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破防
對方的面容神態很自然,好像剛剛說出來的是很平常的一句話,唯一的不自然的是對方瞳孔里的喬津,神情怔愣,不知所措。
喬津消化著郁拂深的話,試圖從一頓雜亂中,理出一根絲線,花費了一點時間,但好在他終于找到了一條,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氣。
大佬的說的對,自己畢竟住在大佬家里,萬一要是自己出點什么事情,多麻煩,所以就順手幫自己一把,反正也不廢什么事。
這么一想,身上那股奇怪的酸癢漸漸褪去,喬津肯定的點了點頭,嗯,一定是這樣。
但不管怎樣,大佬都是幫了自己,沒想到人家身居高位,還那么體察民情,喬津心里涌上一絲崇拜,而且他感覺大佬沒那么討厭自己了,一定是因為自己把獎牌送給他的原因!
得出這個結論,喬津心里振奮,感覺自己和大佬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
但很快,他又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這一段的社團劇情沒有全部完成,
原文中,本來應該由男二喬津道的歉,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這也就意味著,這一段劇情他沒有走完。
但兔子也是有脾氣的,直到今天郁荷真才意識到自己之前錯的有多離譜。
黃慧英給紅燒肉上勾芡,一勺滋味豐富的赤醬掛在手上,放在花形的紅蘿卜:“我也不清楚,哎呦小喬,我這忙的都不行啦,你去找先生,你去問他,先生肯定知道。”
但現在不是的,有玩游戲的液晶屏、有擺放的整齊的手辦,幾件還未摘吊牌的衣服散亂的堆在椅子上,一看就是喬津懶得洗,直接拆了吊牌穿的,角落里還立著一個一人高的沙包。
郁拂深神情沒什么溫度,他靜靜看著郁荷真,似乎情緒永遠都是那么穩定,但細看之下,眼里已經醞出兩團冷寒。
郁拂深可有可無的點頭:“還可以,我聽說你競賽拿了個人第一。”他抬頭看了一眼郁荷真,低頭繼續道:“不錯,想要什么,直接去找陳子非。”
郁拂深睥睨著郁荷真。
“還是說,你也騙了我,其實我和他之間,你更在乎他?”許映還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剔透,但太空了,好像什么也留不住。
黃慧英轉頭,知道了男生的怒氣是朝誰而來的。
*
喬津猛然想起郁拂深還在里面,郁荷真之前再三告誡他離郁拂深遠一點的,心里猶豫了一下,喬津竟然有一種被抓奸的窘迫,這樣的心虛讓他暫時忘記了早上他和郁荷真之間的不愉快。
郁荷真再一次什么話也說不出來,當然他也不會說什么了,他的身份,對于任何人都不需要辯解,但許映還的話還是給了他一悶棍。
郁荷真一口氣堵在胸口,憋的無限大,語氣暴躁道:“吵架也不行啊!你這樣讓我以后怎么和喬津相處,你有沒有為我想過?!”
郁荷真還穿著早上那一件球衣,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額上竟然還掛著汗珠,他朝喬津笑了笑:“津津,不讓我進去嗎?”
估計是因為今天的事情,因為自己沒有按照郁荷真的要求向許映還他們道歉,再加上自己親舅舅沒有站在自己這邊,讓他在那么多人尤其是在許映還面前丟了臉,所以才這么生氣,從學校氣勢洶洶的殺過來。
可是,為什么會這樣呢?
最終,郁荷真帶著一臉的惶茫走了,許映還看著對方的背影越來越遠,樹蔭落下,錯落的斑駁將許映還一整張臉分隔成小塊,看不到完整的表情,他好像永遠都那么淡定,高溫天氣在原地站了那么久,整個人一塵不染,像一團化不開的霧。
“有事?”郁拂深低頭戴手表,光線打在的直挺的鼻梁上,落下一道淺淺的明暗線,五官被劃分的清晰。
他感覺自己想要提的愿望舅舅已經知道了,可該說,還是要說。
不知道什么時候,郁拂深出來了,他剛剛洗過澡,身上穿一件不松不緊的浴衣,脖頸連著衣料下若隱若現的肌理,溝壑分明。
一股氣從心底涌上他的大腦,支配了他所有的思考,但郁荷真覺得自己現在尤其冷靜和理智。
“我有說你的愿望我都要答應嗎?”
喬津身體沒什么大事,處理了一下傷口,從醫院回到家里的時候,黃惠英正在廚房忙活。
郁荷真心里一下子升起希望,他本來也沒期望對方答應,這么說也只是為了讓對方答應自己退一步提出的要求,于是他故作難過的抿了抿唇,不情愿道:“那算了,就讓津津回郁宅吧,我一個人呆在那里,太無聊了,這總可以吧,舅舅。”
郁荷真啞口無言,這話確實是他說的,那個時候,他覺得不是什么大事,想著到時候給喬津他們找一個更寬敞、更好的活動教室,喬津他們應該也會挺開心的,但后來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耽擱了,他自己也忘了,可偏偏,事情竟然發展到這個地步。
“你為什么不告訴,你和舅舅住在一起?”
那也沒辦法,左右劇情也錯過了,現在說對不起也來不及了,再說了,他一點也不想說,打死他都不會道歉。
這是兩人相處以來第一次發生爭吵,原因就是這一次的社團場地。
不知什么時候,外面的天氣陰沉下來,烏云厚厚一層,壓在天際線,狂風大作,吹的兩人身后窗戶外的法桐枝干彎折,部分枝干樹葉被從樹上卷扯下來,隨著嘯風摔在地上,又高高拋起,和沙石一起構成了天地間濃重黃色中最渺小的一抹。
喬津手頓了一下,下一秒,自己的小人就落地摔死了,屏幕上出現了血淋淋的失敗二字,喬津舔了下唇,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
他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帶喬津離開,離郁拂深遠遠的。
*
“那為什么不行?這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兒!”
這話說的心虛,表面是因為害怕兩人的關系再惡化,實際上是因為后面的劇情都是以喬津搬離郁宅為背景展開了,書中,男二不在郁荷真身邊,才給了郁荷真和許映還親密相處的自由。
陳子非是郁拂深的二助,負責外交應酬之類的。
“不好意思荷真,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沒說,是因為....我怕你和郁先生再吵架,你忘了嗎,郁阿姨讓你來的目的。”
郁荷真向前疾走幾步,兩人距離瞬間拉近,他不是看不懂郁拂深已經不悅的臉色,但越是這樣,他越覺得不能讓喬津和對方待在一起,簡直就像是羊待在狼窩!
兩人坐下,察覺到氣氛不太對的喬津尷尬的腳趾摳地,拼命找話頭,最后擺出主人好客的架勢:“哎呀黃阿姨燉的湯可香了”,說著就要去夠湯勺。
“是我想喝,”喬津連忙干笑道:“我想喝湯,給我自己舀,這可以吧?”
黃慧英正把菜擺上桌,看見郁荷真,也愣了一下,隨即很快調整表情,恭敬有禮的叫了一聲小少爺。
“津津。”郁荷真按著手柄的按鈕,瞳膜映著屏幕里跳躍的小人,藍盈盈如深流,小人被困在原地,怎么也出不去。
教學樓下的樹蔭里,郁荷真的臉色不好看:“有那么著急嗎?非要把事情鬧的那么大嗎?!再說了為什么一定要武術社的場地,別的地方不行嗎?”
*
喬津不清楚沒有走到的劇情會不會對后面的情節發展造成影響,畢竟走完劇情,才有可能回家,但說實在,要是讓喬津現在再跑到許映還面前道歉,喬津打死也做不到,又不是他的錯,憑什么?!
眾目睽睽下舀了一碗湯,喬津就像是頂著日曬干了一件大工程,坐下來的時候,他長舒口氣,伸手摸了把快出汗的鬢角。
郁荷真好像知道了什么,他的心臟急跳,震動的他整個軀干都開始顫抖,一種巨大的恐慌鋪天蓋地的朝他壓過來,呼出的氣息比40度的天溫度還高,整個鼻腔口腔干熱的痛。
“您不就是因為之前我和喬津一起騙了您嗎?”郁荷真咬著牙,克制噴火的呼吸,再三保證:“我向您發誓,我和喬津以后都不會騙你,也不會干任何壞事,我們會乖乖的,這樣總可以吧?”
郁荷真撐起一副笑:“好久沒見舅舅了,不知道舅舅最近過的怎么樣?”
“黃阿姨,”喬津嚼著小黃魚,圾拉著拖鞋跑去問黃惠英:“臥室怎么被打通了,要干什么呀?”
*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喬津。”郁拂深突然道:“他自己沒長手嗎?”聲音平的沒有一點情緒,喬津不動了,心里嘟囔,我也沒想給他舀啊,我本來就是要給我自己舀的。
但沒把她帶回郁宅,而是讓她在臻境工作。
郁荷真沒有動,視線凝滯,喬津順著對方看的方向望去,是一雙手工牛皮鞋,在一排的屬于自己的各色運動鞋中尤為突兀。
“舅舅,您該不會連一頓飯都不愿意讓我吃吧?”
他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那里,出現也就出現了,為什么這一次,他會這么幫喬津,大有狠狠幫他出氣的意味在里面,明明剛到郁宅的時候,他都很討厭喬津的,幾乎都不會主動看他。
郁荷真大腦一片空白,很久之后,他才后知后覺到,郁拂深對喬津說的那句回家吧,并都沒錯。
郁荷真操縱手柄,看著面前的屏幕,他之前偶然一次也在這里住過,就是這個臥室,他記得很清,那個時候,這間臥室里就是一間精裝修的新房,簡約的不能再簡約,統一的白灰配色,一點人氣也沒有。
從那之后,沒多久,郁拂深幾乎就不怎么出現在郁宅了,而自己后來約了幾次喬津,喬津也都因為有事拒絕了,明明之前他都不會這么對待自己。
郁荷真就是這個時候來的,喬津聽見門鈴聲,以為是上上下下的工人,于是就直接打開了門,卻沒想到,門外站的是早上才在學校里見過的郁荷真。
郁荷真很少見過郁拂深這個樣子,在郁家老宅的時候,郁拂深連飯都很少和他坐在一起吃,更何況這么慵懶松弛的出現在他面前。
回哪里?為什么要用“家”這個字眼?為什么他們兩個人剛剛明明沒說幾句話,卻感覺那么的熟稔或者說親近。
郁拂深驀然抬眼看向郁荷真,向上利落的眼尾線條帶著一種凌厲的感覺,瞳孔黢黑幽深,仿佛洞察人心,一時間竟然叫郁荷真無處遁形。
“為什么,不是舅舅答應我的,許我一個愿望嗎?!”郁荷真瞬間提高了聲音,他面上帶著慍怒,眼露憤憤,里面的火光熊熊燃燒。
“去臻境”。
郁荷真道:“舅舅,老宅人太多了,我住不習慣,我想回我家去住和津津一起。”他著重說了后半句。
“黃媽怎么在這里?”郁荷真笑瞇瞇的,眼底卻沒什么情緒。
何況,喬津看了一眼穩如泰山的郁拂深,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這是人家舅甥一家的事,管他呢,喬津不緊張了,開始吃飯。
是哪里?郁荷真很快就找到了,是自己的舅舅——郁拂深。
整個房子里充滿了喬津的味道,這樣濃重的生活痕跡,老宅里喬津的臥室都沒有這樣,而如今,那里面已經被搬空了,沒人居住,被改成了一個小書房。
沒人說話,喬津左看右看,一顆心提到嗓子眼,惴惴不安,總有一種上去把兩人拉開的沖動。
郁荷真和郁拂深對視著,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好,喬津趕緊打斷,岔開話題:“飯好了,咱們一起吃飯吧!”
郁拂深看在眼里,懶得拆穿,他穿上防風薄外套,外套稍寬松,被他的身材撐起,明顯可以感覺到衣料下有力的肌理線條,他整理著袖口,平靜道:“換一個吧。”
喬津哪里敢打攪郁拂深,又偷偷摸了一條小黃魚,塞進嘴巴里,溜了出去。
沒住人的兩間客臥叮叮當當,有工人進出,喬津摸過去一看,霍,好大的工程,里面的東西都搬空了,兩個臥室之間的墻也被打通了,空蕩蕩一片。
他這副樣子,好像真的是把臻境當家了。
郁荷真維持著臉上不滿,實則眼里是掩蓋不住的期望和還未徹底平息的怒火,像在狼王面前耍小聰明的小狼,尾巴卻野心勃勃的翹起。
之前是自己和郁拂深的關系不怎么樣,當然,原因主要于在自己不太受郁拂深待見,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倒像是舅甥兩人關系不太和諧。
郁荷真騰的站起來,手里的手柄都忘記放下,他往外走,走的很急,走到郁拂深的房門前。
郁荷真的聲音大,許映還側了下臉,感覺右邊耳朵有點痛。
黃慧英并不是從外面家政公司聘請的普通保姆,她之前是老宅里的人,郁拂深和郁語濃的母親還在世時,最喜歡的就是她做的菜,不過后來自己的孫子出生,她便請辭了,郁拂深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竟然把她又請了回來。
郁荷真收回視線,換上拖鞋,先一步喬津走到客廳。
郁拂深臨時有事要出去一趟,郁荷真敲門進去的時候,他已經換了一身偏休閑的衣服,看樣子不是公事。
空氣安靜,郁拂深沒有說話,郁荷真沒有從對方的臉上洞察出任何不悅,但對方的身體從剛剛的側身,變成了直面自己。
但在臻境,明明沒多久,好像連生活習慣都發生了變化,不僅有了顧及喬津口味的菜,就連郁拂深自己也吃了幾口。
門口的鞋子,玄關的車鑰匙、裝飾架上的燃到盡的熟悉線香、桌子上的時蔬,一個個都在告訴郁荷真這里的還有人,并且還不是短暫的停留,而是住了有一段時間了。
“郁荷真,這是兩個愿望。”郁拂深道。
揚起一個不算自然的笑,喬津連忙讓開身體:“別說胡話,快進來。”
沒其他辦法,喬津存了點僥幸心理,祈禱后面的劇情不要受到今天的影響,可以沒有差錯的發展下去。
郁荷真的筷子幾乎拿不穩,差點一頭栽進面前的飯碗里,感覺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做夢,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吃過飯,郁荷真沒有走的意思,喬津只好帶著心不在焉、恍恍惚惚的郁荷真來到自己房間,翻出很久沒有玩的手柄,想著和郁荷真玩一把。
黃慧英不明所以,但她察覺到郁荷真微笑下的怒氣,正準備斟酌開口,卻看見面前男生的表情陡然一變,隱藏的怒氣突然有了實體,從源源不斷的五官、尤其是眼睛中涌出,下頜緩緩收緊,但偏偏他還笑著,兩種矛盾的表情將整張臉染的非常可怖!
郁荷真的心情低沉,從剛剛進門到現在,眼前見到的一切都讓他非常不爽,心里的猜想得到了證實。
在喬津祈禱的功夫,郁荷真和許映還那邊發生了摩擦。
怪他,郁荷真深深后悔,自從喬津搬來這里之后,自己就只在搬家第一天來陪過他一次,后來就再也沒有來過臻境,他忙著干太多事情,忙著追著許映還跑,忙著和朋友們玩,忙著學習,將和喬津在一起的時間擠占光了,以至于現在和喬津之間似乎有了隔閡。
許映還深深抿了下唇,像是在忍耐些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不是你說過的嗎,我比你所有的兄弟都重要,而且你為了我一次次鴿了喬津,還用各種理由搪塞,我還以為你沒那么在乎他呢?”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郁荷真仔細回憶,好像是從郁拂深出車禍住院時開始的不、不對,好像更早一些,好像是從喬津從郁宅搬出去,住到臻境開始的。
郁荷真想起了剛剛離開時,郁拂深對喬津說的話——回家。
喬津擠進去幫忙,忙里添亂,黃慧英一看他身上補丁似的紗布,又是心疼又是無奈的將人攆了出去,出來時候,喬津手里小心提溜著一條出鍋沒多久,炸的金黃酥香的小黃魚。
聽喬津這么說,郁荷真陷入沉默,他媽的目的,他當然清楚,而且整個郁宅的人估計都清楚,這也就意味著,無論如何,他都不能違逆郁拂深的意思。
許映還頓了頓,無奈道:“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以為只是吵架,沒想到會變成打架,我上去拉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半晌,兩人之間僵持的氛圍被郁荷真的話戳破,郁荷真突然一笑,眼中的盛怒好像是一霎的煙花,轉瞬即逝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抓到,整張臉像他之前在老宅里面對郁拂深那樣,一點兒錯都挑不出來。
剛剛緩和起來的氛圍瞬間掉到谷底,喬津下意識看了眼郁荷真,果然,對方嘴角的笑掛不住了,眼睛是一層冷霜。
郁拂深看都不看他一眼,走到桌前,淡淡道:“吃飯吧。”
即使在來的路上有了思想準備,郁荷真還是被眼前的一切震驚到,他知道在自己沒看到的地方,郁拂深和喬津的關系發生了變化,可是他沒想到兩人竟然這樣一種相處模式,怎么會這樣?!郁荷真憤怒又震驚。
郁荷真想起之前在老宅的餐食,一切都以郁拂深為先,所有的菜,就算是葷菜,也都是蒸煮的白肉,一點多余的顏色和調味都沒有,郁荷真吃了好久才適應,而郁拂深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十多年。
“是我讓她來的。”
許映還的表情淡淡的:“武術社的場地也不是我一定要的,是社團一起商量定下的,而且,我記得我有告訴過你,是你說的,可以用,沒關系,你會處理好的。”
郁荷真眼睛一轉,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心中的憤懣退去一些,他看著郁拂深,試探道:“舅舅,我現在就有一個小愿望。”
這不是他能接受的。
喬津太乖、太好哄、太好說話了,就像一只很好傷害的兔子,好像無論對他做什么,他都不會尖叫,以至于郁荷真肆無忌憚。
郁荷真死死盯著黃惠英,等她說話。
“荷真?”喬津懵逼,艱難把嘴巴里的肉咽下去:“你,你怎么來了?”
郁荷真沒動筷子,他看著桌子上的菜,有幾道老宅的風格,清清淡淡,滴油不見,但也有幾道,濃油赤醬,大葷大腥,喬津的筷子就在那幾道上停留,偶爾才吃幾口清淡的。
他攔下一輛出租,坐了上去,司機催促了好幾遍,他才用干涸的聲帶發出粗澀如沙石摩擦的聲音。
可能剛剛被事情的發展裹挾著走,以至于他忽視了很多個細節,現在回憶會議室里發生的一切,總覺得的有哪里很奇怪。
郁荷真沒有回郁宅,他走了一會兒,讓自己冷靜下來。
短短四個字,就像是捅了郁荷真的馬蜂窩,讓他自學校就憋悶隱忍的心火,瞬間爆發,汩汩涌出,難以阻止,他畢竟年輕,雖然有意識掩蓋自己的真實情緒,但一點觸及到怒火中心,怎么可能忍得住。
“我是這么說過,可是你們也不能直接上去就砸人家東西吧,還打架,就算要搬,就不能多寬限他們一點時間。”
心里咯噔一下,喬津連忙道:“真真,換鞋嗎?”
房間內沒有開燈,和外面的天色一樣陰沉昏暗,空氣擠壓成一團,
讓里面的人幾近窒息。
郁荷真艱難又急促的喘了一口氣,他看著面前的郁拂深,對方抱臂站著,姿態慵懶又俯視著他,優越的身高和影子連成一道天柱,正正落在郁荷真的頭頂,郁荷真的脖頸仿佛被一種無形力量的一點點攥緊。
第 32 章 送你訓練室
房間昏暗,暗波流動。
郁荷真咬牙挺著,眼睛執拗,鬢角出汗。
陡然的,壓抑了一早的雨,突然在此時嘩一聲落下,就像是被碰倒的水桶,大顆又劇烈的砸在外面的地面和窗戶上。
很大的雨,清晰的能看見雨線,郁拂深的臉、身體被分割成一道一道,依舊堅不可摧,水的光影從他臉上刀刃一般的劃過,瞳孔被冷光僥幸捕捉,里面正不動聲色醞釀著兩團風雨欲來的風暴。
郁荷真滾了下干澀發痛的喉嚨,忍住向后退的想法,他力圖讓自己看起來勢強。
“郁荷真。”以漫天暴雨昏沙為背景,站在靜謐與暴亂的邊界線上,郁拂深仿佛掌控一切,薄唇銜冰:“你憑什么和我提這樣的要求?而且,你說的這些,喬津他知道嗎?”
喬津當然不知道。
郁荷真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用一股勁兒撐著自己,脊背挺直:“他、他會同意的。”
他從公司回來了,身上還穿著標志筆挺的西裝,深色衣料襯的他露在外面的皮膚如石膏一般,他動了動,脖頸上藏藍暗紋的真絲領帶結隨著他側頭的動作,微微蹭過喉結,帶著某種不動聲色的克制。
男生的頭發長出來了些,被地毯蹭的毛絨絨的,帶著卷曲的弧度漂浮在空中,配上他一臉信賴和真誠,像盛開的太陽花,非常的讓人想要摸一摸。
郁拂深腳步一頓,徐徐側臉,郁荷真聚精會神,汗珠從鬢角流下,他緊張的去看郁拂深的臉,不錯過任何一個微表情,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在意郁拂深的回答。
男人握著門把的手一點點收緊,指節突出泛白,面上卻什么都不顯,眼也不抬道:“他住在郁家,就是郁家的人,記住你說過的,向他道歉。”
而且還是一個器械齊全的武術練功室!
喬津坐在地上,平復了一下心情,因為劇情的偏差,他漸漸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后面的劇情發展。
從臻境出來,他衣服近乎半濕,迎著雨和風往悶頭往前走,郁荷真的手機一直在響。
郁拂深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語氣淡淡:“是嗎,看來這就是你對待朋友的方式,而且我一直以為那個樂團的男生和你關系最親近。”
后背的肌肉猛地繃緊,瞳孔凝練成一道天塹般的線,半晌,脖頸僵硬又極其緩慢的轉動,一道如有實質的視線扣在喬津身上。
“隨意用就可以,本來就是消耗品,壞了再換就行。”郁拂深道。
講真,他忽然覺得活動室自己用著十分虧心,先生對他這么好,可他卻暗地里“覬覦”人家的外甥,之前他還覺得在劇情可控范圍內和大佬拉近一下關系,就算后面因為“喜歡”郁荷真被大佬警告,也能睜一只眼一只眼讓他好吃好喝一路平安茍到結局。
喬津搖搖頭,那可不行,這樣大的活動教室放在外面租一天就要不少錢,更何況這還是先生送他的,就這一點,他就必須要好好珍惜。
可能是劇烈的運動,讓喬津心跳很快,呼吸也很快,他胸膛起伏著,渾身都癢,像是神經在咯咯咯的笑,喬津閑不下來,一個鯉魚打挺,開始滿場胡亂打拳,釋放精力。
事實上,那天郁荷真從臻境離開后的第二天,就打了電話過來,向他道歉,說不應該沒有了解完事情全貌,就要求喬津道歉,還讓他不要生氣,喬津被嚇了一大跳,原文中男二在會議室的時候是要道歉的,沒想到現在他不僅沒道歉,反過來竟然是郁荷真給自己道歉。
喉嚨藏在領結之下,像吞噬獵物一樣聳動著,除了郁拂深,沒人知道。
“干嘛?!”郁荷真的語氣不耐。
“不客氣。”只停留三秒,郁拂深就收回了手,像只客氣的安慰。
“那就好。”郁拂深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轉身就準備走,腳剛邁出半步,身體就突然像定住一樣,停在原地。
“我求爺爺你說什么?什么叫不用了,你不打算告白了?!”
喬津抿唇,不知所措的打量著周圍,滿心滿眼全是欣喜:“謝謝先生,我真的真的太喜歡這里了,您、您放心,我會好好珍惜愛護的。”
語氣很乖,盯著郁拂深的眼睛就像是看櫥窗里的限量頂級手辦,帶著欣喜又尊敬的意味,腳趾頭卻不安分的亂動。
像是通電了一樣,雙腳踩上地毯的一霎那,喬津渾身猛地一哆嗦,全身的細胞都開始歡呼吶喊,滿眼放光的環視了一圈,他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跳起來歡呼一聲,結結實實的跑了幾圈,像是渾身又使不完的勁兒,翻跟頭、騰空飛踢,嚇的旁邊的黃慧英心驚肉跳。
“別別別。”喬津連忙擺手,焦急道:“別收走,先生、我就是就是太不敢相信了,這里、這里簡直太好了”
“不用了。”郁荷真想也不想,利落打斷。
喬津立刻站直了,然后慢慢走到郁拂深面前:“先生,你回來了。”
他沒有去問喬津要不要和他一起走,郁荷真很清楚,郁拂深說過的話,沒有不成的,況且自己已經在剛剛的那場談話中輸了,輸的非常狼狽。
突然,喬津意識到了什么,他震驚的看向郁拂深,一定是那天在臥室里,先生向郁荷真說了什么,否則郁荷真怎么可能冷不丁向他道歉。
“他不是你的朋友嗎?”郁拂深突然問。
那頭的的齊宗察覺到了他的情緒,咳了兩聲,正色道:“別掛別掛,你之前不是說要給你那的酷哥音樂家告白嗎,場地我租好了,按你的時間,就到時候全班假期戶外游的時候,你都不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我給你說”
先生真好啊,給了他活動教室自由使用,以后回家也可以繼續訓練了。
半晌,男人緩緩抬起手,自陰影中伸出,輕輕落在男生的頭上,剛才意動的手指終于貼上那些毛絨絨的發絲,像陷入一片旺盛而柔軟的水草中。
郁荷真怎么甘心只得出這樣一個結果,心里的很多疑惑壓抑成沉甸甸的巨石,壓的他發慌,他必須要問出口。
聽到黃慧英這么說,喬津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太開心了,阿姨,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先生啊。”
先生人真好啊,雖然總是冷冷的,但是真真溫柔啊,和原文描寫的一點都不一樣。
喬津停不下來,左看看右摸摸,又去搗鼓那些器材:“阿姨,這個真的是先生給我準備的房間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能別什么事情都提喬津嗎?”郁荷真擰眉,像是被碰了弦,反應很大:“這和他有什么關系,本來也不是他的錯!”
喬津想想都替原文男二心疼,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次生日,再加上前面數學競賽、合力欺騙家長的表現,讓原文中的大佬郁拂深徹底確定喬津喜歡自己的外甥,繼而觸發了原文的一個高潮——郁拂深當面告誡喬津,離郁荷真遠一點。
“喬津他不會和你走。”郁拂深打開門:“以后沒事,就不要來這里了。”
看著嘟嘟嘟忙音的電話,齊宗氣的無語,行吧,就作吧,作到后面,兄弟、愛人一個都不剩。
“謝謝你,先生。”男生聲音鄭重而誠懇,他半仰著頭,逆著光,鑲嵌在蜜色肌膚上的眼睛,極力睜大,想要看清男人的藏在陰影里的表情,卻只能看清對方如薄冰的唇和收緊的下頜。
喬津收到了一個新的活動室,就在臻境的大平層里。
“對啊,家里除了你誰還用的著這么一個房間。”黃惠英打趣:“還不進去看看?”
郁荷真瞬間漲紅了臉,他瞪著郁拂深,張惶辯解:“我會向津津道歉,再說了,津津也不會在意的。”
“有事說事!別廢話!”郁荷真已經準備撂電話了。
手攥成拳,郁荷真猛地轉身,高聲質問:“舅舅以前不是很討厭喬津嗎?為什么現在突然這樣,愿意為他說話?”
一時之間,喬津不知道該說什么,對劇情的擔心、對郁拂深的驚訝這些復雜的情緒匯成一團,沉甸甸壓在他胸腔,但他感覺的到,胸腔里充斥最多的就是感動。
“哎呀,慢點慢點”黃慧英勸道:“別傷著了!”
喬津隱隱有點擔心劇情,雖然書里沒有寫社團事件的后續,但這樣的發展應該不是原文想要表達的。
瞬間
事實證明,不喜歡你送金山都沒用。
“對對對,你是在做夢”黃慧英笑著搖搖頭:“先生聽到你這么說肯定要難過了,他準備了這么些,你竟然還不相信。”
“先生給你準備的,喜歡嗎?”身后的黃慧英抱著洗好的衣服,笑盈盈地解釋。
郁拂深看著喬津的右手,食指指節上的傷口已經結痂脫落,留下一層淡粉色的新皮,他問:“他給你道歉了嗎?”
但與此同時,他又莫名松了一口氣,舅舅是護短的,這點他清楚,說的難聽點,哪怕是郁家的一條狗,要是在外面被人欺負,舅舅知道了,也會讓人去教訓回來。
郁荷真愣了一下,然后理直氣壯道:“津津當然是我的朋友,我們關系最好,舅舅你不知道嗎?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他站在簇新的房間的面前,看見地板上鋪著厚厚一層武術訓練的卷毯,中間空出了足夠大的空間,周圍整齊擺放著引體向上的單杠器械、拳擊沙袋、移動式的三角樁等訓練工具,此時陽光就靜靜落在那些器械的把手上,映出烙印的品牌標記,無聲呼喚人來使用。
“怎么了這是?”那邊聲音懶洋洋的:“這么大火氣?”
喬津眼睛像點亮的海洋,越來越粼粼,他蹭的轉頭看向黃惠英,滿臉不知所措的欣喜和震驚,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房間。
郁荷真再一次噎住了,他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大腦卻一片混沌,只能眼睜睜看著收拾好了的郁拂深從自己身邊走過。
這個驚喜太大了,以至于喬津現在還是懵的,他抬腳就要邁進去,又連忙收回來,站在門口乖乖開始脫鞋、脫襪子,然后起身,煞有介事的深吸一口氣,嘗試著邁腳踩了進去。
正準備再勸勸,那頭的郁荷正卻沒耐心聽了,直接撂了電話。
原文中,社團紛爭之后,就到了郁荷真的生日,郁荷真沒什么喜好,再說了人家也不缺什么,原文中的喬津想著郁荷真唯一算得熱衷的運動也只有網球了,于是已經對許映還抱有極強敵意的喬津為了能討郁荷真的歡心,砸重金為他購買了生日禮物——一副網球拍。
郁荷真緩緩從房間里走出來,他心思沉沉又滿眼空茫的往外走,路過兩間打通的臥室時往往里面瞥了一眼,空空的,什么都沒有,不過木地板都全部掀了起來,露出里面瀝青的水泥地,這么大的面積,不知道要用來干什么。
“不是,我還什么都沒說呢”齊宗無語望天,不是你自己要人家道歉的嗎,怎么現在還急了。
聽見郁荷真這么說,郁拂深挑了下唇角,露出一抹難得譏笑:“早上的時候,你還讓他當著那么多人的面道歉,現在倒是對自己挺有自信。”
郁拂深手指動了動,眼睫微垂,壓下一道幽深的光,斂在瞳孔里。
郁荷真終于能騰出手來擦一把額頭上的汗,外面的雨漸漸小了,他抬起頭,臉映在窗戶上,和斑駁的雨水混在一起,變成他也看不清的樣子。
*
說實話,他這幾天看著工人們進進出的,還以為郁拂深是嫌自己的臥室小,要弄個大臥室,或者大書房,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房間竟然是給自己準備的!
郁拂深緩緩低頭,就看見了鐵灰色衣角上一截蜜色的手指,所有的牽引和阻力都來自那里,很輕的力道。
“什么叫暫時沒這個打算了,”為了這事忙活了一個禮拜的齊宗快要崩潰:“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今天,這說變就變了?!”
“嗯,暫時沒這個打算了。”
一句話就讓原文的喬津騷紅了臉,如果郁拂深直接說郁家不會接納一個底層窮小子,或許他還能辯解幾句,沒想到大佬直接從郁荷真的感受出發,言外之意就是你,配不上他。
所以這么看來,只是只是單純的顧及郁家的面子,只是這樣。
郁荷真一開始打球確實用著喬津送的那副拍子,但他什么好東西沒見過,等到二代三代的產品出了,自己隨便就買下了,而喬津送的,在某一次和郁荷真和許映還打網球的過程中,被許映還握在了手里,再后來,就再也沒有使用過了。
喬津渾身熱氣騰騰,一想到這是先生專門給自己的準備,心就往胸前一陣陣的涌,恨不得沖出來,繞著活動室飛一圈。
喬津仰起頭,嘴角是壓不下的笑:“先生真的愿意把這個活動室給我用嗎?”他再三確認。
“郁荷真最近聯系你了嗎?”郁拂深突然道。
喬津回神,點了點頭:“他聯系我了,他給我打了電話,怎么了,您找他有什么事嗎?”
嗯,確實是真的,不對啊,怎么會是真的呢?先生為什么會突然送自己這么大一份禮物呢?不對,不是突然,好像自從住到這里后,先生都對自己很好很好,雖然面上淡淡的,但心是很細,帶他去吃飯、給他補課,尤其是從醫院回來,沒那么討厭自己后,送了自己好多好多東西。
郁荷真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就哦了一聲:“是不是因為今天早上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讓喬津道歉他沒道來著。”
喬津一個利落的收勢,只覺得神清氣爽、一點都不累,長長舒一口氣,他抬頭,這才注意到站在門口的人,是郁拂深。
想到這里,喬津自己也紅了臉。
*
他打的入迷,沒發現不知道時候,門口已經站了一個人影,看了好一會兒。
他大字倒在地毯上,看著高高的天花板,還以為是在做夢,于是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腹肌。
他煩不勝煩,最終還是從兜里掏出手機,是——齊宗。
喬津一直記得原文對那一段情節的描寫——郁拂深站在高階之上,睥睨喬津的眼神沉寂無波,狼狽的喬津陡然生出一種云泥殊途的卑微,他不敢直視,瑟縮在原地,半晌,男人對這個企圖染指自己外甥的人說了見面以來的唯一句話:“荷真我了解,他吃不了苦。”
“那我現在收走?”
他轉身,走的不緊不慢,面色如常,只有剛才觸碰的右手在看不見的陰影里緩緩攥拳,指節相互摩挲。
郁荷真站在原地久久不動,腳步聲遠去,他的耳朵里像是灌滿了涼水,咕嘟咕嘟的,像是在譏諷他剛剛的表現多么好笑。
喬津怔愣了一下,喃喃道:“他確實給我道歉了,您怎么知道”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來挺喜歡。”郁拂深的視線落在喬津已經被汗水浸濕的衣領上。
郁荷真意識到,他一直都忽略了喬津,仗著朋友的關系,無形中傷害了他一次又一次,對待喬津,他竟然連自己的舅舅都比不上。
但現在,他不敢肯定了。
收了人家的禮,人家對自己還那么好,要是先生知道自己對他的親外甥“圖謀不軌”,是不是、死的會更慘?
喬津有一種自己硬生生把劇情難度作高了的感覺。
第 33 章 十萬塊的手表
喬津得過幾天苦日子了。
原文中男二買的那個牌子的網球拍挺貴,不是一個普通高中生可以承擔起的,并且他沒有向父母要錢,而是一個人去掙,文章為了凸顯男二喜歡的專一深情,賺錢的方式竟然是去打黑拳!
喬津一看這情節第一反應就是吐槽,原文喬津和自己一樣學的是傳統武術,走的是強身健體,正骨振神,武學文化熏陶的路子,說白了就是沒多少實戰經驗,而現代搏擊則不一樣,它的動作沒有傳統武術那么細膩,但講究的是對抗性,一拳拳都是在臺上打出來的,二者完全不同,不過本質上,其實沒有高低之分,只看個人的選擇。
來錢確實快,但也確實被打的很慘,一個學習傳統武學的人未必能打得過現代搏擊的選手,喬津在現實世界就曾經因為年少無知在國外參加過一次散打比賽,真肉真拳頭的上,牙差點兒沒被對面打掉,在醫院躺了三天才出來,現在想想骨頭都還疼。
可是有什么辦法,劇情都這么寫了,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喬津安慰自己,沒事,為了賺錢苦點就苦點了,大不了他選難度最低的,反正自己還有點零花錢,到時候上臺就倒,不會有什么事。
但具體禮物買多貴的呢,原文為了顯示逼格,沒有直接說價格,只說了牌子和樣子,網上也沒有明確價格,喬津沒辦法,只能去店里瞅瞅。
唯一的線下點只在首京的高端時尚百貨公司,喬津坐公交過去,在空的幾乎只剩下導購的大樓里,找到了那家線下實體店,導購熱情的向他推薦這各種網球拍,什么和太空飛船、運載火箭一個材質的,什么鑲了多少克拉北美鉆石的,總之,什么材料稀有,他們就拿什么做。
“停停停”喬津打斷郁荷真的話:“都是兄弟,我沒那么小氣,我最近是真的有事,得好好訓練。”
喬津聳聳肩,他感覺好像自上次社團斗毆后,郁荷真的態度就怪怪的,不過應該沒什么問題,他都能看的出來,郁荷真是真的很喜歡許映還,周圍人也都這么說,男生看許映還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估計就算有一點點小插曲,也不會影響兩個人美好的大結局。
“你才從醫院回來沒多久,身上的傷也才好的差不多,”片刻后,郁拂深道:“最近外面挺亂的,沒事就在家里呆著,別出去亂跑。”
三個人圍著喬津的傷口開始研究,喬津無奈又好笑的看著面前的三個大腦袋,忽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津津,我給你帶好吃的來了!”郁荷真朗聲道,結果一看地板上杯盤狼藉的打包盒,頓時愣在原地。
*
“可是津津,我總感覺咱們都沒之前那么親近了,你是不是還在生那天我讓你道歉的氣,對不”
喬津回神,擋了擋胳膊:“沒事,就、就練練”
“不行啊,真真,我電話里面和你說過的”喬津道:“我這幾天有點忙,不能打游戲了,要不然狀態不好。”再說了,自從有了活動室,臻境就有了門禁,先生定的,最遲晚上八點。
他記得很清楚,百貨公司,擺在玻璃櫥窗里的那只手表也正正好十萬!
“荷真?”喬津起身:“你們怎么過來了?”
可現在,和他們相處的越久,隨著親密關系的逐漸建立,喬津也能感受到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對于自己好朋友“喬津”的關心在意,這些,都不是假的。
他哪里還有心情再應付許映還,他忙的很。
*
不過,高皋這么一說,喬津也感覺怪怪的,好像,兩人之間透出一種別人插不進來感覺。
郁先生?和他有什么關系?
喬津皺眉,這段時間郁荷真不是應該和許映還打的火熱嗎,這再過兩三個劇情點就要告白了,哪有時間搭理自己這個備胎男二。
先生這是怎么了,是工作不順利嗎,感覺今天好像不太開心啊。
他姓郁,老跟在別人屁股后面算怎么一回兒事?再說了,喬津最近都不怎么理他了,他和舅舅住在一起,總讓郁荷真非常不安。
明亮的燈光下,方圓形的表盤可以看見喬津的倒影,表鏡是低調濃郁的寶石藍,表盤里還設置了秒表、日歷功能,功能雖然多,但排序有秩,腕帶是金屬銀,整個手表安靜的躺在復古綠的小枕頭上,像融化了所有時間,收斂所有光華。
格斗項目其實都一樣,區別只在于選手以及獎金數額,獎金越高,對手自然越強。
必須走,立刻離開這個銷金庫,唉等等,那是什么?
高皋心里不是滋味,看了兩人半天,撇過頭問喬津:“你有沒有覺得,他倆不太對勁?”
關凱扒肉,忙里偷閑的瞪了高皋,用眼神罵他。
哪知道,馬屁拍在了馬腿上,郁拂深聽他這么說,臉色更難看了,像剛剛從雪堆里挖出來的一樣。
至于郁荷真的這些心理活動,喬津是一點都不知道,他忙著做抗打訓練,忙著和朋友們一起玩,很快,時間就到了比賽的那天。
郁荷真把手機放回兜里,許映還也沒有再打來,怎么想的?郁荷真能怎么想,其實他現在也很混亂,他看著許映還的時候,對方那張臉他還是很喜歡,可是人總不能只看臉談戀愛吧,相處久了,就覺得好像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果真,片刻,郁荷真就重新恢復了笑意:“那就算啦,本來以為直接找你你會答應的,行了,你忙吧,我回去啦,有需要直接給我打電話。”
喬津記得自己和他說過,自己已經約好和別人吃了,他沒想到郁荷真還會過來找他。
*
“不好意思啊,荷真,我今天有訓練,已經約好結束后和皋皋他們一起吃了。”喬津這幾天忙得很,哪有時間在外面吃,中午就準備幾個人一起在訓練室點外賣。
“他怎么還好意思來!”高皋低聲忿忿,被關凱捂住嘴巴。
高皋不放心,一把拉過:“練也不是這么個練法啊,你身體不要了啊,快快快,柳頌英你倆別膩歪了,拿紅花油去!”
“你最近有什么事?”那邊停頓片刻,狐疑道:“是和舅舅有關系嗎?他讓你干什么?”
男人坐在餐桌前,面色還是不怎么好看,修長指尖正輕點的手中杯壁,喬津和男人待在一起時間長了,大概能明白這個動作的意思,大佬這是在思考。
喬津的注意力全部被面前著支手表吸引,表鏡的顏色讓他尤為沉迷,他想起了第一次在老宅見郁拂深的時候,對方手腕上就戴著一支手表,金屬的腕帶襯的手腕尤其好看、矜貴,不對,郁拂深本來就是漂亮、矜貴的,是人襯托了表。
喬津緊緊盯著宣傳單,別人說什么都聽不進去,腦子里只有一個數字——十萬、十萬、十萬!
在原文里,作為舔狗男二的朋友們,他們幾乎沒有戲份,統一的稱呼是“喬津的幾個社團好友”,只在喬津出現的部分劇情里被淺淺帶過,他們是沒有感情的背景板、工具人,所有不會有人好奇他們的生活軌跡,喬津讀原文的時候也是這樣。
喬津有些疑惑,這些既然都是真的,那在書中世界什么才是假的?
吃完飯,收拾到一半的時候,郁荷真突然來了,身后還跟著齊宗,兩人手里提著一大堆打包好的食物。
郁荷真終于開心了一些,對喬津道:“那我能待在這里看你訓練嗎?等你結束了,咱們可以一起去打游戲!”
不過,不管送什么,劇情既然說了打黑拳,就必須去做做樣子,不打不是男人。
即使決定走后門,但是以防萬一,喬津還是稍微練了練肌肉,連續幾天,他早出晚歸,晚上還在活動室里舉鐵,動靜不小。
這么厲害?
“先生好。”喬津坐下來,已經餓的不行了。
“先生,如果很喜歡的,我們建議最好盡快購買呢,因為過幾天國內上線的話,很可能會漲價呢!”
喬津感動郁于大佬對自己的關心,連忙道:“我不累的,先生,有這樣的訓練室,練多久我都不會累。”
喬津掏出卡,牙齒差點把唇咬破:“就它了,刷卡。”
原文中的男二為了給郁荷真買禮物,拼勁了全力,最后僥幸獲勝,取得了獎金,代價就是被打的差點失去意識。
一定很襯他淡白的膚色,銀色的腕帶扣在他隱動的脈搏和血管上,或許會被體溫暖熱一些,幽藍的表盤和瞳孔一樣深邃,指針一分一秒的走過,卻無法催促他,郁拂深始終不慌不忙、運籌帷幄。
中午的時候,郁拂深回來了,喬津從活動室出來,看見郁拂深站在島臺邊背影,他連忙又回到自己臥室,沖了個澡。
喬津是在去社團訓練的路上,接到了郁荷真的電話。
很解氣,通體舒暢!
郁荷真放下手里的袋子,勉強勾了勾嘴巴:“你說你訓練,我就想著給你帶點吃的,沒想到你們都吃完了”
喬津注意力被旁邊一家高檔門面的櫥窗吸引,他走過去,站在展示柜前,正正方方的玻璃盒里,擺放著一支手表。
這邊,郁荷真離開武術社沒多久,手機就響了,是許映還打來的,郁荷真看著響鈴界面,遲遲沒有接。
“先生,您眼光不錯,這是我們品牌對二十前傳承經典款的的重新演繹,這款夜光月桂,是旁邊這幾支的復雜機芯款里唯一的迷你自動陀。”店內銷售走過來,微笑介紹:“表鏡是藍寶石水晶材質,表帶是不銹鋼,屬于一款運動系手表,動力儲備是48小時。”
看出喬津的驚訝,光頭瞇眼驕傲一笑:“可不嘛,人名字就叫泰林,和森就差一個木字!江湖人稱賽一場,意思就是一個回合就能贏!”
喬津向導購形容他要的拍子,導購兩眼放光,從IPAD里挑出貨樣,問他是不是這個,不過目前國內還沒有正式上市,但是如果需要,他們可以和國外的總部聯系,直接調貨過來。
不忍浪費郁荷真的心意,喬津連忙接下東西:“沒事,我餓的快,一會兒練一練,肯定又餓了,你這個送的太是時候了!”
所以,還必須上趕著當冤種嗎?!心簡直滴血,但是有一說一,郁荷真也送過自己很多東西,加起來的價值肯定超過這幅網球拍了,心一橫,既然是好兄弟喜歡的東西,勒緊褲腰帶也要拿下!
*
真的很適合先生啊,喬津這么想著。
尤其是發生了這次這件事后,兩人之間出現了一層隔閡,或者確切的說,是郁荷真自己心里有了隔閡,以前許映還話少,他心勁兒也在還能厚著臉皮追一追,可是現在,郁荷真卻沒那么情愿了。
“給你收拾活動室,不是為了讓你把自己累死的。”聲音也是冷的。
喬津去的早,本來以為學校沒什么人,結果路過某個教室里,看見里面正叮鈴咣啦的往外搬東西,搬出來的全是樂器,在看一眼門上的社團名稱,正是樂團。
站在黑漆漆的地下拳場,喬津在一片汗臭、腳臭、煙臭仔細辨認著宣傳單上的的對手名字和照片,獎金從十萬一直到三萬,喬津倒著一行行看上去,最終停留在了十萬那一欄。
郁拂深看了喬津一眼,男生手上、胳膊上又添了新傷,皮膚也更黑了些,肌肉則緊實了不少,整個人看起來精瘦精瘦的,郁拂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臉色漸漸微冷。
郁荷真沉默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漸淡,旁邊的齊宗挑了下眉頭,小少爺這才是真正不開心了,往常不開心的時候,整人的方式老多了,不過要是面對喬津,他估計就得自己咽了。
喬津深吸一口氣,腦子開始往上涌血,他腦子一熱,就容易做一些藝不高,但膽兒奔兒大的事情。
看導購迫切的樣子,就知道買這拍子的人有多么冤大頭了,一看價格,果然,非常的資本主義,好在自己這幾年也不是白混的,算上攢下來的私房錢,勉勉強強也能拿下。
早上訓練的時候,四個人更是喜氣洋洋,高皋大手一揮,中午叫了很貴的午餐,幾個人拉過武術墊坐在一起吃。
樂團的人不多不少,又不像足球、籃球這些需要特別大的場地,所以就把教室騰出來,讓給更需要的社團,至于在之前私自闖入武術社、破壞社內財務,還辱罵他人的社員,一律處以嚴重警告處分,通報批評。
喬津隨便擦了兩下頭發,聽見黃慧英敲門叫他吃飯,聞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確定沒有什么味道了,才走出去。
亂?哪里亂?喬津沒察覺的不對勁,也沒有猶豫,乖乖點了點頭。
自從那天從臻境離開后,郁荷真和喬津的聯系突然多了起來,微信聊天的信息都長了,對方不是給他分享游戲視頻,就是問他在哪里,在干什么、中午吃了什么,偶爾還會問幾句郁拂深在不在家里。
喬津想起郁荷真在微信里告訴他,學校的處理結果下來了,以后所有社團的場地分配不再以校外賽的積分為標準,而是參考人頭數量和社團活動的需要。
“本來啊,學校還商量著要不要給咱們換個更大的教室,沒想到咱們幾個竟然都不舍得這個教室。”
喬津一無所知,嘿嘿笑著,露在外面的牙明晃晃的白,郁拂深擰眉盯著喬津,一點都沒沾染上他的開心,喬津終于意識到哪里不對勁,尷尬的哈哈兩聲,笑不出來了。
喬津認真觀察,關凱吃完了,柳頌英把包里的水杯拿出來,遞給關凱,關凱接過,喝了一口,兩人動作自然又嫻熟,好像做的很多次。
吃過飯后,喬津不想觸郁拂深的霉頭,準備低調的撤回活動室,卻被郁拂深叫住了。
“小伙子,這可要謹慎啊,我們這可沒有保險啊!”旁邊一個光頭叼著煙,忙著收報名費:“你要挑戰他,那你可得好好想想,他可是我們老板從泰國挖來的,打了十幾年的泰拳了,從無敗績,和泰森是本家。”
齊宗站在旁邊偷偷看了一眼,心里嘖了一聲,郁小少爺在喬津面前倒像個孩子似的,在其他人面前雖然笑瞇瞇的,但就是給人感覺遠遠的,像在天邊似的,而且看著好說話,實際上特別難伺候。
郁荷真不情不愿的掛斷了電話。
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
*
黑拳說白了就是游走在灰色地帶的一種格斗比賽,相較于正規的格斗賽來說,它更加的簡單粗暴,唯一的目的就是盈利性,主辦方也不會像正規比賽一樣給選手們買保險、做體檢、查違禁藥品之類的,因此危險系數很大。
旁邊的齊宗眼觀鼻鼻觀心,自從上次因為社團的事情吵架之后,這兩人和好是和好了,可是總感覺好像沒之前那么親密了,也不知道郁荷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說完,又向身后的三人禮節性的笑了笑,就和齊宗一起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喬津的腦海里還是那支躺在玻璃櫥柜里的手表,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是那個表戴在郁拂深腕上,該是什么樣子。
喬津開始投入緊張的體質訓練中,并且按照原文的提示,找到了那個地下拳館。
對于郁荷真來說4萬可能連他一根鋼筆錢都夠不上,但對于喬津來說這些錢是他十幾年的心血,沒了,全都沒了,喬津氣若游絲的加上導購的維微信,拿上辦理好的取貨憑證,飄出了店。
黃慧英以為他又要比賽,這幾天給他加魚加肉的,唯恐耽誤他身體。
高皋心有感慨的環視一遍這個用了整整兩年的小教室:“我記得特別清,這照片墻還是咱們幾個一起一個個敲的釘子,還有那個單杠,那豁口,凱凱牲口勁兒,硬生生用雙節棍磕出來的。”
“瞎說!”柳頌英搶過喬津,先一步把盤子里最后一塊牛肉放進關凱碗里:“我們凱凱才不是牲口,那么乖,你才牲口!”
“哎呀,你這傷是怎么回事啊?”高皋注意力又被喬津胳膊手臂上的青紫吸引:“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練的這么猛?還讓我們和你對打?”
“津津,今天中午一起吃飯吧,咱們都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電話那頭郁荷真聲音溫和。
喬津向導購咨詢了價格,雖然有心理準備,但得到的數字還是令人咋舌,而且他從導購的表情看出,這應該也只是全品牌里中下價位的一支手表。
——28年7月16日14:01,您尾號472的賬戶快捷支付金額39999元,余額2.50元,祝您生活愉快。
喬津道:“哎呀,好了,你別瞎猜了,我最近有比賽,等我比賽結束,你再來找我”
“大哥,我要挑戰!”
“行啊,準備挑哪一個啊?”
“就這個”喬津把宣傳單往桌子上一拍,土揚起來一層,他的眼睛在昏暗里發光似的亮:“十萬塊的第一!”
第 34 章 生氣
比賽當天,喬津從家里離開的時候,撞見了郁拂深。
“干什么去?”郁拂深打量男生,對方背著背包,穿一件松松垮垮的籃球衫,和平常去學校一樣。
“哦,我去社里訓練”理由也一樣,不過他不會撒謊,手快要把書包背帶摳破。
郁拂深深諳原文劇情,當然也知道了喬津要去干什么。
他站在玄關處,黑色的影子壓下來,像一動不動的塔,堵住所有的路。
喬津被郁拂深看到發慌,對方的眼睛里有東西,黑沉沉的,說是生氣好像又不是生氣,說是失望好像也不是失望,那種情緒壓在男人眼底,形成一道近似裂紋的痕跡。
半響,郁拂深道:“今天有天星影新手游的線下試玩會,你想去嗎?”
天星影的新手游?!那不就是他們一直宣傳的歸途4!
“阿姨我沒事,我皮糙肉厚的很。”喬津安慰道,然后又試探性的問黃慧英:“那先生、他應該不知道我這”
此時喬津臉上已經做不出什么大表情,也看不清臺下觀眾憤怒的的想要吃了他的表情,他站在中間,很費力的在腫脹中勾了勾唇。
然后果真,第一回合就被打的非常慘。
喬津已經打紅了眼,他仿佛看見勝利的曙光、不,是十萬塊錢在朝自己招手,頭不暈了、眼也不花了,拳頭更硬了,全身的力氣又回來了!
“我,我能怎么知道,當然是小沈告訴我的,他說你在醫院,讓我趕緊收拾一些換洗的衣服和用品,給你送過來,哎呀,你看看,你這疼不疼啊。”黃慧英露出心疼的表情,想碰他的傷口又不敢碰。
自始至終喬津心里只有這么一個念頭,他鼓著一口氣,絕不放棄,打死也要撐到最后,拿下第一名!他要買手表!
手無聲的攥緊,郁拂深的喉嚨像是堵了一塊東西,帶著脖頸的青筋微微松動。
當然,經理之所以待不下去,主要是因為這間房間的氣溫降到了極點,他小心覷向沙發中間的男人,至始至終,對方的視線都沒有離開中間的大屏幕。
經理出去了,在他出去沒多久后,現場的賽況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喬津開始反敗為勝,并且在下面的三個回合中,連連擊敗對手,很快,賽一場就變得和喬津一樣狼狽了。
*
黃慧英把喬津的糾結膽小看在眼里,發笑:“看來先生已經生氣了,都不理你了。”
喬津是在醫院的病床上醒來的,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全身上下好像只有眼睛能動,他的手臂被打上了石膏,腿上腳上也包上了紗布。
身上的傷看著恐怖,但在醫院的治療和黃慧英的大魚大肉之下,已經恢復了差不多了,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拆下石膏后,喬津終于出院了。
做好準備工作,在一片的吁聲中,喬津上場了,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人已經坐在了拳場后臺的全視監控室里,這里偶爾會來一些身份貴重的客人,他們就坐在這里。
這就是遵照劇情的結果,這也是喬津自己選的,是他自己想要的,那么多痛,他也得自己承受著。
喬津沒有戴拳套但戴上了頭護,相比于對手裸著上半身,被涂抹的光滑冒油的精壯身體,他一身板板正正的練功服,像公園的老大爺一樣,音樂一放,就要慢悠悠打太極了。
喬津揚著頭,舉著還包扎的嚴嚴實實的胳膊,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出了店,背后是銷售歡迎下次光臨的聲音,他一臉的自在得意,比他那天拿下冠軍還要張揚高興。
黑襯衫、黑褲子,黑沉沉一個影子,襯衫的袖口挽至手肘,露出小臂上一道若隱若現的痕跡,深海藍的方形袖口露出銳利一角,兩條長腿交貼,布料隨著緊實的腿部肌肉勾勒出線條,帶著不動聲色的力量感。
郁拂深道:“就下對手所有注的十倍。”
“好的先生。”司機恭敬道,早上的時候沈特助把今天的行程給了他,就兩個地方,說去哪個全看先生,一個是天星影發布會,一個則是叫漠沙的地方,第一個無所謂,唯獨第二個地方在首京一個三不管的地界,是一個地下拳館。
喬津全身的細胞重新活躍起來,整個人亢奮的不行,他要去商場買那塊手表,現在就去!
十萬!十萬!十萬!
半響,扣摩著戒指的拇指停了下來,他道:“不用了,讓他比完吧。”
賽一場的年齡比喬津大,臉色黢黑,右邊的臉頰上有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皴裂成可怕的樣子,蔑視一笑的時候,非常可怖。
“先生,車已經備好了,我在樓下等您。”電話里是司機的聲音。
“黃阿姨?”喬津驚訝:“你怎么在這里啊?”
掛斷電話,不知道過了多久,郁拂深和陰影化成了一團,他的頭還是很疼,太陽穴的神經一抽一抽,好像下一秒就要爆開,但大腦還在飛速轉動著,停不下來。
“先生,我怎么感覺你不太開心?”
郁拂深拿著車鑰匙,好像如果喬津說要去,他們立刻就會去一樣。
一開始他圍在鐵柵欄外面的時候,還能冷靜的觀看比賽,甚至和旁邊的人一樣,跟著下幾個注,但當他親眼看見拳場上一個鼻青臉腫的選手,被一拳打的翻過臉,血飛出來的時候,恰恰好濺在他腳邊的時候,他沒辦法不緊張了。
*
既然是黑拳,自然是不會有人上來給喬津喂水鼓勁的,休息一分鐘后,比賽繼續。
好在這時兩分鐘結束,裁判結束,將兩人分開,喬津向后倒在拳場邊緣的欄桿上,咳嗽一聲,口腔已經出血了。
怎么被送來了這里?喬津躺不住了,掙扎著要坐起來。
其實他自己也很清楚,他和賽一場之間面臨的差距,之所以堅持,也是因為不甘心而已,但他萬萬沒想到不過十分鐘的中場休息,局勢就朝利他這邊倒了過來。
接著,郁拂深一通電話打給了沈述:“讓醫院那邊做好準備。”
“可以的可以的,”經理連忙道:“押郁少爺嗎?”
郁拂深的背貼在墻邊,想要獲得一點不往下墜的力量。昏暗中,他按了下眉心,只覺得頭很重,很痛。
喬津打了個激靈,整個人身上透出淡淡的死意,先生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大發雷霆,但這還只是其次,要是他知道,自己搞出這么大的事,是因為“覬覦”自己親外甥,估計會把自己挫骨揚灰了。
他沒有回臻境,相反,他直接去了之前的高端購物公司,到達店鋪的第一時間,就是看那支手表還有沒有在櫥窗里。
“現在知道怕了?”黃慧英一邊削蘋果,一邊橫了喬津一眼:“你死心吧,小沈都知道了,郁先生肯定也知道了,我聽小沈說,先生現在還在外地出差沒回來,哼,你就等著吧,等先生回來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他克制住自己不去想郁拂深收到這份禮物的表情,又順道去取了給郁荷真的禮物,然后哼著小曲,回到了臻境,推開大門,他就喊黃阿姨,但是沒人應。
現在,郁拂深的所作所為就相當于把這筆橫財擴大了十倍!
手被裁判高高舉起,吹哨宣布喬津勝利。
所有的異常和隱忍,在某個時刻仿佛達到了一個臨界值,明明一點聲響都沒有,空間卻產生扭曲波紋,郁拂深垂眸,眼睫禁錮,濃郁的近乎化開,再那即將爆開的最后一秒,他終于動了,抬眸,所有情緒凝練成瞳孔一線。
和第一次看見時一樣依舊令人驚艷,表帶低調沉穩,表盤流光熠熠,指針不疾不徐的走動著,好像什么都影響不了它的轉動,又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時間了。
一連兩個禮拜,喬津都被嚴防死守的看顧著,但喬津一點意見都沒有,他時不時看一眼手機,像是在等著什么人的電話,又像是害怕有什么電話打進來。
原本以為這一局可以結束的賽一場,沒想到少年還有站起來的力氣,倒是被對方的毅力震驚,但接著賽一場的刀疤臉就變得狠戾,不知死活,他吐了口唾沫,對著喬津就沖了過來。
他想要獎金,想要買下那塊手表。
看著屏幕里比剛才又血染半身的郁小少爺,經理喟嘆,果真,郁先生護短,為了自家人,舍得下手筆。
電梯合上,郁拂深站在原地,樓層很高 ,可他就是能聽見電梯的響動,一點點往下滑動著,按照既定的軌道,在一聲叮后,最終到達了終點。
不行,還不能、不能倒...
“郁總,您看著,是小少爺自己不愿意停下來啊!”
在開賽前喬津問過自己的下注情況,幾乎是一邊倒,不過倒的不是自己那一邊,而是有著賽一場別稱的自己的對手,他也在網上搜索了對方的一些視頻,不多,但無一例外,打的非常兇。
經理吞了吞喉嚨,小心翼翼的提議道:“要不,我這邊找個理由,把比賽暫停了吧?”
“這是白眉拳吧。”經理的注意力被屏幕吸引:“沒想到小少爺竟然還精通白眉拳,這可厲害了,實用性可比其他拳法高多了,就是費勁兒,小少爺一開始不用,看來是想要消耗對手,不虧是郁小少爺。”他把喬津當成郁荷真了。
“醒啦?哎呀,我的祖宗,你怎么剛醒來又折騰啊?”進門來的是黃慧英,身后還跟著一個男護工,左手抱著一個熱水壺,右手提一個巨高巨大的飯盒。
旁邊的經理聽著暗暗咂舌,當郁小少爺的家長,郁總是真費心啊,既要尊重人家意愿,又為孩子擔驚受怕的,前路后路都得鋪好,親爹也不過這樣了吧。
“先生…”
郁拂深頓了頓,下頜微微收緊,露出并不柔和的線條:“你確定?”
順著那道光,喬津連鞋帶都沒系好,就逃似的打開門,跑了。
郁拂深不為所動。
手機在口袋里響,一遍又一遍,郁拂深用了點力氣才將它掏出來。
比賽繼續。
喬津莫名不敢看郁拂深的眼睛,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他側過頭:“守約更重要,謝謝先生的好意。”
如果是平常任何一個時間,這么好的機會他一定不會放過,但是、但是今天偏偏要走劇情,喬津心里跟油煎似的。
喬津死死摳著自己的手,用痛覺維持著最后一絲清醒,對抱著他的裁判道:“把錢、把錢給我”、
喬津開始盤算,這一次結束后,他要在醫院躺幾天,現在的他已經完全忘了自己一開始的初心——上場就認輸。
場上的形式開始有了變化,男生的身體繃著一股勁兒,像壓不倒的樹苗,堅韌有力,又像滑不出溜的魚,讓對手難以掌控,銳利又明亮的光從他腫起來的眼縫中直射向對手,他好像感覺不到痛,一次次近身纏斗,
贏了,他真的贏了,不管是不是憑實力,還是靠金手指,他都贏了!
喬津艱難吞了吞口水,最終還是拒絕了:“先生,不好意思,我就不去了,我已經和朋友約好了,今天有別的事。”
郁拂深沒有再說話,昏暗中,他動了動身體,陰影和陰影之間留出一道不寬不窄的光。
“先生,我本來想把金牌送給你的,對不起,我沒有拿到第一…”
車身如影,車輪悍然壓碎一地樹葉,往城西的方向駛去,漠沙的地下拳場就在那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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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拂深扣著手機的指節發白:“不用了,你回去吧。”
經理心思動了下,地下拳場本來就是個三不管的地界,所以內幕、黑拳也就在所難免,今天這場比賽,勝負幾乎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情,幾乎是一邊倒壓向賽一場,因為這樣下來賠率低,但相對來說收益也會非常低,沒多少賺頭,可是如果有人這個時候壓向沒多少勝算的郁小少爺,而對方又恰好贏了,那這可是天大的一筆橫財。
喬津把掙來還沒捂熱的十萬塊錢刷了個精光,換來一個巴掌大的沉甸甸的表盒。
好在,它還在。
喬津盯著手機,糾結著要不要給先生發的微信,先給自己辯解一下,不過他不敢,最后也只剩下把頭埋進被子里了。
喬津默默祈禱,郁拂深能回來晚一些,這樣他劇情也能走的慢一些,他現在還不想面對被先生嫌棄,怒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場面。
喬津心熱不已,歸途是他們設計的最受歡迎的游戲,喬津作為忠實玩家,一直瘋狂追求排位。
十倍?!那可是一個巨額數字!
“請問先生,您準備下多少注。”
難不成、難不成是真的給他開金手指了?!早就說嘛,自己是攻略者,劇情里男二就贏了,雖然是最低檔的。
重點是十萬塊錢歸他了!!!
他起身,像往常一樣,拿著車鑰匙,走出家門,司機已經離開了,他重新開了一輛車,坐進駕駛室,穩定的發車、起步,接著,緩緩提速、提速、提速、再提速。
兩米高的簡陋柵欄外,圍著的都是些墮落的賭徒,他們在不同的選手身上下了注,此時看拳場像是看獵場,一個個窮兇極惡、眼睛里漲滿紅血色,快輸的怒吼斥罵著自己下注卻沒有勝算的選手,要贏得已經高呼,激動的瘋狂把柵欄搖的劈里啪啦的響。
*
當然不可以,但問的人是郁氏的一把手。
或許是太高興了,氣血上涌,喬津感覺頭暈,天旋地轉,身體突然沒了力氣,腿軟成面條,出溜著就要往下倒。
少年近乎剔透的瞳孔或單純、或瑟縮、或難過、或感激,但無論哪一種都是直白且充沛的,直勾勾的望著自己,好像一伸手就能實實在在的抓住,
賽一場身后的是有支持的資本,是一個有點規模的追債公司,和他們拳場關系緊密,利益共享,面對這么一筆巨款,估計很難不動心,
房間里沒人,他轉動著眼珠子看看天花板,看看床頭柜,透過房間的擺設布置,猜到自己現在應該是在郁氏附屬醫院里。
此時此刻,郁拂深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屏幕的那種無機質的的藍色在他瞳孔里流淌,像快要凝結的冰河,唇抿成一道線,含著薄薄的刀刃。
“郁總,您看?”經理詢問郁拂深的意見,要不要停下比賽。
很好,喬津乘勝追擊,一連拿下后面的六場,最后,在一眾的憤怒驚愕中,看賽一場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直到裁判倒數結束,也沒能在站起來。
喬津深吸一口氣,慢慢冷靜下來,耳邊的各種聲音褪去,他起勢,以不變應萬變,周圍的人紛紛露出看高人的表情,有一瞬間,還真被他的樣子給唬住了。
手表!手表!手表!
經理已經在房間里待不住了,講真,雖然郁小少爺的白眉拳確實厲害,但對手過于強大,就算他前期藏住實力,觀察出了對手的漏洞,但他也受了不少傷,力氣也基本在前六個回合耗費的差不多了,這么下去,最好的結果就是打個平手,但是他估計也得躺醫院了。
喬津從從玄關走出來,繞過屏風,然后那個黃阿姨的“姨”字就卡在了嗓子眼。
郁拂深看著屏幕里,近乎面目全非,胸膛急喘的男生,一字一句道:“不,我押他的對手。”
沙發上坐了一個人。
于是就算一次次被打趴在地上,喬津都會搖晃著在倒數最后幾秒站起來,還有機會,不可以放棄,透過腫脹的眼縫,死死盯著對手。
看來這場比賽的勝負,很快就可以定下了。
男人突然道:“現在還可以押注嗎?”
經理心里震驚,他極力壓下,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郁拂深的意圖。
喬津把手里的球拍慌忙藏在身后,他慌的厲害,嘴巴張著,哆嗦了半天,喊了一句:“先生”
中場休息的五分鐘,經理想要做些什么,譬如給對方剪個雪茄、或者在泡壺茶什么的,結果發現對方面前的茶杯還滿著,一口沒動。
接下來的五個回合,喬津全部只贏了一個回合,剩下的全部都輸了,尤其是第六回合,幾乎差點站不起來,是在裁判倒數的最后一刻,他才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此時,眼皮腫的老高,下巴臉頰青紫,血從豁口的唇縫流下來。
喬津好多年都沒有這種多撐一秒就會死的感受了,他早就知道就算是攻略者,也不會有金手指,但他還是真心祈禱,希望能有奇跡降臨,讓自己贏下這場比賽。
經理戰戰兢兢打量男人的神情,怎么說呢,明明泰然安靜,但對方面色看起來非常、非常的難看,尤其是身上的那種氣壓,低的讓人窒息。
下一秒,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裁判問他要不要放棄,他不說話,只一個勁兒的搖頭。
第七回合開始了,男生的拳法突然做了變化,明顯兇戾狠辣了不少,大開大合,拳腳動作間既順勢討巧,又變化多端,一時之間,晃過賽一場的眼和直覺,竟然一連三次擊打了對方的頭和腰部,拿下了回合分。
如果抓住,對方肯定也不會掙扎,無論自己用多大力氣,多緊、多難受也不會掙扎 。
他看著喬津,眼波深晦,眼睫像用美工刀劃出來的線條,根根分明、膽寒銳利。
書中的淺淡一筆,對于書中人來說,或許是極其難忘和痛苦的經歷,喬津在這一刻,深刻的領會了這一句話。
喬津更沮喪了,不管刷新幾次,電話微信全是空白,寥寥幾句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他比賽之前,倒是郁荷真給他打了不少電話,問他去哪里了,喬津都借口說自己去參加封閉訓練,再加上社團三人打掩護,也就糊弄了過去。
場邊圍觀的,尤其是下注賽一場的紛紛露出憤怒、焦急的神情,他們瘋狂咬著柵欄,把臉塞在縫隙里怒吼,要賽一場支愣起來,不要輸給一個毛頭小子,當然也有人質疑,對方在打假拳,激憤謾罵不止,但絲毫不影響場上逆風翻盤局勢。
坐在房間里,郁拂深緊緊盯著面前的屏幕,他看著男生擦了擦嘴角血,血痕濃濃印在下巴上。
郁拂深的手無聲戰栗,臉部和身體線條繃的很緊,咬肌一點點鼓起,太陽穴下隱隱可以看見張翕的青筋。
郁拂深久久沒有說話,他的眼神又深又重,像是要把屏幕上的男生烙在瞳孔里。
“先生,你身體恢復的怎么樣了?”
對方的動作很快,不過好在喬津躲的也很快,可奈何,他的力量根本比不過和自己不是力量級的賽一場,總有躲不過的時候,對方一套頂膝外加擊肘,和痛覺一起到達的,還有沖過來的手肘,直逼眼睛,喬津翻身趨避,被打在了肩膀上,雙重劇痛。
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像是被扔在了一個沒有邊界的黑色空間里,郁拂深想要抬腳,身體卻被一種巨大的力量拉扯著往下拽,這種感覺在之前每一次輪回中都曾出現過,每當他覺得自己掙脫出來了,可低頭一看,半個身體都被不知不覺化掉了。
“再、再來!”
看來黃阿姨已經知道他干了什么了,喬津心里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先生,謝謝你…”
黃慧英指揮著護工把東西放下,等人出去了,沒好氣的瞪了喬津一下,坐在他身邊:“你還好意思說,你說說你,好端端一個學生,干什么去那些烏七八糟的地方,還非要打什么拳!結果呢?被揍成這個樣子!”
首京管理著所有地下拳場博彩城的經理,此刻就站在郁拂深的旁邊,天知道,從自己老板那里得知郁氏老大屈尊降貴來這么個廢棄小拳場的時候,他驚的眼睛差點沒掉下來,尤其是當他得知,郁總的人還是拳場上的選手,且被打的比貼畫還慘的時候,他狗膽一松,差點尿出來。
喬津心率一瞬間就飆升到最高點,腳像是長在原地一樣,動不能動。
眼前的一切,是他曾經在腦海里預設過無數遍的情景——原文中被郁拂深抓住男二喜歡自己外甥的證據,直接公開挑明警告的劇情點。
他本來以為會緩個幾天發生,沒想到這么快,自己最害怕的劇情終于還是來了。
第 35 章 我很喜歡
原文里郁拂深是發現了喬津要送給郁荷真的球拍,再加上前面的蛛絲馬跡,直接確定了喬津喜歡郁荷真,然后讓他趁早放棄,言辭非常不留情面。
現在,原文中所有的先天條件都齊了,就差不留情面了,喬津完全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么倉促,他一點準備都沒有。
吞了吞喉嚨,喬津低聲道:“先生、先生出差回來了,工作還順利嗎?”
他不敢和郁拂深對視,但是他能感覺到有一道沉甸甸的視線很有壓力的頂在頭上。
“手里拿的是什么?”
來了,來了,還是來了!喬津心顫了一下,緩緩拿出球拍,手緊緊攥著拍把。
空氣凝滯片刻,郁拂深道:“給郁荷真的?”聲音不疾不徐,表面的平靜下,又壓抑著什么。
時間太漫長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或許是知道后面要面對大佬的嫌棄和蔑視,喬津有一種迫切想要逃離的劇情的沖動。
郁拂深的手伸進床頭的抽屜里,輕輕的、試探的,碰了碰那朵木頭玫瑰。
喬津沒想到自己竟然傷的這么嚴重,也沒想到,郁拂深雖然出差,但對自己的情況這么了解。
喬津嘖了一聲,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的措辭,算了,不管了,大不了就說自己撿的。
它一無所知,喬津也一無所知。
他不想開口,只能緩慢又沉重的點了點頭。
喬津吃不下去了,他起身,回到房間里,坐在床邊,不知思考了多久,半晌,他起身打開柜子,從深處,拿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禮物盒。
先生對他很好,兩人明明非親非故,卻還幫自己出頭,請黃阿姨來照顧他,還給他建了活動室,先生只是面上看著冷,心卻很細致,喬津沒見過心比他更細的人了。
然后禁忌打開,心開始灼癢,想把花連帶著花刺緊緊攥在手里,最好可以刺破手心,血混著破碎的花汁從指縫里流出來。
郁拂深離開了,喬津在原地站了半天,他看著對方緊閉的臥室門,心里不是滋味,滿是愧疚與難過。
他先是碰了下對方溫涼的指尖,在對方指尖驟然顫抖的瞬間,順勢拉住了對方手,掌心貼上掌心。
“等一下!”喬津震驚道:“是先生送我去醫院的?”
和花一樣,又不太一樣,死板的顏色放在男生身上變成了濃郁的鮮活,堅硬變成了堅韌健氣,沒香氣變成了白水一樣的簡單清澈。
果然,不出所料,不過輕輕的觸碰,那些“毀滅欲”就像是決堤的水沖破大壩,郁拂深很快被淹沒,下墜,在它們進入口鼻,徹底占領身體后,他才意識到,那些黑色的“毀滅欲”是貪婪、占有、憤怒,是面對喬津是被久久壓抑的情緒。
一個暈滿月光的手表就這么出現在郁拂深的眼睛里。
喬津思考片刻,最后還是從柜子里拿出了那個嶄新的表盒,反正男二和郁拂深有關的劇情他都走完了,接下來就差個暑期團建和一個對郁荷真的告白場,自己就可以美美退場了。
其實不是的,喬津心里有苦說不出,但劇情擺在這里,他也只能不甘心的狡辯著:“也不是很丑吧”
“先生,是我。”喬津下意識把盒子藏在身后。
他喜歡自己的外甥。
男人似乎還沒回神,一動不動。
所以,是為了他嗎?
“先生,你快看看喜歡嗎?”喬津沒有繼續掙脫,他用眼睛示意男人打開盒子,神情比自己收到到禮物還激動。
喬津的心情也陰雨連綿,坐在飯桌前,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咬著菜,眼睛卻露在旁邊空的位子上。
是郁拂深回來了。
男生的神情篤定,繼而又皺皺眉,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似乎覺得自己太肯定了,抿了下唇,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所以,先生,您開心嗎?”
而明明一開始,他只是想利用喬津,看這樣“多事”的攻略者會不會幫他的重生帶來終結。
敲門的手抬起來又放下。喬津忽然犯了難,這不年不節的,送禮物要說什么呢?而且萬一郁拂深不喜歡這份禮物呢?
抿了下唇,一種沖動驅使著喬津,他突然伸手,輕輕拉住了郁拂深松松垂在腿邊的手。
“給、給我的?”他不太確信。
這樣的人,如果生氣,心里應該也會比別人難受很多倍吧。
喬津當然知道,他就是一舔狗男配,肯定不會和主角在一起的,而且別說他對郁荷真只是兄弟情,郁荷真對他,也只是當做好朋友,人家現在已經策劃著向許映還告白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喬津頭微微揚起,看向郁拂深,對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愣和空白,眼睫顫動,像是在控制低頭看手的欲望,整個身體繃的很緊,唇不知所措的翕動一下。
獎牌總是散發著淡淡光華,映著郁拂深垂眸看它的臉,一人一牌對視,郁拂深眼中有黑色沉郁生發,像下一秒就要從眼底爬出來一樣,而獎牌始終如鏡子清澈透明。
喬津沒什么力氣的看了她一眼,放下了筷子。
“先生,對不起。”看著郁拂深,心里那些辯解一下子空白了,他能說的好像也只有道歉。
喬津以為對方還在生自己打黑拳的氣,連忙道:“先生,您別生氣了,我和您保證,我以后再也不去那些地下拳場了。”
但這些,喬津都不能說出來,他臉上露出一種看起來極其痛苦的矛盾感,表情是表情,嘴巴是嘴巴,一點也不協調,像艱難掙扎在面具下的玩偶。
但道歉無異于決絕的承認和如果再來一次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委婉。
什么意思?
但這個“攻略者”喜歡的好像是他的“攻略對象”。
*
黑夜已經降臨,臥室里,死一般的沉寂,一道黑影已經在床邊凝固了很久,長久的思考得出了并不好的結論,周身的氣壓和沉甸甸的空氣黏在一起,擠壓著整個空間。
喬津和花一樣,憨拙赤誠,但絕不笨。
喬津暗吸一口氣,沒有猶豫道:“是,我確定,希望先生可以理解。”
“有事?”郁拂深看著喬津,眼睛深重重的,語氣不算特別好。
喬津想起還有一句表決心的話還沒說,剛想要張口,就見郁拂深側頭,半張臉在陰影與光中明滅,猶如神祉,他睥睨著喬津,沒有一絲感情。
沒辦法,他實在沒辦法盯著郁拂深的臉,說出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他的血沒那么厚。
郁拂深的視線徐徐從男生臉上游弋到面前這個四四方方的絲絨盒子,他大概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那”
郁拂深很少會有無力的感覺,他上次有這樣的感覺還是意識到自己的世界是一本書,而他一次次重生都沒辦法逃離劇情的時候,但也僅是很短時間,他就從情緒中脫離,著手尋找方法。
說這話的時候,喬津的心被狠狠抓了一把,這樣熟悉的感覺上一次出現還是在社團的時候,那個時候他不想道歉,而這個時候他不想說喜歡。
“再多說一句,我就把郁荷真送到國外。”
有一瞬間,喬津以為自己在看原文,劇情和這個世界,兩條無限逼近的線徹底重合成一條,喬津莫名有了一種真實的束縛感,無論是自己還是郁拂深,好像都正被一針一線縫在既定的軌道上。
不喜歡,不喜歡!他怎么會喜歡郁荷真呢?他們只是朋友、兄弟,很親密,但絕對不是愛人的親密和喜歡!
可是原文男二不信啊,一片熾熱之心執著,這也是他面對郁拂深這么有膽的原因,青春年少的好感有時候比愛情還勇敢,喬津很佩服他。
可現在,喬津迫切的想要把它送給郁拂深。
它們分別是玫瑰、繡球、郁金香、紫羅蘭,顏色是簡單到死板的紅、黃、紫,花瓣也不是一碰就動的柔軟輕薄,相反,堅硬、沒香氣,還有并不流暢的紋理,它們都是木頭花。
看來先生還沒有睡。
“你”聲音輕微頓了一下:“你喜歡郁荷真?”
郁拂深的影子落在喬津身上,和他的聲音一樣涼薄:“你想多了,我沒生氣。”
空氣不流動了,兩人像是被徹底凝固在書頁上,變成了其中的一行行文字,墨跡滲透,猶如血跡。
許久之后,郁拂深站起來,準備離開了。
“是不是很好看,喜歡嗎?”喬津緊張觀察著郁拂深的表情,想要從里面看到喜歡或者不喜歡,但好像,只有緩緩漲潮的黑色海水。
*
郁拂深不喜歡花,追溯原因不是他對花粉過敏,而是他天生就對那些色彩艷麗大膽,招搖浮動,但是會因為一點風吹雨淋就顫顫巍巍朝不保夕的弱小生物,感到不舒服。
所以,是真的喜歡上郁荷真了嗎?
*
他接近,嘗試擁有,但他的擁有無異于一場毀滅。
排線的是回家的想法,而拿針的則是自己。
“先生,我、我不會放棄的。”喬津將原文的話說了出來,不過相比于原文描寫的勇敢對視,喬津的聲音明顯小了很多,也氣短了很多。
“喬津。”郁拂深一動不動,喬津看不見他的臉,只聽見對方的聲音,像鋪天蓋地的烏云,緩緩壓下來,昭示著風雨欲來:“你和他不配,就算郁荷真也喜歡你,你們也走不到一起。”
“先生”
喬津是在快要睡覺的時候,聽見了玄關處傳來的動靜,接著沒多久,旁邊的臥室傳來動靜。
喬津點點頭:“當然了,你知不知道我費算了,別說那么多了,快點看看啊。”
“先生、先生”
這塊表的牌子,郁拂深清楚,平均價格水平自然也清楚,他猜到了什么,眼神有什么東西更加劇烈的顫抖,波濤翻涌,他閉了下眼,極力克制,然后睜開。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最終還是張嘴道:“是的,先生,我喜歡荷真。”
“喬津,你和他在一起,會吃很多苦。”
郁拂深很早就發現自己在這方面的異常,他有意克制,他想要的,總能做到或者得到,且得益于過敏的身體,很少會接觸到花草,因此,這樣的“小毛病”被他掩飾的很好,沒有人發現。
這句話簡直就像魔咒,一旦他看見喬津因為郁荷真受傷傷心,就難以壓制。
為什么非要寫出這樣的劇情呢,像先生這樣的人,不該也不是劇情描寫的那個一切圍繞外甥轉的刻板化人物,他不應該為了劇情犧牲服務,他該有自己的情緒、自己的事情、比書里寫的大很多很多倍,真的好可惜。
他知道,自己不會感覺痛。
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喬津幾乎縮進地板里,他能感覺到自己周身空氣變得褶皺、凝固,稀薄,然后尖銳的劃過他的皮膚,留下涼而細的傷口。
手指猛的用力,杯壁痛得晃動,水面又起波瀾,郁拂深的眼睫顫了一下,像蝴蝶最后一次扇動翅膀,半響,他看向男生。
理智告訴他應該收回手,并且把這些擾亂心智的東西,丟到一個永遠看不見的地方,其實每一次,拉開抽屜前他都是這么想的,可是這些花已經在距離他睡覺最近的地方待了很久了。
對郁拂深來說,人心最易看清掌控,可現在,他第一次失去了判斷,明明知道劇情,卻看不透喬津,即使對方單純的幾乎把所有心思擺在臉上。
也是那一天,郁拂深第一次準確的感受到了開心的感覺,皺縮的心,被一點點吹鼓,然后變得輕飄。
“因為好看啊。”喬津理所應當:“覺得上面寫著你的名字,而且我覺得你要收到它一定會開心的!”
眼睛神經劇烈刺痛,郁拂深擰眉,下一秒,茶杯猛地被他扣在桌子上,發生令人心驚的撞擊聲,杯中還滾燙半盞茶水撲在他手上,又順著鼓起的手筋淅淅瀝瀝砸在桌面,郁拂深垂著頭,手還扣茶碗上,像是沒什么感覺。
喬津是一名“攻略者”,但看他走劇情自己不舒服也就算了,看他在劇情之外劍走偏鋒為郁荷真做了多余的事情,自己更不舒服,以至于已經失態了好幾次
喬津不想郁拂深生氣,更不想他重新討厭自己。
寂靜空曠的客廳里,一人站,一人坐,陽光從落地窗外灑下,將兩人包裹在其中,溫度、視覺、觸感,真實的不能再真實,可兩人似乎都在出神,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那里才是真的。
伸手輕輕敲了三下門,門沒開,不是回來了嗎?人沒在里面?又敲了兩下,半晌,里面才傳來聲音:“誰?”
“郁先生”
沒有,喬津心里默默答道,他記得那道疤,青紫色印在對方小臂上,和周圍白色的皮膚形成對比,尤為明顯。
郁拂深從盒子里拿出了那枚獎牌,放在手心仔細端詳,他記得那天男生的樣子,頂著一臉傷的臉對他說——我想您開心。
他總是用很直白的眼睛看著自己,頂著一頭旺盛發散的卷發,手上還帶著各種練功留下的傷口,然后或小心或開心的喊他。
“和先生鬧別扭了?”黃慧英放上最后的湯,試探道。
為什么一定得是郁荷真?即使對方是自己的親外甥。
茶杯里的水紋平復,郁拂深的情緒似乎也跟收斂了一些,他拿起茶杯,指尖緊緊貼著發燙的杯壁,垂眸很緩慢啜飲一口,然后道:“你確定,你喜歡他?”
喬津瞬間一個激靈,他驚慌看著眼前的一切,熱氣從對方已經紅了手背上蒸騰出煙:“先生,你的手”
“喬津,你知不知道,再晚到醫院一分鐘,你的眼睛就別想要了!”郁拂深的聲音猛地一沉,似乎是回憶到了什么,望著男生還想還貼著紗布的上眼皮,他臉色陡然變得更難看,唇抿著緊緊一條線,已經是在極力克制了。
“先生,我帶了禮物給你!”不等郁拂深反應過來,喬津就把身后的盒子獻寶似的湊到了男人面前。
郁拂深打斷了喬津的話,輕擰眉頭,難得顯示不耐:“以后你和郁荷真的事情,不用讓我知道。”
要是對著其他人,他或許還能打哈哈的調侃兩句糊弄過去,但面對郁拂深,他是一點膽子都沒有。
“哎呀,是不是因為上次醫院的事情他訓你了?”黃慧英道:“你也別難過,先生其實就是擔心你,你都不知道,他送你去醫院的時候,整個人有多著急,我第一次看見他那么狼狽”
它靜靜待在盒子里,像那些花、那個獎牌,還有喬津赤誠的眼睛。
他幾乎在房間里待不住,緊緊攥著盒子,他想今天就送給郁拂深,或許這樣,先生是不是就不那么生氣了?
想要伸手,碰一下男生,用觸碰花朵時萬分之一的力氣,但郁拂深有預感,一旦碰上,那種想要“毀滅”的感覺就一定會來,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克制自己,以至于指尖繃緊輕微顫抖。
只是送個表而已,不會影響到劇情的,喬津說服自己。
不用抬頭,他知道,郁拂深生氣了,而且是很嚴重的氣,他已經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了”。
直到,幾個月前,他收到了幾朵花。
“先生”喬津抬起頭,這是第一次,他能準確察覺的男人的情緒,掩在五官下的除了凜冽濃戾還有其他一些他看不懂的東西,它們一點點傾覆下來,像黑夜降臨一般,將對方的五官和氣質染就的深鐫濃郁。
喬津垂下頭,陰影落在地板上,今晚沒有月光、也沒有風,好像書里不寫,它們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話落,他就聽見了一聲冷笑,輕飄飄的一聲,凍的喬津當即打了個寒顫。
喬津氣怯,連忙閉嘴,不敢說話了,現在,郁拂深不僅知道自己“喜歡上”了郁荷真,而且還尤其憤怒,再激怒下去,估計他現在就會被一把火揚了,后面的劇情也不用走了。
喬津心里納悶,之前自己和郁荷真事情也沒打算讓他知道啊,都是先生自己發現的。
“對啊,一路上不知道開的多快,你去看他手臂上,之前還有一條疤了,那是著急抱你去醫院,被門夾了一下,不知道有沒有消。”
可是現在,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在面對喬津時,那種淡淡的無力如影隨形。
喬津下意識像要抽回手,想要打開盒子,卻被對方瞬間攥緊了手,一時間竟然掙脫不出來。
半晌,人影微微抬頭,露出脖頸流暢但莫名脆弱的線條,他久久凝視著空氣中的一點,陡然勾了勾唇角,眼中暈出一種苦澀。
他看不出,喬津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郁荷真,他只記得男生為了郁荷真所做的一切,搶手表、吃剩菜、差點被踩死也要保護對方,關心、急切、難過那些林林總總
所以,劇情在你那里是不可改變的,但是如果是為了郁荷真,就可以放棄底線,為他做多余的事情?
這樣的不舒服,也不是它們的樣子,而是看見它們,他總是忍不住想要觸碰那些…柔軟的花瓣、并不飽滿的花蕊、或者尖銳花刺。
眼看著時間越來越晚,喬津不準備再耽擱,他抱起禮物,克制著想象郁拂深收到禮物的情景,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到了郁拂深的臥室門口。
過了幾秒,門開了,開到一半,被對方身體遮掩著,喬津這才發現對方竟然沒開臥室的燈。
咽喉難掩激澀,滾動兩下,一時間,他連臥室的門被敲響都沒注意到。
可是,沒有辦法,他不屬于這里,最后還是要回到現實世界的。
指尖相互摩挲片刻,郁拂深輕輕松開喬津的手,鄭重接過盒子,然后慢慢打開。
他看著花,清晰的邏輯緩緩在腦子里被分解,見花如見人,每次眼前都會浮現喬津的樣子。
“所以,你是為了郁荷真,才把自己弄成這么個丑樣子?”果真,一生氣聲音都變了,字像是從唇縫里擠出來一樣,刮的喬津頭皮生涼。
“我當時一看見,就知道特別適合你,你要不要試一試?”喬津的眼睛比星子還亮,一會兒看看手表,一會兒又盯著郁拂深不放,非常忙碌。
一切就像喬津猜到的那樣,他和郁拂深的關系又重新降至冰點,甚至比之前還不如,自那天以后,郁拂深已經好久沒有回到臻境了,他好像又出差去了。
唇差點抿不住,郁拂深的喉嚨劇烈聳動了一下,他猛地垂眸,不再看喬津了,只盯著面前的茶杯,水波泛起,將他的面容攪的破碎。
喬津懵懂又驚訝,這句話和原文不太一樣,他記得那句原文明明是說郁荷真不能吃苦,怎么變了一點?再說了,這話是什么意思,是指因為他和郁氏的阻止,自己會吃很多苦頭嗎?那倒是和劇情相符合。
按理來說,這樣毫無美感的花,郁拂深是不會有想要“毀滅”的沖動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是想要拉開抽屜,看看它們、再碰一碰,想知道它們在自己身邊,長得好不好。
郁拂深喉嚨聳動一下,半晌,發出聲音:“為什么,要送我這個?”
男生的表情落在郁拂深眼里,那是一種近乎于天真的篤定和堅持,好像不管發生什么也會排除萬難和郁荷真在一起,這種倔強明明是抵抗不過現實的,卻實實在在讓他的眼睛發痛,克制著不去捂住眼睛,指尖幾乎端不住茶碗。
這句話不知有什么魔力,郁拂深猛地抬眸,直視喬津,喬津被對方的眼神一下子震在原地,他又看不懂對方的眼睛了,往日這雙幾無波動的瞳孔,今天好像尤為活躍,有什么活物在里面涌動醞釀,下一秒就要流出來,既可怖又讓人不知所措。
和它們一起的,還有那枚躺在盒子里獎牌、一條武術帶。
黑絲絨的盒子,掂起來很有分量,里面裝的是喬津費勁全力掙來的手表,那天回來后,就一直被他藏在柜子里,因為他找不到送出去的時間。
所以,是還在生氣吧?
郁拂深終于徹底確定,他喜歡上了喬津,喜歡上了一個他本應該最討厭的“攻略者”。
可只要看一眼男生,心悸始來,所有隱忍破功,最終他還是輕而緩的抬手,指尖像蝴蝶落在花瓣上,落在了男生的發絲上,很快、很輕、也很膽小。
“我很開心,謝謝你,喬津,我非常喜歡它。”郁拂深的唇揚起,昏暗中,弧度隱約,但聲音清晰,他看著喬津,一字一句,好像唯恐任何一個字他沒說清。
喬津驚喜的睜大眼睛,也笑的開心,正預備說些什么,就聽見郁拂深道。
“所以喬津,你參加比賽,就是為了把它送給我?”
第 36 章 天降巨款
“不是啊,”喬津矢口否認,他撓撓頭,他一說謊,就喜歡撓頭:“我我,哎呀反正不是用比賽獎金買的。”
郁拂深靜靜看著喬津做了八百個小動作,然后掏出手機,網上一搜。
“嗯,所以,它十萬,和你的獎金一樣。”
喬津看著手機屏幕,百口莫辯,急的冒汗,嘴巴張了張:“就,我拿我零花錢給你買的,不行啊?”
郁拂深挑了眉,瞳孔盯著喬津,看得他膽戰心驚,喬津正想再辯解一兩句,就聽見郁拂深道:“好,零花錢就零花錢,不管是什么買的,喬津,我都很喜歡。”語氣是帶著喜歡的,甚至還有些急促。
喬津松了一口氣,他還真怕郁拂深一直揪著這點不放,要知道劇情設定他參加比賽可是為了給郁荷真買禮物。
“先生,要、要試一試嗎?”喬津一臉期待的看著郁拂深。
郁拂深點了點頭,把表盒和手腕伸了過去。
郁荷真此刻正被幾個人圍著講話,看見喬津來了,眼睛一亮,他推開眾人,徑直走到了喬津面前。
看來是不會要了,喬津輕飄飄的坐了下來,雖然這是書中世界,但和現實世界貨幣購買力大差不差,因此,郁拂深給的可就是真金白銀啊。
心一震,喬津馬上意識到對方說的是許映還父親——許家蹤,伙同采購部經理——郁天齊一起倒賣假冒劣質藥材的事情,但是,郁荷真是怎么知道的,還是說,小說里他現在就察覺到什么了?
許映還背著一把吉他,他無視周圍一切,面容平靜的走到郁荷真的面前:“生日快樂。”
因此今天,是郁荷真的十九歲生日。
一絲,就夠了。
琴弦響起,喬津聽著,感覺這個旋律莫名有些熟悉,不待他仔細回憶,突然被旁邊的郁荷真扯了下袖子。
赤腳沖出臥室,郁拂深已經坐在餐桌前喝茶了。
他會抓住一絲,然后再一點點,把所有都抓緊手里。
因為最近買表,喬津對這個世界的手表品牌有了有了一些了解,像郁拂深現在戴的這塊,已經是頂級奢侈品牌了,一塊公價就是千萬,是珍藏級別,而僅僅這個牌子,喬津看他戴過好幾塊不同的。
喬津正忙著和一個二道販子討價還價,準備拿下一套古早游戲帶,雖然有錢了,但是該花花該省省。
“沒有,七月十六號,我記得清呢。”喬津道:“咱們到時候一起去吃飯給你慶祝!”
喬津一步一跳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然后跳到床上打了好幾滾,他也說不清是為什么,明明自己被痛打了一場,還一下子就花了十萬塊錢,但是吧,心里卻輕飄飄喜滋滋的,他一遍遍回憶著郁拂深看見表的神情,激動到很晚才入睡,夢里都是郁拂深戴表的樣子。
“想要,但是好像有點多,要不、我退給您一半?”喬津道。
喬津覺得自己剛才一定是花眼了,否則怎么會被郁拂深的眼睛嚇到,那種眼神好像能把人永遠困在里面一樣,非常可怕,不過,應該只是自己的錯覺,是光太暗了,照的人臉不不清楚。
座位排的很是曖昧,主位上是郁荷真,喬津本來想隨便擠在某個疙瘩拐角,卻被郁荷真一把拽到他左邊的位置按下下來,他的右手邊則是許映還,喬津猛然有一種一王二后的感覺。
許映還起身,隨便拉過一張椅子,打開吉他,調了下音,眾人本來的注意力就在他身上,這下更移不開了。
和其他霸總小說里動不動給自己辦多少歲生日宴的主角不同,郁家并不重視子女的生日,沒有所謂撐場面在自家豪宅舉辦,邀請八方賓客的傳統,都是孩子們自己想過就過,而且因為是小說嚴打的問題,這里的高二學生統一十九歲,這樣主角攻受才好肆無忌憚的談戀愛。
原文中郁拂深因為遭到許家蹤的打擊報復,出了車禍,出院后,就開始收集證據,然后把兩人打包送進了局子,現在這個時間段,郁拂深那邊應該已經收集完證據了,在兩人告白在一起后,直接把許映還的父親送進了局子,接著主角就開始了虐戀情深。
“我不是找他。”郁荷真無奈忿忿:“你自己住的久了,是不是連我的生日都忘了?”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喬津的心情好的幾乎能上天,在禮拜天的晚上,他接到了郁荷真的電話。
“先生,這表好適合你!”喬津抬頭,猛地對上郁拂深的視線,被里面的濃郁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臉上還是怔愣的表情。
“先生,這個這個這個轉賬,是您給我的嗎?!”話都快說不利索了,要知道,這些錢都快夠買十個昨晚他送給他的那支表了。
開心在第二天收到一條銀行信息達到了頂峰,一早起來,喬津看著到賬短信,打頭一后面跟著幾個不帶小數點的零,一口氣差點沒閉過去。
當然是不夠了,只剩下兩百五十塊錢,只夠下一次大排檔,喬津本來的打算以后勒緊褲腰帶了,沒想到一覺醒來,天降巨款!
喬津蹙眉,就聽見郁荷真問道:“舅舅最近有沒有和你說過集團內部查出之前貪污案的事情。”
周圍的人開始起哄,一個個意有所指的看向許映還和郁荷真。
“先生喜歡就好。”喬津笑瞇瞇:“那沒什么事情,就早點休息吧。”
喬津搖搖頭,下一秒,郁拂深就把表盒塞進他手里,然后手指利落的卸掉了自己的手表,不輕不重的丟在了身后的床頭柜上,喬津聽見一聲輕輕的咚,感覺至少一個W沒了。
“那說好了,我已經訂好餐廳了”那頭的郁荷真飛快道:“我現在把地址發給你發過去,你一定要來,你要是不來,我就不過這個生日了。”
喬津擺了擺手,比自己收到禮物還開心:“先生說了很多遍了,不客氣,我去睡覺了!”
原文里許映還沒送實物,而是給郁荷真送了一首歌,自編自寫的,郁荷真非常感動,覺得自己之前從來沒有收到過這么用心的禮物,以前的禮物全是錢錢錢、奢侈品什么的,只有許映還的是質樸的、純粹的,只是給他這個人的,而不是給郁氏的,所以更愛了,讓后面的告白橋段更加合乎情理。
確實有點多,以至于喬津以為自己現在還在做夢,拿著手機感覺又重又燙手,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吧!
很快就輪到了許映還。
郁拂深放下茶杯,看了喬津一眼:“不想要?”
“怎么了,荷真,先生不在家。”最近好幾次打電話,郁荷真都會問郁拂深在不在,喬津都被問的條件反射了。
郁拂深道:“買了手表,零花錢還夠?”
周圍有人驚呼浪漫,郁荷真側頭聽著,眼中彌漫的欣喜,很符合看心上人的表情。
但偏偏臉上一片清白。
手腕又伸過來,這次空蕩蕩的,喬津連忙拿出自己的“十萬”,然后小心翼翼戴在了郁拂深的腕上。
生日會來的一共十幾個人,遠遠近近圍了一桌,吃過蛋糕,場面活泛一些了,眾人開始上供似的送禮物,喬津這才意識到自己禮物送早了,不過,只要送了就沒事,不會影響劇情的。
這么一想,劇情非常合理,但現在,喬津害怕出現什么變故,于是裝傻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集團有貪污案?”
是首京數一數二的星級飯店,看來是要在這里開party了,喬津到達包房的時候,人已經來了不少,有學校的,有不是學校的,有認識的,也有喬津不認識的。
說完,他拿出禮物,送給郁荷真:“荷真,十九歲生日快樂!”
正說著,門又打開了,喬津望去,來的人一身干凈襯衫黑褲,樣子一如既往的清雋——是許映還。
謝什么呢?以前是謝他的改變,后來謝他給的禮物,現在謝他給的希望,這每一份他都喜歡。
這么一比較,自己送給他的這塊,好像就有點拿不出手了。
喬津怎么可能會忘,他花了自己全部零花錢買來的禮物還沒送出去,這幾天就等著郁荷真來邀請自己。
喬津點了點頭:“是球拍,就是不知道喜不喜歡。”
喬津則滿意的打量著手腕上的表,忍不住夸自己,果真非常有審美,這表像是為郁拂深定做的一樣,剛才在盒子里收斂的光華,在郁拂深的手腕上一下子被釋放了出來,但并不搶奪對方身上的氣質,反倒是添了幾分月光一樣的溫潤。
“津津,我好想你,你怎么才來。”一邊說著,他一邊蹭了蹭喬津的脖頸,弄得那塊皮膚發紅。
郁拂深看出了喬津的恐慌驚訝,他緩緩往前走了一步,臥室的陰影一點點從他臉上褪去,等全部露在走廊的光下時,瞳孔已經是一片剔透淡然,和往常一樣。
郁拂深的瞳色越來越深,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涌動著,和剛才在屋子里的黯淡不同,它們被激活了,激動、興奮、高漲,像是看見了希望,雖然只有一絲,但還是為之歡呼著。
什么事?現在還有什么事能比你接受心上人的禮物更重要,你不好好聽,干嘛打岔。
接著耳邊就傳來對方壓低的聲音:“津津,我想問你一件事?”
喬津拍了拍郁荷真的肩膀:“大男人的,怎么這么粘人,”脖子癢的受不了了,他輕輕推開郁荷真:“好了好了,你可是今天的主角,還是沉穩點比較好。”
*
兩人有半個月沒見了,郁荷真緊緊打量的喬津,臉上浮動著欣喜和想念,下一秒他張開手狠狠抱住了喬津。
他仔細調節的腕帶,額頭離郁拂深很近,郁拂深垂眸,可以看見男生一動不動的短促睫毛、認真的眼睛還有緊緊抿著的唇,像是在干什么大工程。
原來討對大佬的歡心,會這么幸福嗎?喬津眼前冒泡泡,所以他之前都在干嘛!劇情誤我!
郁荷真語氣很認真,喬津答應下來。
很快就到了生日那天,穿戴整齊,喬津拿著包好的禮物,趕到了酒店。
郁拂深露出一種你是不是在侮辱我的眼神:“別說話了,吃飯吧。”
“郁荷真,這首歌就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喬津又擠回去叉上完全相反的拖鞋,沖到郁拂深面前。
“怎么,反悔了?”郁拂深道。
郁荷真一把抱過:“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好了,你是不是都餓了,咱們快點開餐吧!”
“鞋呢?”郁拂深道。
郁荷真笑瞇瞇的,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來了,快坐吧。”
“沒沒沒。”喬津第一次收到那么多錢,感覺現在還不敢相信,他道:“不是,為什么、為什么突然給我這么多錢啊?”
喬津愣了一下,很快會意,他看著郁拂深的手腕,上面正帶著一塊表。
“是嗎?我也覺得很合適。”他罕見的笑了笑,神情更加柔軟親和了,很無害。
“喬津。”郁拂深道:“謝謝你。”他一字一句,言語間滿是深意。
好看,太好看了!喬津松開手,感覺自己為了比賽吃的苦值了!
郁荷真露出驚喜的表情,他一看禮物的包裝的形狀,就大概猜到了什么:“津津,是球拍嗎?”
“津津,在忙嗎?”
郁荷真看了喬津半晌,陡然笑的更開了,開玩笑似的捏了一下喬津的耳朵:“我其實也是聽別人說的,就想著來問問你,估計又是什么謠言吧!”
喬津哈哈應付了兩聲,心里亂哄哄的,不知道什么時候,許映還那邊的歌也唱完了,場上爆發出掌聲,喬津拍了幾下就停了,郁荷真也是。
他把椅子往喬津那邊拉了拉,和回來的許映還隔出了一段距離。
第 37 章 陰暗面
生日會上,郁荷真問了他暑期游學的事情,問他準備選哪一個,洛圖準備的游學項目非常多,國內、國外、海邊、草原的,全看學生自己選,最近喬津就收到了洛圖的郵件,統計全校學生的選擇。
原文中郁荷真就是在暑期游學期間向許映告白,并且在一起了,郁荷真為了告白做了很多準備,甚至提前包下了場地。
游學的地點也選在了某個煙雨蒙蒙的山里,因為許映還曾經對他說過自己小時候在山里住過一段時間,很懷念那里的氛圍和環境。
“你呢?”喬津反問道。
郁荷真想了想:“我想選霧朦山,聽說那里景色特別美。”其實不是的,是他從學校那里看見了喬津的選擇表。
喬津點了點,心想估計是早就準備好了,就差過去直接告白了,可喜可賀啊,劇情終于走到這個地步了,看著郁荷真他總有一種吾家兒女初長成的感覺。
“津津,一會兒咱們一起去打游戲吧,歸途四上線了,還沒玩過呢!”郁荷真道。
聽他這么說,喬津又想起自己上次拒絕郁拂深去參加他們試玩會的事情,他下意識看了眼手表,已經快八點了,這不馬上就要到門禁時間了嗎?
喬津這邊,累死累活走完最難搞的一個劇情,參加完生日宴會后,他如釋重負,一連好幾天,睡到早上九點多才起來。
于是他心里的那座深淵越來越深,越來越黑,整個心像是被蛀空的蘋果,表皮還光亮,其實里面也不剩什么了。
歐耶,不用去醫院了!
郁荷真心里想什么,他一看就透,前面幾次重生無論他怎么阻止,郁荷真都愛生愛死,放棄家族、親緣,來回折騰那么多次都沒有改變,持重堅持如郁拂深都已經放棄了。
“荷真,先生在聽了!”郁拂深橫了喬津一眼,喬津當沒看到。
“要去就去吧,”郁拂深似乎并不把外甥帶刺的話放在心上,他翻過一頁,平和道:“好好準備。” 最后一句話不輕不重,聽在郁荷真耳朵里倒像是意有所指。
但郁拂深從來只苛求自己,除了處于安全考量的門禁,他從來沒說過喬津的陰間作息。
那人干笑兩人,連忙移開眼睛,老老實實低著頭,不敢再胡言亂語了。
喬津飯都吃不下去了,只能不甘不愿的答應了,然后默默祈禱明天有什么價值幾個億的會,可以沖掉去醫院的事情。
喬津求之不得。
沈琦看不懂郁拂深,明明局勢全部倒向他們這邊,現在完全可以趁熱打鐵直接把兩人送進去,為什么還要故意放縱?
“津津,舅舅在吧,我和他說。”郁荷真猜到了原因。
最后一筆落下,郁拂深緩緩抬頭,頭頂的光徹底落在他臉上,將五官映的深邃清晰,猶如天人,卻獨獨照不到他的眼底,瞳孔被劈出兩道深淵,吸收一切,但不會有任何反饋。
喬津到來讓一切都出現了轉機,劇情轉變,自己也發生了變化,而且,就連郁荷真也沒那么喜歡許映還了,這一點,那天在會議室時他就看出來了。
喬津哼哧哼哧想不出理由,眼神飄忽間看見了一旁的許映還,他正在吃菜,神情認真,許映還本來就話少,好像自坐下就沒有和郁荷真說一句話,喬津意識到自己成了電燈泡。
其實吃的用的郁宅的人估計早就給郁荷真準備好了,他就是想見見喬津,不過他記得郁拂深讓他沒事不要來臻境,郁荷真現在還不想和自己的舅舅起正面沖突,而且自己也不喜歡臻境,所以只能直接約喬津出來。
至于郁荷真對于喬津那些模棱兩可的小心思,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否則他和喬津待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以前沒生出來。
“不用”郁拂深看著沒處理完的文件,道:“給他們兩個人換個崗位,掛個虛職。”
他倒是貪心,真敢想。
接起來,電話那邊的人問他今天有沒有事,興高采烈的邀請他一起出去,為游學采購東西。
聲色熟悉,是他自己的聲音。
為什么?郁拂深在發文處理箋上落在名字,他寫郁這個字的時候,筆鋒一如既往的銳利。
推人男生的話被硬生生堵進了喉嚨里,且不說許映還沒一點嬌羞動人的表情,此時此刻他已經快被郁荷真的眼神嚇到了,剛剛還笑的臉,像陡然換了個人一樣此時此刻正冷冷瞪著他,也不知道是怪他推了許映還一把,還是怪他多管閑事。
喬津搖了搖頭,覺得公主一身運動裝扮,非常吸引人,是那種動態的鮮活的好看。
這一幕全部被旁邊的齊宗看在眼里,這喬津一走,郁荷真的本性就暴露了,連偽裝都懶得偽裝,明明許映還還在,而且之前在許映還面前,他也不是這個樣子啊,貼心問候、熱情關懷、重金撫慰的,比舔狗還舔狗,最近這一段時間是怎么了?
反觀喬津這邊,他完全沒聽懂剛剛兩人電話里的刀光劍影、話里有話,現在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出發了。
他甚至認為郁荷真其實并不是因為主角設定才和許映還在一起的,郁荷真是真喜歡許映還,那如果是這樣,還阻止什么呢?
郁拂深被困在劇情里實在太久太久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甚至都懷疑自己不是人,而是別的生物體,是怪物,不老不死。
但事實和喬津想象的、看見的完全不一樣,在他走后,郁荷真立刻就放開了攬著許映還的手。
周末的早上,又是晚睡晚起,吃早飯的時候,郁拂深從健身房里出來,顯然已經做完了一段長時間的有氧,他有著嚴格的健身計劃,并且非常自律,喬津從來沒有見過哪一天他起床超過七點。
喬津連連點頭:“是啊是啊,都不知道你最近過的怎么樣?”關心之情溢于言表。
許映還聲音不大,只有他周圍幾個人聽見了,感覺氣氛好像不對,面面相覷。
“不是有證據嗎?”郁拂深頭也不抬道:“找人看緊他們,還怕跑了?”
喬津連忙道:“我就不去了,你們去玩吧!我還有點事情。”
郁荷真又連忙看向喬津,倉促間他表情沒調整好,顯露出上一秒的冷厲,好在很快就被他遮蓋下去,表情重新無奈又縱容。
“今天不行。”郁拂深這話是對著兩人一起說的:“他要去醫院檢查身體。”還有,超網球賽也在今天,檢查完身體后可以直接去看,他想,喬津應該會喜歡。
改變本來是他最期盼的事,郁拂深應該樂見其成,但現在,心中的陰暗面越來越幽深、曠大,從深淵的盡頭傳來一道聲音:“讓郁荷真按照劇情,去告白許映還,去喜歡許映還,繼續和他在一起。”
許家蹤和郁天齊私底下干的事情,郁拂深早就清楚,如果他愿意,他完全可以在輪回醒來的第一天就處理了他們,不過現在郁拂深倒慶幸自己沒有一開始就這么做。
電話那頭頓了頓,道:“舅舅,是這樣的,學校的游學馬上就要到了,我和津津想出去買一點要用的東西,就今天,可以嗎?”
再加上這段時間,郁荷真頻繁企圖聯系喬津,好幾次打亂自己和喬津的安排,這讓本來以為對方只是對朋友占有欲作祟的郁拂深不得多了一重想法,今天電話里不過幾句話,郁拂深就確定了自己外甥心里的小九九。
結束通話,郁荷真看暗下去通話界面皺緊眉頭。
喬津卻表示自己聽懂了,吃醋了,許映還一定是吃醋了,這么想著,他趁著郁荷真轉頭的功夫,急忙掙脫了他的手:“那個你慢慢吃,我先走了,有事電話聯系。”
沈琦不解:“可是,這樣下去,肯定會打草驚蛇。”
郁荷真那邊卡了一下,他知道郁拂深在說什么,不就是說他太嫩,不夠老練成熟,還忽略了喬津的感受。
郁荷真轉過頭看了一眼許映還,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許映還淡淡的對視回去。
郁拂深看著男生舉著電話過來,閉口不談自己就不去醫院的小心思,一臉老實道:“先生,荷真找。”
喬津擺擺手拒絕了,出門的時候,他看見鄰座的男生為了打破僵硬氣氛,推了一把許映還,對方朝郁荷真的方向倒去,郁荷真順勢接住了,兩人姿態親密。
這個時候,旁邊的許映還突然說話了:“有事就讓人家先走吧,這么多人陪你還不夠嗎?”
不過到底是什么原因,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郁拂深早就知道面前這個有多沒心沒肺,說他聰明吧,別人生氣他看不出來,說他笨吧,有時候卻偏偏就他能討人喜歡,讓人拿他沒辦法。
郁氏大樓里,郁拂深到達辦公室沒多久,沈琦進去了,向對方匯報這段時間的工作。
沒人能受得了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長久折磨,郁拂深也不行。
“先生,那我就先走了哈,明天、明天我一定去醫院!”哈哈,明天再說。
喬津當然想去了,只要不去醫院他哪里都想去,只是先生這邊
“啊,”喬津震驚,一臉不情愿:“這不都好了嗎?”
其實已經吃的差不多,下來就是續攤的事兒了,但喬津肯定得回去了,他怕真被關在外面。
“我相信。”郁拂深一看就知道喬津又要躲,于是道:“所以如果明天又檢查出什么毛病,房間里的游戲卡帶一律沒收。”
“行,那明天跟我去趟醫院,檢查一遍身體。”事實上,郁拂深從上個星期就在和喬津說這件事情了,胳膊的石膏取了之后,喬津再沒去醫院復查,每次郁拂深提起醫院,他就各種有事,看得出對醫院的抵觸。
而且,他根本就不珍惜喬津,反倒一次次傷害他。
“行吧行吧,我給你安排車送你。”
“哎呀,反正就有事,你好好玩,生日快樂哈!”說著喬津就站起來,郁荷真小孩子脾氣發作拽著他不讓走。
郁荷真不滿:“你有什么事情?干嘛不一起?”
郁拂深沒動,喬津就自作主張直接開了公放,手機擺在郁拂深面前。
“可以推后到明天嗎,再說了我和津津好久都沒見了,過生日他就待了一會兒就走了,都沒說幾句話,津津肯定也想和我出去玩了,對吧,津津?”郁荷真似乎猜到自己的聲音被公放。
第二天一早,看著郁拂深氣定神閑坐在餐桌前看雜志的背影,喬津的希望徹底落空了,正待接受去醫院的命運時,手機響了,是郁荷真的電話。
“舅舅。”察覺到郁拂深的不為所動,郁荷真語氣更輕柔了:“我和津津是同齡人,比較有話題,您總不能老是打擾我們吧。”表面聽起來是撒嬌埋怨,但里面似乎暗含了惡意的炫耀。
“郁總,所有證據都已經清查完畢,包括他們雇傭殺手,意圖以偽造意外車禍還傷害您,咱們要不要現在就通知法務部,然后報警?”
看吧,自己果真成電燈泡了,要早走,人家估計也不會一直這么尷尬了。
喬津歡呼一聲,噔噔噔跑進屋子里,不一會兒背著書包沖出來,只撂下一句先生再見,就頭也不回的出門了,全程不到三分鐘。
房間里又恢復了安靜,郁拂深沒了胃口,于是索性去了公司。
真有意思。
和喬津一派天然的星星眼對視一會兒,郁拂深凜冽黑沉的眸子沒堅持住,他嘆氣似的半闔著眼睛按了按眉心,朝外擺了擺手,頗有一種眼不見心不煩的感覺。
所以,就讓郁荷真按照劇情走吧,他不是一直都喜歡許映還嗎,這才是對他最正確的選擇,做舅舅的支持他,幫他們排除萬難,包括許家蹤的貪污案,總之不會讓這些事情影響他們的感情。
*
兩人說著正是藥材商許家蹤和采購部經理郁天齊的貪污案,以及之前郁拂深車禍受傷的事。
可偏偏,這樣的痛苦只有郁拂深一人切身體會著,如果說劇情對于他人來說是包著毒藥的糖,讓人沉迷,那么對于郁拂深來說,那就是清醒的凌遲,讓他自我欺騙都不行。
“早就說你倆應該坐近一點,這樣”
郁拂深眼皮抬了一下,云淡風輕道:“確實是同齡人,但有時候做事還是欠考慮,容易讓別人受傷。”
*
和他生活的久了,喬津才深刻感受到面前這人確實矜貴,不是氣質上的,而是身體上的,看著挺結實,其實皮膚嬌嫩,很容易過敏,大佬在外叱咤風云,實際上一到家就是豌豆公主。
“明天有事嗎?”郁拂深用毛巾擦了下汗珠,釉質的皮膚留下幾道紅印。
不知道為什么,一旦牽扯到喬津的事情,舅舅總是很在意,而自己也被一團無名火燒著,舅舅越在意,他就越焦灼難受,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好像有什么事情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正在發生著巨大的變化,這種變化讓他不安害怕。
沈琦呼吸一窒,一瞬間竟然不敢再看郁拂深,覺得面前的不像人。
“去查一下,最近郁荷真在干什么,還有他和許映還到什么地步了,看看需不需要幫忙。”
陰暗面一點點擴大,郁拂深站在最黑暗的中心,踩著的是最真實、最腐爛的內心。
第 38 章 拒絕
很快就到了游學日,相熟的伙伴們在假期里又借此機會見面了,武術社的幾人都選擇了霧朦山。
出發的前一晚四個人在群里興奮的一夜沒睡,相互談論都帶了什么,有帶烤肉架的、又帶帳篷說要看星星的,高皋最夸張,居然帶了一副麻將!
第二天,上學校大巴,一群人的精力耗盡,一沾座位,直接一路睡了過去,等在醒來的時候,已經可以看見道路盡頭層疊的山形了。
“津子,郁荷真是不是也來了?”旁邊的高皋看見喬津醒了,問道。
喬津揉了下眼睛,在包里摸零食:“是啊,在后面一輛車上。”
座位號是按照班級次序排的,早上的時候喬津看見郁荷真想過來找自己,結果被許映還叫住了,然后兩人就一起坐到了后車上。
“哦,對了,他倆是不是真在一起了?”高皋八卦道:“學生私底下都傳瘋了,說看見郁荷真為了許映還又是看演唱會,又是給送飯的。”
喬津面上搖搖頭,實則心道,等過了這個游學,這兩人一定會名正言順的在一起,原文里的最著名的一段高光場面就在霧朦山上,郁荷真煙花下告白成功,與許映還成功牽手!
一開始,自己也僅僅是被對方的樣貌吸引而已,接著又覺得追人的時候對方那種拽拽的不搭理自己的清高勁兒特別讓人上頭,可勁過去,又覺得對方這種高傲的性子很難搞,也不過就是那個樣子,現在對方反過來追著自己,他好像更提不起興趣了,于是原本的的告白也就不了了之了。
許映還沒有走遠,而是就近去了樓梯間,靠在墻壁里,在大衣的口袋里摸索一下,走廊的感應燈又黑了下來。
說話期間,許映還一直注視著郁荷真,他天生瞳色淡,里面印著郁荷真完整的身體,頗有一種眼里只有對方一人的感覺。
聽喬津這么說,郁荷真心里又不舒服,都怪郁拂深,讓喬津離自己這么遠,否則,他身體不舒服,自己怎么會不知道,事實上,他完全沒注意到,那天喬津來找他時,走路還是瘸巴的。
原文中,男二在得知郁荷真和許映還住在一起的時候,就明白這是兩人互選的結果,因此內心很痛苦。
喬津渾身上下就只有一塊皮還紫著,剩下都好了:“沒事了,先生帶我去醫院檢查了,就比賽舊傷,沒事的。”
“好的,那你好好休息。”他起身,重新回到自己床上。
許映還沒在意,而是繼續道:“我聽說霧朦山的日出很值得一看,咱們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郁荷真反射性打開許映還的手:“你干什么?”
如果放在一個月之前,郁荷真或許還會有激動的感覺,但坦白現在,說他渣男也好,說他感情來的快去的快也好,他就是,沒當初那種因為對方的一個注視、一句話,而悸動的反應了。
許映還已經洗過澡了,郁荷真進門的時候,他正坐在自己床上看書。
這既是實話,也是對于郁荷真的安慰,他知道,郁荷真是擔心郁拂深對他不好,畢竟之前郁拂深確實很不喜歡自己。
但是因為他的愛是隱忍克制的,所以在面對郁荷真的時候,他只是問對方為什么沒有選他,而面對許映還的時候,則明確表達了自己不會后退放棄的決心,所以才會有后面男二緊跟著表白的劇情。
喬津不帶猶豫:“先生對我很好的,人也很細心,比郁宅里看起來親近很多。”
喬津心無波動:“那你現在和誰住?”
妥了,告白工作準備的那么充分,看來劇情穩了!
那你還說個蛋啊,這不正如你所愿嗎?
許映還沒因為對方的過激態度有任何不滿,一五一十道:“看你有沒有發燒,不過好像沒有,所以你是感冒了嗎?需要我去買藥嗎?”
郁荷真沒一點耐心了,他蹙眉道:“不用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覺,你可以安靜一些嗎?”
郁荷真回神,平復下失落的心情,狀似無意道:“津津,最近舅舅怎么樣?”
“怎么了,我和高皋他們在一起,在607,你過來吧!”學生們是快下午四點多才到酒店的,正式的爬山、植物觀察、氣象觀測等活動要明天才正式開始,于是喬津幾個就準備湊一桌麻將。
那頭的郁荷真卻一下子急了:“我選的就是你啊!是不是你沒選我?”
和原文一樣,洛圖的游學極其人性化,還推出了自主選室友的系統,如果互選那么系統就會優先安排互選的兩人住在一起,原文里,郁荷真和許映還就是相互選擇,才住在了一起,而男二雖然也選擇了郁荷真,但在真愛面前,當然敗北。
那邊頓了頓:“許映還。”
喬津只好裝出失落的樣子,離開后,他沒有直接坐電梯,而是去了負一層,乘坐了貨梯,果真看見有工作人員正在把大捆大捆的花束還有煙花整箱往上搬。
“津津,你在哪里住呢,我來找你。”那頭郁荷真聲音悶悶的,像是心情不好,在走廊的密閉空間說話。
等郁荷真閉眼睡著后,不知過了多久,許映還在看書,視線還停在郁荷真進來的那一頁。
23號!是游學的第三天,而原文中許映還也是在這個時候告白的!
“怎么突然想起問先生?”
事實上,恰恰相反,郁荷真心情沉悶,天知道,他打開門的時候,看見房間里的人是許映還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震驚——怎么會是許映還,他以為會是喬津!他甚至連一會兒和喬津去哪里玩都想好了。
“先生?先生身體還可以,至于工作,我不清楚。”喬津那邊鬧鬧騰騰的,于是他走到洗手間和郁荷真打電話。
許映還怔愣了一下,眼中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果真,前臺的服務人員笑瞇瞇道:“抱歉,客人,咱們天臺已經被租用出去了,就在23號。”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那邊就在催喬津出來玩了,郁荷真也不好再糾纏,只能不甘心的掛斷了電話。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就在郁荷真忍不住想問對方要干什么時,許映還的頭突然往前湊了湊,又及時停下,抿唇斟酌片刻,最終抬手搭上郁荷真的額頭,
不過介于上次社團道歉劇情的茬劈,喬津總隱隱擔心劇情有歪的跡象,于是一下車,放下行李,他就前往酒店前臺驗證。
肌膚相貼的時候,兩人渾身都顫抖了一下,不是那種因為親密接觸而悸動的顫抖,都像是嚇著了一樣。
聽見對方不舒服,許映還起身,走到郁荷真面前,擋住了對方面前的光。
又不知過了多久,等許映還看表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但和郁荷真相比,他沒有一點睡意,于是起身,換上衣服,出了房間。
他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他以為的那么喜歡許映還。
幾秒鐘后,空間里突然傳來一聲“啪嗒”的開合聲,接著一簇藍色火苗燃起,點亮一秒黑暗和半面許映還的臉。
劇情點到了,喬津清了下嗓子:“我跟著高皋住呢,誰讓你不選我?”
喬津醞釀了一下情緒,接起電話。
霧朦酒店就在霧朦山的半山腰,取景別致,建筑風格很有山居特色,酒店的主人也是霧朦山的開發商,霧朦山一帶一直都是不對外開放的,有點私人領域的意思。
可這話,并沒有讓郁荷真放下心來,相反,心頭那股焦火哄的燒的更大,烤的他心口炸裂,他一點也不希望喬津和郁拂深親近,他們兩人越親近,喬津眼里的郁拂深越好,他就越難受!
喬津當然選的是郁荷真了,他可是認認真真走了劇情,只不過,在第二第三選擇了高皋、頌英和關凱,而郁荷真這么說,估計是為哄自己,怕他傷心吧。
“舅舅對你怎么樣?”郁荷真小心翼翼道。
“荷真?”
這樣卑劣的想法,郁荷真是不可能告訴喬津,于是他裝作無事道:“沒事,就問問你,上次生日的時候沒來得及問你,想看你最近過得怎么樣?對了,聽舅舅說,你本來是要去醫院的,你身體不舒服嗎?”
“吃過了嗎?”許映還的面目在昏色的讀書燈下,帶著點柔和的意味。
“那還是算了。”郁荷真也知道自己不受高皋他們幾個待見:“津津,你晚上和誰住?”
相比于郁荷真已經表現在外的焦躁,許映還一如既往的人淡如菊,郁荷真看著對方淡淡的表情,始終不相信,這么一個人,竟然真的填在意向室友的時候選了自己。
酒店里提供的晚餐有自助也可以自己點單,郁荷真吃了一點就咽不下去了,總感覺有股氣頂在自己喉嚨口,他打酒店服務,詢問可不可以再開一間,得到的消息也是已經滿員,沒辦法,最后他只能回到之前的房間。
郁荷真心里那把火無時無刻不在隱隱燃燒,這幾天他一直很焦慮,尤其是想到喬津和郁拂深住在一起,那種焦慮不安驅使著他恨不得帶著喬津走的遠遠的。
郁荷真不為所動,他側過頭,是一個逃避的動作:“你想去,就自己去吧,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可能會起不來。”
喬津終于放下心來,回到房間,手機在震動,他掏出來一看,巧了,正是郁荷真。
喬津沒有直接問服務人員,而是迂回的告訴對方自己想要向喜歡的人告白,不知道可不可以租用霧朦山最高的天臺。
郁荷真勉強勾唇笑了笑:“吃過了,抱歉,忘給你帶了。”
如玉的臉離撲朔火源極近,像是要點燃他的眼睛,一瞬后,打火機熄滅,空間里只剩下一點灼熱猩紅。
絲絲縷縷的煙向上漂浮,彎曲成各種形態,許映還的臉掩在里面,在無聲的幽暗中,更加扭曲、更加撲朔迷離,和平常的他似乎不太一樣
有什么情緒終于隨著燃到半指的煙緩緩釋放出來,說不清是失望難過,還是極致冷漠。
第 39 章 告白
游學第一天項目非常質樸簡單,就是爬山、看景,隨行的老師們會向學生們普及植被、地理知識,中午的時候,大家會在營地點稍作休憩、野餐。
選擇來霧朦山的學生并不多,究其原因是這群少爺小姐們覺得環境太苦了,所以兩車人加上老師也不過三十出頭,集合完畢,學生們陸續坐上纜車向山里進發。
盛夏的山中景色大好,森林濃郁茂密,山泉充沛激蕩,纜車從瀑布的上方幽幽滑過,山林的水聲、鳥叫聲、樹葉落下的聲音開始清晰。
從纜車上下來,原本遙不可及的終點沒那么遙遠了,喬津抬頭看著山階盡頭、裊裊云端中若隱若現的天臺,他知道明天那里將會有煙花要綻放,郁荷真會像許映還告白。
原文中,這場告白郁荷真準備了很久,他身邊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可唯獨喬津不知道,因為這個時候,他和郁荷真已經不像之前住在一起時那么親近了。
許映還成了郁荷真身邊最頻繁出現的人,再加上為了減少郁荷真告白時的阻礙,所以設定里喬津是在郁荷真告白之后才知道這件事情的,但對于男二喬津來說,這無異于最大的打擊。
喬津心里淡淡心酸,站在男二視角,最好的朋友、暗戀的人向別人告白,自己卻還是從別人嘴里知道的,擱誰誰能好受,講真,這劇情真扯淡!
“津津,”郁荷真從纜車上下來,朝喬津走過來:“咱們一起上山吧?”
他準備去餐廳隨便吃點就早早睡覺,走的時候,卻被許映還叫住了。
“去餐廳吧,一邊吃一邊說。”許映沒直接說。
“抱歉”,郁荷真對許映還搖搖頭,他靠在椅背上,明明兩人一樣高,郁荷真的視線卻帶著俯視的意味:“我不能答應你,許映還,我沒那么喜歡你。”
“相互?”郁荷真歪了歪頭:“你確定?”
許映還并沒有帶著郁荷真去往常學生們用餐的大餐廳,而是直接去了酒店頂層的旋轉餐廳。
難怪,郁荷真恍然大悟,自己的心動也不會一直存在,所以現在,面對之前最想得到的告白,第一時間竟然不是高興,而是害怕和質疑。
他今天還有一段劇情要走,那就是向許映還放狠話。
郁荷著不動了,乖乖趴在喬津背上。
故事里,郁荷真抱著親自種下的玫瑰,在煙火的背景中一點點走近許映還,他臉上掛著最溫和也最激動的笑,他說:“許映還,我喜歡你”
郁荷真沒有感動,他沒有接花,甚至也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許映還,用一種類似于審視的表情。
璀麗的光幕之下,窗戶上的雨滴將許映還的臉龐分裂成無數道,他面前是表情驚愕的郁荷真。
漸漸的,剛剛還維持在眼中的那些或許可以稱為“愛意”的歡喜、激動、渴望,一點點褪去,變成空蕩和荒蕪,像一場海市蜃樓。
不知道什么時候,或許連喬津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不怕郁拂深了,說話的時候也隨意放松了很多,還有小抱怨了。
喬津冷笑一聲:“我警告你,別以為荷真跟你走的近,你就敢肖想他,我和荷真那么多年的朋友,我太了解他了,他對什么都三分鐘熱度,對人對物都是一樣,你最好不要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一時間,郁荷真心房鼓脹,幾乎要炸開,無論發生什么事,只有喬津一直在自己身邊,同樣,他也一點都不想讓喬津離開。
這樣好看的少年,這樣布置的場地,這么用心的形式,放在誰面前誰都該感動并且答應了吧?
許映還盯著喬津,臉上是一種無所謂的平靜:“你看不出來嗎?”
黑色是頭發,不怎黑的的則是脖頸的皮膚。
喬津用手表倒數著,一分一秒,時間越近,心跳越來越急,喬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動什么,只感覺一股焦灼的氣息充鼓在他的身體里,喬津一直呼吸卻還是覺得脹。
音色他最熟悉,是喬津,是他!
喬津以為對方要得他說什么,沒想到也是沒營養的狠話。
這活不難,趁著在營地,郁荷真扎帳篷的功夫,喬津跟著許映還身后,走到一處偏僻的石頭后面。
“說起來,好像一直都是我跟著你跑吧。”郁荷真笑了一下,沒什么感情在里面:“你也沒給我什么反饋,不過這本來也無所謂,畢竟是我先動的心思,和你也沒什么關系,但是現在,我懶得追了,也看清了,所以,你的告白也不必了。”
喬津入戲頗深,他氣憤道:“讓我退出絕對不可能!從今以后,咱們各憑本事,看荷真選擇誰!”
而且有一點,就是天氣陰晴不定,天臺山這座峰還好,因為靠酒店,上下山方便,但其他山峰,霧多、云多,常常早上還晴著,沒一會就要下雨,行走很不便,小說后面還提到過一嘴,那就是在主角攻受離開后沒多久,這里還發生了大雨導致的滑坡。
郁拂深說了聲好,難得說了很多,讓他注意安全、注意保溫什么的,一通電話,打了快十分鐘,才結束了。
津津、津津,別離開我
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喬津累的沒力氣,趴在酒店床上,翻看明天的活動行程,好在是不用上山了,明天是體驗農家菜園種植,說白了,就是摘摘黃瓜西紅柿、喂喂小兔子什么的。
許映還道:“那我勸你還是不要了。”
“郁荷真,醒了嗎?醒了就別睡了!”喬津的聲音急促,和人群混雜在一起,他奔跑著,顛的郁荷真腦仁發昏,但好歹清醒一些了。
郁荷真忙著找喬津,今早出門的時候,沒怎么注意許映還,上車前兩人還站在一起,可坐纜車的時候,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喬津反擊:“你看不出來嗎?”
是劇情如愿發展的開心嗎?好像不是的,是祝福郁荷真如愿和許映還在一起嗎?也不全是,好像是一種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的復雜情緒,它在喬津心里沉甸甸的發酵,讓喬津迷茫又無措
喬津嘆了一口氣:“算了,你還是等我回來給你調節吧,最近就多出去轉轉,哪里心情能放松,就在哪里多待待。”
霍!不愧是主角攻,臺詞就是霸氣!一句話就把火氣挑起來了。
許映還的笑容凝滯了一下,但依舊不疾不徐道:“郁荷真,我以為之前你的那些所作所為就是喜歡我的表現,我也一直以為我們是相互喜歡的。”
但先告白的竟然是許映還。
喬津點點了頭:“許映還呢?”
郁荷真走了,大廳里,只剩下許映還和他的影子。
郁荷真停下腳步,示意對方開口。
熟悉的聲音從那頭響起:“吃過飯了嗎?”
那邊停頓了一下:“那、住的還適應嗎?”
恐慌不安充斥著整個疲勞的夢境,他大喊著喬津的名字,解釋自己一點都不喜歡許映還,希望他不要拋下自己,可喬津就是聽不見,他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自己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原文中的喬津也不是傻子,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喜歡許映還,以前他還能騙騙自己說許映還對郁荷真冷淡,許映還不喜歡郁荷真,可經過昨天一晚,他清醒了,這都互選住在一起了,明顯就是相互喜歡啊。
郁拂深沒說話,此時,臻境里,他沒坐在自己房間里,而在喬津的訓練室打電話。
郁荷真狐疑看向窗外,下一秒,只聽見一聲遙遙的炸開聲,一抹亮光從遠處的山頂急速上升,接著,一聲更劇烈的響聲,璀璨的煙火瞬間炸開在整片天空,燃燒了黑色的云。
郁荷真不理,他用臉蹭了蹭喬津的背,感覺熱乎乎的,好舒服、是真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郁荷真的聲音很冷,點點星火撞擊他的瞳膜,卻撼動不了一絲里面的冰冷。
不過畢竟年輕,急了表現也只是對著情敵放放狠話,所以今天,喬津也必須向許映還“放狠話”。
“不要喜歡郁荷真了。”許映還道。
郁荷真從小千寵萬愛的長大,一開始見面時的一點喜歡一旦消失,變臉比翻書還快,很快就恢復了往常的矜傲,拒絕的干脆利落。
喬津皺了下眉,站在原地沒動,等到下一輛纜車到了,看著許映還從上面下來,才道:“這山里面霧多,咱們結伴一起走,不要把誰落下了。”
胳膊被拉起,放在喬津的肩膀上,幾乎是天然的,郁荷真用盡全身的力氣雙手抱著攬住了喬津的脖頸。
“有時間嗎?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
腦中的迷霧一下子被吹散,頓時清明輕松了不少,郁荷真的眼睛被擦去混沌,開始變得明亮、銳利,像復生的光。
喬津噓了幾聲,見沒人搭理他,氣的他扒拉一下對方的狗頭,進了衛生間。
游學的第二天,喬津整裝待發,白天他在山下的農家菜地里,和同學們忙著種瓜收菜,晚上的時候,他沒有吃飯,一個人待在酒店的陽臺上,看向天臺的方向。
“許映還,你把他胳膊給我放上來。”最近的聲音沖進郁荷真的耳朵里。
許映還的視線落在喬津臉上,明明沒什么表情,但喬津就是隱隱感覺到了一種嫌棄,這對“手下敗家”的他來說,非常的侮辱人。
“我靠!郁荷真你要勒死我啊!”背著他的人立刻慘叫,但卻沒有放開他,而是把他往背上掂了掂。
“可惜了,真沒意思。”薄唇輕張,他淡淡吐出這么一句,緩緩勾起一抹譏諷和惡作劇失敗似的無趣。
“第一,今天告白的事情,除了咱倆,我希望不會再第三個人知道。”
郁荷真踩在地毯上的時候沒察覺到什么不對,直到坐在椅子上,看著除了自己和許映還再無其他人的餐廳,再看看明顯特別布置過,擺放著玫瑰花束的餐桌,才意識到哪里不太對勁。
哎,打臉啊,以前看原文的時候,只覺得男二剛剛立完FLAG,就被打臉看著非常解氣、非常爽,可真要擱在自己身上,嘶,臉真的好疼啊。
郁荷真面上不顯,但這短短幾秒,他心里想了很多,每一個瞬間擠進大腦里的都是兩人之間的相處場景,接近、親近、觸碰、隔閡、不滿、爭吵,有超出平常朋友相處的親近,也有面對許映還時難以自控心悸,但是就是少了曖昧。
“怎么,不服?”喬津揚了揚臉。
許映還真的盯著喬津看了半天,硬生生給喬津看得有了火氣。
“轉轉?”喬津疑惑:“去哪里轉?”
高大的身體坐在訓練室的皮質小沙發上,那是喬津給自己添的,訓練累了,就在上面躺一躺,喬津走之后,小沙發也沒閑著,郁拂深經常光臨。
然后瞬間他就被推的更遠,于是只能又開啟新一輪的追逐。
喬津分享欲挺強,刷到什么有意思的都想給分享,最近的分享對象是郁拂深。
“不是啊,”喬津道:“你不會眼睛也燒成毛病來了吧,旁邊不是還有許映還啊,他給你披的衣服啊!”
但這人不包括郁荷真。
喉嚨的越發干澀,鼻腔噴吐出灼熱氣息,晚上的告白一幕幕在郁荷真眼前回放,所以,為什么必須是許映還呢,明明,自己離不開的是喬津啊,明明讓他開心的,一直都是喬津啊!
“郁荷真,你看窗外。”對方朝郁荷真道。
“先生,現在才四點多一點。”
要不是他身體痛的太厲害,郁荷真會以為自己在做夢,而這樣的錯覺并不是因為他高興傻了,相反,他只是覺得像許映還這樣冷淡的人以及他們當前的相處節奏,許映還不應該向自己告白。
就在眼前的光亮越來越暗的時候,突然,他聽見了一道遙遠的聲音,臉上附上冰涼感覺:“郁荷真,醒醒,別睡,郁荷真醒醒!快醒醒!”
“津津,是你來救我的嗎?”他問。
坐在馬桶上,清了下嗓子,喬津才劃開通話鍵:“先生?”
郁拂深這話把喬津嚇了一跳,意識到自己有點嬌氣了,他連忙道:“我開玩笑的,千萬別送,我這過幾天就結束了,而且硬枕頭也好,對頸椎好,先生最近怎么樣,忙嗎?”
心悸是一個人的,曖昧卻是兩個人的,他們少了最關鍵的一種感覺。
郁荷真怔了一下,沒想到對方會問許映還,他心里生出點甜味,以為喬津在意他和許映還住一起:“他好像在下一趟纜車里。”
“沒什么大事,”喬津踩著酒店樓梯往下沖,氣喘吁吁的解釋:“雨太大了,天臺峰東邊的弄月峰有滾石砸下來,把山路都壓斷了,河水暴漲,還有泥石流的風險,咱們現在要趕緊轉移。”
許映還上下打量喬津,試圖從他憤怒嫉恨的臉上看出些什么,半晌他道:“你喜歡郁荷真?”
喬津說的,能讓心情放松的地方,可以多待待。
掛斷電話后,郁拂深靠在沙發上,緩緩閉上眼睛,余暉的光芒星點落在他臉上,在眼睫上跳躍,他覺得有點癢,卻縱容那抹星點,沒有睜開。
喬津黝黑的瞳孔一下下的閃爍,煙花升空、定格、然后從他眼睛里落下,夏日森林的腥甜氣息拂面,喬津吸了一口,壓住胸腔不知名的情緒。
這太不像他了,也太快了。
工作結束回來臻境后,他就會來這里,什么都不干,就坐著,看著面前空蕩蕩的教室,一坐就是很長時間。
*
郁荷真對這突然起來的告白很意外,他之前一直覺得會是自己先告白,甚至他的計劃也和眼前的設置的一樣,同樣要在頂級的餐廳、要有煙花秀,要給對方一個難忘的告白。
喬津醞釀了一下:“你要不把水先放下來?”他這幾句話可能有點長。
*
許映還偏頭一動不動,好像在欣賞外面的煙花,等到窗外徹底安靜下來,最后一縷煙消弭在黑暗中,他才緩緩轉頭,盯著桌前的花束。
郁荷真的腦子卡殼一瞬,但很快他就意識到許映還要干什么事,郁荷真不再看窗外,他定定看向對面的許映還,瞳孔漸漸的變得沉郁,如有實質的要看透對方。
郁拂深想了想:“我讓人把枕頭給你送過來。”
原來,他也遠沒有自己以為的那么喜歡許映還。
喬津用腳去夠旁邊的浴缸:“還行吧,就是枕頭有點硬,沒家里好。”
“第二,關于你父親在郁氏做的事情,我認可舅舅的所有處罰,郁氏的利益,沒有任何人能侵犯!”
他每分享一個,過上十幾分鐘不超過半個多小時,那頭就會給他回復一個大拇指的表情,非常的老干部,說起來先生也就三十歲出頭,可表情包簡直少的可憐。
這話是實話,喬津出門的時候上網查了一下,霧朦山是這幾年剛開發出來的景區,再此之前,一直是半原始的狀態,還是地理科考的熱門地方。
“你這”郁荷真皺眉正要說話,卻被許映還打斷了。
“怎、怎么了?”他嗓子干的冒煙,說話都氣若游絲。
“煙花很好看。”郁荷真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熱鬧的天空:“但是有兩點我希望你可以記住。”
所以,他其實一直喜歡的都是喬津。
和夢里不一樣,喬津沒有拋下他,更沒有不理他,說他們不是一條路的人,他背著自己,逃命也沒有忘了自己。
他質疑許映還是因為自己父親的貪污案,所以才突然向自己告白。
喬津放下手機,準備休息一下,突然一個電話打進來了。
許映還整理下心情,抱起藏在身后的花,臉上掛著笑,像是溫和,他張了張嘴巴,好幾次話都沒說出口,又像是激動一樣,半響,聲音終于發出來,他對已經呆滯在原地的郁荷真道:“郁荷真,我喜歡你”
他夢見喬津一直背對著往前走,自己追了好久好久,每當他快要追上的時候,卻只能聽見喬津又遠又近的聲音:“郁荷真,你和我不同路,你應該走那邊,你已經和許映還在一起了,你該和他走。”
清點人數之后,正式出發了,喬津沒和高皋他們一起走,早上和他們說好了,今天他和郁荷真一起,那三個人聽了,露出欲言又止、一副你是不是還惦記人家的表情,喬津懶得解釋。
說完,就氣哼哼的轉身離開了。
*
看向天臺,閃爍的光落下,那句喜歡,現在郁荷真應該已經說出口了吧。
郁荷真回去沒多久,體溫就飆升到三十九度,他找了點藥吞了,就倒在了床上,企圖好好睡一覺。
“還好,”郁拂深道:“累了就去其他地方轉轉,就放松了。”
“先生,不要太累了,你得多休息,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喬津在電話那頭苦口婆心:“還有你心情得好,我最近發給你的那些搞笑視頻什么的,你看了嗎?”
他害怕這場突如其來的告白被其他人尤其是喬津知道。
身體忽然顫抖一下,難怪,他之前每當看見喬津和別人親近,自己心里都會不舒服,原來,原來那種感覺是嫉妒啊。
一樹樹煙花,形態各異的、一朵接一朵不知疲倦的在頭頂綻放,比餐廳的光還要熾烈,閃光燈一樣籠罩著桌前的兩人,一時之間,彼此竟然誰也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
津津津津
但這一覺,睡得尤為煎熬,噼里啪啦的雨聲和越來越大的風聲將他緊緊包裹,郁荷真做了個噩夢。
喬津獨屬于他。
此時此刻的天臺。
郁荷真伸手去夠那個逐漸縹緲的背影,可漸漸的,胳膊連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太累了。
許映還把水放下來,順勢抱臂:“到底什么事?”他語氣沒一點起伏,和平常一樣冷酷。
第一天從山上下來的時候,霧朦山飄了下雨、刮了冷風,郁荷真迎風走了半天,回來就有點不舒服,第二天頂著烈焰又干了一天的農活,現在渾身酸痛,頭重的不行。
這下,男二急了。
“有事?”許映還抱著一桶水,像是感覺不到沉似的。
半個小時后,半死不活的躺在營地的帳篷里,喬津只想給自己幾個嘴巴子,還各憑本事,這話你都說的出口啊,人家明天就要被告白了,你要真有這本事,還至于和人家做了十八年的好兄弟,連手都沒拉幾回。
他想和喬津在一起,最好是永遠,永遠在一起,中間永遠不要插入其他人。
迷蒙的眼睛瞬間清明,喬津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旁邊的高皋還在那邊床上大喊:“兩個王、壓你!”
郁荷真聽著喬津的聲音就要下來,被喬津按住了:“大哥,您能別動了嗎,都高燒成這樣,放下來你是能飛咋的?!”
來啊,來啊,快來打我啊,嘿嘿,小說里沒寫,你打不著!
砰的一聲,心臟徹底炸開,焦熱氣息像徹底放飛一樣游走在身體各個角落。
然后一字一句鄭重道:“郁荷真,我喜歡你,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什么、什么不要?”喬津沒反應過來。
“看了,還行,挺好笑的。”郁拂深道,語氣平靜,像說什么產品體驗一樣。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啊,哦,我不喜歡了,然后轉頭便宜你是吧,我告訴,不可能!”
因為高燒,身體正在發燙,但意外的,郁荷真的頭腦很清醒,清醒到可以看清許映還掙扎的眼睫,以及嘴角掛了又掛的微笑。
許映還察覺到了郁荷真的視線,他依舊保持的著微笑,絲毫不受影響,從背后抱起玫瑰,將那一捧鮮紅花束送到對方眼前。
有人在碰他的身體,郁荷真感受到了一股拉力,眼前的黑暗瞬間消失,身體好像有了些力氣,他極力扯開一道眼縫,看見面前晃動的視野。
郁荷真身體不舒服,但終究還是忍著氣,跟著許映還一起走。
喬津醞釀了一下情緒,臉拉拉下來:“你喜歡郁荷真?”
直到八點零一刻到來,細雨中,一聲煙花的巨響劃破天空,盛放的花朵瞬間點亮了整個夜幕、一切宛若白晝。
“喬喬津”郁荷真嘴唇顫抖著,準備要說些什么。
突然,外頭一道閃電陡然劈下,撕裂開整片天空,接著,又是一聲震耳欲聾雷嘯,從上空壓下來,沉悶悶砸在所有人的心頭,令人震顫。
如同天外的警告,驚的忙著奔跑的幾人渾身一抖。
第 40 章 想他了
煙花秀結束后,雨好像更大了,沖刷著窗戶,看著屋外濃郁的黑暗,喬津陷入思考。
郁荷真已經向許映還告白了,兩人現在應該已經牽手成功,正式在一起了,那么距離自己下線也不遠了。
原文中,喬津在這次游學中,倍受許映還和郁荷真的刺激,決心大膽一回,說出自己的心意,所以在游學結束后沒多久,他就向郁荷真告白了。
當然結果是被發了一張好人卡,以失敗告終,然后接受不了打擊的舔狗男二的角色就利用某次交流活動,遠走他國療傷,在后續情節中不再出現,書中屬于他的最后一幕,是在主角高考后沒多久的訂婚禮上的釋然一笑。
所以男二最集中的戲份,很快就要結束了。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八年多了,這是喬津第一次意識到時間過得很快,他突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就像剛剛的煙花秀,他還陷在剛剛的絢麗里,卻沒意識到,最熱鬧的時候也預示快要結束了。
喬津拍了拍臉,從低沉的情緒中走出來,看了眼手表,已經九點多了,也沒什么胃口再去吃飯了,他洗漱一下,躺在床上睡著了。
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偶然還夾雜著雷聲,喬津被一道雷聲轟醒,摸了下自己的后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喬津皺眉,有些火大,在前臺查了之后,直奔樓梯間,許映還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跟上。
喬津接到消息快,所以是最早在一層集合的,很快陸陸續續的人出來,喬津在人群中尋覓著,看見了許映還。
風衣的衣角翻飛,最后一絲雨線勾勒出男人足夠高大筆挺的身姿,一步一步,他走了過來,黎明之下,太陽沖破陰霾,第一縷光就這么先落在了男人的臉上。
最后一條信息是幾張照片,照片里是他最近追的一個動漫人物的手辦還有周邊,對方應該是在國外的某個購物廣場拍的,郁拂深問他是不是他一直念叨的那個?
一個人走其實不消耗體力,但是背著郁荷真,再加上山路泥濘,喬津很快就支持不住了,好在柳頌英他們都在,三個人最后輪流將郁荷真背上了安置點廣場。
學生老師們打開休息室的門,人們沖出去,就見廣場的空地上,一架直升機正在徐徐下降,天空中還有一架在盤旋著。
許映還直白道:“我背不動他。”
伸手一摸,燙的厲害,是發燒了。
喬津拍了拍郁荷真的臉,試圖叫醒他,可郁荷真沒意識,連聲哼唧都沒有,什么情況,難道得許映還才有用?
是因為他太久沒和許映還、郁荷真在同一個場合說話嗎?所以不知道兩人現在是這么個相處模式?
心里越來越急,喬津意識到郁荷真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開始瘋狂砸門:“郁荷真!你別怕,我馬上就救你出來!”
郁荷真住在3021,喬津瘋狂拍門:“郁荷真,郁荷真,你在里面嗎?我是喬津,快把門打開!”
許映還接過,就要往旁邊躺著的郁荷真嘴里倒,喬津連忙打斷:“你就不能把他撐起來一點給他喝嗎?照你這么灌,不把他嗆死,也能嗆活。”
喬津點開對話框,敲敲打打半天,一個字沒發過去,心里卻涌上一陣酸澀,他吸了幾口氣,都沒壓下去。
關掉手機,喬津重新靠在墻上,閉上眼睛,讓自己睡過去。
“給他喂點水。”
可好半天也沒人應答,喬津給郁荷真打電話,貼著門,他聽見里面的若有若無的手機鈴聲,可就是沒人接。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他突然聽見了一陣更加劇烈的風聲,里面似乎還夾雜著螺旋槳轉動的聲音,一點點,越來越清晰。
所以,這原文本質上就是嬌攻文學吧,這主角攻啥都不會、啥都不干啊,不是,這怎么感覺跟一開始許映還霸道但體貼的人設不太一致啊?
喬津已經累的沒力氣計較了,和老師們一起給郁荷真喂了藥,看著對方重新睡過去,這才如釋重負的靠著墻,坐下來。
喬津按下異樣,先去聯系了酒店,果真,那邊的工作人員告知,雨量告急,不排除會帶來其他什么次生災害,酒店已經在做應急措施了,并讓喬津趕緊收拾行李,他們已經一層層通知轉移了。
背上郁荷真,喬津感覺后背綁上了一塊烙鐵,又熱又沉,郁荷真好像清醒一些了,勁兒更大了,差點沒把他脖子扭斷,還不停喊著自己的名字,喬津開始還應和幾聲,后面實在沒力氣了,只能咬著牙根往前跑。
許映還看向人群:“他沒和我在一起,應該一會兒就下來了,再等一下吧。”
其實也沒什么內容,自己這邊基本都是玩了什么,看見了什么景色,照片五顏六色,先生那邊則是辦公桌上的簡餐或者候機室的雜志,看著單調很多,但兩人間的交流卻很頻繁,一問必定有一回。
對方從兜里掏出剛剛從前臺要來的門卡,輕輕一刷,咔噠一聲,門終于打開了。
“不是?”喬津實在忍不住了:“他不是你男朋友嗎?你老躲什么啊?”
酒店的位置不太好,就建在臨河山腳邊,平常景致確實好看,但是一旦遇到災害天氣,就是不太妙了,很快帶隊老師和酒店就確定了轉移地點,酒店對面的山坡上建有一個廣場,地勢高,而且植被豐富,可以阻擋災害,于是眾人決定向往哪里轉移。
“有直升機!是救援!救援來了!”有學生率先看見,驚喜大叫道。
喬津睜開眼睛,同他一樣被驚醒的,還有周圍揉著眼睛的學生們。
“他在哪個房間?”
許映還搖頭。
喬津一口氣差點上不來:“行行行,你搭把手,把人往我身上扯扯,我背!”
他想回家,也想先生了。
喬津顧不得說話,連忙沖進去,果真,就看見郁荷真躺在床上,身上什么都沒蓋,臉卻通紅,滿頭大汗。
喬津擠了過去:“郁荷真呢?他沒和你在一起嗎?”
螺旋槳帶起的風拍打在喬津的臉上,他卻不覺得冷,眼睛像是被什么緊緊吸住,喬津看著直升機上下來的人,視線全部被對方占據。
掛了電話,喬津來不及再想劇情,他拍醒高皋,高皋聽喬津一講,也意識到不對勁,連忙又去隔壁臥室通知關凱和柳頌英,幾個人開始飛快收拾行李。
喬津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但他沒時間想那么多,轉身沖進衛生間,用涼水打濕毛巾,然后使勁在郁荷真臉上擦著:“郁荷真,別睡了!清醒點!郁荷真!”
聽到喬津這么說,許映還一臉無辜。
“你來,叫人!”喬津讓到一邊。
但是現在,這雨量大的不對勁,要是再這么下下去,是要出問題的。
終于,床上已經燒得快沒意識的人,終于睜開了一道眼睛縫,喬津趁勢一把拉起對方,他以為許映還會跟著背郁荷真,可下一秒,就見對方向后退了一步,讓到一邊。
外面雨絲毫不見停的跡象,清點完人數后,老師分發完雨衣,開始帶著學生們往高處的山坡廣場撤離。
好歹是高級酒店,門板結實的很,肘擊了好幾下,胳膊生疼都沒有撼動半分,喬津往后退了幾步,正準備助跑飛踢,這時候,有人卻擋在了他面前。
喬津心里咯噔一下,預感不妙,但后面的老師已經再催了,他極力壓下疑惑,當務之急是先找到郁荷真。
這降雨量也太大了,大的異常。
忽然的,喬津注意到了樓下的泳池,片刻,眉心皺起,他覺得不太對勁。
真是奴才命,照顧郁荷真就算了,還得顧忌許映還這個少爺,合著這兩人談個戀愛,全靠他這個男二拼命!
看了一眼手機,凌晨一點了,喬津爬起來,走到窗邊,雨勢好像又大了些,空中有木枝樹杈狂亂飛舞,隔著窗戶,似乎都能感受到雨滴夾雜著風砸在臉上沖擊感。
許映還看出了喬津的疑惑,他道:“今天晚上他一個人開房住了,我們兩個不在一個房間里。”
摸出手機,一看時間,已經凌晨三點多了,先生現在肯定已經休息了,這么想著,手卻不自覺點開的微信,半張臉藏在臂彎里,喬津一點點瀏覽著兩人的聊天記錄。
原文里雖然也描寫了霧朦山的多雨天氣,但也只是一筆淺淺帶過,告白結束后,劇情直接來到了兩人一整個暑假都膩在一起的甜蜜期,只在后來某一次描述暴雨天氣時說到霧朦山發生了山洪引起的泥石流。
喬津沒坐下歇,他從酒店工作人員那里要了一瓶水,本想著給郁荷真喂點,掃見旁邊的許映還,反手將瓶子遞給對方。
許映還看了喬津一眼,什么都沒說,走上前去,低聲喚郁荷真,語氣冷靜,面容平和,好像只是單純執行喬津的命令。
很快帶隊老師開始一個個房間的叫醒人,并聯系了學校和當地的應急救援部門,告知了情況。
“許映還?”
“他沒和你在一起?!”喬津驚愕,這兩個人不是一直住在一起嗎?
喬津記得很清,自己今天早上路過泳池的時候,里面的水距離岸上還有一截距離,可是經過一天的暴雨,泳池水已經滿了,幾乎和岸邊平行了。
是郁拂深。
手機遲來的信號在此刻終于到達,手機震動,喬津指尖顫抖的點開,跳出來的,是一條微信。
——別怕,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