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發現
看見郁拂深的時候,喬津以為自己在做夢。
先生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他不是還在出差嗎?
喬津看著對方和黎明一點點靠近,直到光從對方的肩膀上升起,照亮一整個廣場,照亮自己的瞳孔,喬津才意識到,郁拂深是真的來了。
喬津往前走了幾步,不知道什么時候,他開始忍不住想要靠近郁拂深,他沒有伸手去觸碰近在咫尺的皮膚,只是輕輕動了動鼻端,熟悉的氣味就代替空氣一點點占據喬津的嗅覺神經。
“先生”聲帶干涸太久,發出的聲音也是澀的,哽咽一樣。
頭頂有柔軟的力道落下,暖和又清晰,一點點的下移,直到輕輕撫在喬津的臉頰。
郁拂深的什么都沒說,擦拭著喬津臉上的泥點,動作很輕很緩,斂下的眸子里是沉靜不動的安定,接著他脫下大衣,給喬津披上。
觸覺、嗅覺瞬間更加清晰,是溫涼的感覺,喬津克制去磨蹭的沖動,也克制住拉對方袖口的沖動,他看著面前郁拂深的眼睛,像溺斃于一片安靜但無害的海洋之中,海浪輕輕托舉他,安穩又安全。
喬津幾乎把整個臉埋進涼水,力圖讓涼水冰醒自己,郁拂深則一邊聽電話,一邊觀察著喬津,眼眸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郁荷真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多了,他沒找到自己的手機,就要了助理的,給喬津打電話。
喬津慢慢搖搖頭,不知道為什么,見到郁拂深的那一刻,他身體沒有那么累了,喬津舔了下干澀的唇:“先生,我沒事,但是荷真,高燒嚴重,需要立刻去醫院。”
喬津和郁拂深下午的時候來醫院看郁荷真了。
郁拂深起身,指尖有意無意的劃過泥點,他始終氣定神閑,淡色的唇開合著,說出讓郁荷真此后都如噩夢一樣無法擺脫的現實。
“那個謝謝先生,您上、上廁所吧,我就先出去了哈!”
他自己也是才意識到真正的心意,還需要一段時間的反應,更何況喬津呢?他要怎么告訴喬津,自己喜歡的人是他呢?
看見喬津來了,郁荷真連忙從床上坐起來,想要下床,又動作一頓,坐了回去,把蓋在被子底下輸液的手拿了出來。
慌急的心跳終于得到一絲平復,喬津警惕的看了一眼郁拂深,意識到對方是真的在忙,沒空搭理他后,才開始快速清理著自己。
不可能吧?!
“去洗洗。”郁拂深很自然的拉住喬津的手,帶他往廣場的衛生間走。
“我沒有不舒服,我挺好的,”喬津擺了擺手:“再說了我一個人也背不了你走那么長的路,后面都是皋子他們換著背的。
郁荷真呼吸一窒,片刻,他懂了對方的畫外音,更覺得難以接受,死寂很久,才面色蒼白的艱難道:“什么意思,你什么時候看出來的?”
“好,我會處理,不要擔心。”郁拂深抬眼,看向郁荷真的方向,一同來的醫療隊伍正在在檢查學生們的身體,在第一時間對郁荷真做了降溫補充電解質的處理后,醫務人員就準備先送到就近醫院去。
“咚咚咚”心跳猛跳,一節錯,后面就全亂了。
面對喬津的應激,郁拂深什么都沒有說,好像這些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他連喬津濺在自己大衣上的水珠都沒有理會,只低頭繼續沖干凈自己的手,然后站在一邊,打了個電話,向那頭安排郁荷真在醫院的事情。
郁荷真心里無奈,思考片刻,有了主意。
助理道:“郁先生先派人把您送到了醫院,他們是在您后面離開的,不過您放心,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安全撤離了。”
“哎呀,說這些干什么!”喬津哥倆好似的拍了拍郁荷真的肩膀:“都是兄弟,怎么可能看著你生病不管,干嘛突然這么客氣!”
*
喬津不明所以,總感覺兩人又要吵起來了,于是道:“那你們有話好好說,可不能吵架啊。”
“不是說身體不舒服嗎,正好,趁著假期還沒結束,去國外轉轉。”
男人的聲音低沉的猶如電影的終結語,郁荷真猛然意識到什么,他克制住自己從床上跳下來的想法,后背一個激靈,那是一種刻在基因里對恐懼的反射,是郁家人對郁拂深的,
先生竟然在給他洗手!
兩人對視,一個靜水深流,一個暗潮涌動。
他的第六感總是非常準確,的確,留給郁荷真時間不多了。
郁荷真點了點頭,露出歉意的表情:“對不起啊,給你嚇壞了吧,暴雨還發燒,拖累你照顧我。”
剛剛用來洗臉的水又重新倒回了腦袋里面,喬津感覺有無數小泡泡在自己耳朵里咕嚕嚕的吹,吹得他頭昏腦脹,臉皮發燙。
生活助理坐不下去了,站在一邊,看著對方的臉色不敢吭氣,誰知下一秒郁荷真就轉身拔掉了點滴,針頭帶出來的血在被單上劃出一道血痕,片刻,就有血珠從皮膚的針眼大滴大滴的滾出來。
“我不要!我不會出國!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郁荷真怒吼著,脖頸青筋如河水暴漲,厲鬼一樣的聲音穿透病房在走廊里回蕩,可奇怪的是,外面沒有任何響應,原本等待在外的喬津也沒有出現。
郁拂深并沒有因為郁荷真的話露出半點震驚,他不帶情緒的打量著郁荷真,淡淡點評:“你很聰明,但有時候在某些方面,卻很愚鈍。”
郁拂深的瞳孔漸漸黑沉,猶如緩緩遮蔽的黑暗,不知道什么時候,手里的那道光已經被他緊緊攥住,再難逃脫。
“臟。”對方道。
這是第一次,喬津這么沒有距離感的親近郁拂深,他不用再費力思考合不合適去拉對方的衣角,或者祈禱郁拂深不要討厭自己,或者更大膽一點說,之前的那些猶豫和想法,全是庸人自擾,這一刻,全部消散。
郁荷真感覺不到痛,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郁拂深的下頜收緊,依舊看著面前的滴管。
一直回避的問題再一次出現在腦海里——原文直到后面才有的劇情,為什么會提前發生?
他早就知道,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兩人在變得親近,他原來以為這是住在一起必然的結果,而且舅舅自己也說了,只是把對方當郁家人一樣。
郁荷真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郁氏的醫院里,手上還扎著吊瓶,生活助理就坐在他身邊。
看見郁荷真醒來了,生活助理剛露出一個長松一口氣的表情,就聽見對方啞著嗓子道:“津津呢?”
喬津低頭一看,果真,剛剛在山路上跌了一跤,手上、膝蓋上都是泥,埋汰的不能再埋汰,面色羞赧,他想把手背著身后,卻被對方截胡了。
郁拂深垂眸,將膝蓋上的手心向上張開,窗外的一束光恰恰落在掌心,他緩緩蜷起指尖。
半晌,郁拂深斂眸,對喬津道:“你先出去一下,我和郁荷真有話說。”
昨晚突如其來的意外撤離,攪亂了一切,而這些原文中都沒有出現。
郁荷真終于停下腳步,生活助理小心翼翼松開手:“您要不先躺回去,有什么想說的,等見了面再說?”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郁荷真一副著急上火的樣子,他總覺得對方要給喬津說什么震碎三觀的大事。
喬津不自覺攥緊了郁荷真的手,心里開始重復著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只要告白成功,就應該沒什么大問題,現在最重要的是,郁荷真沒什么大礙就好。
陽光落在臉上,喬津抬起頭,看著烏云散去的晴天,終于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他抬手想要揉一下眼睛,卻被郁拂深按住了手。
“我猜你喜歡這個。”
“是喬津,我喜歡他,我一直都喜歡他。”郁荷真一字一句道。
*
“我要去找津津。”郁荷真的聲音幾乎是在牙縫里擠出來,眼中滿是執拗的堅決和恍然大悟的清明。
陽光柔柔灑在喬津的臉上,皮膚酥麻麻,驀然的,喬津生出一種恍惚的感覺。
“什么時候看出來的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你已經晚了。”
郁荷真一動不動,享受著喬津的關心,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后面的郁拂深,對方面無表情的抱臂站著,看他們親近什么都沒說。
生活助理的一番話像是潑過來的一盆冷水,郁荷真冷靜下來了,他不再掙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體陡然一松,剛剛還堅定的神情漸漸褪去,等緩緩坐在床上時,已經變成了一種茫然無措。
“我會追求他!我會向他告白,就算失敗,但是我還年輕,我有很多機會和時間!”郁荷真的這句話幾乎是把郁拂深的年齡大擺在明面上了。
身體猛然一震,被子下手背攥出青筋,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什么現在才想起來?!郁荷真深深呼吸著,他緩緩抬頭,望向站在喬津身側的郁拂深。
郁拂深沒有動,他從大衣的兜里掏出一個小東西,遞到喬津面前。
“荷真,你現在感覺怎么樣?還發燒嗎?”說著,喬津就走上前,摸了摸郁荷真的額頭。
臉上擺出可憐兮兮的神情,配上不怎么紅潤的膚色,看著就讓人心疼:“津津,我剛剛做夢,又夢見我被丟在霧朦山里,沒人管我,然后我就被洪水沖走了,我在這里睡不好,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去郁宅住?”
是很熟悉的動漫人物,做成了小掛件,只是沒想到,昨天它還躺在微信聊天的照片里,今天就已經出現在喬津眼前。
是他想的那樣嗎?
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外出的公路已經被彎倒的大樹擋住,直升機開始一批批將學生輸送到外面,原本躁動著人心也終于安定下來,等待離開的學生們,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甚至有心情開起玩笑,陰霾一掃而光。
“不必了。”不知道什么時候,郁拂深已經站在了喬津的身邊,他穿著早上的那一件大衣,衣角的泥點和劃痕還在,看著那些泥點,郁荷真腦中有些模糊的記憶變得清晰。
*
“你的確有大把時間,可是確定你還有機會對喬津說出這些話?”
和面上的鎮定不同,喬津的心很亂,手被郁荷真輕輕拉著,觸感冰涼,對方手背還扎著針,透明的藥液正一點點輸送進去,空氣里飄著消毒水的氣息,發生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實,喬津另一只手狠狠攥了下掌心,很疼,確實不是夢。
可是可是什么時候,舅舅允許別人離自己這么近了,而且還是他主動靠近別人。
“別怕,沒事吧?”郁拂深道,他的聲音很低很穩,無形中給人以力量。
郁荷真惡狠狠的盯著郁拂深:“包括你!”
郁拂深實在很安靜,只要他想,別人休想看出他的想法,而他卻擅長洞察人心,通常只要看別人的眼睛,就能將對方的心理猜的七七八八。
微信里喬津沒來得及回復的信息,已經不用再回復了,因為郁拂深猜的很準,他確實很喜歡。
清醒一點啊!喬津!那可是全書唯一的大佬啊!你心跳那么快干雞毛啊!!!
不合常理啊!還是說、還是說劇情走歪了?
喬津的性格,郁荷真再了解不過,看著活潑靈動,實際上完全是個實心眼、情感遲鈍,是不是彎的都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兄弟喜歡上了他,第一時間肯定是不敢相信、無法接受,接著就是逃跑。
他意識到,脫離劇情自己其實和書里其他的蕓蕓眾生沒有任何區別,面對突如其來的意外,一樣恐懼、弱小、無措。
喬津張嘴就想要拒絕,沒想到郁拂深先于自己開口了。
“郁少爺,手!”
先忍不住的是郁荷真,他的怒氣和震驚無法正大光明的宣泄,只能帶著惡意語氣的試探:“舅舅,我有喜歡的人了,是個男生。”
郁拂深的視線終于落下,涼水一般澄澈清冷,有一瞬間,郁荷真感覺自己的小心思在照徹的無疑,可他絲毫不懼,緩緩收斂了自己的笑。
兩人沒搭理他,喬津只好尷尬的撓撓腦袋,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空氣里是長久的遲滯,郁荷真艱澀壓下聳動的聲帶,嘗試著平復氣息,盡量發出平和的聲音:“為什么?我們不能住在一起嗎?”
就是這樣的一件大衣,一開始是穿在對方身上的,但很快,就披在了喬津的的身上,在短暫的幾秒里,郁荷真目睹了全過程,他看不清雙方的臉,意識的最后一秒,是男人伸向喬津的手。
郁荷真接著道:“他人很好,對朋友對親人都很照顧,對我更好,為我做了很多事情,而且,我們也很了解彼此,他,您也認識的。”
怎么這么奇怪,先生什么都細節都能發現,什么都可以猜到?還有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這心跳怎么就就就這么快?!
可是,郁荷真沒有太多時間溫水煮青蛙了,他已經耽誤太久了,現在,既然已經清楚了自己的真正心意,那么自己的想法一定得讓喬津知道。
一根聳動的弦猛地繃緊。
喬津沉默片刻,硬生生嚇出一身冷汗,回到安全的環境,他終于有空思考這些異常,對于未知的焦慮不安死死卡著他的脖子,呼吸困難。
何況現在面對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外甥。
猛然,腳下一空,身心瞬間墜落懸崖,還沒等到摔碎在地上,獵風就已經將郁荷真撕的稀碎,血脈里的陣痛和驚恐讓郁荷真的臉色比紙還蒼白。
是的,他反應太慢了,等面對許映還的告白時,才意識到自己喜歡的壓根不是對方,而是喬津,可在此之前,他和喬津可是做了整整十八年的兄弟哥們!雖然親密,但相處模式卻不是對待心上人的那種。
和昨晚像螞蟻一樣在山里逃亡的感覺不同,俯瞰整個霧朦山脈,大雨過后,森林又恢復了往日的靜謐無害,一副郁郁蒼蒼的生機相,好像昨晚的那場要覆滅天地的電閃雷鳴是一場夢。
“您這是干什么,燒才退下去沒多久,身體還虛著!”話這么說的助理完全按不住身體還虛著的郁荷真。
這是第一次,喬津被剝脫了上帝視角,被一個意料之外的事情折磨的心神不寧、手足無措。
“我沒晚!”像是被踩到痛腳,郁荷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他強壓住驚惶,偽裝鎮定:“我沒晚!我會向喬津表明自己的心意!我會感動他,他會答應的!他一定會答應的!誰也不可能把我們拆散!”
他的舅舅竟然早就發現自己喜歡的其實是喬津?!!郁荷真第一次覺得自己蠢透了!
眼前著面前的手一動不動,大有他不收就不放下的架勢,喬津咬了下舌頭,趁著清醒,下一秒就伸手一把抓走了娃娃。
郁荷真想起來了,燒得天地眩暈的的時候,他被抬上了擔架,朦朧中,他看見了舅舅的身影。
喬津有貓咪的屬性,你想要親近他,多半是沒辦法得償所愿的,得像裝作不經意的經過,他才可能允許你蹭一蹭他的臉,在喬津身上,郁拂深意識到,自己得有點演技。
但那頭始終無人接聽,隨著電話的嘟嘟聲,郁荷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電話自動掛斷后,郁荷真遲遲沒有說話,他吸了一口氣,壓抑住聳動的咽喉和心里的焦火。
全程,喬津都沒有抬頭和郁拂深對視,他不敢,怕自己陷在里面出不來,于是只能抓起娃娃,一點不帶猶豫的逃離。
“哎呀,我的少爺,您就別折騰了。”生活助理用了吃奶的勁兒才抱住了郁荷真的腰,因為用力面部表情十分扭曲:“您現在上哪去找人,喬少爺都不一定在臻境,再說了,只要您在醫院里安生待著,喬少爺肯定回來看您的,他肯定不放心您一個人在這里的!”
直到坐上直升飛機,喬津都乖覺的像個鵪鶉,低著頭任由郁拂深替自己系好安全帶,帶上降噪耳機,一陣失重感后,飛機升起,喬津才側頭,看向窗外。
靠近、披衣、觸碰
越害怕什么越來什么,果真,喬津對待自己就像是對待親兄弟一樣,肢體接觸大大方方,好像下一秒就好喊出一句大師兄。
不知為什么,一種極強的緊迫感催促著郁荷真,大腦飛速運轉,很快列出十幾種方案。
“津津,你呢,你背了我那么久,身體有沒有不舒服?”郁荷真想起昨晚意識恍惚中,自己靠在一片熨帖起伏的肌肉上,耳邊是熟悉的急促呼吸聲,那一瞬間,荒蕪的心好像一下子落定,一點都不害怕了。
像是被一鞭抽醒,喬津渾身一震,連忙抽回自己的手:“先先先、先生,我、我自己洗就好!”,說完手一下子滑了出去,然后閃到了一邊,像只驚弓之貓。
抹了把臉上的水,喬津把腦仁里亂七八糟的東西倒干凈了,他神清氣爽道:“先生,我洗完了,咱們出去吧!”
不過對方提的住在一起,肯定不行,當前劇情是不是走偏還未知,但無論是否走偏,他都必須要按照男二的設定繼續完成自己的橋段,劇情中在男二正式告白之前,和郁荷真始終是分開住的,而且現在,許映還也和他正式在一起了,自己得避嫌,住在一起肯定不合適。
嘩啦啦的水流聲響起,冰涼的水柱沖刷著手,喬津回神,看著浴臺上相互交錯的兩雙手,怔愣一秒,耳朵瞬間爆紅,
他不能再放任喬津住在別的地方了,他得和喬津待在一起,得讓喬津感受到自己的心意,是對待愛人的,而不是兄弟的。
喬津忘記了掙扎,他低頭看著兩人相握的手,對方的手嚴絲合縫的貼在自己的手背和手心,手指有力量但并不讓人覺得桎梏,指尖紋絲不動卻有點僵硬,給人一種在極力克制著什么又佯裝沒事的感覺。
郁拂深罕見的笑了一下,眼中劃過譏諷:“你倒是很自信,可是你有尊重過喬津嗎?你確定他想和你在一起嗎?”
病房里重新恢復了安靜,郁拂深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抬頭看著吊瓶,看細管里滴答的液體。
“不過,有一點你猜對了,我確實喜歡上喬津了。”
郁荷真的視線虛晃了幾下,接著,轟隆一聲,天猛地就黑了,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在黑暗里全身顫抖,連蜷縮的力氣都沒有。
第 42 章 喬津的告白
喬津摩拳擦掌準備開始告白了。
原文中,男二的告白緊跟在游學回來之后,這也是男二最后一個重要戲份,表白心跡,然后遺憾被拒,熬過高考,退場出國。
也快到自己離開的時候了。
喬津看向書桌上的四格照片,里面的主人公都是自己和郁荷真,一起打球游泳的、過生日吃蛋糕的、第一次進鬼屋的,每一張中兩人表情都是開心鮮活的,他們在照片中一點點長大,橫跨了整個童年歲月。
真的想離開嗎?
不想的,不舍是真的不舍,喬津把郁荷真當作好朋友和兄弟,如可是,他必須要走。
他的歸屬不在這個世界,不在一本書里,他終究還是要離開的,去到自己的世界,這也是他一直努力走劇情的原因。
緩緩放下照片,吐出一口濁氣,喬津看著窗外,發呆似的回憶告白的方式。
“別胡說了”,男人道。
有人來花房了!
喬津冷汗直冒的同時,又生出一種濃濃的兔死狐悲的感覺,雖然自己提前知道劇情有種“上帝視角”,可又有什么用,到頭來,為了回家,還是干了不想干的事情,還是傷害了不想傷害的人,或許還不如不知道劇情,糊里糊涂來的好。
正準備起身,猛然間,風裹著雨怒吼著從大開的門里沖進來,滿花房的嬌弱瞬間枝丫亂顫,哀鴻遍野,接著,只聽見一聲清脆炸裂的電流聲,下一秒,花房就陷入了一片黑寂。
臉色猶如失去色彩的畫面,一幀幀灰敗下來,久久無法回神。
喬津被鎖死在對方的陰影里,第一次意識到到對方身上的那股冷香是令人窒息的濃郁,高溫的指尖從眼下落到喬津干澀的唇上。
喬津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繞開那些被雨水打蔫的花朵:“是你嗎?荷真。”
來人沒躲,強烈的光束從對方的臉上一閃而過,然后被那雙清冷深邃的瞳孔緊緊鎖住。
喬津終于徹底意識到劇情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徹底走歪了。
斷電了。
原文中的這一段,將男二焦灼不安卻滿懷期待的心情描寫的很詳細,讀來非常有代入感,但這些情緒,喬津完全沒有。
喬津走到花圃面前,濃郁的花香縈繞,各色花朵盡態極妍,美不勝收,燦爛而旺盛。
所以,現在是什么情況?就連告白也被郁拂深察覺到了嗎?所以他才這么生氣,氣他對自己這么好,自己還不知好歹竟然還敢覬覦郁荷真?
心里升起不安,喬津起身轉了轉,這才發現不知道的什么時候,花房里的花品種好像有了變化,變得更多了。
濃厚的烏云正在一點點侵蝕朝霞和太陽,整個世界一半黑一半亮,自己所在地方尚在陽光中,而要去的郁宅景山,已經完全被籠罩在黑壓之下,狂風始起,空氣中濕氣夾雜著濃郁的土腥氣,一切宛如病毒來襲的末日場景。
喬津沒有回到別墅,而是轉道去了花房,原文中喬津的告白就在那里。
喬津不喜歡郁荷真,他不愿意告白,可正在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
花束很大,兩手都幾乎抱不住,想要操控手電筒就變得困難,好在人影沒動,憑著直覺喬津走到離對方不近不遠的地方站定。
自己會被怎么處理呢?會被趕出郁家嗎?還是會直接被扔到某個不見人煙的小國,原文中男二是去了某個教育資源的發達國,但現在自己被抓了個正著,肯定不會有這么好的下場了。
語氣一字一句說的鄭重,喬津極力勾起唇角,臉上浮現的卻不是高興,而是苦澀。
這些花明明不是同一個花期,卻奇異的盛開在了一起,要達到這樣的效果,精心養護可能還不夠,估計是花了大價從各地采購而來的。
“是荷真嗎?怎么才來?”
劇情這么寫的,那么他也得這么做。
明明現在“攻略者”和自己一樣感同身受了,放在以前這絕對是郁拂深想要看到,可是現在,他卻他見不得男生露出這樣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陡然,暴雨中一道閃電劈下,將郁拂深的五官劈成兩半,瞬間,人就真的變成了惡鬼,皮膚生白,瞳孔墨黑,眼睫根根分明,而這一次,喬津好像讀懂了郁拂深的表情。
喬津連忙轉身,花草蔥郁,滿是遮擋,一時間,他竟然看不清來人的面容,只能看見對方的衣料。
身體檢查,是郁氏家族每個季度都要做的,郁家人對身體這方面格外注重,管你十八還是八十,每個季度都得去檢查,原文的后期,郁拂深從職位上早退是因為身體的原因。
郁拂深皮膚溫度很高,燙的喬津不自覺吸了一口氣,他感受到一抹灼熱重重的擦過自己眼底。
郁拂深看著面前失魂落魄的男生,對方被風雨磋磨,好像下一秒就要凋零失去聲息了,半晌,他喉結深深一壓,眼眸緩緩斂去,眼睫向下一蓋,等再抬眼時,火焰熄滅,只剩下沒人能看見的斷壁殘垣。
“怎么不說話,身體檢查怎么樣了?”一邊說著,喬津一邊彎腰將手里的花放在地上,他感覺不太對勁,來的人不是郁荷真,又一直不說話,感覺圖謀不軌。
利刃開合,直沖喬津天靈感劈下來,音色緩慢悠長,如蜿蜒蛇尾:“現在,你的告白可以說給我聽了。”
喬津的心沒有來的發慌,不僅僅是因為風雨欲來的天氣,更重要的是微信里始終沒有應答的信息。
什么時候開始脫離軌道的,是自己沒有用比賽的錢買禮物,還是那次在辦公室他沒有向許映還道歉,或者還要繼續往前追溯,喬津大腦陷在狂風驟雨的凌亂里,思維散落撕碎在各個角落,已經辨不清方向。
渾身戰栗,對方唇間的森白,如同磨好的利刃。
怎么會走歪?
外面天氣不是很好,喬津出發前看了眼南邊的天空。
喬津根本反應不過來對方在說些什么,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臉上露出幾秒的空白,被郁拂深嚇著了,看對方像看被什么附身的惡鬼。
對方遲遲不說話,喬津極力睜大眼睛,在黑暗中辨認,又使勁嗅了嗅,滿是花香,什么都聞不到。
郁拂深沒有接,他看著喬津,瞳孔比周遭的黑暗還要沉、還要濃郁,緩慢向深處延伸,他身上的氣息潮濕而寒涼,發絲的盡頭有水珠往下滲,整個人陰翳沉郁,如同整根被泡在水里幾近腐爛的玫瑰花。
*
旋渦裹挾著的滿是人皮壓抑不住的黑暗.原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郁拂深的情緒可以這么滿漲嗎
他對于郁荷真從來不是愛人的喜歡,而是兄弟的情誼,心里僅有的一點波瀾,也是希望郁荷真在拒絕他之后,能夠更加明確自己對于許映還的想法,這也是這場告白最重要的作用。
“喬津,是我。”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到底是哪里出現了問題?
瞳孔中的大火死灰復燃,不再停歇,他緩緩伸手,掌心貼上男生的臉。
多了黃色郁金香、紫色的繡球花以及紫羅蘭,始終紅艷的玫瑰一直都在。
一瞬間,郁拂深的心被緊緊攥住,痛得他擰了下眉,久久無法緩解,這是很新奇卻絕不快樂的體驗。
下一秒趁著風雨將歇的功夫,喬津撲身,一邊用手電筒射向來人的臉,后面拳頭就緊跟而上。
喬津準備好了花束和禮物,很快就到了原文劇情設定的那個禮拜五的夜晚。
他明明是給郁荷真發的信息,來的人怎么會是郁拂深?那郁荷真呢?等了這么久,他人去了哪里。
“先生。”喬津身上是干的,整個人卻像是淋了一場大雨,全身濕透,聲音里也全是雨氣:“抱歉,先生。”
尤其是一想到,男生原本要向另一個人說出我喜歡你這樣的話郁拂深緩緩吐了一口灼氣,心里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暴虐怒漲。
“你真的這么喜歡郁荷真?”
坐在花房的長椅上,喬津給郁荷真發了條在花房等你的信息,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他說:“先生,我必須要告白。”
喬津關掉手機,心煩的閉上眼睛,很快,車開到了郁宅。
原文中男二的告白非常簡單但也非常鄭重,他挑了臨近的周五晚上,打了一晚上的腹稿,準備了花和禮物,違抗了郁拂深不準回到郁宅的命令,回到了郁宅,然后向郁荷真告了白。
“你不用再等了,郁荷真不會再來了。”
喬津很慌,被抽走了全部力氣,身體深陷在看不見的泥潭里,怎么掙扎抬腳也沒辦法掙脫,他不想讓郁拂深生氣的,可是,劇情被他搞砸了,郁拂深還是知道了。
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了,只有昏黃的路燈在狂風中虛弱的閃爍著,喬津看了一眼時間,來的時候是下午四點,不知不覺已經六點了,兩個小時過去了。
“先生,”彼時斷電的花房還沒有恢復,喬津道:“這里面花粉太濃了,您不能一直待在這里,還是先回去吧。”說著,就從長椅上拿過自己帶過來的傘遞給郁拂深。
喬津伸手輕輕觸碰著花瓣,感受著絲綢的觸感,忽然,外面的風更狂了,呼嘯著沖擊花房,玻璃被震得窸窣響,喬津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抬頭,就聽見呼嘯聲中,夾雜著一聲低沉的推門聲。
他摸索著繞回長椅,找到準備好的告白玫瑰,捧到懷里,然后往人影的方向走去。
“喬津”,透明無色的唇張合,冰涼的手指緩緩攥住喬津的手腕,吐出的氣息卻和體溫恰恰相反,是近乎灼熱的滾燙。
不會是小偷吧?喬津已經準備好拳頭了。
喬津想起了自己送給郁拂深的那幾朵木花,湊巧就是面前的這幾種,但自己的雕功遠不及真花的生動、香氣撲鼻,如果先生能看看真花就好了,他心情應該會舒暢的,可是他的身體又不允許
什么狗屁劇情,主人公不帶點病就不行是吧?!沒事找虐!
沒有辦法,喬津只好聯系了對方的生活助理,對方那邊的信號似乎不太好,總是斷斷續續的,對方告訴喬津,郁荷真身體已經全好了,只不過還得做個全身檢查,明天就會回去了。
喬津終于肯抬頭了,他的眼睛被淋的發紅潮濕,布滿一碰就碎的裂紋,聲音震顫著,聲帶快要斷開了。
后知后覺,喬津意識到不對勁兒。
喬津踉蹌著收回拳頭,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他失聲道:“先生?怎么,怎么是你?!”
他從昨天起就開始聯系郁荷真,他知道郁荷真的身體已經痊愈,應該早就出院了,可奇怪的是,對方一直不回他的信息,就連電話也沒有接。
濕熱被擦去,皮膚火辣辣的痛癢,喬津不敢去看郁拂深的眼睛,覺得自己快被燒死了,是憤怒嗎?又好像不完全是,但比憤怒還要恐怖,猶如幼獸被利齒咬住脖頸,喬津瑟瑟發抖,怕自己被吃掉。
他一定很失望吧。
喬津下意識摸了下對方的衣角和手,又濕又冷,他是淋著雨來的。
我的我的他默念著,牙咬透舌尖,滲出血來,口腔里滿是甜腥。
即使不會放棄,但在喬津身上,郁拂深永遠沒有應對一切的淡然和肯定,像是站在一條川流不息的河流邊,他無法阻擋對方,眼睜睜看著對方頭也不會的奔流著,但心里卻還在期待,或許呢,他愿意在自己面前停一下呢?
下車的時候,黑濃烏云幾乎要和人臉貼臉了,濕冷的空氣黏在皮膚上,不過一會兒,衣服就潮了,狂風一陣陣刮過,呼嘯著要撕裂所有樹木,天氣比剛剛出發之前還要差。
喬津牙關發抖,下唇被掀開一點,露出蚌肉鮮紅的內里,下巴被不輕不重的捏著,剛剛干澀的眼睛又被熱氣和恐懼轟出水汽。
這一次,郁拂深沒擦,他盯著眼前的流血一樣的唇色,忍住指尖往里深的沖動,喃聲如同安慰:“我當你們小孩子過家家。”
喬津眼中的水汽一下子變成珠子,滾了下來。
第 43 章 許映還的真相
郁荷真還是被送走了。
三天前,郁拂深親自帶人把郁荷真送上了去往A國的飛機,郁拂深承認那個時候他并不冷靜,因為他得知許映還沒有告白成功,同時也察覺到自己外甥大病一場,倒像是突然開竅了,意識到自己喜歡的是喬津,非要帶走喬津。
以郁荷真現在對喬津的心思,想也不用想,要是喬津向他告白了,郁荷真會說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怎么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于是,索性直接將郁荷真打包送去了國外。
即使是自己的親外甥,郁拂深也想問一句,憑什么?誰規定浪子回頭,岸就應該還一直等他?
不過,幾天過去了,郁拂深始終忘不了郁荷真離開那天說的最后一句話。
臨走時,被保鏢壓在座位上,自己的外甥還在瘋狂掙扎著,男生終于意識到自己舅舅的反應能力和處理速度有多快了。
這一次,他輸得徹底。
——一切都如提線木偶,別忘了回家的方向
提起對方就一臉向往的樣子,走到哪里都和對方一起,就差昭告天下他對人家有意思了,學校論壇里之前還有個爆火的帖子討論他們兩個人有沒有在一起,雖然最后沒了吧,但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兩人要么在一起了,要么只差一步就在一起了。
一夜沒睡,快到六點的時候,喬津終于有了點思緒,起床,收拾好自己,在郁拂深的房間門口,悄悄看了他一眼,確定沒什么大礙后,喬津離開了郁宅。
喬津的性格是什么樣的,郁拂深當然清楚,不過,他也相信,只要心之所向,予求予取,總能水滴石穿。
喬津站在原地緩了緩,腦中猛然劃過對方的背影,男人裸露在外的脖頸已經殷紅一片。
喬津感覺被對方指尖攪過的唇又熱又痛,像去不掉的烙印,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剛剛對方干了什么。
*
回憶起那天霧蒙上暴雨逃生時的情景,從一開始許映還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就連后來見到郁荷真發燒也并不著急,按理來說,雖然剛剛經歷了失戀,但對面心動的人,至少面上會露出關心,總之,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他那晚冷漠的樣子。
電流聲音短促響起,黑暗中的光點依次亮起,喬津還來不及閉眼,花房的光瞬間乍亮,刺眼一片。
不是他自己之前一次次去看許映還的樂隊演唱,還差點沒被擠死的嗎?
至于郁荷真,他不會再有機會了。
他去找了許映還。
所以這樣人,是真的喜歡郁荷真嗎?陡然的,喬津冒出這樣的想法。
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喬津臉頰的咬肌鼓脹,噴出的氣息夾著一觸即發的火星。
郁拂深沒有回答喬津的問題,不知道什么時候,外面的雨停了,風也歇了下來,花房的香氣融化進空氣里,香的窒息。
這也是劇情歪了之后的蝴蝶效應嗎?
喬津已經發不出來聲音了,他頭垂下,再也直不起來,很久之后,許映還隨意一瞥,看見椅子上星點的濕。
暴怒中,男生全身肌肉脹起,臉部和脖頸青筋暴起,皮膚充血,卻依舊無法掙脫困境,他不肯放棄,嘴唇被咬出血,一雙狼似的眼睛吃人一樣鎖定郁拂深。
郁拂深目光變得很沉,喬津不自覺咽了咽喉嚨,因為自己告白被發現,所以郁拂深生氣,繼而也連累了郁荷真,不過,讓他更疑惑的,是郁拂深為什么不把自己送到國外呢,反倒是把自己的親外甥送到了國外?
果然問題是從這里開始的吧!喬津試探道:“是你覺得他哪里做的不好,所以拒絕了?”
喬津慌亂翻出手機,給謝管家打去電話。
喬津終于感覺到異常在那里了。
喬津搖搖頭,他現在哪有心情,不過他總覺得眼前的一切非常魔幻,在他刻板印象里,像許映還這樣的酷哥,應該是非常不親民的,喜好得非常高大上,得是不食煙火的那種。
許映還攪了攪杯底的小料,打斷了喬津的話:“你是想問游學那天告白的事情吧。”
相比于太陽穴一跳一跳下一秒就要爆炸的喬津,許映還依舊冷靜,湖水似的眼睛包裹的喬津,他開口正預說些什么,忽然手機響了。
“早。”喬津朝許映打招呼。
喬津已經沒空顧忌許映還的眼神了,反應過來,沖天的惱怒決堤,理智蕩然無存,他猛地一把抓住許映還,拳頭緊緊攥著對方的衣角,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你不喜歡郁荷真,你玩兒他?”
“喝嗎?”
“不是,你倆不是相互喜歡嗎?”喬津不理解。
喬津心緒復雜,他第一次仔細打量許映還。
許映還不喜歡可以說出來,可以早早拒絕,明明不喜歡為什么還要拖著對方,還要告白?他這樣和拿郁荷真當備胎有什么區別?!
喬津一口氣兒沒上來,恨不得栽進湖里,淹死得了。
和初次見面時一樣,男生長相英俊,氣質清冷,是放在人群中一眼就會注意到的對象,但現在眼中神采好像和之前的深鐫不太一樣,以前是冷淡,但今天像鏡子,好像什么都能留住,又都留不住,更給他添了一份神秘。
像個看戲的局外人。
許映還沒有說話,他望向喬津,瞳孔點漆,剔透如靜水,無風也無波,一點情緒都沒有。
對方沒有再邀請,一口喝掉半杯珍珠后,眉目舒展微揚,莫名帶著點不屬于這張臉又詭異契合的艷色,像掉了一半的面具。
不是那種來自許映還樂隊的熟悉,而是來自現實世界的熟悉,
郁拂深沉默著看男生不安的表情,克制著咽下心思,按下焦灼,他還不想嚇到對方。
半響才道:“郁荷真現在很好,在國外散心,你不用擔心他。”
許映還太平靜了,平靜的不像是剛剛失戀的人。
*
喬津嘴唇干的起皮,大滴大滴的冷汗開始從頭皮、后背、鬢角滲出來,近三十八度的天,他坐在烈日底下,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攥著對方的手陡然失力,喬津呼吸困難,眼前一片模糊,但偏偏此刻大腦無比清醒,從來沒有的清醒。
視線模糊中,郁拂深轉過身,喬津沒看得清他的臉,只聽他道:“很晚了,回去睡吧,不要再想著郁荷真了。”話落,背影緩緩消失在花林之中。
喬津頓了下,緩了緩,艱難道:“那你呢,你不喜歡他嗎?”
兩人約在了某個公園的湖邊,喬津坐了一會兒,快到十點的時候,許映還才出現在公園的門口,喬津一眼就看見了對方,男生手里提著什么東西,緩緩朝喬津走過來。
喬津覺得自己都快聽不懂人話了:“他要不喜歡你,他成天黏著你干嘛?”
“你看錯了吧,”許映還道:“游學之前,我們倆就已經很長時間沒聯系了。”
喬津一頭卷毛被他抓成了雞窩,身心俱疲的透過凌亂的發絲看向一旁的許映還,對方已經開始喝第二杯奶茶了,像是很快接受了像現實,喬津比他更像遭受失戀打擊的人。
喬津想知道的不僅僅是這個,他又問:“那他什么時候會回來呢?”
許映還可有可無的點點頭,坐在了喬津旁邊,打開袋子,喬津這才注意到對方手里提著的是兩杯奶茶,透過透明杯壁可以看見里面的小料十分豐富,幾乎可以說是一碗粥了。
猛然的,他打了個寒戰。
許映還道:“他應該不喜歡我吧,我感覺。”
*
喬津驀然想起社團打架的那次,對方跳出來,制止了自己,但即使場面焦灼成那樣,他也沒有失態。
許映還看出了喬津的心思,他什么都沒說,又像是什么都說了,看向喬津的眼神竟然罕見的多了一絲帶著戲謔的同情。
所有有關許映還的記憶不斷回溯,一幀幀展現,細節歷歷在目。
他要從劇情發展來路一點點回溯,搞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喬津不確定兩人現在感情狀況怎么樣了,但他知道至少在一開始,郁荷真對許映還的喜歡不是作偽的,那時提起對方就明亮的眼睛,暗藏的喜悅,還有一次次風雨無阻的支持,他都看到眼里。
見狀,喬津醞釀一下,嘗試開口:“是這樣的,我想問你一件事情,就是”
喬津打破腦袋也想不通為什么郁荷真會拒絕許映還,這已經和劇情沒什么關系了,他只是純純不理解郁荷真的心思。
繼而他勾起一個堪稱邪性的冷笑,語中含血:“舅舅,你以為你就贏了嗎?恭喜你,愛上了一個最遲鈍的人,你就等著吧,看有生之年喬津會不會知道你的齷齪心思,會不會接受你!”
喬津心亂如麻,劇情、回家、人物,周遭的一切都在拉扯著他,攪動著他本來就不堅固的神經,像是有兩方力量你死我活的爭斗,戰場就在喬津的腦子里。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喜歡的人向自己的告白,這么好的事情,郁荷真為什么不答應。
那天,住家醫生們在樓上來來乎乎的急促腳步上還是讓二樓的喬津膽戰心驚。
喬津渾身發抖,他緩緩抬頭,看向許映還,男生瞳孔和往常一樣剔透,像鏡子照清自己裂痕布生的臉。
改動的只有歌詞。
爭斗什么、結果什么,喬津一概不知道,就覺得自己像被攪碎的灰塵,隨意飄散,前路迷茫。什么都不由自己了。
許映還一杯奶茶已經見底了,他把杯子放進袋子里,看向湖面,一時間竟然分不清,他的臉和湖面那個更平。
——一切都是虛假、都是循環、都是一夢就破的泡影
幽幽男聲合著曲調低聲吟唱著,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喬津卻沒有松手,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還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腦子緊繃的那根弦忽然松了一下,男聲入耳,短短幾句,他好像被催眠了,竟然覺得這個曲調莫名的熟悉。
運動會時明明自己沒碰到他,他卻突然倒地,完全順著劇情的發展,社團里,自己和人打起來,他沖上來,說的原話是別越軌,而現在他們樂隊用的曲子,竟然竟然和現實世界里某個知名樂隊的成名曲一模一樣。
顯然,郁拂深過敏了,他怎么能忍得住在花房里待那么長時間的?!
已近深夜,坐在床邊,喬津一點睡意也沒有,抬頭望向天花板,他似乎能感應到郁拂深的氣息,離自己很近很近,但也很淡很淡,一碰就消散
“不是啊,是我向他告白,他把我拒絕了。”
喬津一句對對對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對方冷淡道:“沒成。”
所以,就連他的這身病,也是劇情設定的結果嗎?
——別沉醉、別在意、別入戲,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許映還嘴巴動了動,聲音和音樂空靈的男聲重合,從天外傳來 :“你好啊,喬津,一直沒說,我也是攻略者。”
雨小了一些,喬津吞了吞喉嚨,他似乎從驚嚇中緩過來一些,攢了很久的勇氣,猶豫煎熬著,小心問男人郁荷真在國外的情況。
話落,當場郁拂深的臉色就肉眼可見的難看起來,并且一直到現在想起來,臉色也依舊不好看。
“你看啊。”他低低嘆氣:“這就是待太久的壞處”
嘴唇一點點上揚,露出飽滿的弧度,原本淡漠的面具一點點碎裂,裂縫中是不加掩飾四散開來的天真惡意,讓整個五官完全變得邪艷,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
“不過我猜對了,你的反應好有意思哦。”
第 44 章 跑了
喬津意識到時間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許映還早就走了。
他第一次起身時候沒站起來,又在椅子上坐了很長一會兒,才有力氣站起來,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著,直到雨滴落下來砸醒喬津,他才回歸現實。
走一走、停一停、人流從多變少,再變得沒有,等到臻境的時候,已盡凌晨,雨已經停了,但他全身濕透,游魂一樣。
黃慧英竟然沒有睡,她坐在沙發上,一直等著喬津,桌上則是熱了又熱的飯菜。
看見喬津,她立刻清醒,站起來快步走過去,眼里浮上震驚和心疼:“怎么淋成這個樣子呀,快擦擦、擦擦。”說著就用毛巾去擦喬津的頭發。
喬津木偶一樣一動不動,任由黃慧英擦拭,他發絲垂落,遮住表情,水珠窸窣凝結,不知是從眼睛還是頭發上滴下。
“怎么了這是,發生什么事了,怎么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喬津的異常黃慧英看在眼里,好好的人,怎么從老宅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喬津卻站不住了,他撐著最后的力氣,拒絕了黃慧英的關心,拖著重重的身體,回到了自己的臥室,摔倒在床上,一點聲息也沒有。
“津子,”高皋突然叫醒喬津,很認真道:“有時候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無論你告不告訴我們,我都想說,你、我、頌英、關關,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好兄弟。”
說真的,在酒店里待著的時候,喬津的心情烏云罩頂,永遠不會放晴了,可是看見兄弟們的蠢樣還有為自己準備的生日驚喜,喬津的壞心情好像一下子被掃清了,變得明亮了。
黃慧英沒有打擾喬津,悄悄推開門看了一眼,男生還睡著,回到餐桌,郁拂深已經收拾完畢,坐在桌前了。
男人一身風衣黑褲,硬質的衣料上也掛著水珠,進門的時候,裹著一襲冷意,他抬頭,發絲也是濕的,冷白的皮膚在濕發下更加森寒如霧。
“先別急著感動,趕緊吹蠟燭,后面還有更感動的!”
“津子,干嘛呢,晚上出來聚聚啊,想你了。”
關凱呢,則站起來,跑到喬津背后,輕輕抱住他:“對,皋皋說的對,津津要聽話。”
沒生病就好,至于其他的,讓自己慢慢來處理,想到那個叫許映還的攻略者,郁拂深的眼一點點沉了下去,
而這個時候,又有人回來了。
三個人各唱各的,蛋糕中間還有個插著蠟燭的小蓮花燈,也在唱。
一聲、一聲
車上的男人手里握著一張字條。
唉,明明是一場首京的大雨,卻好像獨獨只淋了面前這兩個人,一個失魂落魄,一個則是心里眼里的焦急和心疼。
從對方的瞳孔里,郁拂深看見了自己的表情,貪婪、覬覦、忍耐,丑惡的完全像是另一張臉,那是真實的自己。
喬津掀開一點眼皮:“你們咋找到我的?”
郁拂深站在床邊,注意到了丟在地上的濕衣服,心里松了氣,然后視線轉移到對方的臉上。
“好的。”
“你那個時候是真欠揍。”高皋嫌棄的直搖頭:“總給人一種什么好像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說,好像不打算深交,又必須摻和進來的感覺,嘖,讓人不爽。”
他不能在這里呆下去了
*
在此期間,另一只手一直撐著床邊的,余紅未退的手臂動作間肌肉隱動張息,不發一聲。
郁拂深出門前,最后看了眼喬津房間的方向才離開。
一場會議,沒聽多少,腦子里想的都是要怎么才能化解男生對自己的害怕,他知道,男生未必真的看出了自己對他的心思,更多的是覺得自己發現他向郁荷真告白了,所以才生氣。
都是好禮物啊。
“謝謝你們,還記得我的生日,為我準備這些。”
眼神最后流連一瞬男生深睡的面容,又飛快收斂轉移,郁拂深起身,心里的不安終于散了大半。
他是生氣,可那一點氣哪比的上找不到喬津的著急。
當然,他走的時候,還是留了字,向郁拂深表達了長期照顧自己的謝意和覬覦郁荷真的歉意,不過喬津還是膽戰心驚,酒店的窗簾緊繃,時不時拉開一條縫觀察下面,很怕下一秒大佬破門而入,要自己一根胳膊。
喬津愣了一下,細細回憶,兩年前的自己應該還保持著上帝視角優越感,除了郁荷真,對于其他書中的人物只把對方當作沒什么自主感情的npc,所以帶著一份居高臨下的蔑視,當然后來也被打臉了。
喬津以為是什么,結果放出來,是四個人參加各種比賽,以及一起訓練時的各種小片段。
等到郁拂深放下獎牌時,已經是凌晨四點多了。
在學校里第一次見到許映還那天,他就察覺到,對方或許是攻略者或者是覺醒了,于是圍繞許映還的調查和試探展開,最終在霧朦山,他確定了對方攻略者的身份,男生主動向郁荷真告白了,并且還用了他讓人放在酒店準備在告白劇情當天點燃的煙花。
男人緩緩收緊掌心字條,他靠在椅背上,看向酒店的樓層。
當然記得,那個時候自己剛剛進入社團,滿腦子都是走劇情,設定是這社團里的這三個人是自己的好哥們,可是喬津等了半天,都不見他們上來和自己打招呼,于是只好自己觀察找突破口,然后就被看他不爽的皋子打了,兩人也就這么認識了。
四人都是高一認識的,剛剛進社團的時候不熟,高皋一副黑社會老大的樣子,手臂上還紋身,結果一場拳的功夫就紋身化成了黑水,本人站在原地尷尬撓頭。
早上七點,黃慧英做好早餐,起床的只有郁拂深。
喬津哪有心思聚,連從床上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敷衍兩句,就掛斷了電話。
郁拂深隨便夾了幾口菜,就放下了筷子:“他可能不會吃早飯,但還是讓他墊幾口粥,中午的時候麻煩加幾道他喜歡的葷菜,還有口味蝦。”
“預備起”然后三人高喊道:“喬津,十九歲生日快樂!”
“先生,要不要也休息一下吧。”黃慧英勸道。
“笑屁呀!凱凱,我就說這個蛋糕不行啊,你怎么買的啊?”
說罷,提步,輕輕走到喬津門前,眼眸低垂,喉嚨聳動,卻遲遲沒有其他動作,像矗立在黑暗中不倒的塔。
最后替男生拉好透過的窗簾,郁拂深才悄無聲息的關門離開。
“皋子,不許欺負我們家凱凱。”
他們會為一場比賽而努力訓練,相互鼓勵,會因為獲得勝利而相互擁抱,喜極而泣,也會為了守護社團,共同奮戰。
是高皋。
頂著一頭亂麻,剛遭受了重大打擊的喬津無路可去,最終隨便找了酒店住了下來。
他看看壽桃蛋糕,再看看面前三人壽桃一樣的臉,嗯,像三個剛從樹上跳下來的傻子。
“哎,你們還記得喬津剛進社團的時候不,我去,比凱子還不愛說話,一整天,就站在那個邊邊,大眼珠子盯著,看的人瘆的慌,后來我問你,你也不說話,然后咱倆還打了一架,你記得不?”高皋一邊開可樂,一邊問喬津。
突然,頭頂的燈滅了,周圍一片黑暗,正在這時,身后突然響起此起彼伏、五音不全的生日歌。
“我覺得看起來很好吃。”
那頭聲音急促,在郁拂深蹙眉的前一秒,對面焦急道:“先生,喬少爺好像離家出走了。”
輕的幾乎聽不見喬津睡著的呼吸聲,郁拂深擰了下眉,猶豫片刻,最終還是伸手,掌心緩緩的落在的喬津的額頭上。
喬津抬頭一看,就見三個人推著小車子進來了,中間則是一個大大的蛋糕,壽桃蛋糕,中間是一個紅紅的壽字。
發動機轟鳴,腳下的油門很快踩到了底。
好家伙,簡直是各送各的。
不過這種細微的態度,喬津以為高皋他們感覺不到,沒想到對方這么靈敏。
他并沒有沒有睡覺,甚至連衣服也沒有換,郁拂深重重坐在床邊,黑暗中,望著對面的墻壁,發出一聲長而淡的喟嘆,許久沒動一下。
“先生,要去進去看看喬少爺嗎?”黃慧英小聲道。
喬津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從床上撕下來,站在地上緩緩,才晃悠悠的去開門。
“早上有會,得去一下公司,但很快就會回來。”郁拂深按了下眉心:“喬津如果醒了,給我發個信息,我會立刻結束。”
郁拂深的車子開的很快,快要臻境的時候,黃慧英的電話回來了。
喬津看向離他很近的三人,柳頌英一反常態的沒有笑,嚴肅點頭。
喬津不知道該說什么,自己的生日和原文男二是同一天,喬津沒想到他們竟然記得自己的生日,連他自己都忘記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讓人沒有一點辦法去傷害他。
*
臥室安靜的像是什么都沒有來過,窗外只有雨滴從枝葉上有節奏的滑進水洼的滴答聲。
——先生,承蒙您這么長時間的照顧,抱歉,我辜負了您的期望,我不該覬覦郁少爺,希望我的道歉和離開能換郁少爺回來,對不起。——喬津
熟了,真面目就全露出來了。
會議結束,郁拂深快速處理了幾個重要文件,就收拾東西開車離開了公司,回家的路上,繞路又去一趟男生經常打卡的那家網紅甜品店,他訂好了核桃蛋糕,是喬津經常朋友圈集攢搶名額的那款。
四人開始吃飯,不過不得不說,為了給喬津準備生日驚喜,三人是下足了功夫,中途,柳頌英還打開了包廂的電視屏幕,說他和關凱還有個小驚喜要給喬津。
男生眼睛閉著,側身背對著門,身體拱成蝦米狀,睡得很不安。
攥緊的拳頭,繃緊的身體、克制的陰影,最終因為一念,所有的堅持潰敗,郁拂深緩緩起身,他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喬津有了點力氣:“最乖的不是凱凱嗎?”
蹲在壽桃面前,喬津許下愿望,然后吹滅,接著就到了送禮物環節。
是終于找來算賬了嗎?
“對不起,那個時候,我態度上不對。”喬津生出一種愧疚和羞恥感,其實在后來四人的相處中,這種居高臨下的態度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他越來越感覺到,自己面對的并不是沒有自主意識的npc,他們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那這個呢?”喬津看了看旁邊那個多出來的禮物,盒子挺大,而且掂量起來還很沉,不知道是是個啥。
脖頸上過敏的紅印終于消退,身體康復,氣場凜冽依舊、氣質淡漠依舊,可先生就是有哪里不太一樣了。
郁拂深沒有進去,他知道,喬津還怕著自己,自己代替郁荷真出現的那晚,男生嚇的花都掉在了地上,眼睛里滿是驚恐和瑟縮。
黃慧英點頭應了。
“先生,您的身體”黃慧英知道他昨天過敏了,身體出現了嚴重不適,今天電話里對方讓她準備飯菜,等喬少爺的時候,聲音就很虛弱,她以為對方不會過來,沒想到這么晚了,他還是過來了。
不學無術的高皋送的禮物是個定制的新款游戲機,機身后面特意印著瘋人院出院留念的字樣。關凱則是一身衛衣衛褲,自己參與設計的,看著喇叭形的褲子,喬津陷入沉思。精致文藝的柳頌英則送給了喬津自己特意調配的香薰,味道就不說了,就是這外形吧,是個馬桶,寓意指“腚”能火。
不過事實證明,他想的實在太多了,在酒店待了沒兩天,他才打開了一直關機的手機,誰知一個電話都沒打進來,直到中午,才有一個人找到他。
要聽話。
再說郁拂深,他記著對方對自己的好,可是告白那天的情景深深刻在喬津心里,直到現在想起來都讓他不寒而栗。
“別叫他,讓他睡吧。”郁拂深啜了一口茶,他昨晚幾乎沒睡,加上身體過敏的原因,臉色比昨天看上去還差。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收回視線,將床邊的抽屜緩緩拉開,里面的東西露出,郁拂深伸手,小心翼翼的觸碰花瓣,像是在碰那個一墻之隔的人。
也正是因為,自己才不希望喬津發現對方也是攻略者,喬津會受不了,他會崩潰,但越怕什么什么就會發生,這一天還是到來了。
柳頌英呢則是笑瞇瞇的,一起吃飯的時候嬌貴的這不吃那過敏的,一周以后一頓三十個鲅魚餃子是不太餓的狀態,至于關凱,看著像個小兔子,在第一次社內比賽的時候,一拳把老社長送進了醫務室。
人不見了,才最讓人心焦。
接著旁邊的柳頌英也拉起關凱:“我倆催菜。”
“你什么情況啊,給你打電話,你竟然關機,愣是沒人能聯系上你,本來以為你是我們幾個里面最乖的,沒想到竟然轉身就拉了個大的。”
喬津又擦掉另一邊的眼淚,隔著小推車,猛地抱住準備吵架的三人。
“哎呀我去,你在里面腌咸菜呢,這味兒,剌嗓子眼啊!”高皋皺著眉,呲牙咧嘴的扒拉開喬津,走進房間。
輕到像蝴蝶駐足,一點力道都沒有,只須臾,察覺到喬津的溫度正常,沒有發燒,手指又伸向被角,向上捏了捏。
郁拂深的手指微動,抬起一點高度,眼睫震顫著,但最終還是放了下去。
喬津抿了一下唇,實在忍不住了,突然放聲大笑,他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胸膛劇烈起伏著,笑到后面,不等不背過身去,飛快擦一下眼角的淚水。
沈琦小心打量著男人,對方側臉半遮,露出的瞳孔是幽深不透光斑斕,氣壓低的滲人,直直盯著酒店的某層,緩慢壓制眼中波光流轉。
于是,包廂里就剩下喬津一個人,他不知道這三個人在賣什么關子,身體一倒,又趴在了桌子上。
喬津沒有亂跑,也不是沒事找事非要離家出走,他就是在這里住不下去了。
擔心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淡,花瓣是假的,獎杯也不是真人,越觸碰越難以忍受,他想看看喬津,只看一眼。
包間里,沒坐一會兒,高皋起來:“我去洗手間。”
“好啊,還有力氣犟嘴,一會吃飯你買單!”三個人龍卷風似的卷著沒力氣的喬津,沖進飯店。
“沒有,他看起來不太好,尤其是情緒上。”黃慧英說著,注意到男人脖頸還紅著,還有淡淡的劃痕,顯然他的過敏癥狀并沒有完全消退。
“他回來了。”郁拂深道,聲音有些啞。
他也立刻清楚喬津是不知道對方身份的,男生一直以為兩個人是真心相互喜歡的,要不然以喬津的性子絕不可能允許郁荷真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他不知道郁拂深是什么意思,是氣自己背著他挖墻角,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喬津完全看不懂,只覺得既愧疚又恐怖。
此時,酒店樓下。
在這里多待一秒,他就會想為什么沒有早點發現許映還的真實身份,為什么還跟著傻子一樣以為兩人是真愛,還一次次撮合,這和推郁荷真進深淵有什么區別?!
黃慧英又連忙遞上毛巾:“回來了,剛剛進去,怎么了這是,喬少爺看著心情特別不好”
他以為門口站著的會是兇神惡煞的黑衣保鏢,沒想到是三個圓溜溜的大腦袋——高皋、柳頌英、關凱。
郁拂深沒有接毛巾,他看向喬津的臥室,唇抿著,以至于臉上的最后一點血色也因此消失。
*
“喂,黃姨”郁拂深接起電話:“是喬津醒了嗎?”
握著方向盤的手驟然攥緊,郁拂深呼吸頓了幾秒,片刻,一字一句:“我馬上回來。”
開車的沈琦看著后視鏡,不明白既然找到了人,先生為什么不上去,不把禮物親自送給對方。
不要再嚇著他了,不要再讓他不舒服了。
喬津喜歡吃口味蝦,尤其是外面大排檔的,每次回來都拉肚子,但還是經常去吃,先生說了幾次都不聽,于是只好讓黃慧英在家里做,即使郁拂深自己對蝦過敏。
喬津什么都不知道,他是郁拂深見過的所有攻略者里最不聰明的,但卻是最熱忱、最真的。
“那個”高皋撓了撓頭:“那個,你拿回去自己看吧,能吃了不,我快餓死了。”
急促的拍門聲響起,其中還夾雜著門鈴聲,喬津被吵醒,他摸了下額頭,一手的冷汗,空調吹的全身都是雞皮疙瘩,身體沉重粘膩,化了一樣。
看著潮濕的喬津,昨晚雨中熟悉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來,一點點攥緊郁拂深的心臟,刺痛難忍。
眼看著喬津又要往床上倒,高皋一把抓住他:“一起吃飯,現在去洗澡,我仨等你。”
“先生,您的過敏”
郁拂深終于轉頭,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沒事,不嚴重。”
“他吃東西了嗎?”郁拂深打斷了黃慧英的話,視線還落在那扇門上了。
“不了。”半晌,郁拂深轉身,回到了一墻之隔的自己的臥室里。
肯定嚇到他了。
日夜顛倒,餓了就睡,醒了就發呆,喬津也不知道幾點了,有時候暈忽的時候,覺得要是能一覺回到現實也挺不錯的,他現在是一點方向都沒有了,愛咋咋吧。
黃慧英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從晚上開始郁宅那邊就一直在找喬津,先生拖著病也起來,開車找,好在喬津沒丟,兩個人前后腳的回來了。
黃慧英站在緊閉的臥室門前,想問問喬津要不要吃點東西,卻又害怕打攪他,最終,只能站在客廳干著急。
下一秒,床上的人猛地睜開眼睛,瞳孔布滿血絲,清醒的一絲睡意也沒有。
喬津深吸一口氣,他揚起唇角,露出一個笑,眼睛發熱。
車停在了喬津面前,蠟燭的光照得四個人臉詭異的紅,其中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同看向喬津,眼神里都是緊張期待。
柳頌英打開窗戶,關凱則關掉了空調,三個人抄手、抱臂、插兜站在喬津前面,三座大山一樣。
這個抽屜就像是潘多拉的寶盒,每次打開,時間就會飛快流逝,他得到了短暫滿足,但內心的某種情緒卻難以遏制,猶如上癮。
喬津像一棵陰郁發育的蘑菇,濕淋淋從浴室飄出來,三個人又齊刷刷湊上去,吹頭發的,套外套的,還有借機泄憤提溜耳朵的。
高皋甩出一個白眼,旁邊兩個人圍上來,三人像抱豬仔一樣把喬津丟進洗手間:“這英英家的酒店,你說呢!少廢話,洗澡!”
唇抿的更深,眼睛深深閉了閉,遮蓋消化所有的擔心和看著對方的欲求。
*
沈琦還是沒克制住自己的疑惑,他小心旁敲側擊:“您,要不要上去,看看喬少爺?”
郁拂深收回視線,他很少抽煙,現在卻突然想點一根,人當然是想的,但對方明顯還怕他,逼得越緊,越跳腳。
得想個辦法,讓他心甘情愿的回來。
第 45 章 先生的車
幾個人鬧騰到十點多,還不讓喬津住酒店,幾個人一起睡到了高皋家。
早上喬津迷迷糊糊起來,揉了下眼睛,忽然看見不知道什么時候,高皋醒來了,就站在對面沙發旁邊,偷偷摸摸拿手機拍著什么。
“干嘛呢?”喬津搖搖晃晃走去一看,原來沙發上還睡了兩個人——柳頌英和關凱。
應該是沙發太擠的原因,兩人貼的很近,柳頌英睡在外面,牢牢攬著關凱的腰,關凱比柳頌英稍低一些,頭埋在對方肩膀上,露出幾根呆毛,兩人都睡得安穩,可周身隱約透出一種很黏糊的親密勁兒。
“我老早就覺得他倆不對勁兒了。”高皋放下手機,摸了摸下巴:“你沒感覺到嗎?”
“感覺到什么?”
“就他們倆也太親密了吧,走哪黏糊到哪兒,你難道不覺得柳頌英這黑貨特別護著凱凱嗎?”
喬津回憶了一下,確實是這樣。
喬津嘖了一聲,一副我懂的表情:“東西我很喜歡,有心了。”
兩人約在了一個桌球私館,喬津過去的時候,齊宗剛從球桌上下來,和旁邊的人打了個招呼,兩人坐在了一邊的卡座里。
齊宗輕笑:“所以你說,這樣的人,應該很難會長久的喜歡上一個人吧?”
話說到這里,臥室的門突然打開了,關凱從里面走了出來,一副沒睡醒懵懵懂懂的樣子,三個人默契的閉上了嘴。
看來就連齊宗也不知道其實許映還已經向郁荷真告白了。
“別看這里面小,其實下面還帶著一個很大的車庫,里面一共有五輛跑車,賽用改裝的就有三輛,也都是郁少的,這也是他建這個球館的主要原因,他喜歡賽車還有比賽。”
少年美好,說笑好,吵架好,只要一起,就連闖禍也好,喬津久久看著面前的畫面。
“我這還有好多他玩車、玩滑翔翼的視頻,你要看嗎?”齊宗看熱鬧不嫌事大。
郁拂深不是書里人,他是真實的人,和書里描寫的并不一樣。
好半天,喬津才道:“他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他的這些愛好。”
喬津試圖將自己認識的郁荷真和齊宗所描述的粘合在一起,但很難,這幾乎是兩個人,他也并不完全相信齊宗說的話。
吃過早飯,喬津思索后,決定去找和郁荷真走的很近的齊宗。
球館的面積雖然不大,但無論是裝潢還是設施來看都挺高檔的,來玩的人也沒幾個,很私密。
齊宗上下打量喬津一眼,思考了幾秒,長長嘆氣,倒在了椅背上:“怎么沒告白,本來都讓我給他準備好了,可不知道這少爺咋想的,臨到頭了,突然又說不告白了,這不倆人就這么冷下來了,估計是黃了。”
話題忽然岔開,喬津分神打量周圍,不明所以:“挺好的。”
但事實是,他們四個一起打過群架、互相過生日,一起線上熬夜開團,呆在一起的時間也非常長,彼此之間已經熟悉到對方撅屁股就知道拉什么形狀,是很死黨的關系了。
和在學校里的謙和溫柔不同,男生氣質鋒利而不羈,雙眼因為腎上腺素的飆升而發紅,他摘下頭盔,汗珠順著發絲留下來,大手隨意向腦后一捋,整個五官全部暴露,是初具骨骼感的凜冽。
隨意掂量的一下,保守估計得有四公斤,撕開包裝紙,里面古樸的長方木盒就露了出來,盒子上雕刻著簡約的花紋,看著非常大氣,喬津更好奇了。
關凱唯恐高皋后悔一把薅住對方的連帽,高皋被迫停下,被勒的吱哇亂叫,大叫柳頌英管管,柳頌英就站在一邊笑瞇瞇的看戲。
兩人都是一副白菜被啃了的表情,喬津看著關凱和柳頌英相握自然的手,終于意識到,自己兩個好兄弟水靈靈的在一起了。
齊宗回憶起自己和郁荷真的相處過程,對待他人冷暖與否只在郁荷真的一念間,和周圍人的距離也都是由他游刃有余的控制,他喜歡誰就允許誰走近一些,一旦不喜歡了,就會要求對方滾開。
“對了,你有荷真的消息嗎?”喬津道。
喬津按捺不住,他舞動幾下,甚至感受到細微的劍風!
在原文的劇情里,對于男二的朋友很少涉及,更不會去描寫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一開始喬津也認為,這些劇情沒有著墨的地方是不會發生的,自己和他們頂多就像原文里說的那樣,是一群沒有私交的“好朋友。”
喬津搖頭,他看著面前的氣泡水,自己映襯在淡藍色的液體里,像沉在一場夢幻不現實的夢里。
“要喝點什么,吃點什么?”齊宗和柳頌英一樣經常以笑示人,不過后者的笑是狐貍似的,而齊宗的笑則帶著一種玩世不恭的意味。
高皋抓著他不放:“津子,一會兒去外面吃哈,我排了一家特別難定的餐廳,今天終于到我們了,昨天被他倆的狗糧膩著了,生日都沒過好,今天哥們給你重新發揮一次。”
是他眼花了嗎?為什么他感覺剛剛那輛車好像是先生的?
高皋扯開喬津的手一頓,臉上有一瞬間的茫然,但很快又恢復了嫌棄的樣子,表情的銜接不太自然。
喬津點開了齊宗手機里的視頻,視頻里幾輛改裝過的豪華超跑急速從跑道飛馳而過,留下看臺上眾人的歡呼聲,其中歡呼聲最高的就是郁荷真的名字,接著,畫面一轉,身著賽車夾克的男生從車上下來,周圍的人簇擁而上。
柳頌英看了眼照片,然后很熟稔的將照片發到自己微信:“就是你們看到的這樣。”
關凱很自然的走到柳頌英旁邊,拉住對方的手。
喬津一副我信你鬼話的表情,齊宗嘖了一聲,潰敗道:“好吧,其實是我覺得你和郁少之間挺親近的,不想打破你們之間的感情。之前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發現他在你面前是裝的了,沒想到你還能找過來問我,而郁少呢,也是真能演,不過喬津,你想過沒有,為什么他獨獨只在你眼前裝小白兔?”
喬津有些震驚,再次認真環顧四周。
*
齊宗嘆息:“你都沒有,我怎么可能聯系上他,聽說,郁先生把人送到國外去了,怎么突然這樣?”
齊宗故作高深的笑了笑,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他有他的小心思他對你,有獨占欲!”
門口幾人餓的直撓門,喬津收好劍,一出去,就給高皋一個的擁抱,感激之意不言而喻。
喬津擺了擺手,回到臥室,洗漱過后,注意力被臥室床邊那個昨晚扛回來的巨大的盒子吸引,也是高皋準備的生日禮物。
“謝謝,我不餓,水就可以了。”
*
喬津搖搖頭,他看著視頻里,男生贏了時恣意放肆的笑容,心里升起沉郁。
“”喬津道:“所以什么情況,荷真難道沒打算告白嗎?”
“你說他倆不會背著咱倆搞什么小動作吧?”高皋狐疑道。
“其實之前,郁少爺也喜歡過別的,跳傘、沖浪、攀巖,總之都是些很刺激的東西,這些他應該也沒有和你說過吧?”
小心翼翼的打開木盒,下一秒,他就不由自主的嚯了一聲。
在原文中本來自己應該是從齊宗嘴里聽到郁荷真向許映還告白成功的消息,但既然這段劇情徹底廢了,那自己也不會聽到有關的信息。
這和古代封建社會強娶強嫁有什么區別。
在齊宗的敘述里,一個和自己認識的完全不一樣的郁荷真開始逐漸展現。
“好,既然這么喜歡,這頓飯你請!”高皋飛快走在前面,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在喬津的印象里,郁荷真很正統,去他房間找他,基本上都是在學習,偶然累了,才會和喬津來兩把游戲,還得喬津帶著他,如果要說愛好,運動確實也算,比如網球、羽毛球,游泳什么的,但都是很安全的,一點兒毛病都挑不出來。
關凱語出驚人:“皋皋也和喬喬在一起了嗎?祝賀你們!”
喬津不說話。
喬津握著酸枝木的劍鞘,剛一提起來,就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分量,舉起來,銳利的白刃上清晰映著自己的臉,鋒刃的暗紋隨著轉動,折射出剔透的光,劍鞘的最底下還龍飛鳳舞、入木三分的刻著劍的名字——乾坤識海。
這和原文描述的一樣又不一樣。
高皋直爽率性卻最講義氣,關凱少話單純但最直接,柳頌英白切黑也最心細,每個人都不一樣,是不同的滋味,兩兩碰撞就是不同的化學反應。
喬津做賊心虛,不敢告訴對方原因,隨便打了個岔,就直奔主題:“對了,你知道荷真和許映還沒在一起嗎?”
他們是npc嗎,他們不是,他們都是人,有自己的喜愛、自己的想法和自己想做的事情。
回到高皋家的時候,三個人正坐在沙發上看鬼片。
每個場景都是真實的場景,每個人也是真實的人,所以每個人的喜怒哀樂也都是真實的情感。
高皋惡心的直翻白眼,掙扎的要推開喬津,喬津不撒手,認真道:“高子,你懂我。”
喬津之前還想著郁拂深會不會出于人道主義關懷,看著自己認錯態度積極的份上,來找一找他,事實證明他想多了,人家連自己的親外甥都沒找,現在都不知道郁荷真在國外那個犄角旮旯的窩著呢。
那郁荷真,他肯定也有自己真正想要喜歡的人,而不應該是被簡單的拉進一段劇情里,粗暴的和并不愛他的人在一起。
齊宗看喬津的眼神一言難盡,停頓片刻,他環顧一周球館,問喬津:“喬少爺,你覺得這個地方怎么樣?”
那郁荷真呢,他是自己貼心溫柔的兄弟,除此之外,喜歡滑翔傘、賽車、蹦極的他,又有哪一面?
“所以說,是荷真不喜歡了?”喬津喃喃:“為什么突然不喜歡了?”
喬津不知道告白的劇情是從哪個地方走歪的,他也并不想問許映還,他問問齊宗,郁荷真對于這段一開始還萌發好感的關系是什么想法?
郁荷真的快樂和自由不是假的,這樣的他,喬津已經忘記上一次見到是什么時候了,但不管怎樣,喬津都不明白,如果齊宗說的是真的話,郁荷真為什么不告訴自己呢?
盯著對方的眼睛,喬津一字一句道:“為什么突然告訴我這些,之前怎么不說?”
“我看的地皮,郁少出錢買下的,設計也基本都是他的想法。”齊宗道:“這是他的地。”
早飯吃的心不在焉,四個坐一起,關凱只管吃,柳頌英則是細心的又是扒雞蛋,又是給舀粥的,兩人姿態親密,大大方方,毫無避諱,喬津都看在眼里。
喬津一直緊盯著街對面不放,街上車輛川流不息,一輛接著一輛,等一個紅燈的功夫,街對面的某處已經空了。
柳頌英盯著高皋:“首先,他不傻,其次,如果我要騙他,就不會告訴你倆我們在一起了。”
自己離開郁宅已經過去好幾天了,這幾天他的生活風平浪靜,顯然一個保姆兒子的離開,對于郁宅來說沒什么大不了,對于郁拂深來說更是比掉一根頭發還小的事情。
柳頌英難得擺出認真態度,他將高皋手機里的照片和記錄刪去,正色道:“是,我喜歡關凱,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一旁的高皋和喬津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大事不妙的意味。
有下班的人提著公文包急匆匆的趕公交,有剛放學的學生求著扯著家長非要吃路邊的小吃攤,有女生笑嘻嘻拽著男友去逗臥在樹蔭底下的大貓,還有三三兩兩的象棋小桌圍滿了老人,搖著蒲扇、喝彩聲陣陣。
“我懂你個直腸粑子,白癡!你再朝我耳朵吹氣,信不信我把你腸子打成蝴蝶結!”
喬津回神,緩緩搖了搖頭,半晌,他推開門,走了出去。
最后一抹放肆的陽光照得喬津直發暈,他伸手往前抓了抓,感覺自己不在什么書里,他在的是真實的人世間。
“”旁邊兩人一時無話。
喬津順了順自己膽戰心驚的小心臟,大佬很忙,哪里有空搭理自己。
在推開便利店門的時候,喬津視線一抬,偶然落在街對面,下一秒,瞳孔猛地一縮,握著門把的手無意識的攥緊,于是整個便利店環繞著重復不斷的“歡迎光臨”。
恢復了精神,他準備先去高皋家,早上走的時候,高皋就放話了,如果他再去住酒店,他們三個就去跟他擠一個房間。
最先忍不住的是高皋,他緊皺眉頭:“不是,柳頌英,你別是看凱凱傻,故意騙他玩的吧?”
“說清楚,你和關凱是什么意思。”一出門,高皋就忍不住了,站在走廊上,把手機丟給對方。
喬津知道高皋什么意思,但還是不相信,兩人互相對視一眼,三秒之后,一人提耳朵,一人捏臉,活生生叫醒了柳頌英。
齊宗皺眉:“不是你問我的嗎?再說了之前郁荷真看你看得多緊,我咋說?”
沒想到聽到他這么說,齊宗露出驚訝的表情:“這事兒你怎么知道的?!誰告訴你的?!”
喬津不知道高皋從哪里搞來的這么一把劍,但他一看鋒刃上的花紋和做工,就知道一定是人工一錘錘淬出來的,這一套工期下來少說得要半年,高皋是下血本了!
回去的路上,喬津心不在焉,恍恍惚惚走在人行道上,他在一處停下,太陽即將消失在地平線上,最后一抹光露在他臉上,刺的他的眼睛很不舒服,但喬津還是堅持著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的世界。
柳頌英緊緊把頭擠在面無表情的關凱懷里,一副柔弱無力不經嚇的樣子,而一旁的高皋一邊被嚇的吱哇亂叫,一邊還能分出神嫌棄兩人,一見到喬津回來,就撲過去,也想把他的大腦門扎進喬津的懷里。
凱凱笑的很開心,頌英也是,就連高皋外表嫌棄實則擔心的態度也很明顯。
喬津眼疾手快的躲開了。
“不過,無論多么刺激的運動,爽過后,他就會很快沒興趣,去找下一個能讓他興奮的,釋放壓力的,所以,郁少其實是個很涼薄的人。”
抹去額頭上的汗,喬津轉身走進路邊的一家便利店,他買了一瓶冰水,冰涼凝結成水汽的瓶身貼上他的皮膚,喬津一個哆嗦,感覺身上的黏膩少了一半,人也好像清醒一些了。
喬津眼睫在光下微顫。
“不舒服嗎?需要幫忙嗎?”
而原本停在那里的車,不見了。
無論是“主角”郁荷真,還是這些路人。
這兩人幾乎可以說形影不離,連凱凱的好多東西都是放在柳頌英包里背著的,好幾次他都看見凱凱在柳頌英包里找自己的水杯,動作非常順暢,好像一直都是這么干的,還有草莓牛奶,每次柳頌英也只給關凱帶。
柳頌英一個“干”字還沒吐出口,就看見面前兩顆大頭眼神危險的看著自己,高皋指了下門口,柳頌英會意,小心翼翼松開關凱,臨走的時候,還替關凱捏了下被角。
現在,頌英凱凱相互喜歡,還在一起了,這些自然而然,無法克制的感情,都是在原文劇情之外的。
喬津有點懵逼,他吞了下喉嚨,艱難道:“你是說你和凱凱”
“同學?”便利店員疑惑的看著像是被定在了門邊的男生,感覺好像就那么一瞬間,對方的臉色看起來更白了。
練武的都對刀叉劍戟感興趣,喬津也不例外,購物車里就有好多獵奇的兵器,路上撿到一根筆直的棍子都比撿到錢還要開心,還得和高皋幾個搶著玩。
那先生呢?
關凱打了個哈欠,點了下頭,終于注意到對面還站著兩人:“早啊。”
“別介啊,我可得把你招呼好了,要不讓郁少回來了,得把我的腦袋當球踢。”齊宗點了吃的和飲料。
柳頌英一改剛才的嚴肅,笑的非常不值錢:“醒啦,你吃包子嗎,這邊離老張破酥包近,我去買。”
竟然是一把威風赫赫、寒氣逼人的唐劍!
原文中,齊宗的結局并不好,在主角受脫離郁家,執意和主角攻在一起后,作為私生子的齊宗失去了靠山,在齊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他喜歡什么,在乎什么?
喬津有點想知道,盡管,潛意識告訴他,他不該趟一條看不見深淺的河,這很危險。
第 46 章 害怕
這家巨難訂的餐廳,是一家粵菜館,喬津下車站在門口,盯著飯店門頭,遲遲沒抬步。
“怎么了?”柳頌英問道。
喬津搖了搖頭,臉上的笑意稍微淡了點,這家飯店他來過,來的次數還不少,每一次,都是郁拂深帶他一起來的。
這家菜的口味是眾多菜館中,兩人都喜歡的,所以吃了第一次之后,兩人就經常一起來。
四人在包廂落座,都是定制的套餐,菜品一道接著一道上來,喬津看著面前熟悉的味道,不自覺想起自己和郁拂深一起吃飯時的情景。
大佬口味很挑,這不吃,那不要,鐘愛的只有那么幾道老口味,但他每次還是會根據服務人員的介紹,點幾道新出菜品,對于這些新菜,也只偶然吃幾口,解決他們的都是喬津。
因此一開始桌上的菜品是非常涇渭分明的,老菜靠大佬,新滋味則全部在喬津這邊,但吃著吃著,不知道是誰先把誰的筷子伸進了別人的菜盤里,漸漸的新老就分不開了。
喬津吃了幾口,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好像不是他和郁拂深一起來時吃的那種味道。
高皋看出他心情不太美妙,于是吃過飯后,在某個周日,他帶著喬津一起去了一個全息游戲的發布會,說是去散散心。
沒之前好吃了。
“怎么回事,怎么出了這么多汗?”
不過,喬津卻不是很喜歡這種,因為實在是太沉浸了,他本來就在書里,玩這種游戲總給他一種夢中夢的感覺,更難分清現實。
*
高皋深吸一口氣,眼睛一眨不眨:“其實那把劍,不是我送給你的,是郁荷真的舅舅,讓我送給你,說是你的生日禮物。”
喬津回神,揚起一個你說的表情。
“津子,我是有事想要和你說。”高皋正色。
喬津來不及想對方怎么就這么恰好的出現在這里,并且自己還被看見,他思維無法轉動,因為被獵槍瞄準,人是蒙的,身體動也不動。
他從兜里掏出一看,是一串很奇怪的數字,不是本地的,甚至不像是這個國家號碼。
喬津怔愣,他沒想到會在這里聽見郁氏的名字,也沒想到郁氏竟然還涉足了游戲科技。
創始人嘴巴在動,還在向郁拂深解說,郁拂深同樣也不動,視線也是,凝視喬津。
喬津以為是詐騙電話,下意識的想要掛斷,可手指在即將觸碰到紅鍵時猛地停下。
喬津接起,小心翼翼的貼在耳朵邊,等了幾秒那邊沒人講話,喬津先忍不住,喊了一句。
喬津不動神色的環視周圍,包括高皋在內的眾人,都全神貫注的盯著臺上,沒人注意自己。
應該是想多了,喬津安慰著自己,正準備收回視線,卻在在劃過空中某一點的時候,猛地凝滯,然后,喬津臉上的輕松一點點消失。
“事情安排的怎么樣了?”男人問沈琦。
會不會,會不會是郁荷真的電話?
等喬津再打過去的時候,已經是占線了,他查了手機號的來源,果真,是在國外,一個坐飛機都要一天一夜的地方。
發布會就在游戲公司的坐標大樓上召開,邀請的人也不多,到達會場的時候,早有發燒友領了宣傳冊、人物小卡,圍在一起熱情討論。
很快,在穿過一片雪原后,主人公遇到了埋伏的雪狼,它們通體雪白,只有眼睛血紅,滴在雪里,像一串新鮮傷口留下的鮮血,在猝不及防中,十幾只狼撲了上來。
喬津出了一口氣,心里說不清是如釋重負還是五味雜陳
喬津牢記自己走之前干的事,郁拂深為什么要送郁荷真走,不就是因為自己喜歡上人家外甥了嗎,這讓他對郁拂深始終抱有愧疚,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他下頜微抬,露出黑色襯衫下的喉結,同垂下的眸子一道,無形中散下獨屬于他的陰影。
喬津向后靠了一些,感覺野獸撕咬的氣息就貼在自己的耳邊,他無意識的抓緊了扶手。
會場的樓層挑高很高,足足五六米,呈凹狀,周圍的高處則是透明的玻璃房,里面安置著一個個沉浸倉,高皋興致勃勃的告訴他,一會兒他們可以上去,體驗游戲。
發布會正式開始了,所有燈光全部關閉,高清的電子大屏一點點亮起,伴隨著環繞的音響聲,和主人公急促奔跑呼吸聲,給人以身臨其境的感覺。
不清楚是哪一方的問題,聯絡很不暢通,喬津急切說完后,聽筒里又是一段長而刺耳的雜音,接著幾秒之后,雜亂聲終止,通信也就此徹底中斷。
喬津驚訝的表情還沒來得及露出,就聽見高皋氣也不喘的繼續道:“還有當時在酒店,也不是我們第一個找到你的,第一個找到你的,也是他。”
這下是徹底松了口氣,喬津專心聽著上面創始團隊講述游戲的開發的理念和各種人物設計,但不知道為什么,在某個瞬間,他突然打了個激靈,接著,從腰到耳后跟的雞皮疙瘩和汗毛,全部起立。
“津子,其實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
他不知道喬津到底和郁荷真的舅舅發生了什么,但有件事一直壓在他心頭,思考再三,天人掙扎,還是覺得必須要告訴喬津,本來上一次在飯店就該告訴喬津,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他下意識看了眼發布會的前排,那里空空蕩蕩,只有桌上擺放整齊的桌牌,不過沒寫郁氏的名字,喬津放下心來。
喬津順手一摸,果真,濕了一大片。
和喬津喜歡的單機游戲不同,高皋更加注重游戲的體驗感和沉浸式,只要躺進沉浸倉里,閉眼的功夫,就可以直接出現在原野、戰場、古城墻。
坐在一旁的高皋自從上車就一直打量著喬津的表情,剛剛在會場發生的一切,他其實也看見了。
喬津最終還是沒有走,他坐在位子上,參加完了游戲發布會,等再起身的時候,跟在他身后的高皋驚訝的摸了下他后背。
喬津語氣緊張,他在天臺變換著各種角度,終于在某個角度,隱約聽見了夾雜在斷續電流聲音中的兩個字:“津津”
喬津瞇眼緩了一下,他看向前排,不知道什么時候,桌牌前已經坐滿了人,中間幾個都不是他熟悉的背影。
感覺在被什么盯著,頭皮發麻。
看他的人就在二層的大落地窗前,身后是跟隨的、解說的、介紹的、服務的人員,游戲的創始人就在男人身側一步遠,不敢太遠,更不敢太近,他被眾星拱月,被環繞其中,視線卻獨獨落在了喬津身上。
“真真,是你嗎?你現在在哪里?!”
好在,幾分鐘后,游戲的預告結束,大廳的燈依次亮起,只留下眾人還沉浸在游戲畫面中的驚嘆聲。
他知道對方問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給喬少爺點蠟。
“沒事,熱的。”喬津胡謅,跟著高皋出了會場,直到坐上車,回到高家,心里還想著剛才的事情,郁拂深一直沒有派人來找他,剛剛就算看見了,這么長時間過去了,也沒理他,看來是真的不會管他了。
“真真?”
喬津心里想著郁荷真,他想知道郁拂深為什么還不肯讓郁荷真回來,但他現在躲男人還來不及,更不可能直接去問對方,于是一連幾天都心不在焉。
沈琦透過后視鏡看陰影中的郁拂深,對方純黑的襯衫幾乎化進椅背中,一閃而過樹蔭遮蔽五官,只有冷白的手指一點點摩挲骨節上的印戒。
但無論怎么總不會是喜歡。
活動結束,郁氏一方婉拒了天星游的宴會要求,坐到了回程的車上。
“安排好了,最近那邊的催款通知就會下來了。”
他被人俯視著,不知道看的了多久。
好在,先離開的是郁拂深。
在眾人要跟隨他看向外面之前,男人淡淡收回視線,跟著介紹人離開了。
“你知道這個游戲的投資公司是哪家嗎?”高皋坐下,激動的止不住話頭,一臉賣關子。
俯視他的人是郁拂深。
氣氛安靜了下來。
尤其是他和郁拂深對視的時候,那種被鉗住后脖頸的感覺要被咬破血管的感覺越發明顯。
不過只要是和朋友一起來吃飯,什么都不會剩下,四個人酒足飯飽,柳頌英帶著關凱去洗手間處理不小心打翻濺在衛衣上的果汁,包廂里只剩下高皋和喬津。
那邊終于傳來聲音,卻是一段雜亂的電波聲,喬津起身,走出包廂,徑直走向走廊盡頭的天臺,去找信號。
郁荷真還是沒能回來。
喬津想要站起來,想要立刻離開這里,可他軀體僵硬,能做的只有極緩慢的眨了下眼睛。
被那種不涼不熱,但永遠無法忽視的瞳孔看著,沒有人可以不緊張,像是周身被緩慢掃描一遍,每一個血管都被看清,最終又重現回到自己臉上,男人的神情中看不出憤怒也看不出厭惡,喬津企圖以此判斷對方情緒的方法沒有一次成功。
走之前,喬津注意到郁拂深的手腕,戴著一塊腕表,表盤泛著機質的冷光,很昂貴的樣子,不是他之前送的那一塊。
發布會是邀請制,一票難求,網上已經炒上天價,但出的寥寥無幾,高皋的票還是他同樣從事游戲開發的父母給的,被他用保險柜鎖著,平均一天兩次打開看。
“你在哪里?告訴我,你現在怎么樣?!”
高皋靠在椅背上,眼睛瞇著看向喬津,他是那種很周正的長相,這種帶著觀察意味的視線不會讓人不舒服,接著,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輕嘆一口氣,然后直起身體,露出鄭重其事的表情。
喬津很少見高皋這么正經的表情,來了興趣,煞有介事道:“看著樣子是件大事啊,那我得坐穩了。”
喬津的瞳孔緩緩脹大。
不等喬津說話,他就道:“就是你們郁氏藥業,是最大的投資方!”
高皋沒理會喬津的調侃,開口要說些么,正在這個時候,喬津的手機忽然響了。
第 47 章 警覺
自他從郁宅離開,已經有兩周的時間,喬津在離開的第一天下午,就住進了一所中檔的酒店,之后,為了不被找到,又頻繁換了幾個酒店,都不起眼。
在酒店的時候,他也幾乎不怎么出去,吃飯都由服務生直接送到房間里,菜品也都很簡單,就是當天的晚餐套餐,勝在便宜。
“津津,你生氣了?”高皋打量著喬津的表情。
看見喬津不說話,高皋急了:“其實,那天打你手機關機,我們就很擔心,后來一連幾天聯系不上你人,也聯系不上郁荷真,我們就感覺不對勁,準備去找你的時候,郁先生先找到了我們。”
高皋抿唇,壓下眼中忐忑:“他告訴我你在酒店,并且說希望我們這幾天可以陪在你身邊。”
喬津看向高皋,眼睛醞釀著什么情緒。
“但是我們對你的擔心也是真的,所以一接到消息就立刻去找你了……你別生氣…”
半響,喬津搖了搖頭,他記得那天三人差點把酒店門卸開的情形,每個人都很擔心焦急,看見他的時候,差點舉拳頭揍他。
喬津目送女生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甬道盡頭,然后才轉身,彼時天色全黑,但郁宅主樓的輪廓在黑暗中依舊清晰,因為它連貫著大片陰影,比黑暗還黑。
卡在包里,喬津確認無誤后,丟進了自己的背包里,他正準備再拿幾塊手表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來腳步聲,接著就是說話聲。
喬津從平常傭人通行的側門進入,穿過傭人房,洗衣間、來到了主樓的一層。
說來也奇怪,明明一個星期前說的好好的,等郁少回來再要,可沒想到,這么快賣家的態度就來了個180度大轉彎,急的不行,還揚言不給就去找小報記者爆料。
喬津也犯難,這么短的時間,他上哪里湊到這么多錢,喬津想了想自己值錢的東西,加起來也夠不上十萬,又想了想郁荷真哪里。
郁荷真手里有不少卡,有郁拂深給的,也有他媽媽、他姥爺給的,從某一張卡上一次匯七八百萬不太可能,但是每張卡上都取上個百八十萬的,應該可以,而那些卡就都被他塞在錢包里,丟在房間抽屜里。
“先別急,給我一天時間,我再想想辦法。”
高皋后知后覺,他一開始不明白那么牛那么高高在上的一個人為什么要來找喬津,以為喬津闖什么禍了,可看到對方還給喬津送禮物,又覺得只要不是把郁拂深得罪了一切都好說。
喬津更不會回到郁宅了,劇情線已經徹底崩了,他現在就想讓郁荷真早點回來,畢竟老呆在國外也不是個事,可想要人回來全得看郁拂深,但現在這個階段,喬津躲他還來不及。
高皋松了一口氣,臉上表情卻不輕松,他想到了什么,眉頭皺起。
喬津按了下眉心,覺得還不至于到賣房賣車地步,再說了這些都是郁荷真藏著掖著的寶貝,都是他喜歡的,喬津還是希望在他回來之前能盡量保護好。
他沒有聽見郁拂深說話的聲音,只聽見了腳步聲越來越遠,應該是走了。
郁宅的安保很森嚴,想要在大庭廣眾之下進去,顯然是不可能的。
梳著整齊盤發的女生沒什么表情,她大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喬津,我只幫你這一次。”
一個大膽的想法剛剛冒頭,就被喬津一個激靈掐了,不行,絕對不行!
他不知道這種好的目的,之前,他只是覺得對方看自己就像路邊的流浪小狗,興致所起所以彎腰,用善意逗弄一下而已。
何止是沒問出來,他嘴巴剛張開,一對上男人的眼睛,就發不出聲了。
只不過后來某一次,郁荷真有急事聯系不上他,最終在洗衣房找到了幫忙干活的自己,具體什么情況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天郁荷真發了很大的脾氣,也就是從那一天起,雯雯姐開始他就疏遠了。
喬津等了幾分鐘,沒什么動靜了,才站起來,他加快了速度,在抽屜里隨便找了幾塊郁荷真不經常戴的手表帶上。
沒過幾天,他就接到了一個電話,是齊宗打來的。
所以,那天在路邊看到的車也不是錯覺,那個時候,郁拂深應該就坐在車里吧。
“這怎么辦,這車是郁少等了好久的,再說了,都已經改裝了,退肯定也是退不了了,現在這個情況…也不能讓他舅舅知道啊…”
雖然都是富家子弟,但畢竟還是學生,一下子拿出七八百萬,確實強人所難。
他以為對方并不關注他,并不以他為意,但現在,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從來沒有逃離對方的勢力控制。
正如雯雯所說,差五分鐘十二點的郁宅,像打盹的野獸,內臟陷入休眠,一切都安靜呼吸,小心律動。
他快速翻找著,直到身后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齊宗很清楚郁荷真在郁宅的地位,對方很有可能就是下一個郁氏繼承人,所以肯定不能在郁拂深面前犯錯,因此這件事絕不能讓郁拂深知道。
喬津本來以為她不會幫自己的,因為他只說自己要偷偷進到郁宅,其他的,什么都沒說,沒想到,雯雯姐一下子就答應了。
自己時時刻刻被對方注視著。
可是現在,這種好,過了。
掛斷電話,喬津坐在沙發上啃指甲,幾天前的想法,頻繁冒頭。
對方無心釋放威壓,高皋還是不自覺低下頭。
說話的是雯雯姐,她是負責掃洗的,在郁宅的時候,喬津跟她最熟,閑了也會幫她搭把手干干活。
……
恰好,兩人熟的穿一條褲子的喬津知道密碼。
看來郁荷真被帶走的時候很匆忙,連東西都來不及收拾。
———他是來借錢的。
“先生,您回來了。”走廊里是管家的聲音。
高皋擔心喬津,并為自己輕信郁拂深而感到后悔。
喬津想來想,只能找了個熟悉的傭人幫忙,很快,第二天的晚上,順利混進了郁宅。
要不要,去郁宅找找,看看那些卡里錢夠不夠?實在不行,賣郁荷真幾塊表也行啊,能保多少是多少。
坐在座位上,久久只有一個表情的喬津恍然大悟,為什么明明一份很平價的晚餐中卻很高級的食材,為什么每一次點的荷塘小炒中都是板栗,而不是山藥,為什么住的用的,都和住在在臻境時的感覺驚人的相似。
但問題時,自己現在兜比臉干凈,之前郁拂深給他的卡,說是給他的零花錢,喬津一分都沒有動過,離開郁宅的時候原模原樣還了回去。
郁荷真的臥室很大,喬津一連翻了幾個抽屜都沒有找到,直到他翻到電腦下面的抽屜時,才終于看見了熟悉的錢包,正是郁荷真的。
如果說之前喬津還對于郁拂深對自己的好抱有愧疚,那么現在這些愧疚有一一半已經變成了一種跗骨的不安。
不過臥室的門沒有鎖,喬津順利進去,小心翼翼合門,然后打開手電筒,開始到處翻找。
喬津以為對方是有了郁荷真的消息,沒想到對方有事求幫忙。
喬津呼吸開始急促,他說不出這種感覺,他有點窒息,也有…害怕…
但現在,好像,也不怎么好說。
這還了得?!
“喬津,現在一樓沒人,只有劉嬸在廚房,管家在書房,其他人都去休息了,安保正在換班,你現在趁這個機會趕緊上二樓,找到東西后,就躲到洗衣間去,明天我再想辦法帶你出去。”
喬津說服著自己,大腦飛速運轉,不管行不行,就去郁宅看一眼,有就拿,沒有就走,絕對不停留。
高皋記得今天早上,對方看喬津的眼睛,深而布滿織網,像幽暗復眼。
事情很簡單,就是之前郁荷真訂的車到了,還剩下尾款要打過去,如果郁荷真現在在跟前,或者郁雨濃可以聯系上,就是一分鐘的事情,但是兩人現在都聯系不上,所以事實是目前沒人能拿得出這筆錢。
猶豫三秒鐘,喬津開始思考作案,不對,是拿錢的方案。
但現實比他想象的更嚴重,沒過幾天,齊宗又打來電話,這一次聲音要比第一次要著急很多:“喬津,你到底有沒有辦法,實在不行,我就準備把這桌球廳和地下室的那幾輛車當作抵押給他們先拿走。”
“郁宅,不適合你。”她道。
“你生日的那天早上,他就派人送來了禮物,說希望我們可以向你保密,我本來想要問他你到底為什么突然離開郁家,但是你知道的…我沒問出來…”
喬津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氣,他想如果他現在回到自己住的酒店的房間,翻開那里的床單看看,一定和其他房間里的不是同一個品牌,或許會和臻境一樣。
“雯雯姐,謝謝你。”分開的時候,喬津真誠道謝。
高皋回憶起當天的情景,即使對方對他很客氣,離他不近不遠的坐著,桌上擺著專門招待他的茶點,面容和氣,語氣尊重,可眼神漠然孤矜,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似乎只有提到喬津的時候,眼神才會有些許不同。
他并不害怕郁荷真的門鎖著,因為就連對方臥室的門鑰匙,他也有,是很久之前郁荷真給他的。
………
……
這樣,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喬津愁的不行,然而發愁的,不僅僅喬津一個。
喬津飛快關上手電筒,藏在桌子底下一動不敢動。
喬津動作矯健如影子,悄無聲息的爬上二樓,很快就到了郁荷真的臥室門前。
喬津看了齊宗給自己發過來的合同照片,是郁荷真的簽字,生日剛過就買了,看來是真的喜歡。
好過了頭,就可能變成不可控的東西。
“對不起啊,津津,我是不是給你帶來什么麻煩了?”
從高皋那里喬津才知道自己所謂的離家出走,不過是一場自導自演的戲碼,早就被人看穿。
喬津像是被電打一下,瞬間僵直了身體,他暗暗祈禱是風吹開的,但他早在一進來就檢查過了,這間臥室的窗戶緊閉。
希望很快落空,身后傳來人聲。
很平靜低沉,如同一陣不流動的風: “缺錢花了?”
第 48 章 回來
手里的東西落回抽屜里,發出啪嗒一聲,在幽暗寂冷的空間里尤為刺耳,半響,喬津緩緩抬頭。
有一瞬間,他以為對方和自己面對面。
窗戶玻璃剔透,一輪明月尚且照的清晰,昏暗中,喬津在自己的耳廓處看見了一雙眸子。
幽深,微涼,無波。
下一秒,咕嘟一聲,整個人無聲的海包圍。
有腥涼的海水從自己眼睛、嘴巴、鼻子,還有所有毛孔進入,奪取他身體內外所有的溫度,然后將他徹底淹沒、控制。
……
喬津發不出聲音,盡管他應該畢恭畢敬的喊一聲“先生”。
男生臉頰鼓著,受困于光線,水紅的唇微微張著,露出里面柔軟的舌尖。
臻境里,兩人一起把郁拂深扛到床上,沈琦叮囑了幾句,就走了,剩下喬津一個人看著床上的人犯難。
他不知道該怎么向對方解釋,理由他不能說,而且他現在只想要趕緊離開。
衣服脫掉了,下來就是褲子,喬津不動,開始做激烈的思想斗爭,不知道為什么,如果面前躺著的是高皋或者郁荷真,他肯定三下五除二就解了,但是面對郁拂深,喬津大汗淋漓。
喬津平住心跳,低頭開始解褲子紐扣,他解的認真,細汗從鬢角流下來,站在泛粉的臉頰上,郁拂深睜眼就看見這一幕。
結束后,坐在回家的車上,沈琦試探性的喊男人,男人閉著眼睛沒說話。
為什么非要自己回來,為什么非不讓他告白,為什么非要郁荷真走,郁拂深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
這一次,喬津的聲音終于發了出來,很細弱:“先生……”
郁拂深沒有辦法,他使出了卑劣的手段,利用男生的好心和單純,用郁荷真作威脅,他知道只有這樣男生才會回來,而這樣的用自己外甥做誘餌行徑也同樣讓他不好受。
喬津忽然察覺不對勁,愣了一下,站起身就要跑,手臂卻被人一把抓住,沒反應過來的喬津倒在了男人身上。
“發生什么事了?”他明知故問。
但躲的很艱難,郁拂深最近的工作量大幅減少,難得按時上下班,喬津只好一直呆在自己房間里,祈禱開學日快點到來。
喬津很怕被面前的男人聽見,他迫切的想要發出聲音,來欲蓋彌彰:“先生,我…我很感激這一段時間您能允許我住在郁家…還這么照顧我,那個,確實很打擾您了,我…我最近還是準備搬出去住了…”
喬津屏息,想要退,卻退無可退,后背已經挨上墻了。
對方好像是睡著了,一無所知的躺在床上,衣服也沒了往日的服帖板正,襯衫的紐扣被解開,露出脖頸流利線條,燈光落在喉結上,像一座玉山,整個人毫不設防。
在即將路過男人之前,他往左邊偏了偏,是一個遠離的傾向。
果真,男生沒有再掙扎,態度有所軟化,郁拂深笑了一下,卻不是真正的開心,他緩緩伸手,安撫似的輕輕碰了碰面前男生的耳垂,再對方掙扎之前,又很快收走。
他一步步踩在地板上,地板沒聲,但板鞋發出了咯吱的聲音,喬津下意識走快一點。
不需幾秒,喬津的鼻子就嗅到了對方氣味,是不容忽視清冷干凈氣息,像埋在雪原里松木,香氣清淡疏離,卻想讓人一聞再聞。
*
盡管對方讓他有些害怕,可是他還是很好奇,為什么這個人要對自己這么好,好的過了頭。
“我也沒有說讓你離開郁家。”郁拂深不松開手,抬腳半步,不動聲色的靠近。
好在,沉在海水里的心臟,在某一刻恢復了跳動,并且一次次跳動激烈,拉響長鳴的警報提醒喬津。
還有,他怎么總是這么香,這么好聞,喬津腦子里亂成一鍋粥。
昏暗中,只看得見男人深邃的輪廓陰影,那月光灑在上面,灑進眼睛里,發出一種朦朦幽深的光,全部籠罩著自己,男人線條性感的喉嚨滾動一下,帶著某種克制。
“怎么了?”他又問。
“你的游戲,好不容易打通關的,也不要了?還有手辦,也不喜歡了?”離家的時候,喬津才剛剛打完第一關游戲,而游戲和手辦都是郁拂深出差從國外帶回給他的,不知不覺他已經有整整一面墻的收集了。
喬津走近了,聞到一股淡淡酒味,他這是喝酒了?
郁拂深的鼻息驟然加重。
喬津不會說,他注視著面前的五官,不自覺回憶起對方為自己做過的事,社團群架的時候,他給自己出氣、比賽失敗時他安慰自己、后來又騰出房間送給他訓練室、霧朦山遇險的時候來救自己,他甚至記得自己喜歡的、不喜歡的。
接著就是襯衫,坐在一邊,一點一點解扣子,越往下解喬津心越亂,我去,大佬好有料啊,肌肉很飽滿啊,一點都不比自己差,衣料下皮膚光滑細膩且肌理飽滿,呼吸間蘊含力量。
深夜,躺在床上,喬津完全睡不著,他很焦灼,腦中一直盤旋著那天晚上的情景,男人氣質壓抑,像是在勉力支撐著什么,喬津心里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可他不敢繼續往下想。
“先生為什么我明明已經離開了,你還不讓郁荷真回來呢?”
郁拂深垂眸看著喬津,有一瞬間,喬津好像捕捉到了里面的的暗流,那些從自己身上劃過的痕跡,好像不僅僅是一片海,里面蘊含著更多。
喬津暫停游戲,小心翼翼踮腳走到門口,貼著門聽外面的動靜,忽然聽見了沈特助的聲音,對方艱難的喊他出來幫忙。
喬津身體一頓,一種莫名的感覺促使他抬頭,在這個瞬間,他竟然很想知道說出這句話時的郁拂深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某個周末的晚上,喬津吃過飯,送黃嫂離開后,一如既往躲進自己房間里玩游戲,快十點多的時候,他聽見外面傳來聲響,應該是郁拂深回來了。
甚至比對自己的親外甥——郁荷真還好。要知道,郁荷真現在還沒回國。
同樣是男人,喬津知道越動越激烈的結果,瞬間不敢動了,他把頭藏進對方的肩膀,露在外面的脖頸紅的要滴血。
“可是,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離開他了啊!”
東西是不能拿了,喬津把背包從身上卸下來,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提著一口氣,向門口走去。
意識到情緒外露的郁拂深勉強壓制住眼里翻涌的黑暗,呼吸不穩,男生的膽怯他都看在眼里,這讓他心疼的同時又深深無奈,不能再嚇到喬津了,不能這不是他的本意。
喬津不明白,不是他之前說的嗎,自己和郁荷真不是同一條路的人,所以自己主動遠離難道不是正中他下懷,他不滿意嗎?
小心翼翼卸掉腕表,還是自己給他買的那一個,細細想來,自此給他買了這塊表,他好久都沒有戴別的了。
明明在離開之前,他和郁拂深的氣氛不是這樣的,他可是大佬啊,是書里最厲害的人物啊。
卻在即將擦肩而過的時候,停在了對方身側,一切戛然而止,包括板鞋的聲音。
喬津沒忍住,伸手在對方腰間摸了一把,我去,好緊實!喬津不自覺吞了吞喉嚨。
喬津回憶著剛剛沈琦的交代,深吸一口氣,決定趁老虎睡覺時,趕緊把對方整理干凈。
啊啊啊啊,怎么會這樣,喬津嗅著對方身上的氣味,感覺渾身神經酥麻,腿軟的不像話。
并不用力,但無法掙脫。
郁拂深不受喬津影響,手腕用力,手指則輕輕扣在喬津的脈搏處,一點點摁壓,摩挲,有一種不動聲色的曖昧。
“別動。”郁拂深醒了,聲音低沉嘶啞,浸滿不可名狀的欲望。
動作猥瑣的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閉眼男人陡然顫抖的眼睫。
“喬津,我從來不覺得你這是在打擾。”男人的聲道發出沉沉的震動。
喬津的手腕處發涼,他眼珠晃動幾下,向下看,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喬津的眼睫局促不安的顫栗,像被風吹著的小草,郁拂深垂眸,視線從一排小草中劃過再劃過。
喬津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并為他齷齪的思想玷污了郁拂深而深表歉意。
“別怕,喬津”他克制著伸手再去觸碰對方的欲望,閉了閉眼睛,直到瞳孔一片干凈,才睜開:“只要回來,你想要的,都會得到。”
“還有黃嫂她、他也在等你回來,你不想她嗎?”郁拂深頓了頓,他問喬津,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試探,竟然帶著小心翼翼的意味。
吞了吞口水,一點點靠近,坐在床邊,喬津輕輕拍了拍郁拂深的胳膊:“先生、先生”
男生的堅持明明白白擺在面前,郁拂深看在眼里,喉嚨微動。
解吧!
沈琦抱歉一笑:“今天有應酬,先生喝了一點,剛剛已經吃過解酒藥了,可能要麻煩喬少爺今晚照顧一下先生。”
這一次,喬津終于察覺到對方情緒變化,但他執拗對視,想要一個答案。
眼睛更加不敢亂看,能看的只有視線范圍內的最中間,灰薄針織衫被身體線條修飾出力量與慵懶的矛盾感,不算高的弧形領口之上,是喉結凸起,默默滾動,棱角分明。
沒有人說話,但聲音很大,來自于喬津自己的心臟,砰砰砰,像鼓點。
半晌,他道:“喬津,他回不回來,不取決于我,而取決于你。”
喬津再次回到了臻境,他的行動依舊自由,但是喬津清楚,自己已經被郁拂深拿捏,已經沒有再跑的意義了。
實際上,沒有人敢灌郁拂深的酒,是他自己坐在餐桌上,沒等沈琦一個轉頭,男人面前的酒杯就空了,接下來一杯接一杯,沈琦顧忌對方身體正想要去攔,喝完第三杯,男人自己停下來了。
喬津閉口不言,只是搖頭,手下更加用勁,想要掙脫。
喬津第一次見到喝醉的郁拂深,對方從來沒有意識不清或者不體面的時候,這好像還是第一次。
喬津恍然醒來,他轉過身,眼睛在慌張眨了幾下后,最終垂下。
喬津不說話了,男人再次一點點靠近喬津,喬津恍然回神,頭幾乎要陷進門里,眼睫劇烈的眨著,心提到了嗓子眼,激烈跳動,他想要干什么?為什么老是靠這么近?!
沒反應,是睡著了,眼睛閉著,睫毛好長。
他說:“喬津,你的訓練室,你不要了嗎?”
書里沒寫過這樣的郁拂深,書里的他永遠冷漠、疏離、孤矜,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喬津想起來那間教室,被布置的那么干凈,齊全,全部都是他喜歡的樣子。
喬津的聲音一點點了消弭了下去,兩人間重新安靜了下來,喬津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始終落在自己頭頂,意識到這一點,他心更亂了。
雙手被桎梏著抱緊,滾燙的鼻息瞬間噴灑在喬津的脖頸處,燙的他頭皮發麻,喬津掙扎,感覺有薄薄的柔軟貼在自己耳根。
男人注視著自己眸子暗光緩緩斂去,深淵黢黑。
不行,不能再想了,清醒一點!
喬津打開門出去,看見沈特助站在客廳,正左右搖晃的攙著一旁的郁拂深,郁拂深則未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對待喬津,他束手無策,沒有一點辦法。
舔了舔嘴唇,正預備說些什么,就感覺到男人唇間的氣息打在自己的唇間,濕熱的溫度像真的又什么東西緩緩舔舐而過,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酥癢:“回來吧,我答應只要你回來,郁荷真就會回來。”
或許是男人的五官平靜而緩和,亦或者語氣里遮蓋不住的的關切,喬津再也無法遏制住好奇。
喬津像是被電了一下,瞬間臉就燙了,他見過這樣的郁拂深,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告白那天。
但即便是沉迷吃草的小牛,偶然抬頭看見風吹草動,也會擔心是不是有惡狼埋伏要吃自己,因此喬津雖然依舊安安分分住回了臻境,但是很明顯的,他開始躲郁拂深。
剛剛解扣子的時候,他有幸看見冰山一角,讓人非常眼紅。
喉嚨干澀,意識到自己想什么,喬津臉冒煙,藏得更深,接著,耳廓突然一痛,被某個濕熱包裹,一點點摩挲,力氣又重又癢。
喬津快要暈過去了,對方的香氣和腰間的撫慰就是麻藥,模糊中,他聽見男人喟嘆道:“喬津,你到底懂不懂啊?”
第 49 章 被困
喬津快要瘋了,躲在臥室里三天的他,腦子里還在一幀幀過那天發生的事情,那天到最后,察覺到消下去的他,驚醒過來,連滾帶爬的跑了。
所以現在的爛攤子是越來越大。
懂什么,他什么都不懂?!就是不懂!
清醒一點啊,喬津,你要回家的!
喬津惴惴不安,好在那天之后,郁拂深像是給他時間一樣,又重新忙碌起來,三天都沒見人,喬津有了喘息的機會,他在房間里待不住,于是去找高皋玩。
哪知道高皋看他的第一眼,就砸吧咂嘴,不懷好意道:“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一聽這個詞,喬津就像是被人踢了膝蓋,反應過激:“你吃飯吃傻了吧,胡說什么呢?”
高皋一臉不信:“你看看你這粉面含春的樣子?下一秒好像就要結婚了,還沒談戀愛!”
“喬津,別睡!醒醒!喬津!”
喬津后背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每當他揮動手里的鋼筋重重砸下去的時候,冷汗就小溪一樣順著胳膊肘砸在鎖頭上,鎖因此變得光滑,失了準頭,好幾次都滑下來,直直落在喬津固定鐵門的右手腕上。
鐵門之后,堵在喬津面前的是一堵磚墻,漆的粗糙,墻縫中的水泥多到溢出來,凝固在墻縫中,結結實實。
喬津不說話了,他搖著面前的奶茶,舔舔干裂的唇,腦子里只有一個詞,愛情。
這是酒店廢棄的一層,這里沒水、沒光、沒有聲音,也沒有出口。
周圍一下子暗了下來,喬津抬頭一看,發現周圍的環境并不是自己剛剛進來時看到的環境,倒像是一個廢棄的施工地。
喬津用膝蓋蹭掉眼淚,咽掉嘴巴的腥咸,希望高燒可以燒的更嚴重,這樣他還能死的快一點,總比餓死渴死憋死要強。
*
手機存余的電量只剩下百分之二十,在熟悉整個環境、呼喊求救、發現各個角落里都沒有找到信號后,喬津拿起在角落里的一把生銹的鋼筋,準備先把鐵拉門砸開。
手機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這一次喬津沒有撿起它,幾秒鐘后,它發出了最后一聲震動,然后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高皋一下子來了興趣,湊到喬津面前:“你朋友怎么了?!”
信號是沒有,出口也是沒有的,就連出租車司機送錯了地方也沒有人知道。
高皋又問:“那是親兒子嗎?”
有冰涼的觸感貼在自己的臉頰,喬津反射性呼一口氣,覺得很舒服,又想要睡過去。
終于,咣當一聲,變形的鎖掉在地上,喬津吞咽下干澀喉嚨,一把拉開生銹的鐵卡門,瞬間,大量的灰塵順著鐵拉門的軌道落下,籠了喬津一身,黑暗中喬津看不見,只覺得有什么細微的東西落在自己的頭上、耳朵上,肩膀上。
喬津打死不信,嘴硬了片刻,然后猶豫道:“我問你一個事兒啊就是我有一個朋友”
什么狗屁劇情!什么狗屁攻略者!活該,他活該!
仔細回憶事情發生的經過,明明才過去沒多久,可進酒店后有些細節就已經記不清了,喬津感覺整個人都是懵的,那一段時間他好像沒有一點意識。
廢物的辦公椅,缺了腿的桌子全部凌亂的丟棄在地上,墻皮脫落,頭頂的電線搖搖晃晃的墜著,空氣里彌漫著灰塵,給人一種沉封多年的感覺。
高皋摸了摸下巴:“你朋友有那大佬牛逼嗎?”
他怎么會被困在這里呢,他可是在書中世界啊,他是攻略者啊,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郁荷真應該會很傷心吧,還有高皋他們,還有先生………
它沒有開啟過,它把喬津送到了這里,讓他自生自滅。
而且他和郁拂深的事情還沒有個結果。他還沒問關凱他們,自己該怎么辦呢?
他跑到電梯口,卻絕望的發現,鐵門紋絲不動,電梯根本沒有打開過。
土紅色燒結磚的特性就是穩固結實,挖了近十幾分分鐘,只有粉色的磚沫掉下來,它連動都沒動一下。
是不是不會有了。
空間一下子變得封閉黑暗,這種封閉黑暗是最恐怖的,因為是一點光線都沒有,沒有窗戶,也更不可能有氣流,就像是在棺材里,這下是真正的死寂。
此后的很長時間,喬津就坐在電梯門口,他雙目無神盯著黑漆漆的眼前,耳朵里頻繁響起電梯叮咚叮咚的到達聲。
終于知道這里為什么這么安靜了,因為它不僅沒有窗戶,也沒有可以出去門。
喬津找到出口了,在離他五六米遠的地方,有一個鎖著的鐵拉門,鐵拉門后面是一堵封的嚴嚴實實的磚墻。
喬津想,那他呢?他會怎么樣,那他到底喜歡喜歡自己呢,喜歡的話是會難過的吧,不喜歡應該也會是唏噓吧,畢竟一條認識的人命沒了,但也最多是這樣了。
漸漸的,他的意識被這急促的聲音追得回籠。
“啥玩意兒?”
粉色的磚沫已經被拋去,但粉色之下,暴露出磚塊本來的顏色,是黑色,這不是燒結磚,這是比它堅實的十幾倍的混凝土!
喬津意識到不對勁兒,下意識就要轉身跑回電梯,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電梯的門眼睜睜在他眼前合上,帶走了最后的光源。
觸感拍著喬津的臉,傳來酥麻麻的痛,接著有冰涼的水意滲在喬津干澀起皮的唇上。
喬津猛地抬頭,像是旅人見到最后一滴即將蒸發的水,他連滾帶爬的沖向電梯的方向,中間甚至摔了一跤,可他顧不得痛,大喊著等一下!等一下!我在這里!
驀然,郁拂深的臉出現在腦海里,眉眼深邃凜然,唇色冷淡。
喬津沒有放棄,他繼續賣力挖著,因為太過用力,手和鋼筋接觸的地方已經開始破皮出血,和灰塵汗液攪和在一起,火辣辣的疼。
眼睛蟄的痛,喬津更加瘋狂的砸動,手高高揚起,再重重落下,咬肌和太陽穴青筋暴脹,鬢角額頭的汗水一條條滑下來,很快就讓一張灰蒙蒙的臉變成了花玻璃。
如他所愿,體溫上來,喬津開始出現短暫昏迷,抽搐,他不知道自己出現的身體反應,只覺得整個人又輕又重,又冷又熱。
三人約在了一個酒店的餐廳,喬津先到的,進去了才發現自己出租車司機把自己送了錯地方了,兩家酒店相差了一個字,而且這家酒店似乎還在大修,準備改成寫字樓,里面看著破破爛爛,沒有顧客,只有零星幾個工人。
打開鐵拉門的喜悅讓喬津看見了生的希望,他給自己鼓氣,堅信自己一定可以出去,絕對不會困死在這里。
沒有人知道,自己被困在了這樣的一個黑暗死寂的地方。
會有人發現自己不見了嗎,肯定會的,關凱、柳松英首先會發現,然后會開始找,可是他們也只是學生,就算能找到這家酒店,會知道自己困在電梯夾層里嗎?喬津試圖往好的方面想,安慰自己酒店雖然破爛,但或許電梯里會有攝像頭。
喬津點開手機屏幕,湊近墻邊一看,瞬間,身體僵直。
很快,一個小時過去了,開始,他的力氣還夠他蹲在地上,然后他坐下,再然后他的胳膊已經顫抖的握不住手里的鋼筋了。
是夢嗎?是誰在叫自己,是現實世界里的人嗎?
喬津仔細摸索著墻面,用僅剩不多的電量查看,但很可惜,他沒有找到薄弱的地方,電量不容浪費,他關掉手機,嘗試用鋼筋去挖墻角。
喬津大驚失色:“什么叫任艸啊,就不能不能反過來嗎?!”
這種細微到什都察覺的靈敏很恐怖,這意味著周圍的環境極致的安靜,人也極致的孤獨。
但他萬萬沒想到,普通的一次約會,卻發生了讓他終生難忘的意外。
會有結果嗎?
在一切全部歸于黑寂之前,忽然,一道模糊的聲音從很遠地方響起,一聲接一聲,很快沖到自己耳邊,似乎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心思躁動的喬津,一連幾天都去找高皋,高皋煩了,喬津只好又去找柳頌英和關凱,他們倆戀愛經驗多,肯定可以想想辦法。
高皋吃著面前的芭菲頭也不抬:“那大佬喜歡你朋友,你朋友可以躺平了任艸了?”
指尖一頓,在地上落下一個飽滿的血點。
想要繼續往下發散的喬津即時打住自己,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大佬怎么會喜歡上自己,簡直胡扯!他對自己好,是因為人家本性良善!反正反正絕對不是喜歡?!
喬津也是。
他先找到了門鎖,然后熄屏節省電量,再憑借記憶用全力向鎖頭砸去,鐵拉門發出吱呀亂顫的刺耳聲音,在空曠的樓層中沖撞,猶如飄散尖叫的幽靈。
喬津清了清嗓子,道:“我朋友認識的一個大佬,一開始吧,大佬特高冷、特不近人情,但是兩人認識一段時間后,對方對他特別特別好,跟親侄不是,跟親兒子一樣!”
喬津忐忑不安:“你說這是為什么?”
還沒問先生,他是不是喜歡著自己呢?
喬津思索:“就幫過小忙。”花園那次應該不算,畢竟管家也會發現的。
喬津靠在墻邊,整個頭埋在膝蓋里,身體瑟瑟發抖,眼前熱脹模糊,恍惚間,他似乎聽見了電梯的響聲,叮—,門緩緩打開。
喬津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他只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務無比漫長,他不敢睡,可還是忍不住失去意識,再在灰塵中醒來。
喬津渾身顫抖,但并不是恐懼,倒像是急速心跳的震動。
沾血的手指在地上有氣無力的畫著,他要是死了,如果其他人知道的話,會是什么表情呢?
“救過人家的命嗎?”
*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誤入了一個怎樣讓人絕望的地方。
喬津連呼吸都沒有了,他看著那片漆黑,瞳孔不再轉動。
他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從出門到現在都是在做夢,其實他正躺在床上睡覺。
喬津打開手機,發現竟然沒有信號,他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是進入了電梯夾層,現在必須要趕緊出去,他平息了一下呼吸,鎮定下來,開始尋找出口。
高皋打了個響指,一口咬定:“那完了,是愛情!”
高燒已經喬津神志不清,他甚至開始懺悔,他想為什么他要落到這樣絕望的境地,想來想去,覺得是這個世界對自己報復,報復自己隨意闖入不該來世界,還企圖去控制別人的命運,這和侵略有什么不同?!
喬津緩緩閉上眼睛,他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大腦里的景象碎成一片片,被黑色旋渦卷走。
黑暗中什么都沒有,人的感光被無限放大,喬津可以嗅到濃郁沉雜中自己身上冷冷的汗腥,能聽見金屬摩擦時火花引燃的聲音,甚至就連自己手腕骨頭用力摩擦肌肉的感覺都能察覺。
他感覺那一天,整個人都是懵的,好像做夢一樣。
電梯昏黃,燈光閃爍,喬津只好他按了一層,低下頭回復手機,告訴關凱自己馬上到,電梯叮的一聲門響了,喬津頭也不抬的走了出去。
這也就意味著,沒有人會來救自己。
出去后,才意識到不對勁兒。
高皋聳聳肩:“那人家不是大佬嗎,智力、體力、財力、碾壓你一層,你、你朋友能躲得過嗎?”
喬津皺眉:“當然不是了!”
喬津老實搖頭。
甘露和聲音喚醒了喬津,他費力把眼睛睜開一道縫,在狹窄的視線中,迎著手電筒的光,他看見了光之后的眼睛。
是一雙布滿焦急的眼睛,瞳孔里映著狼狽的自己,眼紋碎裂,深海翻涌。
喬津下意識動了動鼻尖,就被對方身上的雪松氣息抱了滿懷。
第 50 章 合作
“喬津,別怕,我發現你了,我找到你了。” 男人喃喃著,手緊緊貼在喬津的臉上,被匆匆卸下來、卷成結的領帶沾著水瓶里的水,快而輕的擦濕喬津的臉、額頭,很快,淺色的領帶就變得臟污。
“先…生…”喬津呆呆看著面前的郁拂深,他下意識去伸手,男人看見了,立刻握住喬津的手腕,熱與涼真切的貼在一起,瞬間,從相貼處升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波瀾,紋路契合,氣息契合,如匹配的鎖鑰。
喬津終于意識到,有人
來救自己了,真的有人來救自己!
他不會死了,不會這么孤獨又痛苦的死掉了!
喬津想要說話,可沒有一點力氣了,但卻不肯再閉眼,只牢牢盯著面前的郁拂深。
對方不知道從什么正式場合趕來的,頭發雖然有點凌亂,但身上還穿著襯衫,西裝大衣則蓋在自己身上。
男人沒有多說什么,他垂眸細心的給喬津穿好自己的大衣,又提醒他小心手,然后將喬津的頭輕輕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男人肩寬硬實,喬津下意識蹭了蹭,來了困意,迷糊中,臉朝對方的脖頸蹭去。
同類也不一定同路。
原文中,郁拂深的結局是死是活,并沒有寫,只在番外里提到一筆,因為身體原因,郁拂深隱退,自此,郁氏由郁荷真掌舵,那年郁荷真剛滿三十。
喬津的身體沒有什么大礙,畢竟底子在這里,高燒雖然驚險,但只要退下去,其余的慢慢恢復就行了。
他再也受不了了,因為劇情設定,用回家綁架他,自己要忍著惡心,違背初心道德,甚至還助推自己的兄弟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聞言,黃慧英的剛剛還舒展的表情有漸漸布上愁容,她從一直備著的保溫桶里倒出一碗熬的很稀,只剩下乳白色的米湯,給喬津喝。
這樣的姿勢,喬津一點都不用使力,甚至連手都可以自然垂下。
很快,就有人給了他答案。
喬津發著盡四十度的高燒,極力辨認,只覺得眼前干凈的肌理好像在泛紅,他艱難抬起手,用指尖輕觸,不是往日皮膚的平整,而是凹凸不平的小顆粒。
臉上有一種束縛感,是氧氣面罩,他抬手想要把它扯下來,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經被包扎好了,胳膊上則扎著點滴。
兩人約定見面的地方,快到出發時間了,黃慧英卻死活不讓他走了,非要看著他。
這一次,他像個真正的NPC,躺在病床上,變成了書里那個體弱多病,活不長久的郁拂深。
他完全沒想到,許映還皮子底下的人竟然是這么一個敗類?!
*
但不管是誰的保鏢,今天門喬津必須要出。
一道亮光從大腦中飛快閃過,所以脫離指的就是從這個世界回到現實世界里?只不過是以在這個世界死亡的方式?!
喬津喝不下,只看著黃慧英,黃慧英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放下碗。
“所以,我叫你來,是想看看你是態度,畢竟我還是挺喜歡你的。”
隨著他起身的動作,后背肌肉翕張的紋路和勃發的線條透過襯衫,又隨著著垂落的衣料隱藏延伸直窄腰,豹子完成了一次頗具有力量感的起跳。
喬津抓起手機,臨出門時對黃慧英笑道:“我讓門口保鏢看著我,我去哪兒他們就跟到哪兒,行不。”
這是還在書里嗎?還是已經回到現實世界了?他模糊記得最后帶他離開的好像是郁拂深。
淡紅色很快蔓延至面前的所有白色肌膚,像血液在水中散開。
許映還腦子一轉,繼續道:“脫離的機會還剩下最后一次,如果錯過了,要一直待在這里直到劇情走完,到結局的那天才能離開,區別就是一早一晚,而且走完劇情比直接脫離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獎勵。”
那郁拂深呢,算起來,那個時候也不過剛剛四十二,正值壯年,該是最意氣風發的時刻。
不該是這樣,也不能是這樣。
喬津瞳孔微縮,心續波濤洶涌,震天動地,所以這些都是劇情搞的鬼?
沒有人應該受這樣愚蠢的擺布,這不是什么書,這是屬于他們的世界。
還有先生,就一定要得這種沒有根據,隨便杜撰出來的病,被折磨,受痛苦,他明明是那么一個冷靜而強悍的人,他不該受這樣愚蠢的擺布。
像是感受不到喬津的低氣壓,許映還閑庭信步的走近:“我只是想來問問你,還想回家嗎?”
所以,這也是劇情的設定嗎?為了主角兩人的大圓滿,生生剝奪其他人健康權利,讓明月墜落,星云染塵。
“津津,我們馬上回家,別怕,你不會有事…”
喬津顧不得震驚,飛快消化著突如其來的信息。
男人安穩的抱著喬津,跨過黑暗、踩過灰塵,向光的方向走去。
許映還一臉無辜,喬津和真實的他打過一次交道,到現在他還記著那天對方說的話,看自己就像看笑話一樣,是完全不加掩飾的惡,和原文設定的主角攻完全不一樣。
喬津看見了他露在外面的手肘,還有發黑發紫色刮傷,那是為了救他,不慎蹭到的。
喬津推門,有人正站在教室中間拉琴,聽見身后動靜,對方并不回頭,依舊沉浸在歌曲中,直到最后一個音符緩緩落下。
男人低沉輕柔的聲音吹過喬津的發尾,在他耳側響起,喬津意識回籠,他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見近在咫尺的脖頸。
“造孽啊,怎么就這么寸,進了那么個鬼地方,小喬到現在都沒醒,先生呢?先生現在怎么樣?”
喬津一動不動,感受到抱著自己的人顫抖的身體,和頭頂的抽泣,有些不知所措。
黃慧英不知道喬津心里的想法和茫然,她起身,平復了一下情緒,擦掉眼淚,又開始問受喬津有沒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然后按了護士鈴要求檢查。
喬津不說話,臉板著,拳頭緩緩攥緊。
喬津隨意點了點頭,背靠在后面的白板上,兩人始終保持著五米左右的距離。
是黃慧英,她以為喬津還沒醒,在門口壓低了聲音和人說話。
聽見醫生這么說,黃慧英終于松了一口氣,雙手合十作揖,念了好幾遍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約喬津見面的是許久沒見的許映還。
許映還任由喬津看,半晌,只輕輕嘖了一聲:“別緊張,我只是擔心你,畢竟,我們才是一個“同類”。”
不對。
看的出來,黃慧英是真怕自己又出什么意外,自打自己醒來病門口就站了兩個門神保安,喬津問是不是黃慧英招來的,她不承認,說是管家安排的。
“我想去看看先生。”喬津道。
像是找到了有點意思的玩具,然后越看,越想要買。
黃慧英這下答應了。
喬津深吸一口氣,緩緩松開不知道咬了多久牙關,他抹了下眼睛,沒有抹掉眼睛的紅,抹掉的是離開以來的無措、凄慌和迷茫。
她過來,喬津還沒張口,她就輕輕抱住了喬津,于是那句黃姨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
許映咽下珍珠,突然若有所思道:“聽說你生病了,嚴重嗎?”
喬津沒有回答,一張臉自始至終冷著,他質問道:“為什么不告訴我,你也是攻略者。”
教室里傳來兩道喘息,喬津怒瞪著地上的許映還,極力克制住想要捅死他的沖動,拳頭攥得發白,青筋暴起,許映還緩緩坐了起來,蹭去嘴角血液。
感覺到喬津的動作,男人的手驀然一頓,大約三秒的寂靜,只有眼睫顫抖一下,喉結緩緩滾動。
男人抱著喬津,用的是大人抱睡著孩子的姿勢。
喬津見過郁拂深生病時的樣子,過敏,并不是一個發作起來多么好看的病,他不知道男人有了多少次經驗,才會適應這樣一個身體,才會嫻熟冷靜的極力保持自己在發作時的體面。
郁拂深是過敏引發的重度肺炎,那對曾經在黑暗中緊緊鎖定自己的瞳孔沒有出現,有的只是垂密的眼睫、散落在耳際的碎發、以及白的近乎透明的臉色。
喬津再也忍止不住了,一把揪住對方的衣領,狠狠給了他一拳,那張俊秀的臉瞬間出了血,這還不夠,喬津又狠狠踹了對方幾下。
看著來電,喬津并不驚訝,事實上他已經等待很久了,如果對方不來找他,他也會去找他的。
意識到許映還說的“脫離”應該就指的是他在電梯里遇到的意外了,脫離,脫離哪里,脫離這個世界嗎?
“哎呀,你這孩子一天天的凈住院了,一點都不讓省心,”她說的是上一次喬津打拳把肋骨打斷的那次,“我得看住你,不讓你亂跑,免得又出事。”
他從來沒有家的概念,現實世界里他是孤兒,書中世界他和男二母親也因為劇情而分開,有感情也淡的差不多,再說了這里只是書的世界,他在這里能有什么家?
他換好衣服,自顧自坐在床邊穿鞋,黃慧英則站在一旁生悶氣。
“都是攻略者,為什么你會知道我不知道的?”喬津狐疑。
站在負壓病區前,喬津透過玻璃,看見了郁拂深。
“…好端端的為啥要跑到那個地方去,我聽說里面又黑又臟的,還有一堵墻,困在里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你咋弄的啊,孩子!”
他繼續笑著,整張臉艷絕無比,眼睛轉了一下,發出晶亮的光:“別生氣嘛,不過,這一次你的脫離不好受吧?聽說差點被困死在夾層里。”
那邊的說話一下子停了,黃慧英快步出來,看見喬津,先是露出驚喜的表情,沒走幾步,眼圈就紅了。
“喬津,好久不見。”許映還放下琴,端起奶茶晃了晃,里面的黑色珍珠漂浮。
許映還眨了眨眼睛,做出并不違和的俏皮:“為什么要說,我們自己玩自己的啊?”
三秒后,他先是側臉,用唇很快貼了下喬津毛絨的發尾,如同安慰一只受傷的小貓,接著,手肘用力,穩穩抱起。
許映還挑眉,他似乎對喬津尤其感興趣,說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要細細打量喬津的表情,看他的反應,不、應該是很早的時候,在看不見的地方,他就這樣關注喬津了。
拋開角色,“許映還”這個攻略者確實是很擅長音樂的,喬津和他接觸的不多,但能發現攻略者和主角完全不同,性格先不說了,就口味上目光移向一旁桌子上少了一半的奶茶,至少,他比書里的主角嗜甜。
……
他被機器環繞,透明軟管從他身體各處生出,他就躺在里面,像一個沒有生命力的AI,和那些儀器沒有分別。
喬津想起來,郁拂深應該是過敏了,當時在電梯里的時候脖子的皮膚就起了小紅疙瘩,而且散布的很快。
喬津醒來的時候,眼前白茫茫一片,他緩了一會,視力漸漸清晰,才意識到白茫茫一片的是醫院的天花板。
地點就在洛圖公學的樂團教室,此時還沒收假,學校里幾乎沒什么人,喬津到的時候,樂團室已經傳來悠悠的琴聲。
“先生的身體你是知道的,看著確實結實,但是吧,他的病是命里帶著的,不發作還好,發作起來鐵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啊,只要一過敏,皮膚又癢又痛就不說了,最害怕的就是窒息…”
他站直了身體,猶如一把上膛的槍,目光穿透玻璃,堅定不移。
許映還看出了喬津的震驚,他咳嗽幾聲,吐掉血沫:“你的行為阻礙了劇情的發展,造成了劇情嚴重走偏,當然是要趕緊把你清理出去了?不然你以為上一次霧朦山的水災,是怎么來的?”
喬津覺得一陣窒息,玩?他把這叫玩,他這里當游戲?!
脫離什么脫離?喬津大腦飛速轉動,
在醫院休養了幾天,距離出院還有一天的時候,有人來找喬津。
許映還聳了聳肩:“因為你本來和我一起穿書,但是因為某種bug卻比我早來了這么長時間,或許就是考慮到你可能會對這個書中世界存在感情依賴,所以才不能告訴你那么多信息,萬一你不想走劇情了怎么辦?就像現在一樣,你已經不可信了,當然這也只是我的猜測。”
“我和先生在家里等你,你也不回來,你不回來你要去哪里?”黃慧英似乎很生氣,但她不舍得打喬津,只在對方背上拍了拍,力度像是哄孩子睡覺。
醫生走后,喬津終于抓到空隙,他問黃慧英,先生現在怎么樣了?
那里更香,也更溫暖。
“你自己家就在臻境啊,你玩夠了,就得要回家呀!”
喬津怔住,家?臻境?
“而且你的反應很有趣。”許映還歪頭笑了笑,眼眸興奮:“你玩得太認真了,我都后悔告訴你我的身份,要是到大結局你才知道,一定更有意思。”
男人的皮膚很白,湊近來也看不出瑕疵,猶如被磨潤的白石膏,也正因為如此,上面落什么都很清楚。
面對面,喬津后背攬進自己懷里,一只手牢牢固定著對方的肩膀,另一只手臂則撐著對方的大腿,眼睛時刻關注著對方的表情。
喬津立刻警覺,驀然抬眼,打量許映還。
喬津掙扎著坐起來,床吱呀作響。
緊緊貼在玻璃上,喬津想要看清男人臉,終于在不停的移動中,找到了合適的角度。
……
“傻逼劇情…真他媽的傻逼!”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恨不得咬骨喝血。
喬津立刻意識到,郁拂深這是過敏了,管家說過,他對灰塵嚴重過敏。
她應該是在聽電話,不知道那邊說了什么,半晌,她嘆了口氣,心疼道:“他這么個人,怎么盡受這些個大罪…”
他還起身,一步步走到喬津面前站定,兩人中間隔著一扇窗戶,透明干凈,絨絨陽光透過窗戶包裹兩人,好像他們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但喬津這個角度,只能看見許映還被光線模糊的五官。
“要不要合作,把劇情重新拉回來。”許映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