業!”
“……”
“行吧,那你們趕緊抓住青春的尾巴。”
陶夢說話一直這樣,懟完全班同學,施施然去了老師們坐的那桌。
餐桌上人聲鼎沸。
蕭致也喝酒,他酒量確實是不錯,有女生還找他喝,他都盡量喝了,不過沒多說話。
許蔚過來問:“冰神要喝一杯嗎?”
諶冰端起酒杯:“我只能喝豆奶。”
“那不行!必須喝酒!”許蔚可能有點兒飄了,笑語吟吟,“今天畢業,都不喝酒嗎?”
“……”
諶冰一時沉默。
蕭致放下酒杯,側頭喊傅航:“把你老婆弄回去,別來煩我老婆。”
諶冰:“……”
傅航就在隔壁桌,蕭致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被他聽到。傅航停止吹牛逼趕緊過來摟她:“走了走了走了,諶冰身體不好不能喝酒,我陪你喝行嗎。”
許蔚:“那行叭。”
說完直接在他腿上坐下。
大家:“嘖嘖嘖。”
傅航一額頭汗:“……好重啊你。”
許蔚回頭掐他。
成雙成對,陸為民看得是滿臉笑意:“啥時候見見父母?雖然我是反對早戀,但從高中開始的感情,其實也有獨特的意義。”
傅航嘆氣:“父母早見了,現在我們是互相甩不掉的狀態。”
大家直笑。
諶冰漫不經心喝著豆奶,掌心被身旁蕭致抓著,輕輕撓了撓。
蕭致抬了抬眉,對這倆的甜蜜表露出輕視:“我倆還青梅竹馬,你看我秀了嗎?”
“……”
諶冰唇角彎了彎,捏他指尖:“收起你該死的勝負欲,謝謝。”
蕭致舔了舔齒列,端起酒杯:“我去找老陸喝兩杯,要不要一起?”
諶冰自閉:“我就不去了。”
“教了兩年,就說兩句。”
“……”諶冰說,“不知道該說什么。”
蕭致對應付自閉小孩兒很有辦法:“你就躲我背后,我說話,你點頭就行了。”
諶冰只好端著豆奶起身。
陸為民那桌是老師和他的幾個親信,總之是班上活躍的同學。陸為民顯然喝高了,滿臉通紅:“哎,你們怎么都找我喝酒?”
蕭致拿啤酒倒滿:“陸老師,來?”
陸為民醉眼一看他,又看看諶冰,嘆氣:“行行行,那我就一塊兒喝了。”
他邊喝邊說:“你倆怎么來敬酒都一起?之前陶老師還猜你們關系這么好,是不是在談戀愛。我心想現在的年輕老師真是什么話都敢說啊,諶冰這條件,找你談戀愛不是耽誤了么。”
諶冰:“……”
蕭致:“……”
陸為民繼續自言自語:“不過你確實長得帥,這年輕人,就是容易被外貌迷惑。”他舉起杯子,“來來來——”
蕭致冷不丁道:“我不想喝了。”
“……”
陸為民沒聽清:“啊?”
蕭致在他旁邊坐下,眉眼幾分認真:“陸老師您給說說怎么就耽誤了?”
他倆說話。
陶夢噗一聲笑了,去勸陸為民:“陸老師啊,你少喝點兒吧,一會兒陸師母過來不罵你?”
陸為民注意力被轉移:“她不會罵我,我才是一家之主。”
蕭致跟他喝了兩杯。
諶冰喝了兩口豆奶,到陶夢時,她抬了抬眉:“蕭致要謝謝你啊。”
諶冰看著他。
陶夢是年輕老師,平時眼力見兒是有的。
她唇角帶著溫和的笑意,也就這么一句話,別的沒多說:“上清華了有空回九中看看,給學弟學妹傳授學習方法,但是——”
她話鋒一轉,“怎么釣帥哥搞早戀就別教了,給學弟學妹影響不好。”
“……”
諶冰指尖扣著微涼的酒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蕭致總算跟陸為民扯清楚了,他倆開始說高中的事情,越回憶陸為民越嚶嚶嚶委屈,輕輕錘了蕭致一下子:“你個壞男人,以前讓我操多少心啊?”
諶冰莫名笑了笑。
快散伙時,大廳內人聲鼎沸。
男生組織送女生回家,注意路途安全,到樓底下分散:“兄弟們!溜了溜了!”
“改天出來玩兒出來玩兒!”
“啊啊啊啊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高考結束了!”
“……”
聲音在漆黑的街道回蕩。
樓梯口,諶冰等了幾秒,蕭致高挑的身影踩著階梯下來。他明顯喝高了,氣質幾分醉意,不過深刻的眉眼倒是沉靜安穩,逆著燈光投落下拉長的身影。
諶冰順手扶他,低頭,看到了手機消息。
許蓉知道諶冰高考完,松了口氣,直接從九中校門的房子回了別墅。
媽媽:[我先回家了。哎,這段時間媽媽好累,今晚按腳敷個面膜,你也早點休息。]
高考確實是一場家長和孩子都緊繃的戰役。
諶冰收起手機。
身旁,蕭致的呼吸中醉意熏染:“去哪兒?”
諶冰說:“回我家。”
蕭致:“你家?”
諶冰心不在焉:“我家就是你家。”
“啊。”
蕭致輕輕答應,側頭要吻他。
深夜路旁人少,但并不是沒人,諶冰左跨跟他隔出合適距離:“做個人。”
“……行吧。”
蕭致低頭劃拉手機。
一直到回家,開門,果然沒有別的人,連煮飯的阿姨都卷起鋪蓋回別墅了,只有桌上還放著菜。
蕭致剛到沙發坐下,又起身:“晚飯吃飽了?”
“……”醉得睜不開眼,諶冰真佩服他還能想起自己沒怎么吃飯。
諶冰說:“還行。”
蕭致往廚房過去,順手抄起冰箱旁邊的圍裙:“我給你弄一下飯。”
他走路不算很穩,剛才路上還說困了困了,現在卻想起這事,重新恢復精神。
諶冰看著他,說:“我不餓,別做飯了。”
蕭致側頭:“嗯?”
諶冰走近,拽出他手里的圍裙,催他進臥室:“醉了就去睡覺。”
蕭致垂眼,他眼底充著紅血絲,視線不能聚焦顯得幾分迷離,不知道是不是注視諶冰,或者看到了更內層的東西。
蕭致笑了下,聲音玩味:“你陪我睡?”
諶冰無語,抬了抬眼皮:“快進去。”
剛進門,諶冰被他撞在門后,脊梁抵著冰涼的門板,唇齒被他鼻梁的酒氣涂染。
諶冰聞不了酒味:“蕭致。”
蕭致吻他頸側,幾乎忘情:“嗯?”
“先洗澡。”
蕭致深呼吸了一下,對這掃興的提議有點兒沉默的反對,隨即再親親諶冰額頭,邊脫T恤邊往衛生間走,嗓音散漫:“我去洗。”
諶冰去了外面的浴室。
洗澡的時間有點兒長,諶冰出來時蕭致懶洋洋坐在床沿看手機。不用說,今天算是大家發動態的高峰,畢竟高考結束太值得紀念。
諶冰看見他手機上,班里都在刷一句話-
[今夜,我們都是男高中生!]
還跟陶夢那句話杠著呢。
諶冰抿唇,不置可否,接著被蕭致拉著手腕壓倒在床。
蕭致的酒氣被熱水和沐浴液沖散,仍有淡淡的味道,驅之不散。他脫掉了T恤,肩膀肌肉微鼓,皮肉覆蓋的骨骼蓄勢待發,混合著他身體炙熱的溫度,只聞一聞就讓諶冰耳后發熱。
“……啾。”
諶冰唇瓣被他輕輕舔了舔。
音色淫靡。
蕭致眼底晦暗,話里的醉意幾乎燒起,呼出的炙熱氣息極有煽動性。
“高中的最后一晚,”他頓了頓。
再開口,音色低沉撩人。
“要不要抓緊嘗嘗,男高中生的味道?”
第108章 顏值主播。
手腕被抓握著扣入柔軟的枕頭,骨頭磨得發疼。
夜里燈光隱去,好像空氣中漂浮的一葉舟,起起落落,被潮水渡送送至深處。
都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
諶冰醒來時是清晨。
窗外陽光照進房間,光線昏暗,蕭致穿著白T恤坐椅子里翻一本書。他注意到諶冰醒了,走近:“起了?出門吃飯還是我現在做?”
借著燈光,諶冰看清他肩周的牙印。
“……”
昨晚病歪歪地不怎么受的住,但又停不下來,諶冰沒忍住搭著他頸側用力咬。
好像要不夠似的,蕭致忍了幾個月解禁,附在他耳邊說了幾次還想繼續,快忘了白天和黑夜。
……思及此,諶冰莫名又耳熱。
他掀開被子準備起身,剛動了動,牽連著腰身動勢時,喉頭沒忍住發出聲抽氣——
“操。”
諶冰直視蕭致,沒忍住:“你他媽牲口吧?”
“……”
蕭致垂眼,本來還吊兒郎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坐下側頭準備扶他的腰:“我看看?”
諶冰打開他手:“沒什么好看的。”
算了。
諶冰慢慢站起身,跟著到了臥室。
蕭致準備去廚房:“炒什么菜?”
“你隨便。”諶冰實在沒精力說話,身體有些不方便。
吃完飯要去趟學校考英語口語,只不過不計入高考分數,也不太重要。
考完他跟蕭致回寢室收拾東西。
——學校要求畢業生最好今晚之前搬走。
諶冰幫不忙就坐蕭致的書桌上,寬松的白T恤領口微敞,晃著腿看他收拾:“行李都放我這里?那房子我媽估計搬回去,但可以我倆住。”
蕭致折一件襯衫,語氣模糊:“是嗎。”
諶冰聽出話里的不樂意:“那你住王姨家?”
蕭致否認:“算了。”
每到這個時候,話題就有些沉默。
蕭致從柜子里翻出瓶牛奶,拋給諶冰:“喝了?丟掉浪費。”
諶冰在錫箔紙戳了個眼,抿了口。
蕭致眼瞼薄,有種薄情的味道,他低頭說:“我打算出去租房子。”
租房子,也行。
諶冰輕輕抬眉,問他:“你兜里還有多少錢?”
“沒錢了,”蕭致遞過手機,“住夠一個月滾蛋,暑假找兼職。”
諶冰饒有興致:“那打算干什么?”
“沒想好。”
諶冰閑的沒事兒,站著說話不腰疼地給他出主意:“工地搬磚也不是不行,體驗生活百態。”
“嗯,好主意。”
蕭致完全沒否認,他收書順手抽出本教輔資料,側頭短暫地看了諶冰一眼:“憑我昨晚在你身上賣的力氣,搬磚應該餓不死。”
諶冰:“……”
諶冰被牛奶哽住,咬著吸管,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蕭致將無用的書丟到地上:“我打算開直播打游戲,不過初期應該掙不了什么錢,慢慢來走一步看一步。”
諶冰不太熟悉這些,仔細打量蕭致:“你露臉嗎?”
蕭致:“嗯?”
諶冰猜測:“露了可能看的人多一些。”
“……”
蕭致收拾東西:“照你這話,我不如直接直播唱歌跳舞了。”
諶冰想了想,覺得這個建議似乎更好:“你可以試試。”
“……”
蕭致舔了舔牙槽,沒跟他慪氣。
他現在確實要仔細思考掙錢的問題。
“卡里還有兩千二百七,先租房租一個月,這個月想想怎么搞錢。”蕭致垂眼,指間從柜子內側夾出一張照片。
——他跟蕭若的合照。
蕭致看了一眼,指尖摩挲著照片一角,動作很快地夾進書頁,假裝什么都沒發生過。
諶冰輕輕踢他小腿,閑閑地問:“掙不到錢怎么辦?”
畢竟他剛高中畢業,還沒太接觸過社會,又不知道賺錢的途經。
蕭致態度隨意:“掙不到錢,我就吃軟飯。”他抓住諶冰踢來踢去的小腿,攥在手心,“別煩啊,這兒收東西呢。”
“……”
他覺得煩,諶冰就跟小朋友似的,他越不耐心諶冰越來勁兒。
諶冰再輕輕踢他,垂眼笑著:“就你這態度,還想吃軟飯?”
蕭致笑了:“我打折平價賣,要不要?”
“打折也不要。”
“免費送呢?就每天管三頓飯。諶總,昨晚你也見識過了,我身體真的好。”
“……”
諶冰唇角笑意擴大,剛想接著懟,被蕭致回頭摟著后背一頓親。唇齒纏綿,呼吸有些堵窒。
直親得他手臂失神地撐到了書桌,指尖不自覺攥緊。
結束,蕭致舔了舔他唇瓣:“我這兒忙得腳都快上來了還要應付你,能別煩了?”
“……”
諶冰動了動唇,默默無言。
不要的書全扔樓底下,宿管阿姨會找人來收廢品。除了兩個行李箱也沒別的東西,先放到諶冰家里,蕭致開始找租房的APP。
半晌,他放下手機:“下午去看房。”
諶冰點頭:“行。”
地點離九中有一段距離,但離商業廣場近,附近還挺熱鬧。一室一廳的房子,諶冰進去到陽臺掃了一圈:“還不錯。”
蕭致也覺得:“還行。”
“租多久?”
蕭致說:“三個月,租到大學開學。”
諶冰同意:“可以的。”
老板娘心地善良,按理說應該押一付三,不過老板娘看了這倆的學生證,愿意按月份給。
房間里家具都有,靠近陽臺還有幾盆多肉。蕭致將行李箱推進來,站在房間里四下看了一周。
諶冰在看他的手機余額。
楊晚舟生活費給到18歲就不給了,蕭致比較硬氣,不賣慘也不問其他人要,所以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人有錢,但諶冰知道他身上所剩無幾。
諶冰思考上午那個問題:“蕭致。”
“嗯?”他放完行李箱準備收拾房間。
“你說找的工作,”諶冰漫無目的想了會兒,“能掙錢嗎?”
“能吧,現在賺錢很容易。”
蕭致到諶冰身旁坐下,翻了翻微信列表,“之前當陪玩兒認識一些老板,他們都有資源和人脈,等著,我發條動態。”
說完,他指尖在屏幕點擊快速打字-
[朋友們,現在高中畢業了,時間充足,有能掙錢的事兒就找我。]
沒幾分鐘,就有人來找他。
程咬金:[白哥,現在還打游戲嗎?]
蕭z:[打。]
程咬金:[什么段位?]
蕭z:[掉鉆石了應該。]
程咬金:[那你先找找手感,有老板我叫你。]
打游戲這一行的,都比較干脆,沒空說廢話,影響自己玩游戲的時間。
蕭致繼續跟他聊。
蕭z:[你之前不是咬金很秀,想當主播?]
程咬金:[媽呀,這玩意兒不賺錢,我直播間根本沒人啊!]
蕭z:[是嗎?]
程咬金:[不僅不賺錢,我特么好不容易攢了粉絲,結果一露臉都掉光了,說我長得像出了痛苦面具!]
“……”
蕭致笑了。
邊笑,邊認真打字。
蕭z:[什么傻逼?]
程咬金:[真尼瑪傻!不過你要是想干我可以給你推薦工會。你打游戲厲害,英雄人氣也高,剛開始說不定沒我這么遇冷。]
蕭z:[那行。謝了,哥。]
對面推過來一張名片。
蕭致點了申請好友:“生活不易,帥哥直播賣藝。”
“……”諶冰好笑,擔心別的,“是不是還得買設備?”
“不知道平臺提不提供。”蕭致沒接觸過這個行業,之前當陪玩兒下個APP就能搞,現在卻是實打實要開始掙辛苦錢。
他到陽臺上張望,眉眼被陽光泊著陰影,聲音有些低:“要開始掙錢了。”
蕭致還是干干凈凈,俊朗冷峻,眉眼里的氣質一如當年的矜驕。但他出身好,現在卻沒什么依靠,什么都得自己來。
諶冰倒是心情不錯,想想未來覺得眼前明亮:“開始搞錢了不好嗎?自己靠自己生活。”
蕭致朝他笑了笑:“好啊。”他眼底那絲莫名的憂郁掃落,說,“勞動人民最光榮。”
諶冰點了點頭:“你是最棒的,相信你自己,什么都能辦好。”
蕭致往前一步,抱住他,胸口有些燙。
他的懷抱很緊,聲音很低。
“我什么都能辦好。”
這三年的風霜已經讓蕭致有些不一樣了,不再是以前稍微不如意就叛逆的少爺,他聲音比以前穩,呼吸比以前沉,必須開始承擔自己的人生。
諶冰覺得這很不錯。
不管以后的路好走不好走,但人生是完完全全屬于自己了。哪怕以后過得難點兒,起步坎坷點兒,也沒關系。
只要努力,總可以實現想要的生活。
他想了想,說:“我暑假也找點兒事做?”
蕭致下頜抵著他耳側,蹭了蹭他柔軟的頭發,喉頭滑動:“你想干嘛呢?”
諶冰遲疑道:“我幫你打下手?”
蕭致嗤一聲笑了:“給我端茶遞水?對不起,我還嫌你身體弱,添水太慢。”
“……”
諶冰無語的間隙,被蕭致親了親額頭:“你坐旁邊看我忙就好了。”他聲音溫柔,字句繾綣。
“……”
諶冰抬頭,對上他的視線。
蕭致再親親他:“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幸運和快樂,這是最好的。”-
租來直播設備時蕭致還不太會,他跟諶冰拿著說明書研究了幾分鐘,組裝完畢。
滿地的空箱子和紙板,還沒收拾好,蕭致接到管坤的電話。
“哪兒呢兄弟?”
蕭致到陽臺往下瞟了眼:“你從第三棟樓進來,電梯十五層,第三間。”
管坤:“來了來了。”
沒一會兒響起敲門聲。
又是轟隆隆一大幫人,文偉穿件花襯衫,戴著墨鏡,手里拎雞鴨魚肉:“蕭哥,恭喜今晚開業啊。”
蕭致不咸不淡應了聲:“來得正好。”
他指了指滿屋的紙箱:“垃圾拿去丟了,謝謝。”
文偉:“你!”
他一邊“你!”,一邊默默開始掃地,收東西,像個男媽媽。
公寓一室一廳,還有陽臺。
蕭致七點鐘得開播,所以這群爺們兒進屋第一件事是做飯。文偉跟管坤包圓了,就傅航坐在他書桌前的電腦旁左看右摸,“這是設備嗎?”
蕭致:“嗯。”
“這是打光的?”
“對。”
“哎,我先試試,”傅航隨便開了鏡頭,剛懟著臉,他直接操了聲,“這丑逼誰?”
蕭致淡淡地說:“不知道,你照照鏡子看看是不是自己。”
“……”
“不是,我想說,”傅航拎著手機翻來覆去好幾次,“這個還自帶變丑功能嗎?!!”
蕭致重新扳正被他怒拳拍錯位的燈光:“也可能是你的臉不上鏡。”
傅航起身讓位置給他:“蕭哥你試試?”
蕭致:“我暫時不試了。”
傅航:“為什么?”
“怕出境差距驚人,”蕭致若無其事道,“對你的打擊太大。”
“……”
傅航直接給他豎大拇指:“真有你的。”
晚上吃飯。
高考結束后成績出來前的這段時間是大部分畢業生最快樂的事,大家快樂得有點兒找不著北,喝酒喝得醉醺醺,吵得特別厲害。
蕭致比較保守,等到快七點,垂眼看了看手表:“我去工作了。”
文偉起身大吼:“蕭哥沖,沖他媽的!”
“沖沖沖!”
一群人激動得不行。
蕭致好笑,轉身進了臥室,關上門。
外面太吵,擔心影響直播效果。
他剛進去,文偉拿出手機:“那軟件叫什么來著?”
管坤說:“虎耳。”
文偉:“好,我馬上下載,點擊進入帥哥直播間。”
管坤:“我也下一個。”
“我也!直接打投,送蕭哥出道。”
他們群情激憤。
諶冰看了會兒,也拿出手機。他早下載了APP,點進去,蕭致那會兒剛開播。
剛開播還真沒人。
不過有推薦位,也有前輩一起直播,幫忙帶帶新人。
文偉點開“love冰”的直播間:“我哥這兒怎么沒人啊?”
“沒人正常,新手都這樣。”
文偉怔了怔:“那多尷尬,看我開他媽三個小號,把直播間氣氛搞起來!”
“……”
諶冰對這陣仗相當意外。
蕭致剛開始沒開攝像頭,另一頭那個程咬金哥哥在帶他,向他僅有的粉絲介紹:“兄弟們,今天帶個剛高考完的弟弟打游戲,他直播間的地址我下面掛著,可以去看看他,是個新人小兄弟,直播不易,大家多多支持。”
蕭致操作好,但剛開始不太說話,就顧著打游戲,不怎么吸引人。
直播間引流來了幾個人,好奇地探頭探腦。
我刀呢?:【沒人,我是第一個嗎?】
你偉子哥:【歡迎好兄弟!給我們主播點波關注不迷路!】
馬薩卡:【好嚇人,溜了溜了!】
你偉子哥:【@馬薩卡,親兄弟!點波關注啊!】
“……”
諶冰沒忍住看了他一眼。
你航爺:【哇!帥哥這波操作6666!太秀了!】
你航爺:【太秀了太秀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秀的操作!我愿稱之為國服最強李白!】
你航爺:【太細節了!太細節了!秀得我媽問我為什么跪著看手機!】
“…………”
諶冰沒忍住,再抬頭看了看瘋狂打字控評的傅航。
不知道是不是這倆的節奏帶起來了,彈幕里陸陸續續開始。
【確實秀。】
【還行吧,比隔壁老劉強多了。】
【這波確實可以。】
諶冰指尖撫著屏幕,思考其中的運營關系,臉上沒什么情緒:“這有用?”
“有用。就算沒用,至少也不能讓蕭哥在直播間晾著,那多尷尬?”
“……”
倒也是。
諶冰垂眼看著手機屏幕,眉眼被燈光陰著,天生自帶冷淡。
半晌,他在經過仔細地思考之后,慎重地打下了一段字。
love致:【打的真好。】
love致:【加油。】
love致:【會一直關注你的[笑/]。】
“……”
文偉扭頭看他。
諶冰發完有點兒忐忑,被目光所及,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中老年發言,不解:“怎么了?”
“……不是,”文偉說,“你要實在不會渲染氣氛復制我的文字也行,倒也不用勉為其難說這種話。”
諶冰啞口無言:“是嗎?”
他思來想去,就靜靜在直播間接蕭致的話。
蕭致總算開語音了:“這局只能打前期,對面陣容惡心。”
love致:【那前期加油。】
蕭致:“射手干嘛呢?兵線不吃跑來吃我野,好像有那個大病。”
love致:【好奇怪,有點過分了。】
蕭致:“輔助跟經濟最高的,射手起不來了,跟我。”
love致:【你經濟真的好高。】
蕭致壓根沒看評論區,一心一意玩游戲。
等這波推到對面高地,打贏了,他無意瞥了眼直播間,才看到這個一直用無波無瀾語氣回復他的粉絲。
love致:【上高地了。】
love致:【剛才那個五殺不錯。】
love致:【隊友真幸運,全程你帶飛。】
蕭致:“……”
安靜了幾秒。
直播間傳出蕭致壓低的聲音:“等我會兒。”
說完是摘耳麥的動靜。
再下一秒,蕭致臥室門打開,高挑的身影走出,盯著正在瘋狂搞氣氛的一群人。
蕭致眉眼掠低,氣質有點兒隱忍,沉沉地看著他們:“干嘛呢?”
文偉擺了擺手:“哥哥放心飛,弟弟永相隨。”
傅航也說:“打理直播間這種事交給我這種粗人就好。”
蕭致沒忍住抿唇:“真他媽給我逗笑了。”
“這是好兄弟應該做的!”文偉樂呵呵道,“你回去繼續播吧,其他事情交給我們。”
大家干勁兒十足。
蕭致握著門把的修手指攥緊,似乎想說什么,但隨即半瞇著眼晃了晃頭:“行,那我繼續。”
他關上門。
直播間重新響起動靜。
蕭致:“我回來了。”
說完,視頻左下角畫面閃動,幾經忽閃后露出被陰影涂抹的眉眼。鼻梁挺直,唇瓣犀挺,氣質散漫沉倦,微垂的眼皮有種內斂的危險感,臉上沒什么表情。
蕭致說:“開吧。”
半秒,跟他一起開播那個程咬金直接一聲“操”:“我靠,這特么誰啊?”
蕭致:“啊?”
程咬金:“白哥你這是什么美顏特效?真好看!讓我也開一個?”
蕭致好笑:“你讓你媽在娘胎里給你開一個。”
聽到這句話,對面又安靜。
接著是一陣狂笑。
程咬金:“操!我操!你特么這不是玩兒我嗎?長這張臉跑來技術區開黑?兄弟!你真的搞我!”
他邊說,邊跟直播間鬧:“我靠,我長這么大都沒跟帥哥說過話,靠!”
他曲里拐彎地吼了好幾句,突然,開始吼另外的內容:“我靠!我直播間熱度直接降到一半!我操,哈哈哈哈,這他媽什么怪物!太牛了我的哥。”
“……”
確實,也就是那么半分鐘一分鐘,這邊love冰的直播間熱度被頂到二十多萬,之前寥寥無幾的評論開始瘋狂刷新。
老子給你一錠子:【我靠?這確定不是101在逃練習生?長這么帥?】
不愛吃草莓:【我瘋了我瘋了我瘋了我瘋了!這是人類的顏值嗎?】
牛哥:【……這張臉,找富婆一定很容易吧?】
微光:【向主播“love冰”贈送了深水魚雷。】
小新只有一條腿:【就是enmmmmm這個名字略為有點兒非主流了,不過電競選手普遍學歷不高智商不行是事實。】
傻逼虎耳退錢:【你他媽電競選手學歷才不高!垃圾。】
“……”
直播間直接開始過年。
文偉夾雜在人群中,瘋狂地振臂高呼:【兄弟們記得點一波關注啊!】
“……”
諶冰看得有點兒意外。
這個時代,流量的涌入只有一瞬間。
蕭致瞥了眼屏幕,他狀態非常穩,細長的指節敲了敲屏幕,在跟咬金有一搭沒一搭閑扯。
程咬金:“兄弟你搞我啊!你這一露臉我這邊觀眾全過去了!是不是改天得回我個深水魚雷啊?不然完全對不起我今天的收益。”
蕭致:“回,但我們能不能先打游戲?”
他有點兒冷淡地補充:“要輸了。”
程咬金:“……”
直播間嘻嘻哈哈。
小九九:【哥哥冷酷的樣子我好愛!】
咬金家里人:【沒錯,程狗早就該被收拾了!請你暴打他!】
青菜不好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哥哥我愛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諶冰盯著屏幕,心情復雜。
蕭致確實長得可以,之前的顏值傳播范圍在九中,但自拍照被人弄去網戀也不是一兩次了。他眉眼簡直標準的俊朗,說白了,真就薄唇細梁,眉眼深刻,隨便一照就是能視頻網站幾十萬贊那種網圖,關鍵還是天然臉。
——但今天這陣仗他確實沒見過。
半晌。
文偉誒了聲:“操。”
諶冰側頭。
文偉指了指手機屏幕:“之前蕭哥的分類不是‘技術主播’嗎?”
諶冰:“怎么了?”
文偉再指了指標簽:“現在改成‘顏值主播’了。”
諶冰:“……”
第109章 我們的崽子。
官方認證參與搞事,就很淦。
好在虎耳還是直男多,看見蕭致這種帥哥打游戲,還他媽特6,第一反應就是噴。
智取威虎山:【這他媽不是鎖血掛我直播吃屎好吧?】
儒雅隨和孫二狗:【花拳繡腿,我尋思打的也不怎么樣啊???】
小陳小陳干飯用盆:【至少這哥們兒長得確實比隔壁那娘娘腔帥。】
南極殺媽客:【走了,難看。】
“……”
他們噴他們的,蕭致玩兒自己的,互不干涉。
文偉盯著屏幕啐了一口:“這群傻逼,就是嫉妒蕭哥的美貌,咳,tui!”
“不管怎么嫉妒,”傅航說,“咱哥就是拿根腳趾頭都比他臉秀氣。”
“就是就是。”文偉給整的義憤填膺,確實直播間帶節奏的不少。
蟻流般的彈幕飛快劃過屏幕。
蕭致下播十點,正好三個小時。
諶冰站起身,蕭致臥室門打開,他高挑的身影拿著瓶礦泉水仰頭灌了幾口,隨即將空瓶子丟垃圾桶。
蕭致到沙發坐下。
諶冰遞過一盤水果:“累不累?”
蕭致揉著額頭:“還行,不累。”
文偉對他的收入很感興趣:“流水怎么樣?”
蕭致拿手機翻了翻:“好像還行,半個月生活費到了。”
“靠!”文偉直接咆哮,“就這?就這?三小時,半個月生活費就到了?直播行業利潤這么大的嗎?我也要來!”
蕭致沒說話,倒是傅航看他一眼:“……你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發財的命。”
“……”
確實,普通人直播——有膽子直播打游戲都不見得是普通人,什么張國服楊國服,最開始連口飯吃都混不上的大有人在。
文偉屁股陷回沙發,嘆了口氣:“我還是繼續送快遞吧。”
蕭致那邊跟諶冰說話。
洗好的葡萄,他非要諶冰喂,諶冰又不喂,所以這倆手拉在旁邊較勁兒。聽見文偉的話,蕭致懶洋洋側頭:“嗯?”
“不是高考完了?我整天閑著沒意思,”文偉說,“就去送快遞了,給親愛的媽媽減輕一點兒生活負擔。”
蕭致點頭:“可以。”
傅航也笑了笑:“我特么天天跟著我媽炒菜你知道吧,她非要我拉許蔚也去學廚師,我笑了。”
文偉“噗”一聲笑出來:“牛逼,兩位女強人遲早扯頭發。”
剛高考完,又沒看到成績,未來無所定論,大家就掬一塊兒放松地議論這些話題。
蕭致抬腿踢了踢管坤,抬眉:“你?”
管坤話不多,一直悶在旁邊,就說:“我跟我表叔去工地找事兒做,他搞建筑的。”
“操!”
大家笑了一聲。
蕭致也好笑:“你去搬水泥?”
管坤就嗯:“對,搬水泥。”
文偉直接:“笑死,之前軍訓我頭皮都快曬下來了,你還去工地,祝你平安。”
他們嘰嘰喳喳。
諶冰在旁邊聽了會兒,換成以前,他會覺得這樣的生活很陌生。什么送快遞,搬水泥,顛大勺,甚至像蕭致這種搞直播打游戲,全都在溫室小少爺的認知之外。
但在九中待了兩年過后,他開始覺得非常生動。
這些人站在陽光底下,笑容充滿活力,都有著光明的未來。
快十一點,文偉起身:“我得走了,明早上班,今天特意請假來的。”
蕭致租的房子小,大家瞅了眼沒別睡的地方,要睡只能睡地方,紛紛起身告辭;“走了。”
也就簡單一句話。
蕭致也沒送:“到了發條消息。”
意思路上注意安全。
門關上,人都走干凈。蕭致慢悠悠起身:“我去洗澡了。”
諶冰拿著電視遙控器,看動漫:“你去。”
他不為所動,旁邊蕭致本來走了兩步,停下,折返回來:“要不要一起?”
諶冰:“……”
蕭致什么意思諶冰清楚。
手不覺攥緊了遙控器。
但還沒想好怎么回應,蕭致走近拉著他手腕,牽著離開沙發:“走走走。”
“……”
特別不能忍的催促。
他這樣,諶冰反而好笑,跟著到衛生間就被他勾著衣擺往上脫,隨即抱到了洗手臺坐好。
剛磕到那一瞬間,諶冰指間用力揪緊他頭發:“你輕點兒啊!”
“……抱歉。”蕭致聲音有些含糊,象征性地吹了吹,不知道哄誰呢,“不疼了不疼了。”
“……”
諶冰本來好笑,手指卻慢慢攥緊。
他現在身體比之前好,何況高考放假徹底放松,跟蕭致單獨待在一起,幾乎沒什么節制。
最開始他倆還算克制、青澀、男高中生懵懂的戀情,但現在就非常成人化,甚至有了很多新的嘗試。
諶冰手背到身后扶著蕭致的膝,陷進去,像片雨后泥濘的濕地,被拔立勃然的樹根深深滋養。
風雨聲有點兒急,窗外天光昏暗。
暑假這幾天天氣熱,蕭致租的房子空調老舊,吹出來的風時冷時熱。早晨還好點兒,下午睡午覺那會兒兩個人對視一眼就忍不住抱在一起互相舔,經常弄得滿頭大汗,躺床上懷疑人世間虛無的盡頭是不是肉體。
——難怪有些人說色、欲的本相是骷髏,真的敗人。
傍晚,霞光透過窗戶。
蕭致從床上窸窸窣窣起來,找了件衣服穿,聲音很低:“一會兒直播。”
諶冰早醒了,但有點兒頭疼,揉著太陽穴躺床上。
蕭致穿T恤,下擺拉下去時能看見腰窩那截的肌肉,結實硬朗。
不知道是敏感還是怎么的,諶冰想起這幾天酒池肉林的生活,心念動了動。
蕭致眉眼俊朗深刻,唇瓣薄度也正好,低頭到諶冰身旁時肩周露出一截鎖骨,T恤底下隱約勾勒出肌肉輪廓。
年紀也是帥哥的黃金期。
諶冰看著他,指尖繼續揉太陽穴,抿了一下唇。
蕭致蹲身親親他額頭:“先吃點東西墊底,直播完出去吃飯?”
諶冰懶得動:“沒什么想吃的。”
“是嗎?”蕭致嗓子里嗯了聲,“吃我呢?”
“……”
這是他倆這幾天在床上說來說去的一個字,諶冰聽著DNA都快動起來,及時止損:“趕緊走。”
“那我過去了,”蕭致之前把直播設備搬到了客廳,安排他,“你睡醒了起來收拾,餓了冰箱有東西。”
諶冰閉上眼:“知道。”
蕭致去外面直播。
諶冰睡了會兒,覺得四肢都酸,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做過頭了。
他起身,拿起手機點進蕭致的直播間。
他本來以為是自己身體不好,所以做了有些累,進去才發現蕭致的狀態比他好不到哪兒去。
開局0-7的戰績,隊友全傻了。
【兄弟干嘛呢?】
【會不會打野?不會打野別選好嗎?】
【請不要再野區踏青。】
“……”
直播間彈幕更瘋。
哎就是玩兒:【哥,你怎么回事兒?看你這幾天憔悴了啊。】
張哥:【感覺玩個游戲手都在抖,拿不穩鍵盤了快,是不是哪兒虛?】
諶冰:“……”
蕭致歪在椅子里,眉眼懨懨的,眼皮幾乎睜不開,打游戲的手確實有點兒不穩。
——至于為什么不穩。
男人都懂。
蕭致抿了一下唇,驅使英雄沖進人群,直接被秒。
他給手機扔桌上,說了聲:“操。”
蕭致這種剛出道就有人氣的小主播,黑子多如牛毛,底下開始帶節奏。
宛宛類卿:【就這水平也能當主播?人氣還這么高?虎耳越來越不行了。】
張佳佳:【背后有老板捧唄,長這么帥,金主勢力肯定大啊!】
看什么看;【估計昨晚陪金主睡了吧,黑眼圈這么重。】
宛宛類卿:【還真有金主啊?】
蕭致等復活的間隙,瞟了眼公屏。
他平時話比較少,看見這幾條抿了抿唇,散漫道:“確實是陪金主睡了,滿意了?”
彈幕頓時鴉雀無聲。
只有一群真粉絲在哪兒瘋狂刷屏。
小羊寶:【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
小魔仙全身變:【哈哈哈哈哈哈我哥說的話你也信???】
“……”
蕭致重新拿起手機。
他指節搭著機身“啪嗒”扣響,輕描淡寫,吊兒郎當地道:“真金主,學習好,長得好,還是富二代,以后繼承幾十億家產那種。”
諶冰:“……”
彈幕里嘻嘻哈哈。
蕭致繼續打游戲,手指還是不太穩,操作拉跨得隊友直皺眉。
蕭致確實盡力了,也不是故意送,就是狀態不好。
屏幕再次變黑,蕭致放手機回桌面,繼續剛才的話題:“關鍵是,還愛我愛得要死。”
說完,他不緊不慢問,“滿意了?”
“……”
好不要臉。
就這種情況還能騷起來。
諶冰在床上稍微側了側身,到窗口看了會兒。底下是附近的商業街,熙熙攘攘,不少在下面散步遛狗出攤的。
諶冰收回視線,去冰箱拿了瓶水。
半晌,蕭致停播,轉過來:“出去吃飯了。”
他收拾著換衣服,諶冰問:“時間不是沒到?”
“不播了,越播越掉粉。”蕭致走到諶冰身前,“下樓吃飯。”
諶冰跟他一塊兒下去。
走到廣場中心要上個坡,上到一半諶冰開始喘,蕭致側頭:“怎么了?”
“……”諶冰說,“累。”
蕭致再看了他一會兒。
短暫的沉默。
累的原因彼此都很清楚。
蕭致問:“是不是這幾天做過頭了?”
諶冰啞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蕭致過來扶他。
諶冰推開:“用不著。”
“……”
蕭致掃了一眼周圍,指著旁邊的燒烤攤:“要不要去烤幾串腰子,以形補形?”
諶冰:“……”
夜風吹來,諶冰直直看著他,有那么一會兒沒說話。
蕭致看懂他的臉色:“算了,去店里吃飯。”
他倆這段時間經常去的一家。
進去,蕭致先跟老板說了:“少放鹽,調料都少放,盡量清淡。”
老板磕著瓜子,點頭:“哎,這就去。”
蕭致繼續翻菜單。
過了會兒,他說:“再點個杜仲黨參乳鴿湯。”
他說完,老板多看了他一眼。
隨即,老板若無其事往后堂走:“行,等著。”
他倆沒等好一會兒。
店里菜陸陸續續上來,剛上湯,瓦罐里白稠清亮一碗湯,賣相極佳。蕭致盛了一碗遞給諶冰:“喝吧。”
“……”
非常尷尬。
諶冰唇瓣微動,耳緣發紅,無言地接過湯抿了幾口。
蕭致垂眼看他喝湯,反省著說:“前幾天真過了。”
諶冰興味寡然,想怪他,又不能完全怪他。
“好好補,接下來幾天就不做了。”蕭致深深看著他,像自言自語,“我一會兒看看有沒有在營業的超市,買點兒東西回來,這幾天我做飯。”
諶冰:“隨便吧。”
他喝完一碗,蕭致直起身又幫忙盛了碗:“你多喝點兒。”
“……”
諶冰默默地喝補湯。
也好,算是對自己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出去,蕭致在導航里找超市,領著諶冰往街道另一邊走:“散散步。”
“嗯。”
旁邊也多是吃完晚飯出來遛狗的老夫妻,在燈火通明中悠閑地逛來逛去,人影拉的好長。
蕭致側頭,看見后說:“我們像不像夫妻?”
諶冰索然:“你說像就像。”
蕭致肯定:“就像。”
諶冰好笑。
旁邊一條小狗搖搖晃晃跑來,渾身雪白,繞著蕭致的腿轉了轉,又晃悠悠地跑回去找養他的那對情侶。
那個女人抱住狗狗,喊了聲:“乖寶貝兒。”
蕭致抬起視線,不知怎么,戳了戳諶冰:“想不想養寵物?”
諶冰看向他:“嗯?”
“要不我們也養條狗?”
諶冰想了會兒:“行,但我們不是再住三個月就讀大學了?”
“也是。”
蕭致目光追逐著那條狗,轉回來,眼底漆黑:“以后不住校了吧?先養著,開學安排好了接過去?”
諶冰態度無所謂,但憑借他的認知,覺得應該慎重考慮:“你想好了?養寵物沒那么容易。”
“想好了,”蕭致眼睛瞇了瞇,唇角淡淡的弧度,“想跟你一起養,一大一小,肯定很可愛。”
“……”
話里有點兒歧義。
諶冰抬眼,冰碴似的眸底情緒復雜,半晌,往路邊走:“想養就養。”
蕭致拿出手機,垂眼看屏幕:“養什么狗?”
諶冰沒說話。
蕭致加快腳步,跟在他身后:“喜歡大的還是小的?”
諶冰想了會兒,說:“不要大的。”
“嗯,”蕭致應聲,“那就看小狗。”
他眉眼被手機映亮,指尖劃了幾劃,遞過手機:“博美喜歡嗎?”
諶冰沒繼續走,站在街頭,接過他的手機。
諶重華不喜歡掉毛的東西,他倆都有潔癖,所以一直以來諶冰家里都沒養過寵物。
這還是頭一次有一件貴重的東西,會屬于他。
諶冰看了看:“好嬌,不太好養的樣子。”
蕭致翻到下一張:“法斗?”
諶冰垂眼看照片,想了會兒,真心實意說:“有點兒丑。”
“……”
蕭致瞥了眼:“就還行吧,看順眼了不覺得丑。”
他往下翻。
挺多寵物的照片,蕭致沒什么意見,他給只倉鼠都能養,所以全看諶冰喜歡不喜歡。
諶冰注意力被視頻里的柯基吸引了。
黃色的一團,是只小柯基,被摸后晃著小腦袋,腿短而肥,屁股圓,看起來不太聰明的亞子。
諶冰仔細看了會兒,說:“這個。”
蕭致一直垂眼看他,等到這句話,笑了笑:“養柯基?”
“嗯。”
“行啊,咱們養柯基。”
蕭致抬了抬眉,提議:“明天去寵物市場買?”
諶冰意外:“這么快?是不是要準備一下。”
“市場肯定什么都有,籠子,狗糧,玩具,”蕭致劃拉手機,“我倆今晚上課看看怎么養柯基,補補知識。”
諶冰應了聲:“嗯。”
他重新看手機。
還是那只憨憨的狗,眼睛大,看起來軟軟的,沒什么攻擊性,但是性格又超級好,咧嘴憨笑。
諶冰本來心如止水,多看幾遍,沒忍住拿手機出來搜狗糧狗窩狗玩具。
晚上跟蕭致一塊兒看視頻。
養寵物沒那么簡單,畢竟一條生命,養之前還是做好充足的準備。
蕭致仰沙發里,懶洋洋劃動手機看視頻:“明天領崽子回家。”
諶冰本來有點兒困,但精神了,躺他腿上玩手機:“明天幾點起?”
“早點兒吧,”蕭致捏捏他下頜,“迫不及待了?”
諶冰點頭,然后扭頭滾到他懷里。
諶冰小時候開心就這樣,蕭致差點被他撞疼,還得摟著他抱懷里免得磕到,莞爾:“好,早點睡,明天一睜眼就去看狗狗。”
諶冰應聲,往臥室的腳步挺快:“我睡了。”
蕭致笑著跟在他身后。
倒床上,他靠過來湊近一頓親:“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
諶冰從小管教嚴,但玩心跟正常人一樣大,只有在蕭致面前,那些愿望才能展露出來。
蕭致親親他頭發:“睡吧。”
諶冰心跳都特別快,拉了拉被子枕在他懷里閉上眼。
開心,感覺像個期待著明天禮物的小孩兒。
蕭致再親親他側臉:“晚安。”-
第二天諶冰起得特別早。
他起來蕭致也醒了,諶冰還在考慮催他出門,蕭致沒廢話直接說:“洗漱,換衣服出門。”
諶冰一向不太主動,皇帝似的被他催促,才如愿去衛生間。
下樓時間七點過,吃完飯打車去了寵物市場。
市場人特別多,都是早市,去得好挑品相好的。周圍人來人往,商販面前拍著一排排的籠子,里面差不多全是幼年犬。
蕭致穿過人群,停在一攤前。
諶冰也停下了腳步。
籠子里有只估計滿月的柯基,小小軟軟地趴著。老板很有眼力見,介紹:“這只柯基品相真不錯的,額頭中間開白,耳朵大有圓,頂部還肩,骨相也好,要喜歡給你2000提走。”
蕭致跟老板商量價格,走近了幾步。
諶冰蹲身,指尖輕輕想碰碰小狗的額頭。
還沒碰到,被它的鼻尖碰了碰。
耳朵里聽到蕭致的低音:“打疫苗了嗎?血統證書有嗎。”
“證書有,但疫苗還沒打,不過旁邊就是寵物醫院。”老板說,“你來得早,這只柯基2000當免費送好嗎?真的,品相特別好。”
蕭致側頭,詢問諶冰的意見:“你覺得呢?”
諶冰視線沒從狗身上挪開:“我可以。”
蕭致笑了下,跟老板說:“那我先帶它去打疫苗,順手檢查身體,你給我個號碼,有問題我必找你的大哥。”
“真沒問題,來來來加微信,我今天一天都待在這兒。”
問妥帖,蕭致付款后到諶冰身旁蹲下,呼吸沉沉:“我們的了。”
氣息拂過耳側。
諶冰抱起軟軟的小狗,側頭看他。
“等等,”蕭致順手給勾摟了過去,“沒打疫苗,你先別碰,去了寵物醫院再說。”
諶冰站起身。
寵物醫院就在不遠處,穿過兩條街就到,柯基被醫生抱進去打疫苗附帶檢查身體,趴在臺子上。
諶冰隔著玻璃看它,身旁蕭致過來:“取個名?”
諶冰:“叫什么?”
蕭致:“你取。”
諶冰好笑:“蕭二狗?”
蕭致瞥他一眼:“你說說蕭大狗是誰?”
“……”諶冰安靜了會兒,避開這個話題,“要不叫阿黃?”
“……”蕭致抿了下唇,“你不如直接叫它柯基,小柯,小基。”
再被否定,諶冰暫時沒有想法了。
等柯基打完疫苗檢查完被抱出,看著體重表,蕭致說:“兩斤整,要不然叫它兩斤?”
諶冰:“……”
這個名字似乎沒好到哪兒去。
諶冰動唇,卻有點兒無法反駁。
俗話說,取個賤名兒好養活。諶冰點頭:“那行,叫兩斤。”
“……”
一臉懵逼的兩斤蹲在臺子上,他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早已被定下。
塵埃落定。
跟蕭致打車回家。
車停在樓下,蕭致下車后半彎腰拎籠子,跟諶冰說話:“狗糧拿了沒有?”
諶冰沒拿,準備過去拿,視線注意到停在路邊的一輛車。
諶冰看了幾秒,對面車窗落下。
諶重華坐在后座。
蕭致將狗放在路邊,再拿狗糧,回頭看見諶冰朝另一頭過去。
諶重華從車里下來,跟諶冰說話:“放暑假了不回家?我還以為你沒高考呢。”
一來就夾槍帶棒,諶冰說:“我過幾天回來。”
“你愛回來不回來,”諶重華垂頭看了看講究的腕表,“我過來辦點事,你媽讓我給你帶藥,自己拿。”
諶冰到副駕拿起那包藥。
諶重華側頭看了蕭致一眼,之前因為諶冰受傷,他現在對蕭致的態度基本視若無睹。
他準備走了,才想起來,輕描淡寫一句:“他爸,三年,應該快出來了吧。”
第110章 冰冰痛痛。
諶冰回到街道邊。
蕭致看了看諶重華駛遠的車輛,問:“給你送東西來的?”
“嗯。”
諶冰沒多說什么:“走吧。”
回到房內安置兩斤。兩斤還小,這幾天天氣曬,諶冰把它的窩放在房間角落,開出一罐狗罐頭,坐旁邊看它吃。
蕭致接了個電話,陸老師那邊打來的:“你們高考答案對了沒有?估分能估多少?”
蕭致坐沙發里,跟個爺似的大大咧咧摟上諶冰的肩膀,但被直接推開:“沒對答案。”
陸老師嘆氣:“怎么不對呢?”
蕭致垂眼看日歷:“不還有兩天就出成績?快了。”
“緊不緊張?”陸為民眼巴巴地。
蕭致:“不太緊張。”
“那肯定考得不錯?”
“也不是。”
“……”
陸為民說:“你是不是有點兒心大?算了,改天你問問諶冰,他應該早就對答案估分了。”他的言語中充滿對諶冰的信任和了解。
諶冰收起狗糧罐頭,看了手機屏幕一眼:“陸老師,我也沒估分。”
陸為民直接笑了:“……那你們這段時間在干嘛呢?考完不是真正的放松,填完志愿才是。”
諶冰垂眼,有點兒無言以對。
這段時間在干什么?
大部分時間不都跟蕭致在床上。
不說都快忘了幾天前自己還是個學生。
諶冰說:“那我一會兒上網搜份答案,對一對。”
蕭致聽著就煩:“我不對。”
陸為民沒多說,掛電話前留下句:“那你們先看看。”作為班主任,他還得給其他同學打電話了解了解情況。
諶冰到電腦旁坐下,指尖點擊著屏幕開始搜網上流傳的高考答案。他眉眼被光線微微映亮,眼角微微下彎,膚色極其干凈白皙,顯得有點兒冷清清。
高考后網上流傳的答案很多,有官方公布。諶冰找答案對了半晌,回頭示意蕭致:“你看看嗎?”
蕭致在那兒逗兒子,抱懷里薅得狗直炸毛,拼命用奶牙磨他的指尖:“不看。”
諶冰好笑:“你怕了?”
“不怕,”蕭致語氣隨意,“但也不看,謝謝。”
“……”
諶冰轉過去。
對完答案他關了電腦,時間還早,蕭致搖搖晃晃起身,指尖勾了條圍裙往廚房過去:“帥哥要做飯了。”
諶冰應聲:“帥哥好好干。”
蕭致從冰箱里拿東西:“帥哥開始養老婆。”
諶冰好笑:“……你趕緊忙,別貧了。”
“嗯,”蕭致姿態閑閑的,“帥哥聽老婆的話。”
他拿菜刀將土豆切成塊兒,排骨氽水入鍋,燉東西時開始摘別的菜。
蕭致身材高挑,這張臉在廚房里晃來晃去不太符合,但t恤扎到下擺,舉手投足間卻特別有生活氣。
諶冰看了會兒,沒忍住拿出手機,對著他背影“擦咔”拍了一張,又拍了拍在窩里哼哼唧唧的兩斤。
諶冰無意識地劃拉照片,等打開朋友圈時自己都有點兒驚訝。
諶冰發了條動態。
動態里是蕭致和兩斤。
諶冰想著配什么文案比較好。
想的時間太久,直到蕭致都端著菜上桌了,諶冰倉促中打了句話——
[一大一小,都很可愛。]
蕭致放下炒青菜轉身,桌上菜不少,但味道都很清淡,蕭致說:“都快忘了辣椒什么味兒了。”
諶冰有些沉默。
確實是自己身體不好。
跟他在一塊兒,忌口太多。
蕭致盛了碗湯:“來,這兩天繼續補。”
諶冰好笑地看著他。
蕭致也沒客氣:“補好了繼續。”
諶冰:“……”
蕭致除了保持外在形象不能算很有收拾的男生,不過因為諶冰吃飯的禁忌,現在的改變非常顯著。
諶冰吃飯。
一會兒,蕭致拿出手機劃拉,注意到了諶冰那條朋友圈。他眼皮跳了跳,放下手機,轉頭欲言又止看著諶冰:“什么一大一小?”
“……”諶冰唇角笑意擴大,“那不是你說的?我也夸夸你。”
蕭致沒再計較,懶洋洋地:“行,你厲害。”
吃完飯臥沙發里逗狗。
他倆生活悠閑,不過沉寂了幾天的qq群開始炸。
偉偉:[高考成績要出來了?]
朱曉:[快了快了,我聽說,咱們省一的分數已經出來了。]
傅航航航:[?靠,誰啊?這么牛逼?]
朱曉:[我聽說考了730+,特牛逼,還不是一中、附中的學生。]
朱曉在群里發了張截圖,不知道誰的爆料,總之名字和頭像都打碼了——“兄弟們!我姑父是教育局內部成員,高考成績都出來了,理科省一730+,現在清華北大正在瘋狂給他打電話,爭取招生!”
諶冰抬了下眉:“那應該不是我,我沒接到招生辦電話。”
蕭致看著他,眼底復雜:“是不是前段時間生病耽誤?”
“不知道。”
諶冰確實不太清楚。他第一次模擬考是省一,但后來生病三個多月,后面幾個咬分緊的同學追上來了。那些都是他重生前在一中讀書時的同班同學。
不過算上上輩子諶冰讀了五年高中,對這個結果他有點兒不能接受。
但沒等幾分鐘,諶冰手機突然響了。
號碼顯示來自首都。
蕭致直接站起身:“操???”
諶冰去陽臺接電話,沒幾分鐘掛斷。許蓉的電話來了,聲音帶著哭腔:“小冰,剛才招生辦給我打電話了,媽媽為你驕傲!嗚嗚嗚嗚嗚……”
塵埃落定。
諶冰心情也有些復雜,安慰她:“好事,哭什么。”
許蓉:“幺兒真的好乖哦,媽媽為你驕傲,媽媽這是喜悅的淚水。”
蕭致猛地抱住他,在臉上親了一口:“我寶貝太棒了!”
許蓉抽抽搭搭的:“今晚都出來吃個飯?小致你也來,當給小冰慶祝。”
蕭致出乎意料,沒一秒猶豫同意:“好,今晚出來吃飯。”
那邊傳來許蓉的嚎啕大哭。
“……”諶冰動了動唇,不知道為什么,也覺得有點兒辛酸,“媽。”
許蓉養他很辛苦,尤其照顧他的學業,以前搞競賽請家教是心高氣傲的名校教授,她都是特意開車接開車送,一天開的工資當人家一個月 。對諶冰的生活起居更是照顧得無微不至。
諶重華感情淡漠,諶冰就是許蓉的唯一了。而上輩子諶冰考完就生病,還沒報答許蓉就走,諶冰一直覺得很愧疚。
沒掛斷電話,顯示陸為民的電話來。
他的情況跟許蓉差不多,說了幾句就喜極而泣。
今天一下午,諶冰電話號碼都被打爆,甚至還有部分媒體和電視臺。也不知道他們從哪里得知的聯系方式。
諶冰接了幾個沒再接,手機關機,丟進沙發。
蕭致在旁邊站了站,來捏他肩膀,似笑非笑:“我寶貝下凡辛苦了。”
諶冰看他一眼:“別煩。”
蕭致貼近親了他好一會兒,親得諶冰跟貓似的掀爪子撓他,蕭致還不肯松手。
就親,就親,哎就是玩兒。
跟著起身:“走吧,過去跟你媽吃飯。”
諶冰看了看狗:“兩斤怎么辦?”
“放點兒狗糧,咱們去去就回。”
諶冰想了會兒:“要不要抱回去給我媽看看?”
蕭致站起身,垂著眼皮朝他笑了一下:“你當你生了個小孩兒嗎,還抱給你媽看。”
“……”
諶冰抿了抿唇,喉頭壓緊,差點兒直接就動手了。他反復安慰自己冷靜后,說:“我媽應該會喜歡,就抱回去給她看看。”
“行,”蕭致順手給兩斤抄起來,“那就抱。”
到樓底下打車。
時間還早,路上不算很堵。諶冰中途接到了諶重華的電話。
他聲音很平靜:“知道自己分數了?”
諶冰:“知道。”
諶重華:“還不錯,要再接再厲。”
諶冰沒說話。
“想要什么獎勵,我都可以給你,”諶重華那邊明顯在忙,還有秘書的聲音,“要不要車?你趙叔那小孩兒高考考了個本科,老趙樂得給他買了輛跑車,哼。”
諶重華直接嗤笑。
他在外面說話較為溫和,面面俱到,所以在家人面前的陰陽怪氣,大概也是表達親密的一種吧。
諶冰說:“沒什么想要的。”
諶重華不緊不慢:“要什么都可以。我在你賬戶里放了筆資金,到十八歲生效,你可以看看。”
諶冰:“那再說吧。”
他再三不領情,諶重華的耐性明顯有點兒耗盡,突然說:“我作為一個父親就全是錯的嗎,諶冰,在你眼里?”
雖然早預料到可能會吵架,但翻臉這么快,諶冰確實沒想到。
他看了眼手機,說:“那我到底要什么你不知道嗎?”
他聲音抬高,蕭致指尖撓著狗脖子,側頭看他。
諶冰平時聲音比較低,性格安靜,哪怕罵人都是平平靜靜、客客氣氣地罵人,除非特別生氣,否則不會出現暴走狀態。
蕭致抬了抬眉,似是探尋。
諶冰盯著手機,沒說話。
諶重華聲音停頓下來。
僵持了一會兒,諶重華轉移話題:“你晚上回來吃飯?我也回來。有事到時候再說。”
諶冰:“嗯。”
諶重華匆匆道:“掛了。”
電話掛斷。
蕭致聲音挺低:“怎么了?”
諶冰說:“沒事。”
他直勾勾看著窗外的風景,建筑物高聳,陰影鋪天蓋地,云層間黑壓壓霧蒙蒙的一片,壓得人透不過氣。
諶冰心情很亂,但這種感覺他已經習以為常。
思緒散亂時,他指尖被輕輕壓住。
蕭致左手牽著他,右手繼續撓兩斤的下頜,沒說話。
只是手扣得特別緊。
好像在說,沒事兒的。
進門,許蓉和阿姨正忙著做菜,看見諶冰跟蕭致,再看到他懷里的狗:“哎,什么時候買的?”
諶冰放地上,看兩斤搖著尾巴走了幾步,回到他腿邊黏著:“今上午。”
許蓉皺眉:“這掉不掉毛啊?”
“掉。”
“那你能受得了嗎?”
諶冰沒說話,背后蕭致吊兒郎當來了句:“許姨,我洗頭掉的都比這條狗多,小冰不是也忍下來了?沒事兒。”
諶冰直接笑了:“操。”
許蓉也好笑:“你頭發多,掉幾根不礙事。來來來進來坐。”
諶冰去餐廳看了看:“飯好了嗎?”
許蓉:“餓了?”
“嗯。”
“冰箱里有水果,烤箱蛋糕也出來了,馬上給你拿過來。”
諶冰坐回沙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就是舒服。”
許蓉嗔他:“還是你媽好吧?”
“還是媽好。”
許蓉美滋滋回了廚房。
蕭致在旁,聽著好笑:“你這話一說,許姨聽著,好像你跟我在一起受苦了。”
諶冰不置可否。
不受苦。
但受累是真的。
諶冰抬了抬眉,看他:“你連我媽的醋都吃?”
蕭致過來,腿往他身旁的沙發一跨,手指捏著諶冰下頜:“我這是吃醋嗎?我是怕你媽不放心,以后不把你交給我了。”
諶冰好笑,伸手擋他,越擋蕭致越靠得近。
快要親上那會兒,背后響起動靜。
側頭,諶重華手臂搭著西裝外套進門,遞給阿姨,視線正落到他倆身上。
諶重華心情不錯,跟蕭致點頭,態度和上午截然不同:“來了?當自己家,我就不招呼你了。”
蕭致:“好。”
諶重華徑直去了書房。
蕭致看了會兒他的背影,視線追逐,隨即低頭坐下。
來趟諶冰家,跟進了那種封建時代的大宅門似的,透著股讓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諶冰自己待著都不舒服。
好在吃飯時氣氛還行,圍繞著諶冰的成績,都喝得有點兒高。
許蓉滿臉通紅,癡癡地看著諶冰:“我幺兒好乖哦,好聽話,好爭氣。”
諶冰:“……”
不僅他,諶重華也是比較克制的這種表情。
感覺恨不得給諶冰拉到各處展示一下。
蕭致心情一直不錯,多喝了兩杯,諶重華突然問起:“你的高考成績知道了嗎?”
蕭致:“還不知道,等22號晚上統一查。”
諶重華若有所思:“我有個朋友在教育部工作,可以幫你查一下成績,知道考號就行。”
蕭致:“……算了算了。”
“……”
看他果然拒絕,諶冰今晚吃飯第一次笑。
蕭致想再玩兒幾天的,但就是不如意,他越不如意諶冰越快樂。
喝到最后,大家都有點兒熏熏然的,諶重華撐著額頭,臉上露出笑意:“我兒子,就是比其他人強。”他轉向許蓉,“全是你的功勞,你這段時間辛苦了。”
許蓉本來滿臉帶笑,莫名其妙攮了攮鼻子就哭了。
旁邊阿姨們開始勸。
“太太,都說是你的功勞了,怎么還哭呢?”
“小冰少爺考得好,應該高興才對。”
場面非常混亂。
許蓉擦了擦眼淚,覺得諶重華有很多對不起她的地方,但也沒說:“嗯,高興。”
諶冰放下了筷子。
雖然早預感有這一幕,但真實看見諶冰還是有些懵怔。他頓了頓,無言地看著。
蕭致碰碰他手臂:“勸兩句?”
諶冰:“我不知道怎么勸。”
蕭致仰回椅子里,覺得有點兒棘手:“我說不上話。”
他倆陪著安靜,諶重華說:“這些事不要說了,諶冰看著心里不好受。我們私底下再說。”
許蓉拿起筷子:“好,好。”
諶冰揭開桌前的杯子,倒了杯酒。
蕭致跟許蓉說話去了,一桌子都沒太注意到,等發現時諶冰已經喝了半瓶。
蕭致看他:“你當水喝?”
許蓉也特別慌:“能不能喝酒?醫生不是說不能喝嗎?怎么不注意?”
諶冰垂眼,淺淡的眸色落到杯中,靜靜道:“我忘了。”
“你——”
許蓉直接站起身:“要不要催吐?”
諶重華皺眉:“你怎么這么不注意!”
雞飛狗跳的。
諶冰只覺得很吵:“醫生沒說一點兒都喝不了,我也沒喝多少。”
他起身:“我上去睡覺了。”
“哎,你!”
眼看情況復雜,蕭致起身說:“估計諶冰沒注意當飲料喝了。我過去看著他,沒事兒的。”
諶冰回了房間,那一刻感覺疲憊的肩頭終于放松了,不用再支撐,癱倒在床上。
酒精在胃里還沒作祟,所以并沒有生理的疼痛,但身心卻有點兒累。
他躺著也沒思考什么,就許蓉跟諶重華的話幻燈片似的在眼前放,過分的溺愛,嚴苛的管教,就是兩條鎖鏈一直綁住他的腿。
諶冰思緒游離,半晌,聽到敲門。
蕭致聲音很輕:“我能不能進來?”
諶冰嗯了聲。
腳步聲。
接著,帶著溫熱的體溫靠近。
先看見蕭致黑色的板鞋,被褲子包裹的修長的腿,氣質干凈又冷峻。
諶冰被他抱進懷里。
蕭致親親他:“不高興,喝酒了?”
諶冰抵著他肩沒說話。
不說話就是正確。
蕭致捏捏他白凈的耳垂,再親親臉,安慰似的:“好了好了。”
諶冰不想多說什么,嗯聲:“我睡了。”
“睡吧。”
蕭致問:“先洗漱?”
諶冰洗漱完,躺回床上。
時間一到,喝酒后帶來的負面影響逐漸出現。
諶冰微微曲腿,靠在蕭致懷里,輾轉了一會兒。
蕭致注意到他情況:“怎么了?”
諶冰說:“不舒服。”
腰疼,惡心。
蕭致摟著他,拿手機搜索:“我看看現在怎么辦。”
醫生建議是多吃蔬菜,水果,加快酒精在體內的新陳代謝。
蕭致掀開被子:“我去找點兒水果。”
他剛準備走,手腕突然被輕輕拉住。
諶冰靠在床頭,臉色有點兒蒼白,細碎的發縷垂在眼底,下頜涂抹著層層的陰影,似乎疼得有點兒直不起腰。
蕭致微微蹲身,靠近:“嗯?”
諶冰額頭抵著他腹部,輕輕呼吸。
——明顯是不要他走。
蕭致說:“我馬上回來,就下去幾分鐘。”
諶冰牽著他手腕,不僅不肯松手,細長的手指反而莫名地纏入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