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敏的條件反射讓喬津成功閃開了迎面而來的拳頭,也成功踩在了劇情點上。
閃得太猛,他腳扭了。
腳踝處的刺痛瞬間讓身體震顫,對上高皋擔心的眼神,喬津安撫地笑了笑,做了個虛步轉扇的動作不動聲色遮蓋住剛剛的小瑕疵。
臂似弓、腿似槍,大開大合間衣擺流暢、衣袂翻飛,袖口一截金線君子竹和扇面的江山圖呼應,扇猛地一合,掌出,當胸受力一拍,高皋就順勢倒了下去。
臺下的尖叫和叫好聲此起彼伏,所有的目光、攝像頭都凝聚在臺上那個恣意瀟灑的長衫少年身上,聚光燈跟不上他的步伐,總會滯后一秒,更顯得他像魚、像鷹出神入化。
瀟灑如俠客,英氣如少年也不過如此。
一對三的環節結束,最后則是以四人整齊劃一的劍舞收尾,直接在臺上換好早就準備好的軟劍,撩劍、直刺、提膝刺劍、四個男生躍起都是驚人的一致,引得下面的快門聲更劇烈。
最后一個動作是單膝跪地、劍身背后的虛步架劍,收尾以一個極其帥的動作在音樂的戛然而止中定格,光和所有的視線也都定格在他們身上。
少年們眼神明亮似流火,熠熠望著臺下,眉目間全是張揚的恣意,胸膛起伏間,鬢角的汗珠跟著砸下,像年輕的獸、又像枝干柔韌的松,滿是自在的鮮活與凜然。
“我去,也太帥了啊啊啊啊啊!”
“媽呀,喬津這么...這么帥嗎!我之前怎么沒發現啊!”
“吸溜.....不愧是郁少爺,平時吃得這么好啊!”
“唉,你們不知道嗎,學校最近還挺流行....嘖...就養個小跟班的,估計喜歡喬津這種卷發體育小狗款的不少。”
“你別說,我都想養了.....”
臺下的這些議論聲喬津當然是聽不見,一下臺,他就被三個人圍住,爭著要看他的腳。
“真沒事!”喬津笑呵呵的扭了扭腳踝:“就是崴了一下,現在一點兒感覺也沒了。”
瞎說的,疼得要死,不過好在崴腳這個劇情點算是踩上了。
“哎呀,真沒事!”喬津故作輕松地跳了跳:“行了,表演完美落幕,我提議咱們出去好好吃一頓!”,這才是他的重點任務,得參加慶功宴,郁荷真和許映還就是在吃飯的時候遇見的。
于是放下心來的幾個男生又商量吃什么,正說著,郁荷真來了,手里還捧著一束花。
“津津,祝賀你演出成功,特別完美!”郁荷真笑容滿面:“你們真的太帥氣了,我拍了好多照片,停都停不下來。”
喬津接過郁荷真的花,點了點頭:“謝了,荷真,我們正商量一起去吃東西,你要一起去嗎?”
對不起了,哥幾個,雖然知道熟人局帶別人不太好,但為了我的未來,只能犧牲你們了!
郁荷真露出期待的表情:“可以嗎?不會打擾你們嗎?”
四個人中只有喬津一個人連連擺手說不會。
“哎呀,我知道一家新開的餐廳,味道特別好,咱們去吧,我請客!”推著郁荷真往前走,喬津轉頭擺著一張懇求臉,做口型——求求了,每人1000。
三人一下子來了興致,倒不是因為沒吃過好的,而是因為喬津這個鐵公雞竟然一下子舍得拔這么多毛,太難得了,再說了郁少爺也不是不熟的人,一起就一起唄。
“對了。”郁荷真停下腳步:“津津,我們得先去見一下舅舅。”
差點兒把這一茬忘了,換好衣服,讓三人再等一會兒,喬津和郁荷真一起去找郁拂深。
原文中對于這一段的描寫其實是非常著重用心的,因為這是郁拂深的第一次出場,在這里他所展現的是一個說一不二、氣場赫赫的上位者形象,冷峻中又帶著絲絲關心外甥的人情味。
這樣的矛盾讓這個人物的魅力更加亮眼,也是勾得廣大讀者牽腸掛肚念念不忘的重要原因,以至于后來只要他出現評論區都是一眾求同款舅舅求同款老公的呼聲,就連他棒打主角攻受這對鴛鴦都有不少粉絲為他洗地。
兩人并排走著,都沒有說話,直到走到專用的接待廳前,喬津的手突然被郁荷真拉住了。
對方的手有點涼,郁荷真的體溫好像一直都這樣,不冷不熱的。
“別怕。”他朝喬津笑了笑:“見一面舅舅咱們就走。”
和喬津相比,郁荷真很靈敏,他或許是唯一一個在郁拂深見到喬津第一面時就察覺對方不喜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察覺到喬津膽怯的人。
敲了敲門,門從里面被拉開,是副校長。
看見兩人進來了,往日里在學生面前總是不茍言笑的校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笑瞇瞇地朝郁荷真打了招呼,又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彎了彎從不肯在學生面前低一點的腰,帶著副校長離開了,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舅舅。”郁荷真往前走了幾步,但還是離男人很遠,“我以為您沒時間來呢,本來挺失落的,沒想到您真的來了,還看了我們的表演,真好。”
喬津跟著郁荷真,頭抬著,視線卻低著,就盯著會議長桌上的那片晦暗,水晶吊燈的光芒本來應該均勻落滿長桌的各個角落,可偏偏被更深的陰影遮蓋,陰影中間是一點涼水似的光,那是男人的金屬袖口,仔細看,又像人的眼睛。
“今天下午沒什么工作,就順便來看看。”
郁拂深的聲音非常好聽,像玉質的棋子落在棋盤上,一字就是一音,清晰中帶著點持重的磁性,絕不含糊。
“舅舅確實該好好放松一下了,我媽之前就老擔心您工作太累了,還讓我好好監督您呢。”
“是嗎?那我得多謝謝她。”
有的時候,喬津確實很佩服郁荷真這種天然的社交感,看起來再難搞的人,他總能不動聲色的讓對方覺得舒服、親近,讓人生不出厭煩來。
“對了舅舅,晚上,我和津津準備和幾個同學一起在外面吃飯,就不回家吃飯了,可以嗎?”
多么體貼、關心舅舅的好孩子,必須可以啊,喬津在心里感慨道,腳步已經迫不及待的要踩出去了。
可出乎意料,郁拂深遲遲沒有說話。
時間有點久了,久到連喬津都感受到旁邊郁荷真的呼吸有點亂了。
喬津悄悄抬頭,看向前面的男人。
對方帶著特助,特助像棵長在原地的樹一樣,一動不動站在男人身側后方,男人則垂眸,白色的指尖輕點的黃花梨的桌面,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半晌,指尖一頓,男人抬眸,看向喬津。
喬津吞了吞喉嚨。
“你叫喬津,是嗎?”
如果喬津不是在做夢,那么現在,此時此刻,就是他到這個家三個月以來,郁拂深第一次和他說話。
“啊...對....先生,我是喬津。”
男人的聲音是很穩的,喬津卻覺得腦袋發暈,感覺自己好像在天上飄。
“謝謝你上次在花房里幫我,你想要什么樣的報酬,都可以提。”
喬津沒想到郁拂深竟然還記得這件事情,還要給他報酬,這讓喬津想起小時候看過的寓言故事,你想要金斧頭、銀斧頭、還是木斧頭呢?
他哪個都不敢要。
“不用了,先生.....呃,贈人玫瑰手有余香,我..我不需要什么報酬。”
一句話,在郁拂深黢黑的瞳孔下喬津差點兒說不下去。
又是一段沉寂,喬津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的體貼好像并沒有達到讓對方滿意的結果,于是他深吸一口氣,找了個理由。
“呃,我媽身體不太好,之前一直想要掛首京第一醫院教授的號,但是號有點難搶...先生能不能拜托您幫我找一找合適的醫生?”
穿過來后,喬津發現男二母親的膝蓋一到下雨天就痛,遍訪名醫都沒什么用,剛好借此機會看看能不能治好。
這一次,在場的兩人都因為郁拂深的滿意松了一口氣。
“舅舅,那我們可以出去吃飯了嗎?”郁荷真笑道。
郁拂深道:“可以,記得早點回來,注意安全。”
得到回答的郁荷真同郁拂深告別之后,拉著喬津離開了,他走得有點快,喬津三步并作兩步才跟上。
從接待廳的大樓出來,夜色已經很晚了,學校的路燈亮起,小道上全是擁擠的人群,圍在各種各樣的周邊小攤前,炎炎夏日,熱鬧非凡。
郁荷真腳步不停,甚至越走越快,和周圍的人流隔著一層透明的罩子,他拽著喬津在擁擠中的人群中穿行,喬津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看見有幾個欲和他打招呼的同學,都默默收回了手,而自己的手腕被抓得很緊,有點痛。
直到走到人流少一點的地方,郁荷真才停下,喬津不知道對方是怎么了,他自己心情也有點亂,大腦里循環播放著對方說早點回家、注意安全的語氣。
擔心?怎么感覺好像也不完全是擔心。
郁荷真轉過身,一下子離喬津很近,喬津嚇了一跳。
“津津,舅舅剛才說花園里你幫了他,你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既然是郁拂深自己提了,那就不怕郁荷真知道了,喬津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對方:“是管家不讓我說的,對不起啊,真真。”
郁荷真有些生氣,生得不是喬津的氣。他皺著眉頭,漂亮的臉莫名帶著幾分凜冽:“這件事不怪你,但是津津,你要答應我,以后不管發生什么事情都要告訴我,好嗎?”
“我們之間,是不可以有秘密的。”他嚴肅的看著喬津。
哈,我秘密真挺多的,隨便說一個都要嚇死你,喬津面上乖乖點頭。
“還有,以后,一定、一定要離舅舅遠一點,他....”郁荷真頓了頓,繼續道:“總之,盡量不要和他有接觸,好嗎?”
這是喬津第一次見到郁荷真緊張的樣子。
“我只是...只是害怕他萬一哪天看你不順眼,把你趕出去,我們就得分開了。”郁荷真看出喬津的疑惑,解釋道。
喬津點點頭。
看見他答應了,郁荷真松了一口氣,他朝對方勾起一個安撫的笑,然后輕輕抱住喬津,和小時候一樣,放松肩膀。
喬津一動一動,眼神落在虛空一點,他還在回憶剛剛郁拂深答應郁荷真請求時說的那句話。
那時的眼神,是盯著自己的,某個瞬間,喬津仿佛一腳踩空栽進對方的瞳孔里。
墜落時的風沖向喬津的身體,掃蕩席卷他大腦、心臟的每個角落。
他油然升起一種所有秘密被看穿、無處遁形的感覺。
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