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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3 章   玫瑰送你

    喬津以為郁拂深不在,否則黃阿姨也不會做這么多他喜歡吃的菜,可等他到家里一看,餐桌前面坐了一個人。

    是郁拂深。

    喬津假笑著打了個招呼,匆匆跑進廚房。

    “阿姨,先生怎么回來了?”喬津跟在黃慧英屁股后面問。

    黃慧英將燉著魚湯的火調大,撒了一小把蔥花,鍋里咕嘟聲更大,香氣瞬間四泄開來。

    “喬少爺,我這就剩一個湯了,您快出去陪先生吃飯吧!”

    喬津哼哧哼哧不動,黃慧英放下湯匙,對他低聲道:“先生十一點多就回來了哎呀,別說這些了,先生等你呢,快去呀!

    等他?喬津洗了手,走出去,看著餐桌前面無表情的男人和餐桌上沒動的菜,意識到自己好像確實耽誤了大佬用餐的時間,連忙坐了下來。

    大佬不愧是大佬,用餐禮儀極佳,人不到齊就不開餐,只不過以往都是眾人等他,今天讓大佬等自己,喬津膽戰心驚。

    看著大佬提起筷子開始吃了,喬津才開始動筷子,今天的菜很豐富,有好幾道喬津喜歡吃的,夾在郁拂深的那幾道白花花綠油油之中,非常勾人食欲。

    紅燒肉頓的酥爛,肥瘦相間,肥而不膩,被蒲草捆的四四方方放在小煲塊,喬津非常鐘愛,就著米飯,一口氣就吃了三塊。

    還剩最后一塊,喬津準備多舀點湯汁拌飯,剛準備去夾,一雙筷子先于他夾走了。

    紅燒肉被放在原本干潔無物餐碟上,赤色濃郁的醬汁一點點從底下溢出來,碟子被染色。

    喬津看了看紅燒肉,又看了看的男人,對方神色淡然,唯有玉色筷子上一點艷色的紅,可以確定夾走肉的就是他。

    什么情況?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郁拂深是不吃這種紅肉的,不僅僅是因為顏色問題,還有他的身體和口味的原因,他一向是拒絕這種味重的大油大葷,攝入的都是優質蛋白,吃的非常清淡,上次去外面吃,那只乳鴿都是喬津自己一個人吃的。

    肉很爛,一戳就散,玉色的筷子只淺嘗輒止的夾了一角,喬津看著男人將那一點肥瘦相間的肉吃了,用餐姿態斯文優雅,面上沒露出討厭,也沒看出喜歡。

    “先生,好吃嗎?”喬津沒忍住問道。

    男人看了喬津一眼,喬津略顯尷尬的笑了笑,又嘗試建議:“您可以把肉弄碎了,拌飯吃,很香的。”說完,不自覺吞了吞口水。

    玉色的筷子又夾了一角的肉,配著米飯吃了,喬津仔細觀察,依舊看不出喜惡,大佬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從表面什么都看不出來。

    不對,不喜歡自己,還是可以看出來的。

    喬津蔫了蔫,夾了塊魚肉吃,眼睛則有一

    搭沒一搭的看著郁拂深的方向,神情是自己沒意識到的幽怨。

    半響,白瓷摩擦木桌的聲音短暫響起又戛然而止,紅燒肉香氣的攛喬津鼻子里,他低頭一看,盛著肉的瓷碟出現在他面前。

    少了邊邊兩角的肉,形狀變的不那么方,但依舊看的出好滋味。

    喬津后知后覺的抬起頭,看向坐的不近不遠的郁拂深,對方已經收回了手,正緩緩喝湯,眉眼是暖熱湯氣也氤氳不了的疏冷。

    “不吃?”郁拂深道,聲音聽不出情緒,像單純疑惑。

    喬津其實差不多飽了,但是大佬的要求哪里敢拒絕,于是只好夾了繼續吃,他神經粗,完全沒有吃了別人“剩飯”的不自在和羞赧,一碗肉拌飯吃的干干凈凈,只差打嗝。

    郁拂深看喬津吃飯。

    像個牛犢,認真盯著草地眼睛眨也不眨的咀嚼,頰鼓著,顴骨處的紅痣此非常明顯,亮晶晶的,沾了油香。

    除此之外,男生還很護食,吃了他的紅燒肉,就很不開心,郁拂深沒有讓人吃自己吃過東西的習慣,可迎著男生的眼神,心念突然一動,莫名的,就將那塊動了一半的肉推了過去。

    男生果然吃了。

    亮色紅潤的唇張開,咬過他筷子夾過的位置,唇抿成一道銀亮肉線,嘴角的小窩陷在蜜色的皮膚里,隨著咀嚼微微晃動,眉眼半瞇著,被光曬得毛絨,滿足而自得。

    他把自己吃過的那塊吃完了。

    相比在老宅現在已經變微圓的臉,一頓飯下來,已經潮熱,看得久了,臉頰的皮膚和唇色化成了模糊一片,蜜不蜜、紅不紅。

    像什么?

    郁拂深的視線落在桌面的餐碟,味覺動了動。

    嗯,像那碟一碰就顫的紅肉。

    *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有多用功,自此那天和郁拂深吃過飯后,喬津學習勁頭更大了。

    他不僅在學校里認真學習,在家里也把好學的姿態擺的足足,因為在原文劇情中,郁拂深發現喬津喜歡上自己的外甥,其中的一條端倪就是喬津為了喜歡的人,頭懸梁錐刺股,一心要參加數學競賽,誰都攔不住。

    畢竟讓不喜歡學習的人突然這么投入,估計也只有愛情的力量了。

    可奈何那天一起吃過飯之后,郁拂深就非常忙,早出晚歸,也不在家里吃飯了,兩人連打個照面的機會都沒有,學習姿態再足也沒用,因為完全沒人看,眼見比賽在即,喬津急的不行。

    終于,在某個禮拜三的晚上,喬津打完一局游戲,睡下后沒多久,郁拂深回來了。

    喬津從床上爬起來,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

    他沒開燈,悄悄把門掀開一道縫隙,發現外面不僅站著郁拂深,沈特助也在。

    “先生,專機已經安排好了,明天就可以出發”沈特助的聲音道:“您其實不用親自去的,最近工作負荷重,要不這一次我和李總監去,您好好休息”

    話沒說完,就被郁拂深打斷了:“不用,你回去休息,明天準時出發!

    是出差嗎?那豈不是后面幾天都不在,喬津心里一緊,那今晚就必須要在郁拂深面前把劇情走完了。

    沈特助走后,喬津在臥室里咬著手指糾結了半天,愁的不行,最后看了一眼扔在書桌上翻都沒翻開的習題冊,心里冒出了一個極其膽大妄為,堪稱不要命的想法。

    他要去問郁拂深數學題!

    這個想法剛一出來,喬津的頭皮就開始冒汗了,腦細胞瘋狂拉警報,可事到如今,他也想不出什么辦法了,只能一不做二不休開搞了!

    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著筆和書,喬津推門出去。

    男人沒在臥室,一線光從書房里透出來,安靜洛在地板上,他還沒睡。

    喬津舔了下唇,輕輕敲三下門,半晌,里面傳來男人的聲音,喬津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對方果然還在工作,硬挺的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領帶被隨意放在衣服上面,人則站在桌子前,手里翻著文件,燈光下慘白的紙頁和男人身上純黑的襯衫形容鮮明對比,領口微亂慵懶,但表情如往常一般精密的靜漠,好像不知道疲累。

    男人抬眸掃了喬津一看,又繼續看手里的東西。

    此時的喬津已經非常打退堂鼓了,心跳七上八下,當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心一橫,喬津艱難開口:“先生,我我想請教您幾個數學題,不知道您現在方便嗎?”

    求求了,趕緊讓這一趴過去吧,真的是要人命啊,喬津在心里哀嚎。

    戰戰兢兢的盯著對方的臉,半晌,男人合上文件,靠在桌子邊沿,身高沉沉壓下。

    “拿過來!

    喬津大松一口氣,倉惶笑了笑,抱著習題冊走了過去,當著男人的面翻開冊子,但是因為手上汗太多,好幾次才翻到要問的那一頁。

    “就前面這一道!眴探蚰讶雷兂闪艘坏。

    男人拿過喬津的書,掃了一眼題目,又垂眸看了看面前好學的喬津,轉身在桌子上找了紙筆,墊在書上,開始列數式。

    喬津不自覺靠了過去,臉貼對方的拿筆的手很近。

    這是他第一次看男人寫字,雖然是數字,但筆鋒銳利且飽滿,寫的很快卻不凌亂,筆畫中感覺到某種說不清的恣意和自律,矛盾的好看,幾乎不超過十秒,答案就被列了出來。

    牛逼,所以說,人家的基因從根兒上就是萬里挑一的,喬津默默驚嘆。

    欣賞了一會兒字體,喬津反應過來,連忙夸獎:“先生好厲害,算的好快!”

    夸得很真,看著郁拂深的眼睛滿是敬佩,惟獨沒有恍然大悟的明白,郁拂深皺了下眉頭,筆尖點了點題目,半晌,微吸一口氣,道:“這道題是一道導數極值點”

    郁拂深竟然真的給自己講題了!喬津心中半是訝異半是說不上來的興奮,男人平靜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語速緩慢,伴隨的幽冷的香氣一點點吹拂在喬津臉側,喬津耳廓動了動,覺得有點癢。

    很奇妙的體驗和視覺感受,男人握著筆,指節上還戴著黑色的家印戒指,邊角冷硬,泛著涼光,涼光隨著對方的口述,一點點在題目上平移,留下一點幾無可察的劃痕,本該留在合同、協議、決定上的筆跡也落在了高三學生的習題冊上,近乎詳細。

    “懂了嗎?”筆尖落在答案上。

    喬津如夢初醒,他看著面前寫滿過程的紙張,下意識去拿,男人卻沒給他。

    “懂,懂了!眴探虼曛,嘴角是心虛的笑。

    他思想滿世界跑馬,懂什么懂,而且心律從剛才就開始莫名加快,喬津現在只想趕緊跑出去。

    郁拂深卻不好糊弄:“懂了?”指尖抽走過程,空白的題目遞給喬津,喬津下意識接過,就聽見對方道:“好,那你講一遍!

    這回是真的醒了,簡直五雷轟頂,喬津心跳卡住,面容開始擠皺,張嘴結結巴巴講了個開頭,就混亂的說不下去了。

    書房里空氣凝滯,喬津縮著腦袋,頂著郁拂深冰涼的視線,向后挪了挪,不敢像剛才離的那么近了。

    “聽家政說,你最近學習很用功?”對方一字一句,聲音帶著寂冷的顆粒感,壓在喬津脖子上。

    喬津不敢吭聲,最后實在頂不住對方氣場壓力,囁喏道:“還還好,”劇情目的是達到了,喬津感覺自己的死期也要到了。

    喬津顫巍巍的姿態落在郁拂深的眼中,他甚至可以看見男生攥著書的手,手指被擠壓的泛白,唇抿著,唇肉顫抖,佯裝鎮定的眼下是泛青的眼圈。

    他想起家政說過的話——“最近喬少爺可勤奮了,每天都挑燈夜讀的,說是要和同學一起參加競賽呢!”

    競賽。

    郁拂深緩緩吸一口氣,多少次了,他當然清楚所謂的劇情。

    倒是用功,看來是真想去。

    手指幾乎陷進木桌里,熾白冷冽的燈光被戒指無情折射,落在他瞳孔里,瞬間被深淵吞噬,結成化不開的冰霜。

    空間氣氛已近冰點,凍的人膽寒。

    “既然這么愛學習”,郁拂深睥睨著縮成一團的喬津,聲音劈開冷空氣,冰面一點點震裂:“從明天起,讓人安排,每天放學回來上私教,缺什么補什么!

    “可別讓郁家把你給耽誤了。”

    *

    郁拂深雷霆震怒,面上不顯,但氣壓陰沉,比之前發現自己和郁荷真騙他時嚴重太多。

    難道是發現自己喜歡上郁荷真了,可按照大佬的智商,應該在郁宅時就察覺到了,只是懶得和自己這么一個無關痛癢的角色計較而已,他從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而且就算是生氣,也不該這么動怒啊。

    喬津怔愣在原地,瑟瑟發抖,想不出原因,半晌,嘴巴諾諾,終于意識到自己應該求饒。

    “先生,我錯了,我我錯了,您別生氣,我我以后不打擾您了,我會好好上學的,這些題我都會弄懂的”喬津越說越著急,他揚臉看著郁拂深,眼珠中滿是后悔。

    他確實后悔了,自己不該來找郁拂深問問題的,這簡直就像是兔子問一只老虎哪里有草吃,蠢的找死。

    “先生,您別生氣,能不能也別給我”聲音越來越小,“補課”兩個字自動消失在聲帶里,他不敢說下去了。

    男人臉色確實不太好看,像一層冰殼似的,并且隨著自己的求饒,愈來愈冷,越來越陰,眉擰著,壓著深晦的眼,讓人膽戰心驚。

    “出去!庇舴魃畋〈轿樱鲁鰞蓚字。

    喬津不敢再待在男人面前了,想對方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怒火,又想起未來自己每天不知道要多多少倍的課業負擔,整個人變成風干的咸草,面色青白,只有眼尾洇上一簇紅,連著額角那一道淺淺的燕尾舊傷,都像剛剛才被新劃的傷口,馬上有血流出來,可憐又委屈。

    看著喬津可憐的表情,男人眼睫動了一下,但很快就收回視線,接著整個身體背對喬津而立,像是厭惡的不想再看到他了。

    喬津最后看了眼銅墻鐵壁不近冷暖的背影,吸了吸鼻子,最后只能灰溜溜的滾了出去。

    *

    一個晚上,喬津再床上翻來覆去沒有睡著,腦子沉沉蒙蒙,胡思亂想,一會兒想男人給自己講題時,近在咫尺的側臉和氣息,一會兒又想對方站在離自己老遠的地方,冷漠睥睨自己的樣子。

    凌晨四五點的時候,模模糊糊睡了一陣,聽見外面的動靜,又醒來,細細簌簌穿好衣服,卻不敢出去,只敢爬在門縫處聽。

    “雖然是六月天,但北島早晚溫差大,尤其早上,海風利著呢,先生別貪涼,穿長袖,小心感冒。”門外是黃阿姨的聲音。

    北島?郁拂深要去北島?喬津瞬間清醒,他猛然想起原文中一個劇情,文中并沒有著重寫,卻是后續許映還和郁荷真感情發展乃至糾葛狗血的重要鋪墊,原文中,因為劣質藥材的事件,郁拂深很快就鎖定了采購部部長和許映還的父親,并且已經著手收集證據。

    但這個過程卻被兩人察覺,想起郁拂深的手段,兩人深知自己一旦被抓住絕對不會有好下場,亂了陣腳后心中惡魔越來越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殺了郁拂深,從源頭解決問題。

    而原文中,兩人布局對郁拂深下殺手的地點就是在北島!

    其實算算劇情節奏,也差不多該到這個情節點了,原文中,許映還父親和采購部經理買通殺手,想要以偽造意外車禍的手段來遮掩真實的殺人目的,但郁拂深哪里會被這樣拙劣的手段扳倒,他受隨行保鏢一路保護,雖然確實是出了車禍,但并不嚴重。

    出院后,雷霆手段,打包好證據直接收拾了兩人,至此,郁荷真和許映還之間刻下一道深深疤痕,兩人得知一切后,劇情也開始走向狗血虐心。

    因此,這是非常重要的劇情,必須要走到,否則后面兩個主角的感情無法開展下去。

    喬津靠在門上,心中大風刮過,天人交戰。

    這是劇情,必須要走到,而且憑借自己單薄力量,根本無法和劇情抗衡,該發生的一定會發生。

    再說了,只是一個小車禍,并不會危及生命,有一整個頂尖醫療團隊為他服務,他只住了幾天院,很快就出來了。

    不會有生命問題的,畢竟劇情是最重要的。

    喬津花了一些時間說服自己,等他從地板上爬起來時,臥室的敲門聲響起,傳來黃阿姨的聲音:“喬少爺,起了嗎?該吃早飯了!

    喬津不想出去,畢竟昨晚他和郁拂深鬧得不愉快,更何況,對方現在應該很不想看見自己。

    但沒辦法,要是現在不出去,感覺好像自己鬧脾氣似的,很矯情。

    喬津簡單洗漱一下,來到飯廳,桌上的飯菜,很明顯只有自己一份,黃阿姨道:“先生今天要出差,早起已經吃過了,你慢慢吃。”

    喬津剛準備往餐桌前坐,就聽見了門鈴聲響起,他跑過去開門,門外是穿著整齊的沈特助。

    喬津知道他要和郁拂深一起去北島,剛和沈特助打了個招呼,不遠處的臥室門打開了,喬津聽見行李箱輪子壓過地板的聲音。

    猶豫片刻,喬津乖乖轉身,問了句先生好。

    沒人說話,喬津低著頭,嗅到一點淡涼香氣,衣服上的織星金屬袖口一閃而過。

    果然,經過了昨晚,應該是比之前更討厭自己了。

    玄關的門打開,清晨的涼風吹進來,喬津的懊喪被吹走了點,他稍微抬頭,從對方的腰看向對方的臉。

    男人正在和沈特助說話,說完后,沈特助拎著行李走在前面,先去按電梯。

    玄關處的燈光落在男人皮膚上,將本就蒼白的肌理照射的更加透明,像是下一刻就要消散一眼,對方微微側臉,露出的那只眼睛視線落在喬津身上,里面是絲縷玄色。

    該說一句一路順風,落地平安的,可轉念又想起原文中男人這次出差發生的事故,喬津打了個絆子,沒說出口,那點好不容易積攢出下的勇氣也像放氣的球,一瞬間就沒了。

    到最終也什么都沒說,男人很快視線收回,又或者說他只是掃了一眼喬津,視線根本就沒有停留。

    轉身離開,“砰”一聲,空間寂寂蕩蕩,只剩下沉悶的關門聲帶著余波赫赫。

    *

    喬津的心情自從郁拂深走后就非常低迷,一連好幾天都悶在座位上做題,話都說的少了。

    “津津,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日料,晚上一起去吃啊! 郁荷真熱情邀約。

    喬津的筆在本子在畫圈圈,默默點頭,反正又去不了,估計還是會被許映還截胡。

    自從上次在咖啡館受到喬津暗戳戳明晃晃的占有宣戰后,男主終于開了點竅,原文中男二和男主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足了,許映還的危機感加強,按照設定,他會在后面幾次喬津和郁荷真的相處中明里暗里的截胡,再加上郁荷真本來就喜歡許映還,于是順水推舟又鴿了好幾次喬津,因此原文中男二喬津對男主越發不滿。

    “怎么了?”郁荷真戳了戳喬津的臉:“不開心嗎?”

    喬津搖了搖頭,打起精神寫題。

    郁荷真坐在喬津旁邊,看著男生寫的滿滿當當的數字,心里是說不處的開心滿足。

    他聽齊宗說,喬津告訴同桌,他想要參加數學競賽,所以才這么拼命的學習。

    郁荷真知道,喬津是想和自己呆在一起。

    得知這個消息,原本因為喬津搬走,和自己變得生疏的不爽感偃旗息鼓,郁荷真最近心情都好了,經常去找喬津。

    “津津,我給你買的學習機收到了嗎?那是最新款,名師講課特別全,還有,伊芙琳新出的巧克力,也一起寄過去了,網購運輸冷藏不知道能不能保證,你收到了,要立刻放冰箱哦!

    喬津一聽到學習機頭就更大了,大佬果真說到做到,竟然真的給他請了私教,一三五數學,二四六物理的,每天放學準時在家里等他,吃完飯,直接連上兩個小時,作業還一大堆,喬津不得已,還得帶到學校來寫,這下,勤學刻苦是不用裝了,非常真實。

    放學后,喬津站在校門口等郁荷真,果真人沒等來,等來的只有一通急匆匆電話。

    “津津,抱歉,我有點急事,今天今天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吃了。”

    “哦!敝,許映還身體不舒服唄。

    “但是餐我已經訂好了,有你最喜歡吃的海鮮飯、鰻魚燒,你去吃,等明天明天在一起去吃別的好吃的,好不好?”

    哪有空啊,現在就得回去了,老師已經在家里等著了。

    喬津嘴里發苦,連和郁荷真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真真,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有什么話明天再說吧。”

    說完,不等回應,喬津就掛了電話,背著書包,有氣無力的往家里走,

    電話那頭,郁荷真看著屏幕,擰著眉,他聽出了喬津聲音里的敷衍,對方并沒有因為被放鴿子而生氣,甚至還有些無所謂,非常平靜。

    郁荷真皺眉更深,心肉一縮,那種和對方有了隔離的感覺突然又席卷而來了,這讓他很不舒服。

    “你好,一共三十八塊五!彼幍甑膯T工將裝好的袋子遞給了郁荷真。

    郁荷真回神接過,緩緩走出藥店,眼睛卻還看著手機里和喬津越來越少的通話記錄,遲遲不動。

    *

    喬津上了整整一周的課外輔導,被摧殘的十分可憐,眼睛里都快沒光了。

    結束和郁荷真的通話后,喬津緊趕慢趕回到家里,老師已經到了,但是往常早就做好的飯今天卻沒做好。

    黃阿姨在廚房接電話,喬津放下書包,走到廚房里,看見了黃阿姨焦急到六神無主的神情。

    “什么車禍?!怎么會這么嚴重啊?!不是有保鏢在嗎?先生怎么還會嚴重到要進搶救室手術?!”

    瞳孔猛地一縮,喬津站在原地晃了晃,耳朵里嗡的一聲。

    怎么回事?是車禍嗎?原文中不是只有一點輕微的皮肉傷嗎?

    怎么現在會嚴重到要搶救呢?

    恍惚中,畫面戰栗,喬津仿佛看見了那天臨走時郁拂深的臉龐,模糊飄渺,被光穿透。

    只剩下一雙眼睛,無波無紋,卻幾乎將喬津釘死。

    *

    據說,郁拂深是在前往會場的路上遭遇了車禍,和一輛急速行駛的酒駕私家車撞上。

    據說,車禍現場慘烈,車頭盡毀,對面司機當場死亡,郁拂深則是失血性休克。

    據說,碎裂的擋風玻璃穿透了他的身體,內臟多處破損,手術了正正九個小時。

    喬津一連幾天沒有辦法安睡,夢里夢外,睜眼閉眼,就是一灘汩汩涌動的血,郁拂深躺在上面,像破碎的畫,不知生死。

    好在,幾天后,又傳來好消息。

    手術非常成功,先生已經醒來,出了重癥監護室

    先生恢復的不錯,可以從北島轉院回來了

    喬津提了幾天的心,終于從高空墜落下來,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面上也有了些神采。

    “喬少爺,先生沒事了,你就別再擔心了,看看這幾天瘦的,臉上肉都沒了,真是難為你這么關心先生!秉S慧英心疼的看著喬津,男生本來圓著的臉,不過幾天就變尖了。

    喬津苦笑了一下,哪里是關心,說白了就是拙劣的愧疚,他明明知道劇情的,可是,卻一個字都沒有提醒對方,冷眼看著對方陷入危機。

    他連一句一路順風都沒說。

    或許就是這些濃烈的愧疚和良心的譴責,以至于郁荷真提出要去看舅舅時,喬津竟然下意識逃避。

    但最后,他還是對郁荷真道:“我也和你一起去!

    郁荷真沒想帶著喬津一起去,他下意識道:“津津,要不你還是”

    “不,我要去,”喬津打斷了郁荷真的話:“我知道郁先生不喜歡我,但是我還是要去,先生給了我住的地方,還給了我一日三餐,他是個很好的人,我得去看看他!

    郁荷真神情復雜的看著喬津,隨后點了點頭。

    郁拂深轉回首京醫院的第三天,郁荷真和喬津去看了他。

    謝管家和整個醫療團隊都在郁氏集團直屬醫院,頂樓的整層樓道安靜無聲,醫護人員有序忙碌著。

    此時距離車禍發生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郁少爺,您的關心已經收到了,但是先生現在還不方便見您,您請回吧!”謝管家一板一眼道。

    郁荷真焦急道:“那舅舅現在身體怎么樣了?病情還嚴重嗎?”

    謝管家道:“郁少爺不要擔心,先生的身體恢復的很好,再靜養一段時間,相信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你自然就能再見到他了!

    郁荷真聽懂了,喬津也聽懂了。

    說白了,就是人挺好的,你倆別再來醫院了。

    郁荷真笑了笑,這種帶著關心體貼的笑掛在他臉上,很招好感:“那就行,舅舅沒事,我們也就放心了,那麻煩謝爺爺一定照顧好舅舅,我們就不打擾了!

    謝默點了點頭:“郁少爺請放心!比缓竽克陀艉烧胬赃叺膯探螂x開。

    等兩人上了電梯,謝默才轉身,向走廊深處最大的那間病房走去。

    輕輕推門進去,謝默視線落在床上,沒有人,忽地一陣大風刮進來,吹的枕邊書頁嘩啦啦的翻飛,尋風望去,打開的窗戶邊站著一個高挺人影,單薄衣角被風絞的蜷曲,露出里面包著白色繃帶的肌理。

    “先生。”謝默往前走了幾步,規勸道:“風大,您才剛剛做完手術!

    郁拂深不說話,謝默也就住了嘴,他站在一旁,看對方伸出手,在風里抓握一把,又虛虛展開,抬起的手臂上還有包著紗布,和皮膚混在一起,都是石膏一樣的白,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

    “先生,剛剛郁小少爺來過了,說要見你,我讓他回去了。”

    男人不為所動,謝默接著道:“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喬少爺!

    風拂過透明指尖,指尖輕顫一下,郁拂深收回手,按在窗檐上,另一只手,則摩挲著撫上手臂,握在紗布包裹的地方。

    時間過的太久,郁拂深已經記不清車禍那天發生的事情了,只記得那天車就停在他面前,后車門被打開,他該像往常一樣坐上去,然后迎來像之前的重復——面對極速行駛過來的車,司機猛打一把方向盤,僥幸險險避過大半,只有車身左側被刮去零件,車輛因為速度過快和猛烈轉彎而側翻,但僥幸,他只蹭去了一點皮。

    但他那天站在車前,遲遲不動。

    郁拂深也曾恣意反其道破壞劇情,可最終呢?而那天,就連天上掠過的那只烏鴉都和之前無數次一樣,報喪了三聲。

    他等了很久,在他這里,沒有一次發生過改變。

    沒意思。

    不知道什么時候,“沒意思”這三個字已經在郁拂深呼吸中伴生了好久,和他長在了一起,撕不下去了。

    “你們不用去了,我自己開車!蹦翘,郁拂深這么說完,接著徑直坐進了駕駛室。

    發車,車輪壓過地面,然后上了那一段事故發生的無人大道,郁拂深打開窗戶,疾風瞬間涌進車廂,直戳瞳孔,男人眼睫絲毫不顫,他沉靜的如一汪已死百年的水。

    一點點的,他踩下油門,直到踩到底。

    兩輛同樣疾速的車輛即將相會,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所以這一次能死嗎?還是會再一次重新來過?

    那天郁拂深冷靜的賭,如同下每個決定都一樣,已經列出了所有可能會發生的結果。

    驀然的,某根神經一錯,像是有序代碼里錯亂的病毒,腦中突然閃過一雙眼睛,只一瞬,快的幾乎抓不住。

    黑白分明,水洗一樣,嵌在蜜色皮膚上。

    “先生。”那眼睛這么說著。

    不到二十米,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劇烈響起,撕破上方整片天空,接著就是一聲巨大碰撞和車輛翻滾的聲音,瞬間,柏油馬路上白煙陣陣,油煙氣四泄。

    事故聲將原本要略過這里的給飛鳥都給驚走了,許久,才歸于平靜。

    這就是那天發生的全部。

    “先生,您的胳膊!”身邊突然傳來謝默的驚叫。

    從回憶里抽身,郁拂深緩緩低頭,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的手指已經深陷進紗布里,傷口再度被戳破,鮮血已經津濕了正片紗布,指尖也是鮮紅,凝著血珠。

    他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

    出了醫院,郁荷真和喬津一起吃中飯。

    點過菜后,郁荷真道:“津津,別擔心,謝爺爺都這么說了,舅舅肯定沒事!

    喬津恍恍惚惚回神,提了熱水,給兩人泡碗筷。

    郁荷真倒是沒想到喬津對郁拂深這么關心,手被熱水燙了都沒反應過來,連忙奪過對方手里的壺。

    “津津,你到底怎么了,是被嚇著了嗎?還是哪里不舒服?”郁荷真伸手想去摸喬津的額頭,喬津側了下臉,下意識躲開了。

    “我沒事!彼艉烧嫘α讼拢骸翱赡芫褪亲罱α,有點累了!

    收回落空的手,郁荷真想起男生是為了參加競賽才這么累的,心里甜蜜的同時又涌起了心疼,不就是一個競賽名次嗎?值得把人累成這個樣子,都瘦了不少,郁家什么沒有,還能買不到一個競賽資格?

    郁荷真打定主意,一定要喬津參加比賽。

    上菜了,郁荷真給喬津夾:“津津,都是你喜歡的菜,多吃點!

    喬津嗯了一聲,扒著碗里的米飯,牙齒碰到不太喜歡的觸感,喬津皺了皺眉,硬咽了下去。

    是山藥。

    抬頭一看,果真,餐桌上有一碟色澤搭配好看的荷塘小炒。

    喬津對這道菜熟悉,他想起來,上一次吃還是在那個小橋流水的私廚里。

    只不過那碟小炒里,沒有山藥,只有板栗。

    山藥被郁拂深換掉了。

    板栗燉的黏牙香甜,是無法讓人拒絕的好滋味,喬津還能回憶起那道菜的味道,可現在舌尖卻滿是苦澀,幾乎要吃不下去。

    將碗里剩下的山藥撥到一邊,喬津一聲不吭,埋頭扒著米飯,速度很快,不過不像是餓的,到像是逼自己吃一樣。

    吃過飯,喬津以學習的名義拒絕了郁荷真的游玩邀請,郁荷真也沒有不開心,反而讓他有任何難題都隨時問自己,喬津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

    回家路上,走過花店,喬津停下腳步,看見擺在門口醒花桶里的花束。

    是五顏六色的玫瑰,花瓣上帶著水珠,嬌艷欲滴,和郁家老宅花房里的那一片玫瑰花圃一樣美。

    郁拂深摘過其中一朵,他應該是喜歡的。

    大太陽曬得后背全濕了都感覺不到,喬津盯著玫瑰花看了好久,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打開手機地圖,快速搜索著什么,接著又攔下出租,馬不停蹄往目的地趕往目的地,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不過自那天之后的好幾天晚上,喬津上完私教課,都要在臥室里忙碌到半夜才睡覺,房門緊閉,只能聽見從里面傳來“酷嗤、酷嗤”的摩擦聲,比學習的時候還要認真刻苦。

    就這樣,一周之后,喬津再一次來到了醫院,這一次他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他誰也沒有打擾,走到郁拂深所在的病區,從書包里掏出一個包扎扭捏的小東西,規規整整的放在郁拂深的病房門口。

    想要敲一下門再跑,又害怕打擾,最終老老實實收回了手,再各方位觀察了一下地上物品的擺放位置,確定可以被看見,這才趁著四下無人,鬼鬼祟祟的離開。

    走廊安靜幽深,是整棟醫院唯一沉睡的存在,掛鐘滴答,偶有醫護經過,都是遠遠繞開這個病區,腳步輕的不能再輕,

    因此還沒有人發現,有一支玫瑰正安靜的開在緊閉的病房門口。

    它的花瓣上沒有帶水珠,有的只是刻刀一筆筆劃過木頭,打磨出來的痕跡。它也沒有花香,更不柔軟。

    但任誰都可以看出來它是一朵紅色玫瑰。

    第 24 章   紫羅蘭送你

    喬津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睡過了半節物理課,手還握著筆,筆記本被畫的亂糟糟的。

    “昨晚睡得不好啊?”同桌剛追完一集番,伸了個懶腰道。

    喬津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他最近都睡得晚,基本要熬到一兩點,白天精力就不太夠用。

    “對了。”同桌摘下耳機,對喬津道:“今天晚上,體育館英泉和實驗一中有籃球比賽,去不去看?”

    喬津打了個哈欠,從包里抽出昨晚私教課老師留的的作業,搖搖頭:“我就不去了,我晚上有事!

    “哦”同桌沒再多說什么,心下卻好奇訝異,視線落在喬津的握筆的手上。

    男生因為在社團里舞刀弄劍的,手并不光滑細致,骨節分明,深色皮膚上有一層薄繭,和其他養尊處優的同齡人明顯不同,但無論怎樣,皮膚總是完好的,可最近不知道為什么,手指、手背竟然受傷了,貼了兩個創可貼,看著更糙了。

    喬津補完筆記,上完最后一堂課,他就飛快收拾好書包,下課鈴一響,頭也不回的沖出教室,看樣子著急的不行。

    同桌慢悠悠的看完最后十幾分鐘的番,才有一下沒一下的整理書包,這個時候,郁荷真過來了。

    他看喬津沒在,先是和許映還說了一會兒話,看上去心情很好,等許映還去洗手間的功夫,才走到喬津的座位邊。

    “津津呢?”他問喬津的同桌。

    同桌發現手機,連忙站起來:“喬津,他一放學就走了,看上去很著急,估計估計是回去學習去了把,他說他最近晚上回去都得學習!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同桌總覺得自己這么說完后,郁小少爺露出一種既心疼又開心的表情。

    郁荷真還想問些什么,許映還就回來了,他又立刻走開,回到許映還身邊,兩人不知道商量著一起干什么,片刻,郁荷真開心的點頭,甚至幫許映還拿了桌上的水杯,許映還也沒有阻攔,兩人結伴一起走了。

    兩人之間的親密,同桌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所以現在是不需要喬津這個備胎了嗎,可憐喬津一直跟在少爺屁股后面,叫東不敢往西的,生怕哪兒沒有舔到位。

    果真,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

    *

    從學校出來后,喬津坐了離臻境反方向的出租,他把書包抱在懷里,報出地址后,拉開鏈子,手伸進去,看著窗景,無意識的撫摸著里面被細心包裹的物品。

    二十分鐘,車停在了郁氏附屬醫院的門口。

    喬津下了車,看著面前的高聳大樓,在臺階處轉了好幾個圈圈,磨蹭了一會兒,等到后脖頸都被曬紅了,進了住院部。

    頂層安靜,診療臺的護士早就將這個隔三岔五就來的小男生記住了,上面沒說要趕,小護士也就裝看不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進去了。

    病房依舊大門緊閉,喬津不敢多停留,從包里掏出了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東西,放在門邊,就想要跑。

    不過這一次,卻被人抓住了,是謝管家。

    喬津站起來的時候,房間的門恰好打開,于是迎面撞上了謝管家。

    “謝爺爺! 喬津尷尬的笑了笑,兩只手交握在一起,精瘦的身子背著大大的書包,明明個子不低,在一米七出頭謝默面前,卻老實如鵪鶉。

    謝默看了眼地上的東西,撿起來,拿在手中一看,依舊是一朵木雕花。

    這一次,是一支紫色郁金香。

    相比于前面的玫瑰、繡球花,今天這朵更精致了一些,還有花蕊,看的出來,雕功在不斷進步,不知道私下練了多久。

    喬津吶吶道:“先生先生聞不了花,我就想給他送一些,雖然是木雕的,但是顏色好看!

    謝默久久無言,半晌才道:“喬少爺,有心了。”

    喬津的手一直捏著書包帶子,并沒有因為謝默的夸獎而表現出開心,整個人都看上去蔫蔫的:“謝爺爺,先生最近恢復的怎么樣了?”

    謝默在郁拂深身邊工作多年,一雙眼睛識人老辣,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但男生的愧疚他看的很清。

    謝默沒了之前面對男生的不近人情,表情和緩道:“先生恢復的很好,最近已經開始處理一些工作了,再休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不要擔心!

    男生耷拉著腦袋點了點頭:“先生沒事就好,謝謝您,打擾你了,那我就先走了!

    片刻,謝默看著手里的花,叫住了男生:“喬少爺要不要看一眼先生?”

    男生黯淡的眼睛瞬間劃過一道流星,他噠噠噠又跑回來:“可以嗎?!”,接著突然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流星飛快落下,整個人重新變得失落:“還是算了吧,先生可能不太想見到我。”

    郁拂深不喜歡他。

    謝默頓了頓:“先生剛注射了點滴,這會兒應該睡著了!

    聽謝默這么說,喬津眼睛重新發亮,他抿了抿唇,片刻后,緩緩點了點頭。

    消毒過后,喬津進入病房,房間很大,家具齊全,如果不是周圍都是或正在使用或休眠的醫療儀器,根本看不出來這是一間病房,但也正是這些儀器,才得以窺見郁拂深剛來醫院時病情的兇險。

    喬津往前走了幾步,停在離病床不近不遠的地方。

    發白的手背上扎著點滴,冰涼透明的液體正在往體內輸送,相比于出差前精壯有力的小臂明顯輕減了一些,手肘關節處還包扎著紗布,黑色稠衣半開著,旁邊醫療機器的貼電極片貼在胸膛,導線是紅色的像是從對方傷口鉆出來的一樣,大口攫取著身體里的血液。

    喬津的心猛地一墜,往后退了一步。

    “確實很兇險!敝x默輕聲道:“隔壁面包車的副后駕上還綁著一根鋼管,雖然僥幸避開了,但是還是從他的肩胛骨穿了過去,血把座位都浸透了!

    喬津臉色比郁拂深的臉色還白,他看著對方被紗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左肩,氣管里像是堵了一團濕棉花,無法呼吸。

    他的視線不敢上移,他不敢看男人的臉,或者說負罪感讓他羞于直視對方。

    他知道會發生什么,但是他沒有告訴郁拂深。

    他也不能告訴郁拂深。

    而他每天送來的花也并沒有讓男人的病痛減輕,也沒有讓自己的罪惡感減少。

    一點用都沒有。

    喬津再也待不下去了,片刻后,他猛地推開門,跑了。

    后面連續幾天,喬津沒有再去過醫院,但他依舊忙碌著,整個人看上去瘦了不少,參加社團活動的時候,還因為走神不小心被高皋打到了肚子上。

    “津津,你沒事吧?”郁荷真過來找喬津,正好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

    “沒事,是我走神了,”喬津朝一邊擔心的高皋擺了擺手:“不疼,你們繼續著!

    拉下郁荷真摸自己肚子手,喬津道:“發生什么事了,突然來找我?”

    郁荷真不滿:“什么意思,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

    論嘴功,喬津從來不是郁荷真的對手,他撓了撓頭,有些無措:“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逗你呢!”郁荷真笑了笑,然后正色道:“我媽知道舅舅生病了,打電話問我情況,結果聽說我就去了一次醫院,特別生氣,把我罵了一頓,讓我今天無論如何去看看舅舅,哎,明明是舅舅不讓我們打擾他的”

    喬津無意識攥了下手,拳擊繃帶裹在刻刀戳破的傷口上,酥麻麻的疼。

    “但是,津津。”郁荷真露出為難的表情:“我今天下午有點事情,實在是走不開,你能不能替我去看一下!

    喬津怔愣片刻,沒說話。

    看著喬津的表情,郁荷真以為對方不愿意,連連保證道:“我已經打聽過了,最近舅舅一直不見客,連姨媽那邊都沒見,你放心去,就在謝管家面前晃悠一下就行,等我一有空了,立刻就去!

    喬津知道,這段時間是原文中郁荷真和許映還拉扯最甜蜜的時期,兩人距離在一起,只差捅破一層窗戶紙,許映還的演出郁荷真更是場場必去,從不拉下,今天就有一場。

    這就是真愛的力量嗎?

    “好!卑肷,喬津看著郁荷真的期待的眼神道:“我去!

    郁荷真露出感激的微笑,說實在的,其實如果不是舅舅閉門不見客,他寧愿再被他媽罵一頓,也不會讓喬津去,但好在舅舅不喜歡喬津。

    看著面前男生毛茸茸的頭發,郁荷真沒忍住摸了摸,雖然之前出現了一點插曲,兩人沒之前那么親密了,但他知道,喬津還是在乎自己的,否則就不會為了和自己一起參加競賽那么努力了,他在喬津心里,還是不可撼動的第一位。

    郁荷真并不想喬津那么顯眼,他不想別人注意到喬津,就算是舅舅,也不可以,他得一直像從前那樣一直一直站在自己身邊。

    *

    社團時間結束后,喬津去了醫院,病區走廊沒什么人,就連謝管家也沒見到。

    奇怪,以往再怎么樣都有醫護人員經過啊,等了一會都沒見到人,喬津想走,想起郁荷真叮囑的話,又不敢走。

    書包袋子勒在肩上,書包里面沉甸甸的,提醒著他里面還裝著東西,在原地裝了三個圈圈,直到頭頂冒汗了,喬津才泄氣一樣,蹲在地上,從包里掏出了一個已經被書本壓的歪七扭八紙包。

    里面抱著的是一支盛開的木紫羅蘭。

    每晚寫完作業已經十一點多,可躺在床上,喬津依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睜眼閉眼,就是男人雙眼緊闔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好像只有做點什么,不對,是、為郁拂深做點什么,心里才不會那么空茫無助。

    于是他只能繼續爬起來坐在桌前,做一支支木頭花,想象著如果對方能收到,會不會露出稍微舒服一點的表情。

    整理了一下外包裝,和前幾次一樣,喬津把紙包放在了病房門口,正起身準備走,突然,額頭被門不輕不重的磕了一下。

    喬津抬頭,這才發現和往常不同,病房的門并沒有緊閉,它只是輕闔著,在喬津蹲下的時候,被里面的風吹開了一道縫隙。

    狹窄的縫隙里透出一點光暈落在地板上,一同出來的,還有一種淡淡的味道。

    是一點冷香。

    喬津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想起夢中頻繁出現的傷口繃帶,以及那幾根搭在床邊透明的指尖。

    心念浮動。

    半響,門縫大了些,光被遮蓋,喬津和他的花一起偷偷擠了進去。

    *房間靜謐,窗戶大開,風鼓進來,吹拂著白色窗簾,那是房間里唯一動態的物品。

    風推著喬津往前走了走,走到唯一的床前。

    郁拂深就在那里。

    喬津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低頭順著對方露在外面的手臂一點點往上看,直到看到對方閉合的雙眼。

    郁拂深睡著了,聽說他最近在注射一種藥品,副作用就是在注射后的一段時間內嗜睡。

    喬津慶幸對方睡著了,要不然,他會愧疚的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現在看來身體應該恢復的差不多了,對方手臂的紗布已經沒了,只剩下色素沉著下的疤痕,在白色的皮膚上尤為明顯,像從火焰中走燎一樣,手背上還有青色針眼,這些痕跡任誰一看都知道他生過病。

    他躺在床上,手無寸鐵,衣著單薄,但閉闔的五官線條凌厲冷硬,傷疤下的肌肉隨著呼吸隱隱搏動,那滿是針眼的右手上雖然沒有帶著黑色的家族印戒,可周身的氣質依舊和戒指一樣冰涼剔涼、深不見底。

    就好像他不是生病,只是睡著了。

    相比上一次,再次見到郁拂深,喬津有了更深一層的感覺,好像郁拂深無論身在什么境地,都不會羸弱無力,大佬永遠都是大佬。

    這么想著,心里的愧疚感稍退一些,喬津準備將花放下就離開。

    紫羅蘭難刻,一朵不好看,五六朵簇擁在一起才像樣,比前面的玫瑰、郁金香難多了,喬津忙活了一周,才打磨出來,勉強能看出紫羅蘭的影子。

    至于為什么要送玫瑰、紫羅蘭、郁金香,不僅僅是因為這些花顏色鮮艷,還因為它們都是郁家玻璃花房栽種的花,喬津做花的時候,老是想起男人在花房里的樣子,像接近什么新事物一樣,慢慢靠近,垂眸觀察,然后再不動聲色的撫弄。

    對方好像并不討厭花。

    應該因為身體原因無法靠近,以至于連家里種的花都無法欣賞,這么一想,喬津手里的刻刀就動了,第一次是玫瑰,后來就是郁金香、紫羅蘭,他把那些玻璃房的花變成木頭的,染上色彩,懷著不可言喻的愧疚送到對方門前。

    他想,大佬或許也會好奇呢?

    萬一他也好奇住在自己家里的花長什么樣子,是什么顏色,好奇那些花開的好不好呢?

    萬一呢?

    將紫羅蘭輕輕放在床頭柜前,擺好,喬津視線抬起,偏離,再偏離。

    然后就對上了枕頭上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的眼睛。

    眼尾深長,瞳孔清明,不見剛醒來的蒙昧,將喬津和他手里的花倒映的非常清晰,某個瞬間,喬津以為自己被投入海里了

    。

    “先先生”反應過來了,喬津還未撤離的手猛地拿起花,飛快藏在身后,腳步混亂向后退了幾步,球鞋踩在木地板上,吱扭吱扭的,空間的安靜瞬間被打破。

    停滯片刻,郁拂深動了,他緩緩掀開被子,坐起來,卻沒下床,而是靠在背枕上,拿過床頭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喬津還是改不了和郁拂深單獨在一起就想跑的沖動。

    “先生,您最近身體怎么樣?我聽聽謝管家說您恢復的不錯”剛剛還熄下去的愧疚,在再次見到郁拂深的時候又卷土重來,喬津嘴巴不受控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說些什么,總之就是想趕緊走。

    “那個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我就先走了!鼻蛞驴毂粏探虼瓿鲇∽樱椭^,余光只瞥見郁拂深看完手機,放在一邊,骨節分明的手指重新搭在被子上,此時一動不動,像最具美感的手部雕塑。

    喬津意識到,對方是真的在聽自己的講話,天啊,他寧愿對方忙自己事,不要搭理他!

    胡亂說完這句話,喬津轉身想逃,卻被男人的聲音叫住。

    “不想上課,所以過來?”郁拂深道,不帶什么情緒。

    時隔一個多月,再次聽到對方的聲音,音色像刻針走過表盤,克制、磁感,淡然,喬津恍惚了一下。

    腳步一頓,走是走不了,喬津對門丑著臉笑了下,半晌,乖乖轉過身,面對著男人。

    “沒有的,就是就是想來看看您”喬津眼睛中滿是誠懇愧疚,想起一會兒要上的課,又心里發澀,唇抿的緊緊的,聲音從縫里擠出來,不清不楚:“還沒到時間呢,我一會兒回去就上課,不會落下的”

    喬津的一只手不自覺扣著褲邊,郁拂深垂眼看見了。

    “手怎么了?”

    喬津還以為對方是問自己背后藏花的手,整個人更緊張了,肌肉繃了繃,不肯說話。

    郁拂深又道:“手上貼的什么?”

    喬津低頭一看,連忙將剩下的那只也藏在了身后,打哈哈道:“沒,就打拳的時候不小心.不小心傷了一下,以前經常這樣的!

    開玩笑,要是讓他知道自己手受傷的原因,不就知道花是自己送的了嗎?喬津不想讓大佬知道自己送過花給他,況且到現在,他也不知道前面那些花郁拂深有沒有看見,讓對方收下他是不敢想的,只會在每一次把花放在門口時,猜想郁拂深會不會看見。

    再說了,郁拂深不喜歡自己,要是知道花是自己送的,或許連看都不想看一眼了。

    “先生!毕胫切┗ê妥约翰徽腥讼矚g的命運,喬津聲音也蔫了:“沒什么事情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郁拂深沒說話,他面前是男生低落的樣子,看不到眼睛,只能看到男生的臉頰和一點鼻尖,臉頰上的肉相比之前少了,蜜色的皮膚上的一點紅痣,因為難過連色彩都暗淡了一些,鼻尖倒還是圓的,泛著潤紅,輕輕抽動著,像牛犢濕潤的鼻子。

    某個瞬間,郁拂深仿佛看見了一只小牛犢站在光禿禿的草地上,一邊含淚咀嚼著嘴巴里最后一點草皮,一邊用嫩紅的鼻子蹭著地面,企圖草地能再賜予自己一點食物。

    垂眸,眼睫動了一下,半響,郁拂深道:“吃了嗎?沒吃的話,就在這里吃飯!

    *

    喬津留了下來。

    他本來以為自己會吃和郁拂深一樣吃病號餐,沒想到謝管家卻為自己單獨準備了一份晚餐,紅燒魚、燒三鮮,還有甜湯,都合喬津胃口,和郁拂聲那一桌青青綠綠的飯縮力晚餐完全不一樣。

    病房是個套間,臥室再往里面走,是個開放式的小餐吧,喬津和郁拂深就坐在那里,各吃各的。

    和喬津的好胃口不同,郁拂深吃的很慢,食欲不強的樣子,喬津好奇,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大佬和病之前給人的感覺有所不同,氣質依舊冷漠、矜貴,但身上隱隱有多了一種感覺。

    眉眼更加冷冽淡然,情緒起伏更少,好像對什么都不在乎,就像就像厭世一樣。

    是生病的原因嗎?

    喬津不懂,他極力配合著郁拂深吃飯節奏,也慢悠悠的,可是看了眼時間后,他不得不加快速度了,風卷云殘一樣,扒著碗里的飯,好像后面有狼攆。

    對上男人的沒有實質意味的目光,喬津停下動作,咽下嘴里的食物,訕笑著解釋:“先生,我我課要來不及了!

    想到自己還沒寫完的作業,喬津嘴角的笑更加苦澀真實:“我我作業還沒寫完呢!

    郁拂深沉默片刻,薄唇張合:“最近課業能跟上嗎?”

    聽見男人這么說,喬津真想哭,可是一想到這些苦都是走劇情必須要的,而且如果自己說實話承認跟不上,那一定和劇情男二刻苦學習的狀態違背,人物肯定OOC。

    喬津只好打落牙齒往嘴巴里咽下,他狠狠扒了一口紅燒肉,想要壓住嘴巴里的澀,可嘴角是下撇的,眼睛是紅的,聲音也是哽咽的

    “先生我可以的,我能跟上!

    郁拂深面無表情的看著男生矛盾的表情,眼神微微轉變,和剛才相比,僅有的溫度褪去一些,變得深晦,波浪翻涌。

    嘴倒是挺硬。

    郁拂深不再說話了。

    喬津頂著對面視線的壓力,更加快速的吃飯,結果自己是吃完了,對面男人的飯才動了一點。

    喬津只好等著,但男人吃飯是真的很慢,不知道為什么,感覺比剛才還要慢。

    喬津實在等不住了,吞了吞喉嚨,斗膽開口:“先生,老師已經來了,那個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您慢慢吃著!

    講真,喬津真的一點都不想回去,私教課的老師比學校里的老師還兇,他作業沒寫完,還不知道要被怎么罰,何況他還遲到了。

    男人看了喬津一眼,沒什么情緒,也什么都沒說,擺了擺手。

    喬津松了一口氣,匆匆起身告別后,飛快走了,步子急的好像前有狼后有虎。

    房間又重新歸于安靜,此時,天色已經暗下,酒紅色的夕陽落在窗前,昏紅色的光從窗沿爬進來,落在沒開燈的地板上,房間一邊明,一邊暗。

    郁拂深恰好坐在暗處,任誰也無法看清他的臉,片刻,只聽到筷子輕輕落在碗碟上,一抹比夜色還濃的陰影從椅子上起來,向吧臺對面走去。

    赤腳踩在光與暗的交界線上,光斑一觸碰到赤裸的腳背和鼓脹有力肌腱就急速褪去,直到腳步停在喬津剛剛坐過的椅子上。

    手指先于最后一抹赤紅云光碰上落在椅子上的包裹,郁拂深拿起,緩緩拆開,一朵開的正好的紫羅蘭就落在了他的掌心。

    男人收斂眉眼,昏暗中看著手里的木花,指尖貼在枝干上,粗糙的木質感劃過男人的指紋,他動了動指,不動聲色的摩挲。

    正在這個時候,謝管家進來了,男人不理,目光長久停留在花瓣上。

    “先生,小喬少爺已經送走了。”

    男人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半晌,從頭到尾的看夠了,他才走到床頭,拉開第一層抽屜,將手里的花放了進去,然后才緩緩合上。

    余光中,謝默從那一道抽屜縫里看見了一抹紅、一抹藍、一抹紫,是之前幾朵,都沒少。

    謝默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

    “先生,還有一件事是從郁少爺學校那邊傳過來的!敝x默繼續道,說起來,這個消息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先生以前應該是連聽都沒興趣,更不在意的,但是現在,謝默的第六感告訴他,必須要匯報。

    “郁小少爺私下里向學校要了個數學競賽的名額,不知道給誰!

    謝默說完,男人貼著抽屜把手的指尖一頓,黑暗中,他緩緩抬頭。

    第 25 章   情緒波動

    郁荷真最近心情不錯。

    周末的時候他和許映還一起去了外地某個剛開沒多久的獨家山莊避暑,當然郁荷真還叫了其他人,以防許映還有顧慮不肯去。

    當天,一群人嗨到凌晨,并且還喝了一些酒,一群二代們非常放肆,快要結束的時候,郁荷真酒杯里還剩一些透明的酒液。

    一群好事的不讓他走,非讓他喝完,郁荷真不想動,正準備拒絕,沒想到一旁的許映還把剩下的酒倒進自己的杯子里不聲不響替他喝了,郁荷真知道對方是著急走,剛剛對方一直在看手表。

    身邊一片放肆的起哄聲,郁荷真一個眼神過去,起哄聲自動消了,曖昧瞬間消散。

    其實本來也沒什么曖昧的,幫忙喝個酒而已,齊宗也替他喝過,還用的是一個杯子,不過好像就是從那一天開始,他單方面覺得和許映之間變得更親近了。

    但面上,還和以前一樣朦朧模糊,郁荷真覺得這樣的關系很舒服,他不迎合,也不拒絕。

    就這樣,他和許映還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現在要是再問洛圖的學生,誰和郁荷真走的近,以前,他們或許會說是喬津,但現在,有不少人會說是許映還。

    六月初,洛圖公學的期末考試如期而至,考試結束后,競賽名單就隨之公布,郁荷真能想象道喬津要是知道自己進入競賽時會有多快樂,自從上次許映還、喬津和他三個人一起自習后,郁荷真對于喬津和許映還在同一時空下相處好像沒有那么抵觸了,反正那兩人相處的時候,他自己也在,應該不會出現什么多余的問題。

    郁荷真的如意算牌打的很好,直到老師在全班面前公布這次競賽的人選。

    有自己、也有許映還,但就是沒有喬津。

    郁荷真不信,先是翻了學校官網,一條條對下去,確定沒有后,一通電話直接打給了自己的生活助理。

    郁荷真的生活助理是他媽媽出國前留給郁荷真的,但因為郁荷真住在郁宅,這就多了一些生活助理不太方便插手的事情,他在郁荷真那里的使用程度大大降低,最近小少爺下達的為數不多的命令之一,就是想辦法空一個競賽名額出來。

    這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只需要一通打給學校的電話,比起小少爺之前那些天方夜譚的要求,生活助理覺得無比輕松。

    可偏偏就是這么一個要求,三天后,收到了校長親自打過來的拒絕。

    寥寥幾句,生活助理就從對方輕松大膽的拒絕中聽出了學校有恃無恐的原因。

    郁先生知道了這件事,他那邊沒有說可以。

    沒人再敢給郁小少爺行方便。

    生活助理猜測是不是郁小少爺做錯了什么事情,惹郁先生生氣,要不然,那么個不沾風塵的大佛,日理萬機的,哪有空管小孩子的小打小鬧。

    斟酌再三,他將情況匯報給郁小少爺,話落,聽筒那頭傳來很重很重的呼吸,過了大概五六秒的樣子,在生活助理頭皮發麻的時候,那頭電話陡然掛斷了。

    生活助理知道,郁小少爺生氣了。

    *

    郁荷真那頭發生的事情,喬津一概不知,他最近心情也終于放晴了,不知道為什么,從郁拂深那里回來后,沒過幾天,自己的私教課就停了,再也沒有多的寫不完的作業,也沒有一到家就等候在客廳的老師了。

    喬津又恢復了放學后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的生活,再加上郁拂深還沒從醫院回來,喬津就更放肆了,像是要抓緊一切郁拂深回來之前的時間,打游戲到凌晨。

    當然,劇情方面,也在有序推進,原文中這個主角攻受越來越親密,只差一層窗戶紙的時間段,男二喬津和主角攻之間的矛盾也更加激烈,繼運動會的使壞、三人自習中讓主角攻吃醋之后,緊接著就是社團場地之爭。

    洛圖公學的教學理念并不是烏托邦式的,相反的,在某些方面是類社會的現實,這也是這里畢業生兩極化的原因,精英的特別理智成熟,吊車尾的則一直吊下去,反正有家族托底。

    而洛圖的現實其中一點就體現在社團的場地、設備、資金獎補上,入團人數越多、收獲的榮譽越多,學校給予的關注和利好傾斜也就越多

    而喬津和許映還的矛盾就是暑期的社團訓練中,樂團看中了武術社現有的場地,你說看中就看中吧,給你讓還不行,還要被樂團的人說些瞧不起的話,這誰能忍得了,兩個社團矛盾加劇,而這矛盾也最終變成了喬津和許映還的矛盾。

    因為許映還是樂團的副社長,這個更換場地的提案就是他提出來的。

    當然,武術社對于自己社團青黃不接、勢單力薄的現狀也不是不清楚,喬津高皋四個人也都在想辦法,參加校慶等校內外比賽就是他們打開知名度,增加新生吸引力,獲得榮譽的重要途徑。

    原文中,社團矛盾之前就有這樣的鋪墊,男二喬津為了社團,去參加校外的武術比賽。

    很快現實中,高皋在某天就給喬津分享了一個xx杯青年武術比賽的報名鏈接,他們四個人都報了名,喬津心態平和,武術功底又好,四人結伴參加了初賽和復賽,然后都通過,打進了復賽。

    喬津對當前的劇情推進度非常滿意,周六周日按時去參加社團訓練,其他時候輕輕松松的躺平,反正比賽就是個流程,小說只提了一筆的事情,喬津也沒打算在決賽拿名次,準備到時候挨一拳就倒下。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眼見這暑假即將來臨,本來該是好好玩的時候,喬津心里卻還記掛著什么

    臻境一如既往的安靜,一連幾天社團訓練回來,喬津都有意無意往那個緊閉著門的臥室瞅瞅,還是沒光從里面透出來。

    周五的時候,結束訓練,喬津蹲在廚房幫黃慧英剝蒜,黃慧英往盆里倒面粉,皺著眉頭,面露擔憂。

    “哎呀,先生這一病時間怎么這么長,一直不回來!

    喬津把一顆扒干凈的丟進碗里,回憶起前幾個禮拜他從醫院離開時,謝管家說的話,他告訴喬津,郁拂深恢復的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回家,可事實證明,情況好像不是他說的那樣。

    “我聽老宅那邊說,先生身體老是過敏!秉S慧英取了一塊黃油開始揉面:“是不是情緒不太好啊,我有個外甥也是這樣,情緒不好,身體就出毛病,胃老疼!

    喬津忽然想起現實世界里也是這樣,因為父母意外早亡,剛上初中獨立生活的他整整三年覺得天是陰的,胃口很差,情緒很不好。

    記得上次見郁拂深的時候,先生的臉上就沒什么血色,胃口感覺也不大,那個時候,對方身上好像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他情緒不好嗎?

    喬津扒蒜的速度慢了下來。

    一頓晚飯,喬津只吃了平常一半的量就飽了,從餐凳上退下來的時候,他看了一眼主位,空蕩蕩黑沉沉一個椅子。

    周六早上,喬津依舊按時去社團,決賽馬上就要到了,他們四個人抓緊時間做對抗訓練,等結束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

    “吃什么?”從浴室出來,高皋擦著頭發問剩下三個人。

    “披薩!”

    “烤魚!”

    高皋不理他們,關上柜門:“喬子,你呢?”

    喬津想事情,高皋又問了一遍,他才反應過來,頓了頓,他道:“我就不去了,我還有事情,一會得走,你們吃吧!”

    看著喬津心不在焉的樣子,旁邊三個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現在學校里誰不知道,郁小少爺現在不帶他玩了,老是跟那個新來的轉校生黏在一起,而且看上去郁小少爺還是比較舔的那個,學校里奚落喬津的人不少。

    這不是打喬津的臉嘛!

    “津子!备吒迶r住喬津的胳膊:“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你別在意,你和郁少爺那么多年的交情,那個叫什么許映還的,肯定比不過!

    “對啊,小喬兒!绷炗⒆呓,揚著艷氣的眉,咬牙道:“那姓許的就是個不入流狐貍精,以色事人焉能長久,相信我,他猖狂不了幾天!

    看著面前和;ㄦ敲赖囊粡埬,喬津不知道說什么好,就連關凱都一臉緊張的拉住喬津的手點頭。

    喬津無奈笑道:“你們在胡想什么,荷真想和什么人交朋友是他的自由,就算我是他兄弟,也不能干涉他啊!”

    “那我看你最近老是走神的!绷炗⑧洁斓。

    喬津一噎,他走神可不是因為郁荷真,腦海里自不覺想起醫院,喬津嘆了口氣。

    三人見喬津沒什么,又興高采烈的商量吃什么,然后收拾好東西,和喬津在校門口分別。

    喬津沒有立刻走,在原地站了幾分鐘,深深抿了下唇,像做了什么決定一樣,攔下一輛出租。

    “師傅,去郁氏附屬醫院。”

    *

    站在門口,喬津敲門的手舉起又放下,在門口轉圈圈。

    最后,還是被謝管家的撞見的。

    “謝爺爺,我想問一下,郁先生”喬津話還沒說完,謝管家就走到喬津前面,輕輕推開了病房里的門,他沒有直接進去,而是轉頭,示意喬津。

    喬津猶豫片刻,只好跟了進去。

    郁拂深沒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時候,病房里加了一張辦公桌,郁拂深正坐在那里拿著平板看,旁邊還站著二助,二助手里還抱著一小摞文件。

    郁拂深身上穿的不是上次喬津見到的稠質睡衣,而是一件薄款私定休閑白衫,下面是黑色褲子,從衣著上看,和在病床上相比精神很多了。

    但是臉色卻不太好,皮膚像是從光里透出來一樣,整個眉目淡漠的幾乎無處著落、他看著平板上的文件,眼珠幾乎不動,眼睫如鴉羽一樣,整個人深晦縹緲。

    察覺有人來了,郁拂深抬起頭。

    喬津盯著男人,仔細打量,四個人所在的空間里沒有一點聲響。

    片刻,喬津卡了下磕,腦子一抽,突然道:“先生,你想不想去看我打武術比賽?”

    旁邊站著的二助和謝默直接屏息,喬津則緊張等待對面男人的反應。

    確實有所回應。

    聽見喬津冷不丁的邀請,郁拂深的眉眼很輕的、很快的擰了一下,終于,有生動的表情著落在他臉上。

    第 26 章   心火

    沒人吭聲,喬津也沒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多么不可思議的話。

    他撓了撓頭,抿著唇,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要邀請郁拂深來看他的比賽,但既然話都說出口了,喬津也不想收回。

    以為男人沒聽清,喬津又重復了一遍:“先生,我們社團報名了武術比賽,已經進去決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除了郁拂深和喬津,房間里的其他兩人眼觀鼻鼻觀心,全當自己不存在。

    郁拂深的黑色平板放在桌子上,發出不輕不重的悶響,白色指尖落在桌面的陰影上,一動不動。

    “為什么要我去?”半晌,男人道。

    郁拂深的問題難住了喬津,他苦惱皺眉,認真思考,上一次再加上這一次,郁拂深身上那種淡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氣質,讓喬津不是很舒服,他覺得黃阿姨說的對,郁大佬好像就是不太開心。

    不開心,就要多出去轉轉,做點事情分散注意力,于是,他腦袋一抽,想出了這個主意。

    站在一旁的謝默身體沒動,心思浮動,他記得很清楚,上一次自喬少爺來過之后,先生就把私教課取消了,所以先生現在是在逗喬少爺嗎?

    男人面容冷淡,氣質和往常一樣,但細細看,眉目舒展平和,輪廓緩和。

    此時,郁拂深剛剛結束完一場線上會議,看著那頭下屬們傳來的工作匯報和堵點,透明的鏡片是大片大片一閃而過的數字。

    “先生!敝x默道:“郁少爺來了,說想要見您!

    *

    可被對方黢黑的眼睛盯著,喬津也說不出什么理由,只能撓著頭,回避問題,磕磕絆絆的嘟囔:“就是就是想讓您去看看嘛”

    壓住心火,郁荷真進入正題:“舅舅,最近我們有一場數學競賽要參加,我入選了!

    然而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

    他新游戲才剛到啊!

    喬津睜大了眼睛,一下子就急了,花容失色:“啊!不是說”不是說以后都不來了嗎?。

    “那還要再補課嗎?”

    心火燃燒,想起那張沒有喬津的入賽名單,耐心更是加速消逝,不知道用了很大的力氣,郁荷真才忍住起身,破門而入的沖動。

    喬津沒能等到郁拂深的回答,逆著光直視對方的眼睛,又什么都看不清,讓他有些發暈。

    反正競賽的劇情點已經結束了,他也用不著再偽裝刻苦了,再讓他算那些題,還不如直接去跳河。

    對方遲遲不說話,郁荷真身體繃緊。

    男生面容正經,袒露表現自己為郁家考慮的良苦用心,只是兩顆精亮的眼睛卻遮不住狡黠,配著一身蜜色皮膚,像是山里剛開智的精怪,活氣十足。

    “競賽呢,結果出來了嗎?”郁拂深道。

    看來,心情不錯。

    謝默明了:“好的,我讓他在外面等著!

    喬津最終還留在了郁拂深這里吃飯,他滿心以為還要補課,過不了幾天好日子了,整個人都喪喪的,什么胃口都沒有,連最愛的松鼠魚、紅燒肉都沒辦法讓他提起興趣,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

    反觀郁拂深,相比上一次在病房一起吃飯,胃口好了很多,竟然還嘗了幾口紅燒肉、松鼠魚,面色平常的仿佛看不到喬津的幽怨。

    手指落在屏幕上,卻遲遲沒點開下一頁,屏幕的幽藍浸透眸底。

    郁拂深沒吭聲,緩緩翻完手里的文件,才抬頭看了眼謝默。

    對于郁拂深的冷淡,郁荷真其實早已習慣,之前喬津還在郁宅的時候,自己和郁拂深的相處,表面看上去是一對和睦的長晚輩,實際上多數說話的都是自己,郁拂深很少搭理他,那個時候的郁荷真沒什么感覺,畢竟他的目的也不單純,他來郁宅本來就是為了討好郁拂深的。

    太可怕。

    這已經是住院以來,少有的好情緒了,當然并不是郁拂深隨意發脾氣或者情緒可以被人看透,實在是因為謝默在男人身邊待了近二十年,太熟悉了。

    男人開始處理自喬津來了后一直沒動的工作,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等夜幕徹底降臨,謝默進來了。

    郁拂深面容冷淡,瞳色一如往常深邃幽深,窗外的光從他身后小心繞過,不敢沾染一點衣角。

    但最近,尤其是今天,男人身上這樣的感覺消散了很多。

    喬津使勁睜了睜眼睛,心里嘟囔哪壺不開提哪壺,經過他這么長時間的努力,期末分數也就比期中考試多了十幾分,分數乘以三才堪堪夠得上競賽的邊,怎么可能進的了。

    “我期末成績不太好,沒沒資格參加競賽!

    不過他可不會耿直的直接說是因為你心情不好,才想邀請你的,自己算什么人,還敢妄自“揣測君心”,搞不好大佬會更生氣。

    *

    以至于很多次,謝默都感覺下一秒男人就要松開手,脫離這個世界了。

    迎上郁拂深好整以暇的目光,喬津繼續找借口:“哎,主要是經過這么一次考試,我發現我的學習方式還是更適合學校的大班教學,私教不太適合我,我覺得就沒必要再浪費錢了,您說是吧,先生?”

    “舅舅”郁荷真溫和道:“好長時間沒來看望您,不知道您最近身體恢復的怎么樣?”

    吃完飯,喬津心里記掛著自己玩不了幾天的游戲機,著急要走,郁拂深也沒攔,任他急吼吼的走了。

    郁拂深淡淡嗯了一聲,并不搭腔。

    男生枯萎的表情被郁拂深盡收眼底,指尖活動,他重新打開平板。

    “不用了!”喬津連忙打斷,意識到自己反應太激烈,他倉促調整了一下猙獰的表情,盡量溫和道:“郁先生,我覺得就沒這個必要了吧。”

    然后給了同樣在門外守著的謝默,一個幾近克制扭曲的乖巧微笑。

    腦袋輕嗡一下,陳子非飛快直視前方,什么都不敢好奇了。

    “這么看來,還是需要課后再夯實”

    謝默的目光落在中間喬津的臉上,一張苦瓜倒霉樣,但偏偏是這么個模樣,占盡少年的活氣,豐富萬千,又誠摯萬千,就像那一朵朵粗糙但色彩大膽的木花,其實更適合在野外肆意的迎風生長。

    饒是專業如謝默,也抵抗不住好奇心,不動聲色的抬頭,悄悄看了眼郁拂深。

    有點像撒嬌。

    喬津沒懂郁拂深的意思,私教課不是已經結束了嗎?老師已經好幾天沒來了。

    郁荷真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來時才堪堪偽裝起來的好性情,像打破的面具碎片,隨著時間一點點掉落。

    郁荷真并沒有頭腦一熱直接問郁拂深為什么要擋回喬津的名額,那實在太蠢了。

    旁邊的二助陳子非實在沒忍住,偷覷了對面喬津一眼,眼中飛快閃過震驚,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對著郁先生這么說話的人。

    晴天霹靂的噩耗讓喬津一下子忘記維持劇情需要的刻苦人設,整個人都非常崩潰,連眉尾張揚的燕子尾巴都驚慌失措的耷拉下來。

    可是,謝默盯著那個緊閉的抽屜,半晌,收回視線,默默低頭。

    郁荷真的微笑維持的很好,他繼續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都擔心著舅舅的身體,可是又不敢打擾舅舅休養,今天看您平安無事,我也放心了!

    郁拂深平常情緒波動不多,但是每次因為身體原因生病住院,心情總是不晴朗,身上總是縈繞著一種淡淡的厭惡,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興趣,看什么都像過眼云煙。

    觀察著郁拂深淡然的表情,郁荷真企圖從里面看出什么:“但是復賽的地方在榮城,一共要在那里待三天,我我不想一個人去,所以想要喬津陪陪我!

    但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他卻特別焦躁惱怒。

    郁拂深道:“數學老師最近家里有事請假了,物理老師恰好生病,不過這幾天他們就能回來繼續工作了!

    此時光斑移動,喬津終于再次看清郁拂深的面容,神情看不出生氣還是不生氣。

    被允許進去的時候,郁荷真沒有立刻起身,他花了一些時間整理自己的表情,確定平常的那張體貼溫和的笑臉掛上去后,才進去。

    不會又要補課吧?!

    喬津蔫了,哭喪著臉,眼里的小星星落下,一點光都沒了。

    “適合大班,還學成這個樣子?”郁拂深聲線平冷。

    陳子非的余光也不敢落在男人臉上,只在喬津說完后,偷偷掃了一眼男人的手,指尖還落在黑色陰影里,卻沒那么透白了,因為按壓,指尖擠出血絲,殷紅一片,指節緊繃露出皮下的青色經脈,像是在戰栗又像是正常流動。

    半晌,郁拂深終于想起房間里還站了一個人,他翻著文件,淡淡道:“還可以。”

    在忐忑不安的試探中,他看見對面的男人終于肯抬頭,面容冷淡,目光落下,睥睨一般。

    對方道:“不是有姓許的那個男生陪著你嗎?”語氣平靜的不是疑問,是陳述。

    瞬間,郁荷真的瞳孔幾乎凝成一根針。

    第 27 章   汗津津

    郁荷真身體猛地繃緊,大腦嗡鳴,后背發麻。

    他張張嘴,下意識就想質問男人為什么會知道,可唇剛開啟,郁荷真就立刻冷靜下來,他強迫自己理智,大腦飛速降溫,甚至為自己下意識的沖動驚了一身冷汗。

    郁拂深是誰,自己待在他身邊,什么動向他不能知道?不該知道?

    “舅舅,您誤會了,我和他就是普通同學!碑吘鼓贻p,雖然性子比同齡人已經沉穩很多,但對上郁拂深,還是急躁露出馬腳。

    郁拂深懶得和他掰扯,直接道:“我聽人說,你上周一連好幾天凌晨回來,都是跟他在一起?”

    郁荷真的心顫了一下,是真的,上一周許映還過生日,再加上演出什么的,所以好幾個晚上,一群人或兩個人都待到很晚才散。

    空氣凝滯,粘在郁荷真的皮膚上,潮膩膩的,自己親舅舅的手段是怎么樣的,他早就有所耳聞,這是郁家人刻在骨子里的淡漠和狠厲,他也有,但和男人比,他差的簡直太遠了。

    半晌,郁荷真再也無法保持直視郁拂深的動作,緩緩的垂下了脖頸:“舅舅!,他的聲音很悶,懇求一樣,一字一句道:“您誤會了。”

    郁拂深是在喬津比賽前的第四天晚上回到臻境的,他不是從醫院回來的,而是從公司回來的,他早上出院直接去了公司,處理工作到深夜。

    聞雞起舞的態度比起數學競賽那個時候真實太多了。

    接著一個人影飛速沖進視野中,一個高跳輕輕落在地板中央,左腳先落地,輕輕一點,然后全身力量壓下,形成一個飽滿的仆步,手掌臂膀則大大張開,很有氣勢的動作。

    郁拂深并沒有說什么,可能是剛剛那團頭腦中的交戰真的讓郁荷真眼前發暈,一時間,郁荷真竟然看不清郁拂深的臉。

    郁拂深盡收眼底,不動聲色的看面前男生頻繁眨眼,鬢角的汗珠子往下滾,順著他略微豐腴的臉肉一直滾到下巴邊沿,看他因緊張、因劇烈運動后起伏的胸膛,以及從寬松的領口露出兩節窄窄的鎖骨,透著刷了層蜜的肌理,像呼吸的小山脈。

    說不上的感覺,郁拂深嗅到了,被包圍了,沒覺得不舒服,甚至走近了一些。

    *

    這次競賽的全程是武術套路錦標賽,參賽項目一共分為拳術和器械兩類,而這兩類下面又各自包含了特別多小項,什么形意拳、八卦掌、通臂拳、南刀、醉劍等等。

    不過眼睛和剛剛不一樣了。

    郁拂深指尖動了一瞬。

    潮熱的青草氣息伴隨淡淡的汗味若有似無,然后漸漸同一股不染塵的冷香混在一起,生發出一種略顯奇異的氣味。

    喬津和高皋他們扒了扒歷屆的比賽視頻,又和社團老師商量參考了很久,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整合出一套長拳套路,然后馬不停蹄的進入了瘋狂的賽前突擊階段。

    郁拂深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不過正是因為低著頭,他錯過了對面郁拂深那難得一現的隱晦表情,但旁邊的謝默捕捉到了。

    男人幽深的瞳孔中有一抹晦暗被飛快吞噬,謝默仔細辨認,那是帶著冷意的譏諷。

    他做好選擇了。

    “先生,您出院了!眴探驔]話找話,匆匆站起來,若無其事的把手背在身后。

    他在乎面子,不想讓男人看見自己為了個比賽緊緊張張,喬津試圖想要營造起自己不怎么努力就能在比賽的時候大放異彩的形象。

    于是,很快的,郁荷真抬頭,輕輕的、緩緩的,面容得體的對郁拂深道:“舅舅,是我太不懂事了,下次不會了,今天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您了!

    多稀奇。

    他只是有一絲絲不安,苗頭一樣,很快就消淡了。

    男生陡然動了,動作快速轉換,估計是要收尾,整個步伐更加凌厲,衣角隨著動作在空中劃出好看灑脫的線條,男生向前躍了幾步,起勢的步子都已經邁好,緊接著一掌劈出去,突然男生背影輕輕一頓。

    郁拂深的聲音始終淡淡的,但給人一種很重很冷的感覺:“不過,你有什么資本在我這里討價還價?”

    *

    套路賽其實就是選手從動作庫中選擇固定武術動作,從難度表中選取動作難度,然后再編排成整套路演項目。

    進家門的時候,客廳的燈是關著的,但房間里并不黑,有光從客廳右側投過來,是陽臺的燈還開著。

    喬津沒想到郁拂深會在這個時間回來,隨著比賽時間的逼近,一想到他邀請郁拂深的話,喬津更加臨陣磨槍、點燈熬油,將練武攤擺到了家里,幸虧樓下沒住人,要不然早上來找他算賬。

    郁荷真沒話說了,他思考了三秒,是很短的三秒,又是很長的三秒,喬津的臉和許映還的身影和聲音全部爭先恐后的擠入大腦,扭曲在一起,相互搏斗又相互融合,混亂成一團,讓郁荷真發暈。

    郁荷真早知道的,他這個舅舅也從來都是六親不認,聽他媽說早些年集團里的那些老頑固們,甭管你在集團里養了多少心腹,持了多少股份,過年喊一聲大伯,還沒出十五,該清理的也都清理了,郁家老宅樓梯的扶手上至今一道裂痕,據說是上一個被清理出去的暈倒砸裂的,可見慘狀。

    但是吧,他心虛時小動作就特別多,什么眼神飄忽、抿唇、深呼吸等等,在他臉上豐富的不得了。

    于是喬津每天放學回家的時間都變得很晚,起的又很早,他不想打攪黃阿姨休息,開始黃阿姨還每天早起給他做早飯,后來聽喬津說這樣很不好意思后,也不想讓孩子有負擔,于是提前一晚將早飯做好放在冰箱里,讓喬津自己熱,但喬津有時候著急走,還會忘記吃。

    但郁荷真的事是什么事,不就是一個曖昧對象外加一個競賽名次的事嗎?簡直小的不能再小,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舅舅原來這么關心自己,簡直事無巨細。

    為什么?只因為自己姓郁嗎?郁荷真不信,可深究原因,到底是為什么,他又實在想不通。

    男人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距離很近,喬津的手也感受不到痛了,但還是沒回過神。他懵懵的抬頭,張了張嘴巴低聲喃了一句先生。

    是郁拂深,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回來了。

    陽臺和客廳之間是通鋪的,陽臺里沒擺什么東西,空間很大,郁拂深走過去,從陽臺傳來的踢踏動靜越來越清晰。

    *

    傻子都知道怎么選。

    “我對你的這些小情小愛不感興趣!蹦腥似鹕恚挪嚼@到桌前,然后站定,他的影子就那么深深的拓印在地上,和他的身體連在一起,像高聳的遮蓋天日的塔,永遠不會倒。

    “怎么了?”喬津正忙著捶拳頭的功夫,忽然聽見身后的聲音,扭身抬頭,有人從黑暗中走過來。

    果真,郁拂深看著那顆露出來的瞳孔,在昏暗中亮極了,有火苗在里面不知疲倦的燒著,靜謐的氣勢洶洶,月光將根根睫毛照的清晰,黑簇簇的,毛絨絨的,和主人一樣一動不動,唇則抿著,很用力卻也是很柔軟的質地,月光在上面輕輕抹過一層,留下淡淡的瑩潤。

    喬津擅長拳術、會的拳法很多,所以他在報名時就隨便選擇了個長拳,但現在喬津有點后悔,如果知道郁拂深有可能看,他應該選擇查拳的,他把更擅長那個,但后悔沒用,喬津只好趕緊排練路演的套路。

    郁拂深嗯了一聲,低眸看著男生揚起的臉,這次看全了,連對方眼皮上的細汗和額上毛絨絨的發際線都看清了,像圓溜溜的奇異果,鮮活又輕靈。

    只感覺面前的男人的臉像是被一層霧隔著,霧對面是什么,是什么表情,心里是什么樣子,郁荷真一概不知。

    男生背對著他,沒有察覺到什么,身上穿著短袖短褲的睡衣,腳上踩著一個半舊不新的黑布鞋,一個動作定了片刻,男生又動了,身體左轉,拳變掌,向左邊沖出,力道很大,似乎能聽見破風的聲音,接著左腿屈膝提起來,視線定格在右手,是個極漂亮的金雞獨立。

    郁拂深瞬間察覺到什么,正想開口,就聽見男生低低呼痛一聲,這個身體像被碰到的含羞草,快速蜷縮在一起,剛剛還大殺四方的氣氛瞬間消散。

    郁拂深的視線落在男生的側臉上,幾乎不用看,就知道現在他的眼睛有多亮。

    郁拂深無聲向前走了幾步,視線不動。

    但郁拂深的話,他聽懂了,就是不能既要又要,競賽名額和許映還只能選一個。

    不得不這么說,不得不低頭。

    郁拂深可能要來看比賽,喬津不得不好好開始訓練,他可不想在大佬面前丟人。

    圓形又微微下垂的眼型,總給人一種老實又很好欺弄的感覺,明明剛剛還晶亮的眼睛,此時有了氤氳的淡紅,瞳孔被湖水洗過一樣,剔透、干凈、柔軟、濕潤,一簇簇的眼睫是湖邊茂密好動的小草。

    然后的很快的那些雜亂全部寂滅,這是個很簡單不過的選擇,一次競賽機會,以后還會有的,怎么能和許映還比呢。

    黑襯衫、西裝褲,手臂露在外面,月光從上面淡色疤痕匆匆劃過。

    “什么時候比賽?”他問。

    聽到對方這么問,喬津心跳飛快:“嗯,下周三的早上!

    喬津舔了下唇,昏暗中,唇色更加豐潤發亮,像是用來涂抹他皮膚的那層蜜,男人盯著他的五官,喬津絲毫不覺。

    第 28 章   先生的安慰

    “先生,您您會來嗎?”喬津問道。

    男人反問道:“你很希望我來?”

    喬津卡殼,其實到現在為止,他對郁拂深都是敬畏大于親近,能不接觸就不接觸,當時自己腦子一熱提這么個邀請,也是覺得大佬好像不是很開心,不過,今天一見,人依舊如高山冷雪,氣勢如虹,估計不需要自己那點沒用的小提議,早就恢復如常了。

    而且大佬多忙啊,所以如果有事來不了,喬津也不會有什么感覺,自己這小朋友打架的比賽,估計在他眼里芝麻大都算不上。

    但該說的場面話,還是得說到位:“當然希望先生可以來了,您來了,我心里也有底氣了!

    喬津樂呵呵的哈哈兩聲,聲音越來越小,他看著男人的眼睛,總覺得被X光盯著,小心思無處遁形,尤其是撒謊心虛的時候。

    男人還是沒說自己到底去不去看,直到喬津被盯的滿頭大汗后,才默默收回視線,留下一句不早了,休息吧,施施然離開了。

    隔天,沈特助帶給喬津一個消息,比賽那天郁拂深有個跨國談判,來不了了,讓喬少爺好好發揮,不要緊張。

    ——到了。

    喬津沒懂:“氣什么?”

    十分鐘,他動都沒動一下。

    沈琦在男人臉上捕捉出一種幾乎沒怎么見過的神情,短暫的震驚過后,郁拂深的面容漸漸有了變化,眼還是那雙眼、眉還是那對眉,可就是莫名軟和下來了,棱角生動,像凍冰開始滴水,像湖泊綻的漣漪,總之就是暖了,就是軟了,就是變了。

    “氣我那天丟一個人在醫院去看舅舅!庇艉烧嬷匦抡伊私杩。

    喬津一動不動,瞳孔默默地震,心里鼓起一個個吹了又破的泡泡。

    喬津抽的號碼偏后,坐在候場區,有幸觀摩到上面兩個牛逼武校的高手對決。

    所以到底,誰在上?誰在下?

    “那個就是玉林武校的嗎?個子都好高啊,聽說上一屆和上上屆的冠軍都是他們那里出的,太牛了!

    喬津來不及疑惑,看著原本空曠的客廳,瞬間被擺的滿當,不止有書包,還有睡衣、和一些外穿的衣物。

    前幾天,郁荷真把許映還介紹給自己朋友認識,雖然表面說都是玩的好的朋友,但在坐的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郁少爺的心思,畢竟兩人待在一起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過,看著兩人差不多高的身高以及飽滿的肌肉組織,一個高冷像直男一個是傲嬌笑面虎,都不像是屈居人下的樣子。

    檢查了一下,因為傷口在側面東西也掉掉不出來,不影響使用,于是就又背上了。

    緩緩收式結束,鞠躬后,喬津喘著粗氣,到后分區等候,一邊擦拭過頭頂的汗,喬津一邊緊緊盯著大屏幕。

    “那還有什么原因?”

    腦中最后過了一遍動作,整理了一下衣服,踩了踩鞋子,在上一名結束退場后,喬津舔了舔唇,進入了比賽場地。

    先生說自己很開心,這是很少見的,但更罕見的,是他真的在安慰人。

    ——想把金牌送給先生。

    片刻,頭上忽然傳來一種不輕不重的觸感,非常陌生,稍縱即逝,同時而來的,是熟悉的一陣冷香,它沒走,似有若無的縈繞喬津的嗅覺。

    說不上是苦澀還是失落,喬津坐在位子上緩了緩,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幸虧郁拂深今天沒來,要不然他得多不好意思,還邀請人家參加比賽,又沒拿到冠軍。

    郁拂深的回答理所當然,可喬津依舊不滿,他嘟囔道:“那不一樣好嘛!我又不是單純為了積分來的!”

    省體育館的室內場熱鬧非凡,各個地區各個年齡段各個武校推選出來的選手們穿著色彩不一的練功服排隊抽簽叫號,向裁判長上交動作選取表,一時間像早晨熱鬧的森林,到處都是嘰嘰喳喳。

    沈琦恍然大悟,意識到男人根本沒忘記喬津的邀請。

    鼻子里是香草的氣息,喬津不自覺的吸了一下,感覺那股甜蜜的味道一下子進入他的身體里,準確撫慰了胃,以及躁動不安的心。

    許映還的微信頭像是樂隊名稱的字母照片,而郁荷真對于許映還的備注則是冷酷哥,很長一段時間,他的頭像都因為聊天處在首頁的位置,所以一打開微信就能看見。

    郁荷真當然知道現在學校里是怎么傳的,傳自己和許映還在一起了,丟掉喬津了,傳喬津是個哈巴狗,舔到最后結果被主人一腳踢開。

    喬津撓了撓頭,他最近盡量不打擾郁荷真,這個階段是他的許映還的甜蜜期,兩人剛剛才利用三天的外出競賽你儂我儂了一把,距離告白只差臨門一腳,小說是不會在這個階段讓男二出來礙眼的,只會埋下社團斗爭的暗線,為后面推動主角受對主角攻告白做準備,于是喬津也只得隱身。

    “舅舅有沒有為難你?”

    他怎么連這個都知道?

    他聽見面前的桌子上有碗碟的磕碰聲,用余光偷偷看,是剛上來的三角蛋糕、楓糖松餅和氣泡水。

    是先生有些說不上來的地方,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不僅項目的完整度高,就連好幾個動作的難度也達到了C級和D級,就算中間出了一些小差錯,也無傷大雅,報分的時候全場咂舌。

    喬津克制住想要伸手摸自己頭頂確認的想法,就聽見郁拂深說:“如果還有我的原因,那你的目的也達到了!

    郁荷真惡心的直皺眉,恨不得立刻把手機扔了,正在這時,屏幕突然亮了,是許映還的微信。

    喬津完全不知道撂下電話之后,那頭發生了什么,正準備響應群內號召來一個慶功宴,門鈴聲響了。

    千萬別來,要不真該丟人了!

    喬津的心情就這么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

    道別之后,直到聽筒那邊傳來嘟嘟聲,郁荷真才緩緩放下手機。

    喬津心猛地一顫,又重新低下頭去,莫名不敢再看。

    默默整理書包,從衣柜往出拽的時候,感受到一股阻力,還不等喬津放手,只聽見嘩啦一聲,書包邊就被書柜的邊角劃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

    反正什么謊都躲不過郁拂深的眼睛,喬津現在也沒心情掩蓋了,他喪氣道:“因為在醫院的時候,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所以、所以我想把獎牌送給你。”

    嚶嚶拳——嚶嚶嚶,為什么,人家好難過,要哭了嚶嚶嚶

    剛剛、剛剛大佬摸他頭了?!

    當天早上有和法寺特集團的談判,下午還有一個受邀參加的企業家懇談會,自己作為特助必須時刻跟在郁拂深身邊,同時還要遠程和秘書處協調各種事宜。

    “那就好!庇艉烧娣畔滦模骸敖蚪颍材惚荣惈@得名次,我買了禮物送你,估計明天就會寄到,你記得查收!”

    沈特助很擅長毀滅別人的希望:“來了,先生在你比賽前就來了,我們看完了你的比賽全程,喬少爺,你真厲害!打得太帥了!”

    此時此刻,他正坐在某個VIP室內網球場的座位上,偌大的場地,只有寥寥四五人,都是和郁荷真玩的熟人。

    動作標準,彈跳力爆發力更是驚人!平衡拿捏的穩妥,起跳、推掌、騰空箭彈,男生非龍卻會武,非虎卻會跳,身姿就像走勢險峻的毛筆一樣,入木三分。

    喬津坐直了身體,感受到男人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他誠實道:“因為我們社團積分在所有社團里面墊底,我不想、不想讓我們社團墊底,社員打比賽就可以得積分,所以我才參加的!

    “所以,邀請我看你的比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卑肷,男人道。

    喬津露出苦澀的表情,蔫蔫的跟在沈特助身后,很快就到了休息區。

    但現實是,差太多了,人家不僅動作難度有,流暢度也有,干翻你分分鐘。

    ——想讓先生心情好。

    很快,分數出來了,9.79分。

    “喬津!蹦腥寺曇粢活D:“不要不開心了。”

    郁拂深不來看了,喬津琢磨著沈特助的話,沒什么感覺,繼續該練練該休息休息,保持狀態。

    *

    “好牛!”后場的選手看的眼睛都直了,回頭一看自己帶隊的師傅,眼睛發光緊緊盯著場上人的背,恨不得撲上去一把抓走。

    回憶一點點深入,站在臻境的客廳,看著面前男生望著一堆鋪開的衣服背包目瞪口呆的樣子,沈琦越來越確信自己的第六感。

    喬津算了一下:“現在是倒數第二了。”

    郁荷真做朋友非常厚道大方,喬津的很多絕版手辦、漫畫書都是郁荷真送的,價值算下來不少,原文中過了社團斗爭就是郁荷真的生日了,喬津決定在原文限制范圍內買個最好的禮物送給他,畢竟作為兄弟,郁荷真對他真的不錯。

    埋頭坐在男人對面,喬津摳著褲邊,一聲不吭。

    喬津心里嘟囔,不是說好不來了嗎?怎么又來了?喬津更后悔自己沒有好好糾正動作連貫了。

    “喬少爺,您背包壞了,先生讓我過來陪您挑合適的書包!

    喬津連忙快步走上去:“沈、沈特助,你怎么來了?”一邊說著,他一邊飛快打量四周:“先生呢?他、他沒來吧?”

    郁荷真理都不理,推門走了。

    比賽結果不出喬津所料,他是第二名,和第一名的玉林僅相差0.02分。

    吁冷靜放松

    *

    郁荷真注意到手機側邊好像沾了什么東西,找了張消毒紙巾一擦,才發現是凝固的血漬,他想起來,是教訓那個長舌男的時候,對方的血濺上來的。

    那先生呢?

    皋皋——那也就是說咱們幾個分加在一起總共14分。。。。!

    大佬心情好了。

    “六分”

    他想要問喬津是不是聽到了學校里的那些風言風語,可話到嘴邊又問不出口了,如果喬津問自己和許映還的關系,他要怎么解釋呢?

    喬津疑惑:“謝謝,不過你怎么知道?”

    這不,剛把那些雜碎清理完,郁荷真就看見了朋友圈的內容,于是急匆匆打來電話。

    阿凱——倒數第一

    正在群里說著話,郁荷真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但著柔和并不是一直的,漸漸的,男人瞳色越來越深,在他抬手輕輕觸碰喬津頭的時候,幽深的濃度達到了頂峰,再難化開。

    郁荷真起來,準備去接人。

    男生的頭低著,只露出一點紅鼻尖,不知道是因為比賽沒得第一名要哭出來,還是因為羞赧,手搓著背包帶,指尖繃緊。

    回過神,喬津專注精神,跟隨引導員走到場地邊緣。

    喬津點了點頭,他終于看向郁拂深,和剛上車相比,對方好像離自己近一些了,手輕輕一抬就可以碰到,郁拂深望著自己,窗外葉片的陰影從對方臉上一個接一個的閃過,和他深晦的夾雜某種暗潮的瞳孔輝映,像是快要化開的面具。

    那邊的聲音變得氣哼哼:“你還說呢,要不是我看見了高皋的朋友圈,都不知道你今天去比賽了!你怎么不叫我?”

    這還沒有結束,空中落地就是一個標準的跌叉,剛剛還緊緊凝固在喬津身上的視線,猶如被油鍋進水,幡然醒徹一樣,叫好聲一片。

    給你嚶嚶拳——對噠,我們已經成功脫離倒數第一啦。。!

    “想要我開心?”

    “去省體!弊谲嚿,男人道。

    看的出來,沈特助有被喬津今天的表現震驚到,一改往日的平靜持重,對著喬津道喜,他沒想到平?雌饋聿粚W無術的喬津,拳術竟然這么厲害,要不是站在先生旁邊,好幾次他都差點兒忍不住內心的激動,想要喝彩。

    行吧。

    “哦,那件事啊。”喬津嘴巴里重復著,不自覺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沒關系,我沒生氣,咱們兄弟嘛,舉手之勞!

    休息區在場館的頂層,很安靜,基本沒什么人,里面有咖啡吧,繞過裝飾墻,喬津看見了卡座里的男人,對方正在打電話,一身筆挺西裝,矜貴妥帖,左手上的腕表同袖口輝映,散著冰涼的金屬光澤。

    不等喬津說話,一群人訓練有素的開始忙碌。

    皋皋——你沒聽懂嗎?不是問你現在的名次。

    坐在回家的車上,喬津看著窗外發呆,此時正值下午兩三點,陽光透過街邊的梧桐樹葉錯落在柏油路上,白色的標識線被車輪一根根壓過。

    “沒、沒有”喬津飛快回答,意識到自己語氣有點快,平緩了一下,道:“先生沒有為難我!

    “對啊,不過估計今年難了,你看見沒,東武也來了,今年的亞洲錦標他們可是冠軍。”

    喬津噎了一下,原文里是提過一嘴,直到社團場地斗爭前,武術社的積分都是倒數第一,所以即使男二努力參加比賽也沒什么用,還是會被樂團壓著欺負,但喬津本人并不失落,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冠軍是無緣了。

    難受的是失掉比賽,比這更難受的是因為自己的大意愚蠢失掉比賽,現在的喬津早就忘了自己初賽時打魚曬網的不在乎,更后悔自己沒有更正發現的問題。

    片刻,喬津緩緩把頭抬起來,五官像被揉皺的紙,悶聲道:“先生,我、我不是第一!

    喬津心里的小人使勁吹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泡泡,結果砰一下破了,耳朵一懵,余響瞬間傳到四肢百骸,指尖都發顫。

    又是停頓,這一次是比上一次還要長的時間,沒有人說話,車內空氣浮動,織出細細密密看不見的網。

    沈琦交換雙方合同,看郁拂深落下簽名,起身與法寺特老總握手,合作正式達成。

    男人身體微傾,沒有靠在椅背上,臉上沒什么表情,更沒有露于表的激動,可仔細看,唇抿著,眼睛許久不眨一下,眼睫一動不動,瞳孔像斂了光一樣,有個小小的靈活的人影落在其中,光就來自那里。

    如果說十幾年前剛來書中世界的喬津還沾沾自喜自己擁有上帝之眼,可以以過客的身份肆無忌憚的俯視這個世界,那么現在的喬津早就被社會毒打的心服口服,管你書中還是現實,都一樣,牛人遍地走,你那邊有李英雄張大俠,人這邊就有楊勇士王仙人,總之就不比你差。

    喬津急拉著拖鞋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是早上才見過的沈特助。

    很快到了決賽當天。

    而這個問題也不是他現場發現的,早在排練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不過他沒有當回事,想著差不多就得了。

    “沈特助?你不是和先生去公司了嗎?”

    *

    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和,可這句話本質上就帶著懇求的意味,那怕再冷靜的說出口,都是那么的令人想入非非。

    喬津沒有一直戴著獎牌,一下領獎臺,就把獎牌摘了,放進了自己包里,不是不接受自己的成績,而是想起自己當初比賽時還有把金牌作為禮物送給郁拂深這么一個念頭,雖然在這個念頭當時也只在腦中一閃而過,但喬津還是覺得很羞恥。

    旁邊又問:“你今天比賽能得多少積分?”

    郁拂深隨意點了下頭,把蛋糕往喬津那邊推,然后平靜道:“知道了,運動了那么久,不餓?”

    阿凱——因為上周、昨天,古琴社和沙畫社也分別參加了比賽,拿了分數,比咱們高,所以還是倒數第一。

    “可惜啊。”旁邊另一個大齡選手搖搖頭道:“要是動作的連貫度再好點,就更完美了,玉林這方面就注意很多。”

    快到喬津了,他深吸一口氣,準備進入賽場,他起身,有意無意的在對面觀眾席上掃過,距離遙遠,拉拉隊親友團坐在一起,看不出誰是誰。

    喬津不點頭也不搖頭,眼睛盯著地毯上的花紋,轉了一圈又一圈,手摳著座椅邊沿不說話。

    那次的談判已經是第五輪了,郁氏早就開始對產品供應鏈進行調整,洗換了不少供應方,法寺特就是其中一個新的合作方,四輪談判之后,合作已經板上釘釘,所以那天郁拂深必須到場參加。

    “為什么要參加在這次的比賽?”旁邊突然傳來郁拂深的聲音。

    音樂響起,喬津身體隨心而動,四肢張弛有力,坐臥生動穩定,平衡動作結束后,動作難度陡然上升,旋子轉體720加旋風腳720,男生就像一只在空中盤旋的燕子,身子輕盈翻飛,看似輕松自在,但動作劇烈程度卻被當空獵獵舞動的衣角暴露無疑。

    喬津吭哧了半天不說話,氣息堵在胸腔里,像鼓起的氣球,他身體繃著勁,不知道在和誰較勁,腦子里全是書包里銀牌的樣子,半晌氣到了最頂點,終于裂開了。

    車子打了一下滑,旁邊氣息停頓片刻。

    背包壞了?喬津想起來,早上自己的包確實是被柜子劃開了,不過大佬是怎么知道的?

    低著頭往外走,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喬津抬頭一看,竟然是沈特助,對方溫和的笑著,朝喬津招了招手。

    對于這兩所武校,喬津聽說過,也扒過他們的比賽視頻,確實是勁敵,看著面前統一制服的東武路過,喬津在腦中極速過了一遍自己的動作。

    結束后,郁拂深拒絕了對方的共餐邀請,只說自己還有事要處理,就匆匆帶著沈琦離開了。

    喬津心虛,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不告訴郁荷真先生去看了自己的比賽,邀請了先生卻沒邀請他,郁荷真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

    郁拂深清淡的聲音從頭頂響起:“怎么了?”他盯著喬津毛茸茸自來卷的頭頂道:“幾天沒見,不會說話了?”

    什么情況?

    對于這些難聽的謠言,郁荷真展現出了郁家人骨子里的護短和雷厲風行,指使人找到謠言源頭,直接敲斷了對方的牙。

    旁邊的沈特助小聲道:“先生可是一結束談判就往這邊趕呢,幸好趕上了!

    那天在男生比賽時,他一邊關注場上,一邊偷偷捕捉坐在一旁先生的反應。

    回到臻境睡飽了覺,醒來的時候群里討論的真熱鬧。

    真的假的?!

    喬津這才想起起來,自己的那件算不上睡衣的居家大T恤的后腰,好像也破了一個洞。

    “還墊底嗎?”

    “津津!庇艉烧娴穆曇糇兊眠t疑:“你是不是生氣了?”

    “謝謝荷真!

    “先生在休息區呢,咱們一起過去吧!

    喬津接起來,聽見了一陣短促的鞋底摩擦地板聲音,接著郁荷真清亮的聲音響起:“津津,祝賀你,拿了獎牌,不愧是津津,真厲害!”

    沈琦一邊指揮人往里面搬東西,一邊陷入回憶,其實一開始他并不認為郁拂深會去看喬津的比賽,畢竟當天的日程很滿。

    沈特助笑而不語,他走進房間,喬津這才發現他身后跟著一串人,穿著整齊的制服,手里拎著好幾個巨大行李箱。

    皋皋——快,凱凱給算算,咱們現在排第幾?

    “我、我本來想把金牌、送、送給先生的!

    他說——喬津,不要不開心了。

    幾個人相互調笑著對視,然后不懷好意道:“是男朋友吧?”

    毛巾披在頭上,喬津退出賽場,走到了更衣室,脫下被汗水浸濕衣服,回憶剛才的比賽,其實自己坐在候場區看比賽時就意識到了自己致命的缺陷,那就是相比于他們來說自己的動作連貫度處理的不好,在某些方面缺少了一種美感。

    阿凱——我知道,就是倒數第一。

    電話已經結束了,在寂靜中,喬津的頭幾乎要鉆進桌子底下。

    合作換血和之前發現的原料低劣情況有著很大的關系,查到現在,貪污案還有先生之前那場車禍的真相已經非常清楚了,他已經著手整理證據,準備最近就上報給先生。

    “接朋友!

    那天男生沒有得第一名,肉眼可見的難過,但沈琦沒想到,男生說自己參加比賽是為了先生。

    “那目的不就達到了!

    *

    沈琦察覺到了郁拂深的著急,早在會上,男人就不動聲色的看了幾次表,可奇怪的是,談判結束后中間會有大概兩個多小時的空閑,沒有別的活動,先生是有什么別的安排嗎?

    在此之前,先生沒有和任何人說過類似的話,沈琦可以發誓。

    “送給我?”男人的聲音依舊平和,平和到找不到起伏,字字清晰,可又像錄音帶里的聲音,帶著一種模糊失真的質感:“為什么?”

    場上幾人看見了,紛紛起哄:“郁少干什么去啊?”

    他好像在怔愣。

    攥著水壺的手一緊,他記得剛剛玉林長拳的分數是9.81,比自己高了0.02分。

    直到今天,沈琦回憶起那天的場景,依舊心跳很快,他覺得自己在某一刻好像窺見了先生深不見底的一角。

    冷汗再一次冒了出來。

    第 29 章   社團群架

    喬津其實是有衣服穿的,但來臻境的時候著急,只帶了幾件,看著面前的各種樣式的衣服,得,不用回去取了。

    只是喬津不明白,就算是自己討巧哄好了對方,按照大佬對自己的態度,也不會突然送這么多啊。

    明白了,他一定是透過現象,看見了自己的本質,所以他被自己、被自己的孝心打動了?!

    哎呀!喬津越想眼睛越亮,一定是這樣!

    一想到郁拂深可能沒那么討厭自己了,喬津內心就滿是激動,這樣再好不過了,到時候被他揭穿自己對郁荷真小心思的時候,估計也不會下什么狠手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得了這么個喜訊,錯失的冠軍的失落被沖淡,一直到晚上,喬津的心情都非常好。

    晚餐過后,郁拂深才回來。

    喬津跑到過去,看男人進門,把手里的車鑰匙放在玄關處的柜子上。

    喬津剛剛說的這些,是原文男生的心里活動,也是喬津的現在心里想的,不過和小說不同,他沒有克制住還是說出口了。

    “津子,你別聽他的!我們沒錯!郁荷真你逼你了是不是?!有本事沖我們來啊!”

    看來他是自己開車回來的,喬津沒說話,躲在一邊靜靜觀察,今天應該沒有出席什么重大活動,男人襯衫最上面的紐扣開著,露出喉結下一截石膏白的肌理,在壁燈下泛著一種名貴瓷器的釉質。

    四個男生黢黑的眼看的人發毛,教導主任想用年齡和官職壓回去,正在這時,會議室的門突然打開了,眾人下意識看去,就見一個男生匆匆走了進來,身上還穿著未換下的球服,一看就是趕過來的。

    不出所料,武術社最后一名。

    許映還被燙了一下,他頓了頓,聲音從牙縫里鉆出來:“現在只是口角,要是越軌,事情很難收場!

    “柳頌英,我去你的,你還邊打邊指導啊!。!”

    直到一聲急火攻心的嚎叫:“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他們給我拉開。 

    所以沒事的,事后哄哄就就可以了。

    送人禮物總是很緊張的,喬津也是,整理許久,他才捧著那個半個巴掌大的盒子,出了臥室,走到郁拂深面前。

    這幾乎等于把自己孩子殺了。

    教導主任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戰,不由沉下臉:“怎么?我說錯了?!”

    郁荷真似乎還震驚于喬津對他請求的拒絕,這是為數不多自己的請求遭到喬津的拒絕,明明之前,無論他怎么鴿喬津,甚至于做比這更過分的事情,喬津都不會生氣,也不會拒絕的,甚至甚至看見自己不開心還會來哄自己的。

    喬津嘴巴張張又合合,那句對不起,就堵在嗓子眼,上不來也下不去。

    武術社跟著回敬過去,雙方你一句我十句,眼看著又要打在一起。

    柳頌英盯著對面說燒掉的男生看,往常的笑瞇瞇神情蕩然不存,眼睛瘆人無比,那男生叫罵的聲音低了下去。

    但氣憤歸氣憤,喬津還是保持著清醒冷靜,直到之后的某天。

    直到對方看向自己,喬津才回神,他走出來,尷尬的摸摸鼻子:“先生!

    而第一名,是樂團,許映還做副社長的社團。

    “行了,別打了,再打下去咱不占理了!”

    看了下兩邊的傷勢,樂團人雖然多些,但明顯傷勢更嚴重。

    怎么辦,就是說不出來,怎么辦?!

    “津津!庇艉烧孀哌^來,距離喬津一步的距離,像是怕別人看出兩人的親近,好在旁邊的三個人和對面樂團打在一起,教導主任忙著拉開,所以一時間兩人旁邊沒有別的人。

    喬津差點兒按不住身后的高皋,高皋勁兒比牛還大,騰出一只手氣勢洶洶的指著男生:“有本事你再給我說一遍,信不信我一拳打碎你的假鼻!”

    不是郁拂深還能是誰。

    郁拂深聽完,站在原地道:“沒做什么?不是在車里說好的?”

    男生惱羞成怒,咬牙切齒道:“你們這破社,我看也沒什么前途,就和你們家一樣,開幾個上不了臺面的公司,還真以為自己是什么人上人了?以后還不知破產成什么樣呢!”

    之前代入許映還的視角讀原文的時候,喬津只覺得武術社道歉無可厚非,畢竟他們的積分名次是靠后,也確實是他們先動的手,把樂團的人揍的落花流水。

    不是多么精致的刻工,也不是足銀的,因為掂起來并不沉,喬津回憶它被拿出盒子之前,繩結是怎么擺放的,努力復原了一下,盡量將它包裝的像個禮物。

    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臉上露出那么明顯厭惡的神情,即使這份厭惡不是對他,但依舊讓郁荷真沒有來的心慌。

    一片混論中,有三個人沒動、沒說話——喬津、郁荷真、許映還。

    “老師,您為什么只指責我們,明明他們也有錯,”柳頌英說出了喬津的心里話:“我們一直在忍讓,但他們樂團還是得寸進尺為難我們,難道他們不應該先給我們道歉嗎?!”

    接著從外面沖進來幾個管理層的老師還有兩個副校長,幾個年過五十的老大叔們,流了一腦門的汗,才堪堪把糾纏在一起的眾人分開。

    這期間喬津一直跟在郁拂深身邊,企圖讓男人收回那些東西。

    看見告知函的四個人都挺不舒服的,全文用詞態度高高在上,就差把誰讓你們是最后一名寫上面了,但規則就是規則,即便高皋他們跑了好幾次學生會和校委辦公室,也沒用,就三個字——必須搬。

    武術社搬去了更小的教室。

    “兄弟們,咱們不著急,咱就慢慢來”高皋皮笑肉不笑:“他越催,我就越慢,看誰先耗死誰!

    郁荷真站在會議室中間,距離喬津三步,距離許映還也同樣是三步,會議室里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頭上,等他的答案,等他說誰對誰錯。

    喬津疑惑的眨眼,沒反應過來。

    “要我說咱們就別搬這些垃圾東西了,直接燒了!迸赃叺哪猩荒_踢開拳套,嫌棄道。

    話還沒說完,就被對面的男生打斷,男生薄鼻、薄眼,說話也刻薄:“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狗腿子啊,怎么,都仗不了人勢了,還不動作快點把教室給我騰開!”

    書中世界就是書中世界,喬津說服著自己,再有感情,面前人也只是紙片人,還是要走劇情,劇情結束后,他還要回到現實世界。

    很奇異,聽見郁荷真這么說,喬津心中的煩悶突然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一種莫名的恍然,喉嚨微微發澀,他盯著郁荷真的臉,久久說不出話來。

    那是因為是他們太過分,是他們仗勢欺人!

    *

    但是現在,心里就是不舒服。

    對方好像一直都看著自己,眼睛一眨不眨,郁荷真不知道自己剛才和許映還的互動對方有沒有看見,不過被這樣的盯著,郁荷真第一次覺得對方的視線瘆人。

    吁喬津你記住你是攻略者,首要目標是劇情,其他都重要,不要激動,不要被情緒左右。

    “你們武術社憑什么不道歉!必須道歉!現在就道!跪著道!”

    郁拂深走過喬津身邊,兀自把外套放在沙發上,洗完手,最后停在島臺給自己倒水。

    “別激動、有話好好說,別吵架、別”

    沒想到,喬津卻神情平靜的看著郁荷真,一字一句的拒絕了對方,拒絕了這個他很少說不的人。

    喬津站在一旁,心里的也氣憤,他當然偏向武術社,樂團簡直太過分了,難怪后面發生口角。

    喬津從背包找到那個獎牌的時候,發現自己參賽時練功服上的腰帶不見了,估計是落在賽場上了,他沒在意,漆黑的房里沒開燈,對著柔和的月光,喬津摩挲著獎牌的表面。

    看著對面海吃海喝的三人,喬津心中不是滋味,這就是原文世界,除了主角攻受,剩下人要么炮灰、要么工具人,都可憐。

    “老師。”高皋揚頭道:“我們沒錯!

    領著小兔崽子們來的路上,教導主任心里七上八下,能繞小路就繞小路,唯恐撞見貴賓一行,好在是有驚無險的躲過了。

    這讓喬津非常尷尬,他想如果獎牌是金的,他應該可以毫無顧忌的大方打開,不、不對,好像也不能洋洋得意的打開,因為金獎牌,好像也配不上郁拂深。

    高皋越看越氣,拳頭都硬了,正想要再說些什么,卻被一直沒吭聲的喬津一把按住手腕。

    反觀武術社的,就四個人,人數上比不過也就算了,這家庭背景放在洛圖也就中等,洛圖嘛,天上一滴雨落下來,砸中的都是億萬財產家庭的孩子,最不值錢的就是錢。

    喬津,別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推動劇情的工具人。

    郁荷真來了也沒用,原文里,他是站在許映還那一邊的,并且還要求他向許映還道歉。

    算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想起昨天校長讓獨獨讓他留守崗位的嘴臉,教導主任心里就一肚子火,哼,要是自己是校長,哪兒用得著處理這些個糟心事,應付這些個小鬼!

    打了電話給醫務室,讓醫生過來,趁著空隙,教導主任開始問訊情況。

    喬津喘息,被許映還桎梏住雙手,壓在地板上,眼睛著火似的亮。

    冷靜,喬津,你要冷靜。

    “?”

    “津津,”郁荷真又喚了喬津一聲,音量低低的,帶著祈求的意味:“這次就當是為了我,低一次頭吧,就是一句對不起而已,我保證,出了這個門,不會有人提起今天的事,我發誓。”

    “津津!庇艉烧娴穆曇舨淮蟛恍,音色像以前一樣清朗,可聲線卻莫名有一絲不穩:“不管怎么樣,也不能打人啊,要不,你先給他們道個歉?”

    辦法都使盡了也沒轍,那就搬唄,四人看了眼學校給安排的新地,小是小了點,離食堂還有點遠,但也沒多大影響,可以克服。

    好啊,上次運動會推了你一把,本來還挺過意不去的,結果你不僅想要我們的場子,還帶著人來找事,火拱起來了,還裝無辜的隔岸觀火,管他主角攻不主角攻,喬津被打擾的那一拳,朝許映還還回去。

    旁邊樂團的幾個頂著青紫的臉洋洋得意要笑,嘴角痛的厲害,又是吸氣又是呼痛的,更丑了。

    喬津這才注意到,這幾個男生后面還站了一個人,竟然是許映還,他就站在人群的不遠處,一句話都不說,就看著他們爭論,面上一點波動都沒有。

    四個人看了一眼名次,抱頭痛哭,高皋是社長,安慰大家伙說沒事,反正武術社又不像其他社需要很貴的設備、服裝,學校給的基礎經費已經足夠了,名次不重要,然后為了辛苦比賽的大家,還自掏腰包請大家去了三星餐廳吃飯。

    指尖摩挲上面的刻字,像是在觀察,又像是欣賞,動作很慢,指尖幾乎同頭頂的光一起化在獎牌上。

    許映還躲了一下,臉皮被蹭紅了一點。

    所以就讓喬津這邊先認個錯,把這件事先應付過去,回頭自己再好好哄他?

    “武術社的,再怎么樣,也不能動手打人啊,看看,都把人家打成什么樣了,趕緊給人家道歉!”越是這么想著,教導主任口氣就越差。

    喬津發燙,脊椎骨一癢,也像是被什么碰了一下,差點兒站不住,他想起領獎的時候,獎牌還掛在他脖子上,有字的那一面正好貼在自己的胸膛,胸口呼吸陡然一亂,喬津吞了口唾沫。

    喬津的手被碰了一下,他轉頭,旁邊的高皋露出便秘的表情。

    順理成章的,參與群架的所有人都被拉到了教務處的會議室。

    他也朝對方笑了笑,然后收回視線,側頭去看喬津,卻沒想到,直接對上了喬津黢黑的瞳孔。

    兩邊不服,還要吵,就聽見校長氣喘吁吁的破聲吼道:“再給我動手,再說一句話,全部給我叫家長!”

    還不等震驚完畢,喬津的火撲一下就上來了。

    喬津的怒火平息了一些,他瞪著許映還:“你讓你們的人先收手!

    郁荷真對旁邊的雜亂充耳不聞,他用期待懇求的神情看著喬津,喬津閉眼又睜眼,嘴巴張開,像溺水的魚,聲帶無聲嗡鳴,呼吸困難。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超出了原文對這場社團斗爭的激烈度的描述,原文中只是口角,也沒有老師出面,最后是在郁荷真的懇求下,男二喬津退讓道歉。

    郁荷真卻知道這是對方親近的表現,從他和許映還接觸以來,一開始對方是邊界感清晰的愛搭不理,后來才慢慢軟化了神情,開始主動和他說話,會給他帶早餐,這是許映還給自己的特權,這種不太自然的微笑也是。

    這個時候,樂團的人一改剛才在教室里的囂張跋扈、譏諷蔑視的樣子,一個個低著頭,按著自己的傷口,一副受了委屈,不敢說話的樣子。

    接著,他聽見男人聲音,持穩的,肯定的:“喬津,你的比賽很精彩,這個交易,很值。”

    平復了一下心情,喬津趕忙跑過去,將爭執的雙方拉開。

    “說說吧,多大仇啊,打成這樣!”

    喬津沒說話,忍不住的先是高皋他們。

    樂團確實太囂張,目中無人、欺軟怕硬,得了便宜還非要去苦主面前跋扈,但,武術社就沒過錯嗎?不管怎么樣,也不能動手打人啊。

    郁荷真受到了某種鼓舞。

    “荷真,先打人的確實是我,但是,我不想道歉,也不會道歉!

    喬津磨磨蹭蹭把盒子打開。

    喬津垂眸,忍住心中的憋悶,原文是以許映還的視角來寫,所以更多襯托的,是郁荷真為了心上人做出的高光選擇,腳踩心懷不軌的男二,堅定的站在愛人的一邊,英雄救美并且義正言辭的要求喬津對許映還道歉。

    那邊的柳頌英也注意到了,停了手,把坐在人身上的關凱拉了起來。

    喬津和許映還的和平相處讓一開始不想讓兩人有過多接觸的郁荷真松了一口氣,之后也沒那么警惕兩人的接觸了。

    男人坐在沙發上:“打開看看。”

    *

    這下好了,水珠滴進油鍋里,炸了,兩邊各說各的,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眼看著情緒越來越激動,又開始拉扯起來了,教導主任頭嗡嗡的,忍無可忍的拍桌子。

    小說里兩個社團因為場地發生了口角沖突,最后還是郁荷真出面調解,一邊是兄弟的社團,一邊是心上人的社團,郁荷真糾結片刻后,有了決斷,然后非常利落的處理了這件事。

    于是樂團先說,說完了再到武術社,教導主任理清了思路,兩邊都有錯,樂團不該咄咄逼人,而武術社也不該先動手。

    喬津舔了下干澀的唇,頭皮忽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抬眸,果然,和不遠處一道冰涼入水的視線對個正著。

    男生先看了一眼許映還,接著視線又落到了喬津身上,不知道是覺得麻煩還是擔心,他皺眉,最終站在了教導主任面前,教導主任的頭一低,身高一下子矮了下來,剛剛臉上的怒容已經被諂笑代替。

    “郁少爺,”柳頌英冷冷道,“你看看他們人數都知道是不懷好意過來找茬的,我們就是正當防衛而已,為什么要道歉?”

    男生臉蹭的一下紅了,他鼻子不好看,墊了假體,但是還是覺得不夠完美,每逢暑假都要去醫院盡善盡美,結果越來越假,他自己也知道雖然沒人當他面說,但背地里肯定有不少指點。

    喬津,即使你生活在這里再久,你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融不進去!

    教導主任冷笑一聲:“剩下三個人呢,你們也覺得自己沒錯?”

    “你快來,咱們的東西被樂團強行搬走了,小寶小寶被他們摔碎了!

    憑什么要我們道歉?!就因為你們擁有主角光環嗎?!

    反正,喬津性格很好的,一定不會生氣的。

    他小心翼翼打量男人的表情,對方斂眸看著那枚銀牌,眼睫遮住了瞳孔,看不出喜歡還是不喜歡。

    而且,喬津是自己的好兄弟,也肯定會理解他的。

    “你說什么。{什么要我們先道歉,明明是他們上趕著找罵!郁荷真你偏心也不是這么偏的吧?!”

    郁先生?

    *

    但他沒想到,一次微不足道的社團場地的更換竟然會打碎兩人的和平相處,矛盾徹底凸顯。

    會議室一片嘩然,那群樂團的聽見喬津這番“囂張”的話,終于不裝了,對著喬津他們叫罵,言辭激烈,夾雜著類似于砸的不夠狠,對他們太客氣等這類挑釁的話。

    對方皮膚細膩紅潤,眸色生動明亮,像撒嬌祈求的小動物,很鮮活的樣子。

    他們還打碎了那么多獎杯,那都是大家一場一場比賽打下來的,關凱甚至為了拿個一名,練得腰椎留下了舊傷。

    強笑兩下,喬津往旁邊龜縮移動,躲在了人群的后面。

    “多的,你不想要的那些東西,明天可以直接聯系沈琦帶走!蹦腥耸栈厥种,啪的一聲合上盒子,攥在手里。

    男生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一陣大力吹了過來,鼻子先是懵的,還沒反應過來自己遭受了什么暴擊,一秒劇痛襲來,眼前都發黑,伸手下意識摸了下人中,熱熱的,是血。

    樂團雖然都是些拉琴吹號的,但架不住人多,四對多,一時間打起來,還真看不出來誰占上風。

    罪好辨,可是該怎么處理呢?樂團富家子弟多,來的這幾個家里多少都有點勢力,再說了自己和里面幾個子弟的父母認識,收了不少好處。

    “喬喬,”關凱平常是個寡言內向,情緒一直很穩定,但是今天喬津明顯聽見他那邊呼哧呼哧的喘氣,像是被氣的。

    “喬津!”許映還提高了聲音:“你冷靜一點,別打了,再打下去,就真出事了!”

    郁拂深挑了下眉,很快的面部動作,喬津幾乎沒捕捉到。

    “我道你大爺!”

    心臟重重摔在地上,喬津瞳孔一震,眼中的惶然執拗還在,攥緊的拳頭緩緩張開,指尖顫抖著,掌心烙印著充血的指印,像是經歷了一場大病,他的臉色并不好看。

    男生又痛又驚,瞬間發出刺耳的尖叫。

    郁荷真看向許映還,對方就站在人群之后,臉上沒什么表情,目色和往常一樣清澈,兩人對視很久,許映還終于勾起一點唇角,朝郁荷真露出一個笑模樣。

    正如原文中描述的那樣,很快,樂團以學校的名義向武術社下發了告知函,大意就是鑒于武術社積分太落后,而樂團又有發展剛需,所以需要武術社全體搬家,給更有發展潛力的社團騰地。

    郁荷真這么說服自己,眼睛卻飛快錯開,不敢再看喬津。

    “別打了。”

    但現在,教導主任的話聽著實在是讓人不舒服,為什么兩邊都有錯,卻只讓他們這邊道歉。

    *

    “津子!”高皋以為喬津要示弱,急的提高了聲音。

    “和他們廢什么話,鄒濤說的對,全部清理出去,燒了干凈!北⊙劬πΦ暮軔阂猓骸凹热毁F社動作這么慢,我們也只好親自上手了,高社長,反正學校給的經費也夠你們花了,再買就行了,要是實在不夠,你們家里掏不起,可以我們打個報告啊,我們樂團給你添”

    跑到學校,沖進藝趣樓,喬津老遠就聽見武術社傳來的雜亂叫喝聲,奔到門口一看,高皋、柳頌英已經到了,正在和樂團的幾個男生激烈的爭論,關凱則蹲在斜倒下的柜子邊,低頭用手撿小寶的碎片。

    郁拂深站起來,路過男生的時候,停下來,伸手碰了碰對方,蜻蜓點水一樣,喬津只感覺頭皮癢了一下,察覺不到自己的呆毛被按了下去,他臉色發紅神情虛茫的抬頭。

    接著,喬津神情一點點變得冷,變得厭惡,他道:“因為他們欠打!

    “獎牌。”郁拂深緩緩道:“現在,它應該屬于我了!

    競賽結束沒多久,暑假就來了,但洛圖公學依舊非常熱鬧,原因就是社團活動不受節假日限制,可以自由組織分配,而學期末,各個社團的積分也在放假的前一天,被公示在了官網上。

    四個人看家本領都使了出來,教室里叮鈴咣啷,慘叫聲一片,喬津戰的正酣,卻被后面的人一下子拽住了揮拳的胳膊。

    他一把推開許映還,走到高皋旁邊,一把抱住他要抬起的腰,往后使勁兒扯了扯,踢出的腿就落了個空。

    “先生!

    于是這就開始收拾家當了,但是沒過幾天,惡心的事情來了。

    喬津怔愣,完全沒想到郁拂深還記得他說過的話,半晌,他撓頭喃喃道:“可是,也不值這么多。 

    “凱凱,別踹他屁股,別臟你的腳,踢他肚子。”

    這場兩社戰役,至此落下帷幕,武術社對樂團,大獲全不對,現在說還有點早,因為在兩邊狼狽整理戰場的時候,學生會和教導主任來了。

    小寶是一個水晶獎杯,是四人高一的時候,參加團體賽第一次拿到的團體獎杯,雖然不是多大的比賽,但非常有紀念意義,四人輪著從比賽地一路像抱孩子一樣抱回來的,放在柜子最高層,每天都擦,還起了寶貝的不得了的名字——小寶。

    “現在是我們被壓著打!”

    想也知道這些人是誰帶來的。

    “說的好,都是垃圾!”

    可這是第一次,十八年來第一次,喬津很清楚的感覺到,朝夕相處的郁荷真身上紙片人屬性,即使眼前這一切和劇情描寫的一樣,兩人相愛,抵除萬難

    喬津有一種得救的感覺,這段及時雨一樣的插曲打破了僵局,喬津整個身體一松,鬢角的汗沿著臉邊往下滑。

    那天是武術社的日常訓練日,相比于上學,節假日的訓練時間會長一點,早上也不用那么早到,吃過早飯,喬津整理好東西,背上自己的新背包,準備去學校。

    郁荷真定了定神,在過來的路上他就知道了事情發生的全過程。

    路上的時候,他接到了關凱的電話。

    “有事?”

    喬津懵懵抬頭向門口望去,果真,見到校長旁邊站著一個姿態高矜的男人,身后還跟著面熟的二助陳子非。

    其實早在運動會喬津和許映還一起比賽的時候,他就惴惴不安,害怕兩人出現什么摩擦,不過好在兩人之間沒發生什么大事,雖然喬津不小心把許映還撞倒了,但后來喬津也向許映還道歉了,許映還也沒有追究,甚至三個人還一起去上自習。

    和其他多少掛彩的同伙不同,他一張臉倒是干干凈凈,衣領也很平整。

    正如郁荷真所愿,原文中喬津也確實在一番掙扎之后,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了。

    今天學校來了貴賓,校長和幾個副校長都去作陪了,留下了個教導主任看家,想著暑假學生不多,應該沒什么事,沒想到,家差點都被砸了。

    喬津,你記住,這是劇情你的身份是攻略者。

    喬津點點頭,鄭重其事道:“謝謝你送給衣服,背包、還有樂高”。說道這里喬津莫名羞恥,沒想到中午送來的東西中還要好幾個很難買到的樂高,為什么會送自己樂高,是因為自己的背包掛件是樂高小人嗎?

    “但是太多了,我用不來這么多,而且我也沒做什么,實在是總之,多的您還是讓沈特助帶走吧!”喬津道。

    一次告知函不夠,樂團竟然又以校委會的名義下發了催告函,原因竟然是嫌他們收拾的太慢了,耽誤他們社團的排練。

    喬津這才注意到,戰斗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不愧是練家子,十幾個人圍攻,都能鎮壓的干凈,武術社牛逼 !

    “別吵吵了,一個個來!”

    喬津煎熬,正想說找補一下,就看見男人突然伸手,伸到盒子里,觸碰那塊銀質獎牌。

    就像是拉響的敵情警報,武術社畢竟實戰經驗豐富,直接先一步動手,兩方就這么打了起來。

    高皋一把撕下貼在門上的催告函,揉成團,踩在腳底用力碾了碾。

    他,他怎么在這里?喬津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難怪中午沒在家里吃飯,原來是在這里啊?他來學校干什么?

    “砰——”喬津再也忍不住了,狠狠一拳揍了上去!、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郁先生,讓您見笑了!毙iL吞吞喉嚨,擦一把腦門上的汗,一轉剛才的暴怒,笑的諂媚。

    再說了,他和喬津從小一起長大,喬津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情離開自己,之前自己不也鴿了他很多次,喬津也什么都說啊。

    咣當一聲,會議室的大門突然被大力推開,眾人沒人聽見,依舊打的難分難舍。

    郁拂深提醒:“你說的,要把獎牌給我,那這就是交換,一物換一物。”

    喬津幾乎忘記呼吸。

    喬津轉頭一看,是許映還。

    “郁少爺,您怎么來了?”

    喬津深吸一口氣,從混沌中清醒,他咬了下舌尖,刺痛襲來,四肢發麻。

    喬津知道對方想說什么,他聳了聳肩。

    冷靜、冷靜,喬津吁了一口氣,這是小說世界,這里的情節是發生口角,都是情節設定,別激動、別激動。

    郁拂深放下杯子,看著島臺對面認真的喬津,頓了頓道:“你是不打算遵守交易約定嗎?”

    可是、可是明明比賽是真的,獎杯是真的,身上的傷是真的,三人對社團的愛護珍惜也是真的,他要是真的按照劇情道歉了,皋皋、頌英、還有凱凱會很傷心的。

    聞言,郁荷真神情怔愣。

    要知道,這一次人家盯上的可不是那點學校經費,原文里,人家直接看上了武術社的老巢,要拿去做小教室。

    武術社四個人跟沒聽見一樣,沒人吭聲。

    郁荷真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喬津和許映還之間出現了矛盾。

    不是祈求郁荷真站在這邊,也不是愧疚諂媚的笑,笑容很單純,看不出任何意味,在這個凝重的會議室的顯得不合時宜。

    喬津吃的很香,心里很苦。

    洛圖公學的學生也怕家長,終于,兩邊偃旗息鼓,安靜下來。

    “郁先生,咱們要不想去參觀一下新擴建的觀星博物館,稍后”

    “不用!蹦腥舜驍嗔诵iL的話,聲音涼絲絲的,喬津預感不妙,露出苦澀的表情。

    果真,就聽見男人道:“先處理這邊的事情吧,畢竟,看起來很緊迫!

    第 30 章   先生撐腰

    “哎,是,是!毙iL擦了下腦門的汗,立刻向教導主任詢問事情經過。

    在場的除了學生誰不是人精,教導主任看了眼郁荷真,心里舒了一口氣,郁少爺在這里,傻子都知道該怎么說,于是三兩下,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起因經過都是真實的,但用詞嘛,就非常曖昧了。

    說樂團,就是禮貌問詢,是因為武術社遲遲不肯搬教室,所以才上門幫忙搬的,只是用錯了方式方法,算是操好心辦了壞事。

    說武術社,就是目無校規,明明積分最后一名,還不服從學校安排,毆打好心幫忙的同學,難為郁少爺費心調節,這幫刁民完全不聽,嚴重抹黑了洛圖形象。

    “你胡”高皋忍不住就要跳出來,被柳頌英眼疾手快的按住了。

    “你想搬到更小的教室去啊!绷炗旱吐曇舾嬲]:“郁荷真的舅舅都來了,這明擺的就是給侄子出氣來了,你別把人得罪狠了,到時候咱社團真沒了。”

    “不是,那也不能是非不分吧”高皋氣的眼睛都紅了:“你說是吧,津子!

    喬津能說什么,他也不知道郁拂深為什么偏偏這個時候就出現了,還撞見了兩個社團打架,原文里郁拂深很重視郁荷真這個外甥,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基本都能滿足,雖然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觀察,喬津發現兩人的關系沒有書中那么親密,但畢竟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可能不向著一家人呢?

    接著,一旁二助站了出來,對方恭敬的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郁拂深,對張校長道,“現在視頻看完了,事情經過也清楚了,張校長打算怎么處理?”

    郁拂深沒有立刻回答,喬津不自覺握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節上的傷口被撐開,血絲鮮活。

    郁拂深打斷了喬津的話,他擰眉:“喬津,我看起來像一個不顧人死活的人嗎?”

    撤社?!喬津心里嗡的一震,怎么會這么嚴重?!

    張榮發的腿快抖成了篩子,身體不自覺的往下滑,黏膩的汗從肥肉的夾縫中往外冒,往常有眼色的人會來扶他,可這一次,都嚇的脫虛,哪兒還顧得上他。

    剛才還氣勢洶洶一臉刻薄像的薄眼睛,更是像碎了一樣,驚惶的紅了眼睛,死死咬住說過臟話的嘴巴,幾乎要咬出血來,在一眾領導的怒視中,他萎縮的站出來,一改剛才的仗勢欺人、唯唯諾諾的向武術社和喬津道歉:“對不起,是我們的錯!

    喬津眼睜睜看著校長的笑意像BUG一樣卡在了臉上。

    “先生!眴探蜻B忙拒絕:“不用的,我自己涂幾天紅花油就好了,這種傷都是我們練功的時候經常受的,我都已經習慣了,您很忙的,要不您還是”

    “怎么”郁拂深突然打斷了郁荷真的話,他睥睨著郁拂深,下頜線之下是濃重的陰影:“剛才不是你一直要求他們道歉嗎?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結果?”

    不太妙。

    喬津臉上出現一秒空白,他不用所以,坦白說,郁拂深五官深邃俊美,加上他身上矜貴又脫離于人群的氣質,總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但無論怎樣,也沒有他嘴里說的那么嚴重,頂多就是、就是站的高了,讓人不敢接近他。

    郁拂深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審判了整個管理層命運,

    “經營?真把學校當生意做了?”二助蹙眉道:“張榮生,洛圖離了誰都轉,走之前,把這次的事情處理干凈,郁總和郁氏不希望洛圖走出去的學生一口一個垃圾廢物只會罵人!

    他明白了,一定是處罰的還不夠,他連忙道:“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從嚴處理的,武術社打架斗毆,對學校和樂團的學生帶來了嚴重的人身威脅,我、我、我們會做出開除學籍,留校查看的處理!”

    汗珠砸在地毯上,整個人像被剔了骨頭一樣,他驚恐萬狀道:“郁總,您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我一定重新改過,我一定把洛圖經營的好好的,我”

    “不是,你”最后那半句“你不逞能會死啊!北桓吒扪柿讼氯,因為教導主任講完了,會議室恢復了平靜。

    視頻里,打斗的聲音傳來,郁拂深擺手按停。

    “郁先生,您請講!眲倓傔越燒越大的火氣,像被潑了一捅冷水,噗嗤一下就滅的冒氣。

    “那你為什么要讓我成為這樣的人?”郁拂深道:“既然你住在我這里,那么我就要保障你的衣食住行,包括你在學校里能不能安心讀書、能不能愉快且安全的參與社團活動!

    男人看了一眼校長,張校長僵笑一下,連忙走了過去看監控。

    “張校長。”

    喬津搖頭。

    “肩膀呢?”

    “全都是垃圾,干嘛費勁搬,一把火全部燒了!”

    張校長的汗更多了,手也開始抖,他很懵,他張了張嘴,不知道到底該站在哪邊,可是郁少爺明明是向著樂團的啊,他剛才的處理方式已經很偏袒樂團了,郁拂深不滿意嗎?

    他看向坐在旁邊的郁拂深,對方正在靠在座椅上,翻著手機,神情已經不見剛才在會議室的冷厲,光落在眼睫上,整個人有了溫度。

    “喬津,都狗仗不了人勢了,還在這兒汪汪叫呢?!”

    期間連頭也不敢抬,他怕,怕自己不道歉,會對自己的家里造成影響,他承擔不起。

    其實喬津自己也沒想到,簡直受寵若驚,他看郁拂深越走越近,然后停在自己面前。

    直到坐在車上,喬津才如夢初醒。

    二助把筆記本打開,聲音放到最大。

    校長轉身面色兇惡又緊張的看向管理層,管理們像無頭蒼蠅一樣,一下亂的陣腳,幾個人都在打監控室的電話,半響,才把早上的監控拿過來。

    喬津還是沒忍住,他低聲問道:“先生,您剛剛為什么要幫我?”

    喬津攥了攥拳頭道:“是我先動的手,一會兒我來向他們道歉,你們都別吭聲!

    剛剛郁拂深是幫了他吧?

    校長眉心狠狠一皺,顯出某種狠勁與不耐:“你們四人分散并到其他社團,武術社撤社!”

    這些集團早就清楚,只是一直沒騰出空來收拾,沒想到這群人還敢不知死活的撞上來,難怪被先生當做死人,多說一句都嫌臟。

    喬津搖了搖頭。

    “喬津!庇舴魃畋〈捷p輕開合,剛剛沒怎么說話的人,只對喬津道:“剛才道歉了嗎?”

    會議室里一片凝滯,先沖出來的竟然的郁荷真,他神色焦急向后看了眼神情茫然的喬津,又朝郁拂深和校長道:“樂團沒有受多大的損失,完全沒必要做出這么嚴重的處罰,武術社也不是故意的,舅舅”

    郁荷真啞口無言,只覺得對方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如鐘一樣砸在他頭頂,無情審視的眼神壓的他抬不起頭來。

    對方的身上好聞的氣息觸手一樣點了下喬津的鼻子,喬津感到有點癢,他忍住沒嗅,認真聽對方講話。

    視頻里喬津被人用獎杯重重砸在肩膀上,喬津稍微動了下肩膀,沒忍住嘶了一聲……

    事情已經解決了,郁拂深顯然是不準備在這里浪費時間了,他起身,從已經癱軟成一團的張榮發面前走過。

    說到這里,喬津的眼睛已經紅了,胸膛上下起伏,他怒視著前面的大人們,像只忍住不咆哮的幼獅,喉嚨里發出低吼的震動。

    事情發展到現在,他悔的腸子都青了,他萬萬沒想到,郁拂深竟然沒有給郁荷真一點臉面,他竟然替武術社出氣!

    來不及細想原文,喬津站出來慌忙道:“老師,我為什么要撤社,就因為我們不愿意道歉嗎?明明是他們有錯在先,是他們逼我們的!是他們跑到教室里來,先砸了我們的獎杯,對我們社團出言不遜,所以我們才動手的!”

    *

    他等著男人發號施令,但男人遲遲不說話,指尖徐徐轉動著骨節上的印戒,帶著一種摸人頭皮的意味。

    “事實已經很清楚了。”校長派出在主席臺講話時的樣子,面容平整嚴肅,三道川字形的褶皺印在眉中,看著又幾分兇惡:“武術社的打人在先,被教導主任訓戒后,還不知悔改,在會議室里當著老師的面斗毆,情節嚴重,現在,你們就向樂團的同學們挨個道歉,事后,每個人寫5000字的檢討,在校園廣播里公開檢討,最后”

    張校長嘴角揚起的笑,黏在臉上,不上不下,像石化的面具。

    事情的經過很清楚了,教導主任的偏向也表現的非常明顯,校長偷偷覷了眼郁拂深的表情,男人垂眸不知在思索著什么,看不出喜怒,再看一眼郁荷真,對方正盯著自己的舅舅,臉色發白,神情怔愣。

    “你還有理了是不是?”校長重重拍了下桌子,正準備說些什么,卻被一道男聲打斷了。

    二助站出來替老板干臟活:“張榮發,你不會真以為,你們私下里干的那些事,郁氏不知道?是非黑白不分到這個地步,你、還有整個領導層,都該撤了。”

    “呦,急了,我們說的不對嗎?別說這些東西了,連你也是垃圾,哈哈,我說的對不對”。

    *

    同樣震驚的還有喬津,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猛地抬頭,看見對面的郁拂深逆著光,姿態閑淡的坐在椅子上,影子卻穩穩占據了整個會議長桌,像從身體里長出來的一樣。

    “我就是有點好奇!蹦腥俗跁h桌前,石膏白的手指一下下叩著桌面,他神情帶著淡淡的訝異:“郁氏給捐了那么多錢,怎么,連個監控都裝不起?”

    郁拂深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驟縮一下,視線緩緩從屏幕移動到對面男生的身上,對方垂在褲邊的手自然張開著,掌心的被指甲烙印的血痕還在,郁拂深看了半晌,看完了男生身上的傷。

    張校長小心觀察著郁拂深的表情,咽了下干的冒煙的嗓子,實在拿不準男人再想些什么,但他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氣壓很陰沉,壓的人窒息。

    空氣凝滯,二助時刻注意著郁拂深,男人面色平靜沉寂,眼底映著張校長佝僂背影,像看一顆灰塵、一只螻蟻。

    二助心下已經了然,這么些年,郁氏捐贈的給洛圖的錢,被這些管理層貪污挪用了不少,本來可以再往上蓋的圖書館少一層,老師的工資再少一少,反正就算被拿走一部分老師的工資、洛圖的豪華也是首京第一,絲毫不受影響。

    “一會兒去醫院檢查一下。”

    這一聲,讓校長的怒氣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他臉被憋的通紅,卻不得不飛快的轉變神情,短短的三秒鐘,硬是從怒氣沖沖轉變成了馴順服從,這很考驗演技,以至于在某個時刻他的臉上兩種矛盾神情的并存,非常丑陋好笑。

    察覺喬津在看自己,對方放下手機,望了回去。

    半晌郁拂深答非所問:“痛嗎?”

    空氣稀薄,沒人敢說話,喬津縮著身體,偷偷看了眼驚慌絕望的管理層,又看了眼旁縮成鵪鶉的樂團,哼,現在害怕了吧,全文最牛逼的大佬的怒火,誰能承受的住,喬津心里罵了句活該。

    樂團的眾人已經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一個個恨不得現在立刻就逃出去,幾個膽小的,已經開始抽泣了,紛紛向喬津他們幾個道歉。

    “這種垃圾社團,就不該浪費學校的地,要我說還不如拿來給學校建廁所呢,哈哈哈哈”

    離開時,自始至終,喬津沒有看郁荷真一眼,所以也就無法看見對方早已失去臉上血色,狼狽站在中央,呆若木雞的樣子,更無法得知對方已經意識到剛剛自己做了最錯的一件事的懊悔。

    背景音是更加猖狂的惡笑和打砸的聲音,武術社四人氣憤的怒喊被遮蓋嚴實,視頻中,只能看見男生抻直的脖頸和鼓勁緊繃的身體,太陽穴的青筋暴漲,嘴巴張的很大,臉和眼里的血絲一樣赤紅。

    猶豫幾秒,畢竟是親舅舅,畢竟洛圖私底下姓郁,而且郁拂深今天過來還不是空手的,他帶了一筆令人咂舌的教育資金,聽助理的意思是有意向再將洛圖擴建,蓋一幢更大的活動教學樓。

    順著對方的視線,喬津才意識到他在問什么,他搖了搖頭:“不痛?”

    “有有有,”半響,校長才回過神,領會了男人的意思:“每個教室、走廊、公共區域,監控都是無死角覆蓋的,我、我現在就看,現在就看”

    想著自己履歷上又能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往后轉身政界更加便利,校長通體舒暢,恨不得將這舅甥倆捧到頭頂,所以更不會不順他們的意了。

    郁拂深說:“那就好,回家。”

    他頓了頓道“于情于理,這是我的責任!

    霎那間,心被重重撥了一下,喬津猛地打了個哆嗦,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的心臟深處涌出,飛快傳到身體的四肢百骸,他覺得手指很癢,只能再一次攥緊拳頭,試圖抵抗。

    對方的面容神態很自然,好像剛剛說出來的是很平常的一句話,唯一的不自然的是對方瞳孔里的喬津,神情怔愣,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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