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什么夫人?
“屬于自己的房間?”江驚月挑眉,“也就是說,玩家必須先通過體貌特征,猜出自己所扮演的是什么異獸,再通過與該異獸有關的線索,找到客房,那不找到會怎么樣?”
游星野挺喜歡他這種探究精神的,拉開房門回答說:“玩家的船票在客房床頭柜上,不拿到它沒法下船。”
江驚月原以為會是“不找到房間就會被BOSS追的滿街跑”,或者“房間在固定時間段作為個人安全屋使用,”這一類答案,沒想到只是為了拿到一張船票。
“就這?”他不確定的問。
客房和普通的酒店裝潢區別不大,只不過落地窗外,是灰白的雨幕和無盡的海洋。
游星野將他輕推進浴室,用干軟的大浴袍裹住,邊調試水溫邊說:“整個副本的安全時間僅有15小時,玩家在船上待的時間不會太久,除去用于餐飲娛樂的空間外,整艘船可能有上百間客房,想在短時間里找到屬于自己的客房,并非易事。”
江驚月盯著花灑中噴出的水流想了幾秒,覺得對方說得在。
假設游輪的航行時間是副本早就設計好的,而拿到船票又被作為關卡的一部分,那么因沒能拿到客房中的船票,而無法下船的玩家,因受到副本懲罰。
游星野見他發呆,笑道:“自己洗還是我幫你?”
江驚月一秒回神:“我自己洗。”
“行吧。”游星野低笑著放開他,走出浴室時還非常貼心的掩上了門。
暴雨混合在淋浴的水聲之中,夾雜著船體與海浪的撞擊,虛掩的玻璃門上很快便洇上了霧氣,偏熱的水溫緩解了身體的寒冷,江驚月微閉著雙眼,思考著進本以來所獲得的線索。
被分隔在各處的玩家,門邊極為不顯眼的注解,未曾出現過的系統提示音,無不向玩家展現著B級副本的惡意。
倘若有玩家在發現注解前,先一步嘗試將手掌放在某扇房門的圓心處,豈不白白浪費一次機會?
他如是想著,朝浴室外問道:“游哥是怎么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找到正確房間的?”
門外的游星野不知在做些什么,過了一會才回應說:“怎么?懷疑我作弊?還是懷疑我不是正主?”
江驚月知道對方故意逗自己,老老實實回答說:“若是有所懷疑,一開始就不會和你走。”
游星野被他的回答取悅,認真解釋說:“我運氣比較好,進副本便在這一層樓,乘黃作為《山海經》上非常有名的異獸,特征很是明顯,線索上的「乘之壽二千歲」更是書上原文,能迅速猜中并找到也不奇怪。”
背后長角的黃白色狐貍的確只有乘黃,但背后長翅膀的橘紅色狐貍會是什么?
江驚月沖去雨水,暖了身子,又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疑神疑鬼,這些客房,給我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怎么說?”
“假設這個副本的背景是:不周山斷裂,導致洪水淹沒了世界,異獸們不得不登上游輪,只為等暴雨停歇,洪水退去后,在新的大陸上重建家園,這種諾亞方舟山海異獸版的故事,那么主系統給玩家的提示,是否應該是團結、凝聚、相互扶持?”
游星野領悟了他的意思,應聲道:“但我們現在卻被分隔在這艘游輪的各處,主系統絕口不提找尋同伴,線索指引玩家確認自己的身份,并回到房間中,比起重建家園的主角,我們很像是要被運往某處的……”
他說到此處有意頓住,希望由對方來說出二人共同的猜測。
江驚月果不辜負他的期待:“貨物,或者……祭品。”
“祭品”二字說出口時,他自己莫名打了個寒顫,是誰說人的恐懼大多來源于未知,而未知的目的地就像是深淵巨口,會有不知名的怪物,將他們吞噬。
“有沒有這種可能,我們并不是拯救世界重建家園的英雄,游輪也并非注解所說的方舟,這條固定的航線,是為了將一部分異獸獻,給這個子世界中的神明或是惡魔,使暴雨得到短暫的停歇?否則,為什么下船需要船票來確認咱們的身份?”
線索不算多,他本也是憑借著直覺和感受,隨口推猜測一番,不曾想手環卻亮了起來。
「玩家江驚月首個發布核心線索,已完成任務進度20%。」
“啊?”江驚月茫然的關了花灑,“這么輕易?”
“小咪應該和你講過,B級副本的主要任務不在于猜出答案,而在于盡可能修正偏差,越高級的副本,答案便越是基礎項,等到A級副本里,哪怕你想這樣運氣好蒙對了,主系統也不再會給出明確提示。”
江驚月擦干身體,又擰了擰尾巴,腦子里還想著事情,沒注意力道,疼得“嘶”了一聲。
游星野的聲音立刻從門外傳來:“怎么了?”
“這尾巴居然是有痛覺的,”江驚月不信邪的又擰了一下,真的很痛,“我以為它只是個裝飾。”
說著他還揪了揪自己耳朵和翅膀上的毛,吐槽說:“感覺比拔腿毛痛。”
游星野沉默了幾秒才問:“你為什么會拔自己的腿毛?”
江驚月驚覺說漏了嘴,尷尬道:“兩年前和你見面那會兒,覺得你會喜歡白白凈凈的男生,就……”
也許是屏蔽裝置帶來的副作用,他從賽場中出來后的十多天里,陸續記起了不少關于游星野的事情,最深刻的,便是二人見面的那幾天。
游星野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好了,哭笑不得的將虛掩著的門開了條小縫,遞了身衣服進來。
正在用吹風機努力吹干狐貍毛的江驚月伸手接過,疑惑道:“這是你的衣服?那你穿什么?”
“我在客房里找到了給玩家準備的衣物,”游星野說,“應該是專屬定制的,我這件角和尾巴的位置預留了開口,胸口的銘牌上寫有「乘黃」二字,不確定能否借給其他玩家,安全起見,只能委屈你暫時穿我穿進副本里的那身了。”
穿進副本里的那身衣服,同樣被主系統魔改過,乘黃背部的角和尾椎延伸出去的大尾巴,開口倒是正于江驚月的契合。
“穿男朋友的衣服不應該是獎勵嗎,有什么委屈的?”江驚月皮了一下,“說起來,和我一起從甲板上下來的那個男生,羊角虎齒,身披黑毛,哭似嬰兒,饑餓貪食,我懷疑他是饕餮。”
“但他的雙目不長在腋下。”游星野調侃道。
“不至于半獸化得那么喪心病狂吧。”
江驚月費了很大勁才吹干狐貍尾巴,套上大了兩號的衣服,推開門走了出來。
游星野正在收拾背包里的道具,看到他這幅模樣愣了一下,目光在暖橘色蓬松的耳朵和尾巴上根本挪不開。
“好可愛。”
江驚月被他夸得有點不好意思,主動拿起自己的背包問:“去找找其他人嗎?烏霜有謝老板護著,洛洛可是第一次進B級副本。”
“嗯,”游星野點頭道,“現在距離進入副本,才剛過去不到半個小時,大多數玩家應該還沒能找到屬于自己的房間,我們從二層餐廳開始找吧,順便還能看看游輪上都提供些什么食物。”
***
游輪二層比江驚月想象中要熱鬧得多,不少npc船員四處走動,他們同樣是半人半獸的模樣,或是閑談漫步,或是推著餐車,分發食物。
船依舊在風浪中顛簸,向下的樓梯又進一步加劇了這種暈眩,江驚月不得不時不時停下站穩,努力緩解這種感覺。
游星野撐著他,有些擔心的問:“還好嗎?如果在客房里待著會感覺舒服一些,我不介意一個人尋找線索。”
“不用,沒事,”江驚月擺了擺手,低頭看了眼手環上的地圖,悄聲道,“這些npc是黃名,并不完全友善,我猜‘祭品’如果反抗,他們將會變為敵對的紅名。”
二人耳語間,一個推著餐車的npc停在了他們身邊。
“您的夫人看上去似乎身體不適,”npc朝游星野說,“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夫人?什么夫人?江驚月四下看了看,確定附近除了npc和他倆之外,沒有第四個活物了。
游星野的反應則非常淡定:“他有些暈船,可以給我兩杯冰茶嗎?”
兩杯薄荷檸檬冰茶遞了過來,還附贈著吸管:“非常樂意為您服務,俊美的先生。”
“不勝感激。”游星野輕點了一下頭,將其中一杯塞進江驚月手中。
他對外人的態度總帶著些孤高和疏離,仿佛客氣禮貌都單純只是個人修養,來自青龍的血脈總會給人一種不可忽視,又難以抵擋的壓迫感。
可惜江驚月生來是不服輸的性子,他不僅不怕游星野,還就喜歡看對方裝逼。
待到npc推著車骨碌碌的走遠,他才小聲嘀咕道:“為什么你是‘俊美的先生’,而我是‘夫人’?”
“不知道,”游星野只要面對的是他,便顯得非常溫柔且少年氣,忍笑道,“要不我追上去問問?”
“不要,”江驚月趕忙拽住他,“我們還得去餐廳呢。”
第八十二章死夾子
游輪的自助餐廳比二層的其它地方都要熱鬧,聚集了一眾想要白嫖的玩家。
“鳥可以吃巧克力嗎?急,在線等。”
“鳥不可以,但鳥人不一定。”
“乖乖吃谷物面包不好嗎?”
“話說……烏龜可以吃什么?”
“不知道,我什么都想吃。”
這嘰嘰喳喳的對話不但詭異,其中還有幾個聲音江驚月聽來略顯熟悉。
他推開餐廳華麗厚重的大門,就見謝不棲倚著自助餐臺,一身赤青相間的羽衣,比原本那身西裝還要騷氣。
烏霜就站在他身邊,額頭正中的白發中長出了一只漂亮的羊角,質地如玉,溫潤清透,身后的虎尾放松的下垂著,緞子般光潔順滑。
“白澤?”江驚月開玩笑說,“怎么給烏大少爺的是送分題?”
烏霜的心情看上去沒有進本時那么好,但還是陪他調侃了一句:“可能因為我菜吧,新手福利懂嗎?”
“我也是新手啊,”洛洛哀嚎,“為什么我長得像頭豬?!”
江驚月越過餐臺朝里看,就見洛洛大耳獠牙細尾,腦袋上還頂了一縷麥穗,這哪里是像豬啊,分明就是豬。
“你該不會是當康吧?《山海經》里像豬的不少,但頭頂麥穗,應該是象征豐收?”
洛洛搖了搖頭示意他自己也不清楚,倒是雅座里一個磁性的男聲問道:“你就是江驚月?”
那聲音里帶著些探究和玩味,卻并不輕佻,也沒有絲毫敵意,像是出言者單純對江驚月這個人很感興趣。
江驚月猶豫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游星野,對方卻徑直走向了雅座邊。
“宿傾?你怎么會一個人在B級副本里?”
那個名叫宿傾的男人端著盤葡萄起身,同樣是高瘦的個子,站在游星野身邊,氣場竟絲毫不落,只是相較于青龍使大人的冷傲,這位大佬又騷又拽。
他身著淺色休閑裝,一頭青絲垂至腰間,裸露的喉結至鎖骨處,紋了朵不知名的花,配上白色的耳朵和九條極長的狐尾,論誰都得驚嘆一句禍國殃民。
“我怕半個人出現在B級副本里會嚇到你。”他很認真的回答說。
游星野自是了解他的性子,無奈但:“寧羽呢?你不和他一起?”
這個話題宿傾不太喜歡,語調也沉了下去:“有雇主請了他,但沒雇我,為了保持CD同步,我只好單獨來B級副本里冒險。”
“冒險?”謝不棲嗤笑道,“你這是來魚塘局里炸魚。”
一個背著巨大龜殼的小巧女生質疑道:“B級副本也叫魚塘局?”
她身邊一襲紅衣的漂亮大姐姐小聲說:“對我們不叫,但對他來說的確叫。”
“啊?”
謝不棲吃瓜不嫌事大,直言道:“容我介紹一下,這位是蟬聯五屆競技賽猛靈難度冠軍,[我男朋友敢日五檔電風扇]的建隊者,常年穩居九級的大佬宿傾。”
現場靜了幾秒,隨機而來的是一眾抽氣聲。
只有江驚月超小聲的皮了一句:“那他是‘男朋友’還是‘電風扇’?”
宿傾聽力極好,也不生氣,還朝他眨了眨眼:“不告訴你。”
那就是“電風扇”了,江驚月心想。
自助餐廳很大,npc也不少,雖然玩家都聚集于此,但由于彼此間不認識,相互都有所防備,原是各自縮在某處,搜尋物資或分析線索。
謝不棲這段介紹無疑是扔了一枚炸彈,將所有潛水的玩家都炸了出來,江驚月暗自數了數,算上他和游星野,統共十一名玩家。
洛洛反應最快,當即做乖巧狀:“大佬求帶,我當牛做馬,端茶倒水,都很外行。”
“沒出息,”江驚月開玩笑說,“游哥就不是大佬了?”
“游哥也是啊,”洛洛厚臉皮道,“謝老板也是,三帶一,帶我這個小廢物不行嗎?”
“行的,沒問題,”宿傾脾氣很好的點頭,“你們是五人組?算我一個。”
角落里一個男夾子音說道:“也帶芯芯一個吧。”
“不要。”宿傾很任性的搖了搖頭。
“為什么呀哥哥?”
“因為我男朋友不讓我和死夾子玩。”
芯芯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下去,他應該是第一次這么直白的被人拒絕和嘲諷,甜甜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怒道:“這不公平吧,五人隊本就比其他玩家優勢大,還‘剛巧’認識九級大佬?你們六個怕不是故意來惡心普通玩家的?”
像他這樣沒達到目的立即翻臉的玩家,宿傾見得很多,游星野和謝不棲也習以為常,故而只是無所謂的笑笑,打算拿些吃食離開餐廳。
洛洛倒是想跟他對噴,被江驚月拉了一把,示意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浪費精力。
誰曾想性子向來淡漠的烏霜,突然冷笑一聲道:“你勾搭上了就是公平,沒勾搭上就是不公平,怎么?你張開的腿是天平啊?”
他這段話比宿傾的身份聽起來還要炸裂,全場又靜了好幾秒,江驚月才干巴巴的問了句:“大少爺怎么怎么大的火氣?”
洛洛悄聲八卦道:“我和烏霜剛進來的時候,那個芯芯正在勾搭謝老板,坐在人家腿上,近得都快親上了,還好是被謝老板給推開了。”
哦,這是吃醋了,江驚月心下了然。
宿傾大約是覺得這個八卦挺有意思的,回身朝其他吃瓜玩家笑道:“不如這樣,我不偏袒你們其中任何一位,也不上交答案,不搶MVP,單純只混保底,但如果副本進行到15小時,還沒有人能達成任務,我將直接上交全部答案,并達成‘修正’要求,大家直接安全出本。”
“你知道全部答案?”有人質疑。
“現在不知道,”宿傾說,“但要不了多久應該就能知道。”
芯芯也不服氣:“你憑什么這么自信?”
“憑我懂得多,行不行,”他挑起一邊眉毛,挨個指了過去,“你是饕餮,小游是乘黃,謝不棲是鸚鵡,謝不棲家的大少爺是白澤,洛洛是當康,那邊的兩位女士是重明鳥和旋龜,水果臺前人首魚身的黑皮兄弟是鮫人,冰淇淋機附近被迫沉默寡言的朋友是刑天,服氣了嗎?”
芯芯的表情明顯頓了一下,嘴硬道:“這誰猜不出來啊,鮫人和刑天那么明顯。”
“嗯,你猜的出來,那你能找到客房嗎?”
“什么客房?”芯芯皺眉,顯然還沒能發現每個房門邊那很不顯眼的注解。
宿傾笑而不答,反而是其他被點到名的玩家,都對他表示了感謝。
他朝游星野和謝不棲說道:“別裝,你倆都已經回過房間了,以及某位可愛的弱靈冠軍,上交答案的速度真快。”
江驚月被夸得有點心虛:“謬贊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異獸呢。”
宿傾并未直說,只誦道:“又南三百里,曰姑逢之山,無草木,多金玉。有獸焉,其狀如狐而有翼,其音如鴻雁,其名曰……”
“獙獙,見則天下大旱!”江驚月頓悟,“謝謝大佬!”
“謝什么?我就隨口背背,”宿傾聳肩,“這不是你自己猜出來的嗎?”
說罷,他便端著葡萄和一大杯咖啡朝餐廳外走去,末了,還留下一句:“遇到實在想不出答案或是生死攸關的問題,可以來找我,死夾子除外。”
“噗,”洛洛沒能繃住,“多大仇?”
謝不棲攬著烏霜追了上去:“九尾狐能喝咖啡?”
“不知道,等我喝了再告訴你們,”宿傾的聲音遠遠的飄了過來,“我有免死道具。”
江驚月看了看游星野,發現對方沒有要走的意思,于是也留了下來,嘀咕道:“他好任性啊。”
“因為有男朋友寵著,”游星野說,“他在寧羽面前更任性。”
“你和他們熟識?”江驚月想了想,“不會就是你說的,B級副本請不動的那幾位九級玩家之一吧?”
游星野哭笑不得地點頭說:“是,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遇見。”
他邊說邊在餐廳里挑選著江驚月喜歡的食物,每種都是自己先嘗一口,沒有感到任何不適后,才再給對方拿一份新的。
很快,江驚月手中便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
“不用這么遷就我,”江驚月輕聲說,“游哥應該也有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吧。”
游星野輕擁著他往前走,二人升高相差了十幾厘米,江驚月頭頂橘色的狐貍耳朵就在他眼前,隨著步子輕輕搖晃。
“有啊,但現在吃不著。”
“是什么?”
“你。”
狐貍耳朵不自在的抖了一下,略長的聰明毛看得游星野心癢癢。
他用手輕撥了一下,道:“這些食物的熱量應該夠維持15小時,下了船之后可能就沒機會吃東西了。”
“也許下了船,我們就是食物了,”江驚月吐了句槽,“那現在去找屬于我的客房?”
“嗯。”
二人將袋裝食物放進口袋,其余用餐盤托著,朝餐廳外走去。
身后有個悅耳的女聲不合時宜地響起:“那個……能帶上我們倆一起嗎?我也不想和夾子待在一起。”
芯芯:“……”
這個副本里的人都好過分!
第八十三章十名玩家
打擾別人談戀愛是不對的,可惜餐廳里的其他玩家并不這么認為,紛紛湊了過來。
“我叫黛西,”背著巨大龜殼的小巧女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身邊的紅衣大姐姐,“她叫麥婭,是和我住在同一社區的朋友。”
江驚月禮貌的點了點頭:“你們是在沒有組隊的情況下,進了同一個副本?”
黛西生性活潑開朗,解釋道:“我們整個社區的十幾個姐妹,約定好在同一時間擲骰,我倆運氣好,擲到了同一個副本里。”
麥婭就顯得御姐了很多,赤紅的羽翼收于身后,重瞳的雙眸泛著火光,的確應是宿傾所說的重明鳥。
“我聽說過你,弱靈難度總榜的第一的建隊者。”
洛洛不知從哪個餐臺后面冒出頭來:“為什么沒有人聽說過我這個總榜第二?我行走江湖向來只用這一個馬甲。”
江驚月好奇:“早就想問了,在主系統公告里隱藏真實姓名,也是道具效果嗎?”
“是,一個叫[穿個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的隱藏身份道具,”游星野回答,“使用后,可以自定義自己在主系統公告上顯示的姓名,已供大佬們來魚塘局中炸魚,也防止被人尋仇追殺,不貴,但對你和宿傾這種人來說沒用。”
“啊?為啥?”
“臉長得太好看,而且照片還掛在各個區域的公告欄上,”游星野無奈道,“只要不是臉盲,都知道長成這個樣子的是總榜第一。”
江驚月沉默了,好看也有好看的困擾。
一旁的鮫人兄弟十分費勁的挪了過來,他腰部一下通通變成了漂亮的魚尾,無法在陸地上行走,好在身形魁梧,力量十足,硬是用前臂撐著張餐椅,一點點向前挪動。
“可能電子競技,只有第一,沒有第二吧,”鮫人開了句玩笑,自我介紹說,“我名字里有個陽,朋友們都叫我大陽,沒聽勸組隊,一個人擲骰進了B級副本,以為能當個孤勇者,結果成了蛄蛹著,不得不厚著臉皮求諸位撈撈。”
江驚月粗略的大量了一番面前的黑皮猛男,濃眉大眼,五官端正,肌肉結識有力,若不是變成了人首魚身的模樣,應當是個力量爆棚的強者。
最重要的是,對方很友善也很幽默。
十一名玩家里,除了還在努力和剛奪舍來的身體和解的刑天之外,只有芯芯對他們表示了明顯的敵意。
這次進副本的運氣似乎出了奇的好,江驚月如是想著,摸了摸口袋里那三枚銅錢。
他剛想隨口客套兩句,說B級副本兇險,沒必要內斗搞死所有人,給BOSS看出好戲。
那遲到了整整一個小時的系統提示,卻毫無預兆的響起了:
「山海時間上午9點整,本次旅程將在四小時后到達目的地,請各位玩家做好下船準備。」
「下船需知:請玩家務必找到屬于自己的房間,換上為您量身定制的衣物,攜帶船票,方可通過檢口,安全下船。」
「特別提醒:最好在下船之前,充分了解此行目的地。」
「祝游輪上的十位玩家,旅途愉快。」
前面的內容和江驚月所猜測的基本沒有出入,只是最后一句讓他聽得愣了一下。
“是我的耳朵不好,還是我的腦子不好?”
“你沒聽錯,”游星野皺眉道,“祂說的就是‘十名玩家’。”
洛洛欲言又止:“可我們……”
我們有十一個。
由江驚月、游星野、謝不棲、烏霜和洛洛組成的五人隊伍。
黛西和麥婭兩位美女姐妹花。
九級大佬宿傾。
死夾子芯芯。
魁梧的雙開門鮫人大陽。
以及邊緣OB的刑天。
這其中有一個人沒有被主系統算在玩家里,或者他根本就不是玩家。
江驚月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藍點,可惜界面太小,玩家眾多又相距太近,藍點疊在一起,很難數清。
游星野則環視了一下四周,走到唯獨沒有自我介紹過的刑天面前,拍了拍對方的肩:“朋友,怎么稱呼?”
刑天似乎非常膽怯,怯弱了一下,才用手指蘸著調料臺上的番茄醬,歪歪扭扭的寫出了“小魚”二字。
游星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你要是沒法用肚臍吃東西和說話,不如干脆盡早找到屬于自己的房間?”
小魚朝他做了一個感激的手勢,卻依舊縮在縮在人群里沒有動彈。
江驚月看出了些端倪,配合著說道:“游哥,我們先走吧,我想去洗手間。”
“好,”游星野又朝其他玩家指了指餐廳門外,“諸位應該已經了解游輪上的任務要求,一起行動太浪費時間,不如選擇相互信任的玩家,兩兩一組,尋找屬于自己的房間,如若遇到困難,可以來乘黃、鸚鵡或九尾狐的房間尋求幫助。”
“大佬這是不像我們當電燈泡啊,”洛洛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那我愿意和鮫人哥一組,長相這么正直的人絕不可能是內鬼!”
黛西和麥婭原本就相熟,自然相互信任,樂意一同行動。
最終剩下的就只有芯芯和小魚了。
江驚月端著食物跟著游星野一同出了門,才悄聲問道:“你懷疑那個小魚?”
游星野不答反問:“如果你是個冒牌貨,想要摻進一群玩家里,但技術平平,很怕露餡,會選擇這個什么樣的身份?”
“就算不露臉,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的,”江驚月了然,“最好是就算不說話,也不會引起其他玩家懷疑的。”
“還有一點,”游星野說,“如果非要咬文嚼字的話,刑天雖也記錄于《山海經》中,但卻并非是異獸。”
江驚月順著他的思路推測說:“既然玩家是用于進獻給神明,祈求暴雨停止洪水退卻的‘祭品’,且有這么專業的游輪團隊運送看管,這樣的獻祭應該不止進行過一輪。”
“嗯。”游星野低低的應了一聲,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如果獻祭是一種‘產業鏈’,并存在著固定‘配方’的話,祭品里應該不可能出現刑天,”江驚月說,“無論九尾狐、乘黃還是獙獙,我們所代表的都是一個物種,縱使罕見,也不會單單只有一只,但刑天在書中是一名有著故事背景的人物,不可能每輪都抓一只來做祭品。”
“真聰明,”游星野又撥了一下他耳朵上的聰明毛,“一點就透。”
江驚月癢得瞇起了眼睛,卻并未制止,又道:“但我覺得這么傻,一眼就能被看穿的操作,不像是B級副本里會出現的設計,完全沒能引起玩家之間的猜忌和恐慌。”
“你想說,有不屬于‘玩家’的靈識,跟著我們一起進來了?”游星野問,“那你有沒有想過,他非要選擇刑天這么應該角色,是因為他絕不能在我們面前露臉,最好連聲音都不要暴露呢?”
“我們見過的,不屬于玩家,又能利用系統漏洞進入某個指定副本的,除了閑潭影和暮雨,”江驚月沉吟了片刻,福至心靈,“還有汪……”
他因為激動語調有著上揚,引的幾個船員npc看了過來,趕忙賣萌裝傻:“汪汪汪?”
游星野沒繃住笑出了聲,拉著他避開了船員,朝另一條走廊上走去。
“汪睡?”
因被系統認定死亡而除名,不屬于玩家之列,又能利用系統漏洞,進入指定副本,且被江驚月等人看到過長相的靈識,最有可能的,就是汪睡這個打不死還躲躲藏藏的小強了。
畢竟野狼都還活著,他不至于真的就這么死在賽場里。
“嗯,”江驚月被npc盯怕了,小小聲問,“游哥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游星野并未否認:“看到副本里有刑天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可疑,他應該用了某些法子,讓系統和船員npc都無法發現自己,好進行一些偷雞摸狗的操作,卻不小心出現在了餐廳,被玩家逮了個正著。”
“所以他才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畏畏縮縮的躲在角落里,”江驚月挑眉,“他原本并不打算出現在玩家面前,不過當然我們還在客房里,謝老板和烏霜他又不認識,洛洛也是后到的,遇到玩家他走不就是了,難道有人攔著他?誰這么牛逼?”
“還能是誰,”游星野嘆氣,“宿傾唄。”
江驚月一愣,在腦海中模擬了一下宿傾當時做的雅座,那個地方很是巧妙,攔在汪睡和餐廳大門中間,又有屏風擋著,他能看清汪睡的一舉一動,對方卻難以知道他在做什么。
宿傾也許并不認識汪睡,也不清楚沙土末世賽場中所發生的事情,卻在見到刑天的第一時間里選擇攔截住對方,只因這個角色不該出現在副本中。
“這就是九級大佬的實力嗎?”江驚月開玩笑說,“看起來我還差的遠呢。”
游星野卻認真道:“你絕非不如他聰明,論聰明,心思縝密,你是我見過的人里,最頂尖的那部分,只是你進過的副本少,經驗還不如他們豐富。”
江驚月下意識的仰臉看他,那雙血色的眸子里毫不掩飾的寫滿了欣賞。
游星野喜歡他,從不是因為他長得漂亮,而是他靈識里地那些機敏聰慧,堅韌冷靜,善良溫柔。
“雖然不太愿意,但我不得不承認,”游星野輕聲說,“你是最有天賦,也最適合進入副本的玩家。”
第八十四章腦筋急轉彎
事實證明,最適合副本的玩家也會遇到瓶頸。
江驚月花費了近兩個鐘頭,將游輪上九十九間客房門口的注解,全都看了一遍。
其中有些截取了一小段原文,有些是對性情喜好的描述,但更多的,卻是意味不明,令人感到費解的詞句。
本就有些暈船,走廊又悶熱封閉,加之九十九條注解中,都沒有出現任何與獙獙相關的內容,使得向來冷靜樂觀的江驚月,也不禁生出了幾分煩躁和焦慮。
“別急,”游星野替他拎著背包和食物,看他認認真真記錄著注解上的內容,“距離下船還有兩個小時,我陪你慢慢分析。”
江驚月抓著在游輪上隨手順來的紙筆,將抄錄下來的注解一一分類。
“截取原文的16條,可以優先排除,”他邊說邊劃線,“游哥和烏霜的房間都屬在這一類中。”
同樣因找不到房間而暈頭轉向,只能跑來尋求援助的洛洛緊跟在二人身后,而和他一起行動的大陽,則已經累癱在了走廊的地毯上。
“我的呢我的呢?”洛洛問,“那些字又小顏色又淺,不少我還不認識,這不存心就是不想讓玩家找到房間?”
江驚月聞言反而皺了皺眉:“按說,安排這些房間的人,是希望玩家可以拿到船票下船的,否則祭品要怎么乖乖上祭臺?”
他又盯著手里寫滿了清秀字跡的紙頁看了一會,忽地萌生了一個更大膽的念頭:“還是說,只有聰明的異獸才配成為祭品?”
“這踏馬還是個淘汰賽?”洛洛驚了,“誰稀得去做祭品啊?”
“你要知道,按照主系統提示,下船做祭品,玩家還有掙扎的余地,”大陽有氣無力的說,“但若因未能于規定時間內下船而受到懲罰,在B級副本里就基本是等同于涼了。”
洛洛果斷閉了嘴,倒是江驚月朝他身邊走了幾步:“陽哥很有經驗?”
“都是些B級副本里的翻車經驗,沒啥了不起的,你們既然認識宿傾,應是很厲害的玩家,輪不到我來指點江山,”大陽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單純是看洛洛這孩子挺可愛的,才忍不住提醒兩句。”
洛洛原本只想圍觀他月哥去“勾搭”別的男人,游大佬會不會生氣,沒曾想話題落回了他自己身上,懵逼道:“啊?”
游星野絲毫沒有介意的意思,還主動走了過去,溫聲說:“副本里的線索和關卡,本就應當是多名玩家合作完成的,能獨自進B級副本的玩家,不存在萌新或者混子,都有自己的拿手絕活。”
“話說到這個地步,再藏著掖著,反倒顯得我小家子氣了,”大陽無奈的搖了搖頭,“我的確是有個絕活,不稀奇也不厲害,但在這茫茫大海里,非常好用。”
“怎么說?”洛洛立刻有了興趣。
“我的方向感特別好,哪怕是在封閉的環境里,不借助任何參照物,也能分清東南西北,”大陽說,“從我們進入副本開始,游輪就一直在向東行駛。”
這的確是個非常有趣的絕活,江驚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環。
手環的地圖上的雖注有東南西北,但游輪在地圖上是一個前后完全對稱的圖形,海洋里沒有任何參照物,代表玩家自身的藍點,又永遠處于地圖正中心,的確不易分辨出他們究竟是在朝著那個方向行駛。
加之風浪導致游輪顛簸晃蕩,就算停泊或是倒行,玩家也不一定能第一時間發現。
“一直向東,”江驚月思索道,“進本時的提示是關于不周山的,不周山位于西北海之外,被撞斷后,大江大河的水都奔騰向東去,流入了東邊大海……”
“所以我們也一并被沖進東海里了?”洛洛撓頭,“玩家不是祭品嗎?怎么跟垃圾似的?這是要去祭什么東西?”
“祭什么都有可能,”江驚月聳了聳肩,“東海之外大壑,傳為海中無底之谷,眾水匯聚之處,名曰「歸墟」,亦有傳它乃萬鬼之門,是通往冥界的地方。”
洛洛被他說暈了,問道:“可冥界不正是主世界九幽境地嗎,這是要把我們給獻祭回家?”
“做夢吧你,”江驚月笑罵道,“我猜,這個子世界中的歸墟或鬼門,多少會和閑前輩所說的裝置有關,畢竟引靈使是可以……”
他說到一半,突然想起大陽還在場,只能僵硬的扭轉話題道:“多謝陽哥告知,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
大陽應該早就從洛洛身上看出他們五人來副本中,并不單單是為了賺積分,卻也很識趣的并未追問,回答說:“我只想盡快找到屬于自己的客房,這魚尾再不淋點水,感覺就快要干裂了。”
江驚月了然的點頭,朝他指了指手里抄錄著全部注解的紙頁說:“游輪第五層,出了樓梯往里走,左數第八間客房,門邊寫的是‘要掉小珍珠了’,很適合你。”
同樣在找房間的黛西和麥婭正從上一層下來,只聽到了最后半句,嚇得險些一腳踏空滾下來。
“要掉小珍珠了”很適合一個雙開門的黑皮猛男?!
但黑皮猛男十分感激的點了點頭,艱難的撐著扶手,將自己一階一階挪上了樓梯。
洛洛試圖幫他一把,發現自己細胳膊細腿的根本扶不住人家,遂放棄,轉而朝江驚月問道:“為啥是這個注解啊?”
江驚月問:“鮫人的眼淚會化作珍珠的傳說沒聽過嗎?”
洛洛被噎了一下,有點不服氣道:“那我的呢?”
“第四層,右手邊第三個客房,‘收割機全年無休’,暗喻見到當康,天下大穰。”
洛洛服了,這他媽是個腦筋急轉彎。
黛西見狀趕忙湊了過來,她的個頭剛到江驚月的肩膀,龜殼寬厚得能裝下兩個自己,一直背著上下樓,著實費力。
“大神!能不能透露一下我的房間,我拿道具和你換,”小姑娘可憐巴巴的說,“我已經猜錯三次了。”
她這么一說,江驚月反倒猶豫了起來,每個玩家只有錯誤三次的機會,若是自己猜得不對,對方就要被沒收船票了。
游星野往他手中的紙上看了一眼,道:“二層左手邊,走廊盡頭的最后一間客房,線索是用甲骨文寫的‘旋’字。”
甲骨文本就是刻在龜殼上的,用甲骨文寫的旋,不正是旋龜嗎,江驚月頓悟,但是……
“游哥為什么認識甲骨文?”
“不全都認識,只是碰巧,”游星野接過黛西感激涕零遞來的道具,又看向了她身邊的麥婭,“需要幫助嗎?”
麥婭搖了搖頭:“謝謝,我的那個很簡單,已經找到了。”
美女姐妹花繼續朝下一層走去,江驚月好奇的看了看游星野手中的道具,竟是個圓溜溜的雞蛋。
“很萬能的五級道具,獲得短暫免傷效果,但會失去對外界的一切感知,持續十秒,”游星野說,“名字叫[躲進我的小笨蛋里,逃避我的小笨責任],玩家通常將其簡稱為[蛋],因為什么副本都能用上,所以經常被拿來當做籌碼交換。”
“聽起來也不是那么好用,”江驚月小聲嘀咕,“倘若躲進蛋里的十秒,完全無法掙扎和控制自身,那么假設我作為祭品,被BOSS咬在嘴里時使用了這個,豈不正好一個滑鏟直接進它胃里?”
游星野想象了一下,黑著臉說:“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江驚月認同道:“我覺得長翅膀的狐貍應該不會好吃。”
他邊隨口說著騷話,邊繼續排除紙上的標注。
16條原文,24條對異獸性情或喜好的描述,再除去一些已經猜中謎底,以及和獙獙毫不相干的隱喻暗示,最后剩下的,也就只有十來條了。
而這16條原文,皆是如乘黃、白澤這般,毫無爭議的瑞獸,出現則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24條間接描述,則是重明鳥、當康等不甚出名,但也極為正派的異獸。
而如九尾狐、鮫人那樣有些許爭議的,以及旋龜、鸚鵡這種要么沒聽說過,要么令人直呼這玩意兒居然在《山海經》里的異獸,答案也基本是動動腦筋總能想得出的。
哪怕是兇獸饕餮,注解也是直接與貪吃有關。
唯獨獙獙既不是祥瑞,也非吃人兇獸,它只不過是會帶來……
“干旱!獙獙會帶來干旱!”
游輪在海浪中猛烈的晃動了幾下,江驚月卻絲毫沒有在意,看清的紙上抄錄的地點后,朝往走廊里跑去。
游星野緊跟其后,心中也涌出了極為不好的猜測。
三層的走廊盡頭,乘黃斜對門的那件客房,他來來回回看過好幾遍的二字注解。
「主菜。」
獙獙所到之處,會帶來干旱,他才是這場獻祭的“主菜”。
江驚月喘著粗氣,將手掌貼到客房門上,對準了圓心的狐貍爪印。
「檢測到異獸為[獙獙],與提示相符,房門已為您開啟,祝您旅途愉快。」
房門開了,里面黑漆漆的。
第八十五章主菜
“總是要被端上桌的,主菜多有排面。”
江驚月推門進屋,對身后沉著臉的游星野笑了一下,很是樂觀。
客房里的主燈被按亮,沖淡了神秘和可怖感。
這間被標注為「主菜」的客房,從格局和布置看,和同層其它的房間沒有任何區別,暖色的壁紙,配上輕奢風的窗簾,和令人看不太懂的抽象掛畫,十分有度假的感覺。
“主菜居然沒有特殊待遇,”江驚月認真吐槽說,“主世界里養的黑豬跟和牛,都能聽著音樂曬人工太陽,晚上還有仿生人媽媽哄睡覺。”
游星野見他真的不緊張,臉色才緩和了一些,問:“你也想有人哄著睡覺?距離下船還剩不到兩小時,不太夠。”
“不要,”江驚月用掌紋解鎖了衣柜,繼續嘴貧道,“萬一像有些密室游戲那樣,床板上畫著個古怪陣法,躺上去直接game over,或者變成癡呆主動往BOSS嘴里送,誰拉都不好使,豈不涼涼。”
說罷他才意識到,記憶里自己因為幽閉恐懼癥的原因,一直都是拒絕玩密室逃生類游戲的。
游星野卻很自然的笑著說:“那會兒和你聯機,掛著語音,被game over時,你慘叫得很可愛。”
江驚月愣了一下,腦海中閃過突然許多模糊不清的畫面,在不大但整潔的出租房里,他蜷坐于寬大的電腦椅中,盯著屏幕上或是絢麗或是昏暗的畫面,耳機里清冷的男聲,溫柔熟悉。
對方說著“別怕”“別急”“來我身邊”“我能護住你”。
又或是“沒事”“沒關系”“游戲而已”“替你報仇”。
仿佛他人生里最恣肆也最無憂的那三年,都是因對方陪在他的身邊。
直至那突如其來的離別與遺忘,他好似被折斷了翅膀,再找不到那如翩鴻輕掠水,驚亂了滿江月華的意氣風發。
隨著掌紋解鎖成功,衣柜柜門緩緩開啟,一身紅黃相間的毛茸睡衣靜靜地掛在正中間。
游星野見他愣神,干脆從后方輕擁住了他,并伸手取下衣架上的睡衣。
“為什么是睡衣?還是飽和度這么高的配色,”江驚月從記憶里回過神來,靠在對方懷中問,“絨絨的,像個蘸了番茄醬和沙拉的日式炸蝦。”
這個比喻怪可愛的,但游星野不喜歡,雖然炸蝦并不能算是一種主菜。
“游哥笑一下嘛,”江驚月輕戳了一下他的嘴角,“你能護得住我。”
游星野有些意外,還真低低的笑了一聲:“你居然會服軟。”
“啊?”江驚月茫然。
“你以前從不服軟的,我想護著你,你卻只想排名在我前面,哪怕只是個休閑模擬類小游戲,還說電子競技不需要愛情,男人只會影響你拔劍的速度。”
記不起這些細節的江驚月百口莫辯,又直覺自己中二時期的確說得出類似的話來,心虛道:“這不一樣,游戲里嘎了就嘎了,這副本里我可舍不得死。”
“舍不得死還是舍不得我?”
“當然是舍不得你。”
柜門無聲的關上了,游星野將手中的睡衣隨手擱置在床邊,輕扣著江驚月的后腦吻了下去。
繾綣的吻帶著些許不安,很多的卻是情愿付出所有的堅定。
我能護住你,游星野用行為表達著,哪怕抵上我的一切。
亦是他對江驚月愿意原諒他的不告而別,愿意和他在一起,哪怕與“神祇”為敵的感謝。
“游哥,”片刻后江驚月才輕推了一下對方的肩,“時間來不及。”
那件游星野借給他的外套此時只堪堪掛在手臂上,褲子的腰帶也被對方偷偷解開,因為大了兩碼,而松松垮垮的掛在胯骨上,露出了平角褲白色的邊邊。
游星野意猶未盡地起身,舔斷了唇邊的銀絲,笑道:“想什么呢,幫你換睡衣。”
我信你個鬼,江驚月心說。
他紅著耳根背過身去,試圖自己換上睡衣,卻因尾巴太過蓬松難以從預留的開口處伸出,而不得不尋求對方的幫助。
游星野上前了半步,仔細替他好衣物,這會兒倒是一點便宜都沒占。
“感覺怎么樣?方便活動嗎?”
“還行,大小正好,應該不會限制活動,”江驚月試著做了幾個幅度很大的動作,“不過這種衣服打濕了應該會很重,外面下著暴雨,目的地又是海中溝壑,我們要怎么達到?”
“這應該不是‘祭品’需要關心的事情,”游星野開了個玩笑,“玩家雖然扮演的時異獸,但許多陸生的異獸同樣無法在水中存活很長時間,沒有給神明或者惡魔吃淹死的食物的道,總會有辦法把我們送過去的。”
為了方便活動,江驚月把肩膀上的碎發束了起來,硬是將睡衣穿出了利落清爽的氣質,又認真的了一遍背包中的東西。
“或許船票是用來將玩家送入深海溝壑的必需品?這是一場篩選,只有聰明祭品才配進入歸墟,”江驚月猜測說,“所以‘主菜’的線索最隱蔽,作為主菜的玩家必須足夠聰明,否則無法成功端上神明的餐桌,祂會很生氣。”
「玩家江驚月首個發布核心線索,已完成任務進度40%。」
手環再次亮起,切合時宜的證明,江驚月無疑是這場篩選中,足夠聰明的玩家。
“行吧,”他無奈的看了看手環,“被端上餐桌總比淹死強。”
縱使游星野再不愿意,進了副本,也沒有中途退出的辦法,只得將從餐廳里拿上來的食物遞了過去:“最后一個半小時,吃點東西,最好能在瞇一會,我守著你。”
按說玩家們才剛進副本不到四個小時,且一直待在游輪內部,不會感到特別困倦或疲憊。
但好死不死江驚月暈船,剛進副本就在甲板上淋了會兒雨,又為了找到屬于自己的客房,上上下下爬了兩小時樓梯,的確是有些體力不支。
他很聽勸的吃了點東西,最終還是沒睡那張床,就斜倚在床邊的躺椅之中,簡單的睡了一會。
窗外的暴雨,不知疲倦地敲打著客房的落地窗,游輪破開風浪,一路向東駛去。
這一覺他睡得很熟,甚至沒聽到風暴之中響徹云霄的驚雷。
也沒能發現,游星野將所有能給他的保命道具,全都偷偷放進了他的背包里。
***
等江驚月再醒來時,距離檢票下船,就只剩20分鐘了。
廣播中播報著系統提示,夾雜在雷聲之中,聽得不太真切。
「山海時間中午12點40分,本次旅程將在二十后到達目的地,請各位玩家做好下船準備。」
「請務必換上我們為您量身定制的衣物,攜帶船票,通過檢口下船。」
江驚月皺著眉從躺椅里直起身子,蓋在胸前的外套滑了下去,衣料的摩擦聲引得游星野回過頭來。
“醒得正好,”游星野遞了杯溫水給他,“我們該下船了。”
“其他人呢?”江驚月輕聲問。
“不知道,”游星野回答說,“沒人找過來,應該都已經找到屬于自己的房間了。”
江驚月有些詫異:“你這一個小時,都在房間里?”
游星野起身,依舊替他拿著背包:“嗯,真要出什么事,船上還有宿傾。”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驚月說,“我是想問,你枯坐于此,守了我一個小時,不覺無聊嗎?”
手機是沒法帶進副本的,房間里連本書都沒有,很難想象游星野這樣的人,會看著窗外的雨景,就這么靜坐一個鐘頭。
“守著你怎么會無聊,”游星野失笑,“巴不得能一直靜靜的看著你。”
“咚咚。”
房門被人從外面敲了兩聲,某個熟悉且輕佻欠揍的聲音穿了進來:“小游,在里面嗎?要下船啦,不可以在副本里澀澀哦。”
游星野低罵了一句,起身開門,并在心里給謝不棲記了一筆。
江驚月也揉著眼起身,門外的走廊里站滿了玩家,應該都是被謝不棲提供的“上門服務”喊來,并聚集于此的,各自穿戴著奇形怪狀的衣物。
謝不棲披著那身赤青相間的羽衣,往屋里探頭道:“真沒在澀澀?”
“就一個小時,”游星野嗤笑道,“你夠?”
謝不棲挑了一下眉:“這不是擔心小游是新手嗎?”
騷完他才意識到烏霜也在這里,趕忙換了個話題:“你們把線索到40%了?”
“嗯,游輪的目的地,應該是《山海經》中提到過的,眾水匯聚之處,后亦有古籍將其稱為「歸墟」。”
跟過來的江驚月主動點了點頭,環視了四周后,發現芯芯和化名小魚的“刑天”并不在場,干脆公開了答案。
“歸墟?”謝不棲思索了幾秒,轉頭道,“宿先生怎么看?”
宿傾站在人群的最外圍,他被迫換了身潔白的紗衣,寬衣博袖,飄逸如仙,配上九條長可及地的狐尾,和其他奇裝異服的玩家仿佛處在兩個次元。
“怎么看?還不快抄在自己空白的考卷上,上交給主系統看,”宿傾笑道,“寧羽說得對,江驚月可能才是最適合副本的玩家。”
第八十六章迷宮倒懸海
「山海時間中午12點55分,游輪即將到達目的地,請各位玩家手持船票,來到五層甲板處,做好下船準備。」
「特別提醒:下船時建議使用道具[我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
“神他媽荷塘,誰家好人在甲板上等待下船?”洛洛被迫披著件棕色皮夾克,像是偷穿了爸爸的衣服,“這目的地連個荒島都沒有,不會是要直接把我們扔大海里吧?”
他話音剛落,游輪便猛得顛簸了一下,仿佛觸到了暗礁似的,將原本等待下船的一眾玩家晃了個措手不及,紛紛低罵著抓緊了走廊上的扶欄。
“哎呀我的頭。”
“操,撞到啥了?”
“我去,這是什么?”
舷窗外,翻涌不息的海面上,一道玄黑色的巨門正緩緩升起,遮天蔽日的黑霧瞬間籠罩了整艘游輪,浪潮和暴雨掩不住萬鬼的啼哭,鎖鏈撞擊聲中夾雜著銅鈴的清響,灌入船艙的陰風中裹挾著幽冥之花的異香。
“這是……”大陽喃喃道,“鬼門?鬼門為什么會對著玩家開?”
“不是鬼門,別慌,”游星野一手扶住江驚月,另一只手還提著兩人的背包,“聽主系統的,拿上船票和潛水道具去甲板上,要快。”
人群最外圍的宿傾已然動身,明明穿著身行動不便的紗衣,青絲披散,及地的狐尾亦十分礙事,卻能在晃蕩顛簸的游輪上,疾走出如履平地的感覺。
“他好強啊。”快要被晃成蚊香眼的洛洛步履艱難地想要跟上。
江驚月也走得踉踉蹌蹌,低聲問身邊的游星野:“不是鬼門是什么?閑前輩所說的裝置?”
“不確定,但鬼門是主系統賦予引靈使的權利,只能由引靈使主動向產生偏差的亡靈開啟,不可能長時間存在于某個子世界中,”游星野將道具和船票塞進他手中,問,“自己爬上甲板可以嗎?”
“可以,但你……”
江驚月捏著船票茫然回頭,就見游星野和謝不棲兩人,一人一邊抓住大陽結實有力的胳膊,像拉魚獲似的將難以行走的大陽拖出了走廊。
“啊?”大陽懵了幾秒,才感激道,“謝謝,謝謝兩位大哥!”
烏霜緊跟在江驚月身后,兩位美女相互攙扶著,不受人待見的芯芯被落在了最后面。
至于第十一名玩家“小魚”,則是從離開餐廳后便徹底沒了蹤影,游星野等人對此抱有喜聞樂見的態度,想看看他究竟能作出些什么妖來。
五分鐘在混亂中顯得尤為短暫,江驚月剛踏上甲板,手環上的倒計時便開始讀秒倒計時。
「本次旅程即將結束,10、9、8……」
黑霧裹挾著烈風驟雨迎面而來,銅鈴聲更近了,一聲聲回蕩于腦海之中,鎖鏈輕晃,在晦暗的海水中反射出冰冷的光。
游輪沖開海浪,在劇烈的顛簸之中,跨入了玄黑色巨門之中。
游星野站在甲板的最前方,江驚月清晰的看見,在越過巨門時,對方手中緊握的船票亮了一瞬,投射出了一只金色的異獸虛影,狀如狐,背有角,無疑是乘黃。
江驚月頓悟,或許船票并非是這艘游輪所需的憑證,玩家實則是需要用它來穿越巨門。
端上餐桌前還得食物先自證,這邏輯夠扯淡的。
他試圖將這條答案也提交到系統中,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黑霧和異香迷住了雙眼。
隱約里,清冷而熟悉的聲音朝眾人喊著:“使用道具,快!”
江驚月摸索著啟用了手中那枚荷葉形狀的道具,意識也在這一刻陷入了黑暗之中。
***
很冷,很暗,不知過了多久,江驚月才再次于一片昏暗之中醒來。
他背靠著自己的背包,衣服濕噠噠的,躺在一個封閉類似于洞穴的地方,身邊的巖石倒還算是干燥。
不遠處有個小炭火盆“噼噼啪啪”的燒著,附近十分安靜,只有最為凸起的黑色石塊上,坐了個白衣美男。
美男見他醒來,很友善的笑了笑:“醒得倒是很快。”
“宿前輩,”江驚月掙扎著起身,“這是哪里?其他人呢?”
“直接喊宿傾就行,前輩聽上去顯得年紀很大,”宿傾將一條嶄新的干毛巾遞了過去,“我也才剛醒,不知道這是哪里,玩家們似乎被系統故意分散開了。”
江驚月接過毛巾來擦了擦濕漉漉的發尾,他那身炸蝦似的睡衣,在甲板的暴雨中再次淋濕,如今又被炭火烤得微干,沾染了洞穴中的污跡,變得硬邦邦的,很不舒服。
他下意識的看了眼手環上的地圖,卻發現表盤上顯示著地圖的區域,如今一片漆黑,正中是五個血紅的大字。
「迷宮倒懸海」
迷宮?那不顯示地圖倒也合,江驚月心想,但為什么叫倒懸海?難道迷宮位于深海底部,海水在他們的頭頂上?
“你想問題的樣子很可愛,”宿傾說,“難怪小游會念念不忘。”
江驚月一愣,試探著問道:“宿先生和游哥很熟?”
“升到我和寧羽這種等級的玩家,總會因為各種原因,和引靈使有些交情,”宿傾笑著客套了兩句后,話峰一轉,正色道,“比如他兩年前出事的那個副本,我和寧羽就在場。”
他主動提起這個,江驚月自然是趕忙追問:“那個副本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宿傾挑眉:“你干嘛不直接問他?”
“他不肯說。”江驚月委屈巴巴。
“我只能告訴你,那個副本中產生了前所未有,強大到主世界都無法承受的偏差,”宿傾輕嘆道,“或許不是他不肯告訴你,而是他也不清楚,那場事故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江驚月從地上站起來,邊衣服邊皺眉問道:“他當時是不是傷得特別重?”
“長劍穿心,靈識被偏差撕裂,”宿傾如實回答說,“我和寧羽當然都以為他會死在那里,甚至問過他有沒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江驚月是清楚游星野曾被長劍穿心而過,也見過對方心口處的那道疤痕的,聽到此處卻還是抿緊了唇,啞聲問:“他……怎么說?”
宿傾輕聲道:“他當時已經半昏迷了,卻一直喊著你的名字。”
江驚月的心跳滯了一瞬,屏著呼吸偏開頭去,不想讓外人看見自己泛紅的眼眶。
在那些他忘了游星野,恨著游星野的時光里,對方都在一如既往地愛著他。
哪怕重傷昏迷,哪怕靈識即將消散。
他自詡不是個感情用事的戀愛腦,卻在聽到知情者說完關于對方的往事后,無比迫切的想要立刻找到對方。
“走吧,”宿傾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陪你去找他。”
江驚月偷抹了一下眼尾,剛打算應聲,討厭的系統音便不知從哪個角落里傳來。
「歡迎十名玩家來到迷宮倒懸海,游戲即將開始,請做好準備。」
「游戲目標:玩家被自動分為兩兩一組,尋找迷宮真實的出口。」
「游戲規則:
1.玩家之間不可相互攻擊。
2.游戲期間所使用的道具數量不可超過三個。
3.被分開的玩家可以相互尋找,組與組之間(論上)非競爭關系。
4.排名第一的玩家組將更容易成為副本MVP。
5.游戲中的死亡,等同于任務失敗(即靈識死亡)。
6.請不要破壞迷宮的墻壁,尤其是穹頂,否則后果自負。」
「特別提醒:請確認你所找到的,或離開過自己視線的隊友,真的是玩家。」
操,怎么還有真假隊友這種環節啊,江驚月心想。
他和宿傾相互對視了一眼,并未在彼此眼中找到猜忌或懷疑。
大概是九級大佬覺得對方是真是假無所謂,而六級萌新覺得假貨不會有原主記憶里的那些,關于青龍使大人的往事。
以及假的宿傾應該不會有這么多騷話。
“你會不會戀愛腦發作,遇到一個假的小游,哭著喊著非得和他走,誰攔著都沒用?”
江驚月不確定的問:“我……看起來很像這種人嗎?”
“說不準,”宿傾邊往洞穴外走邊說,“有些人看起來特別智,但遇到喜歡的人智商就會瞬間清空。”
江驚月也沒直接否認,只回答說:“我能分出真假,我有個大寶貝。”
“哦?”
那片他一直懸在心口處,貼身佩戴的龍鱗。
***
迷宮的另一處,同樣的山洞,一摸一樣的炭火盆,連炭的大小和擺放方式都大差不差,仿佛是從同一個素材庫里復制粘貼到迷宮中的。
游星野耐著性子聽完系統提示后,便邁著大長腿,一言不發的便洞穴外走去。
“這么著急去找他?”身后跟上來的謝不棲問。
游星野頭也不會,語調很是不爽:“你不急?”
“急啊,但急也沒有用,”謝不棲聳肩,“我哪知道烏霜被主系統扔哪去了。”
“我知道驚月在哪,”游星野說,“我得盡快找到他。”
“這是怎么知道的?”
游星野抬了一下手腕,上面有一道極淺的疤痕,也許過不了半個月就會徹底消失不見:“送了他一個小禮物。”
謝不棲了然,并懊悔道:“早知道也給烏霜留點什么了,不過他估計不肯要,嘖。”
“你把人家的情侶戒指都擄走了,”游星野嗤笑道,“他還能接受你送的禮物?”
謝不棲不答,只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紅繩。
上面掛著一大一小兩枚戒指,刻有他和烏霜的姓名。
第八十七章我做不到
作為在城市中長大,且不愛旅游的游戲宅,江驚月從未進過這種黑暗潮濕的山洞。
倒是宿傾熟練的從背包中掏出了一只迷你手電筒,裝上電池按亮,極強的冷白光一路照到了山洞的盡頭。
江驚月張大了嘴,他以為的恐怖驚悚類游戲,活活被九級大佬玩成了野外求生。
“有手電還要炭火爐干嘛?”他小聲嘀咕。
“我醒的時候爐子就在那兒,”宿傾拿著強光手電上下打量了一番洞穴,“我就順便用它烤烤尾巴。”
他這話說得實在太過自然,江驚月愣了一下,才又問:“在封閉的迷宮里燒炭,主系統是想趁玩家還沒醒,就把我們都抬走嗎?”
宿傾也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在洞壁不同的位置輕敲了幾下,搖頭說:“應該不會,這個迷宮有完整的通風系統,并非是天然形成。”
他雖如是說著,但卻還是回身熄滅了炭火,才又走出洞穴,研究起了外面的岔路。
三條看上去一摸一樣的甬道,看不出任何區別,就連石壁上窟窿的位置、大小和數量都完全相同。
“素材庫里只有這一種甬道嗎?”宿傾忍不住吐了句槽,問道,“你擅長走迷宮嗎?”
“不擅長,”江驚月老老實實的回答說,“我有輕度幽閉恐懼癥,討厭迷宮。”
“那你現在感覺難受嗎?我學過心干預。”
“謝謝,不用,我感覺還好。”
江驚月輕搖了一下頭,一來迷宮算不上十分狹窄幽閉,他的確也只是稍有緊張,二來在副本中,他不會將自己交給除了游星野之外的任何人。
宿傾大約是猜到了對方并不完全相信自己,反倒是贊許的點了點頭。
二人又仔細對比了一下三個洞口,借著手電明亮的光線,眼神極好的江驚月還是成功發現了細微的不同。
“這里多出了一個窟窿。”
他說著走了過去,又認真看了看那個僅有拇指粗細的窟窿,伸手欲指給宿傾,小孔中卻猛得探出一截濕黏惡心的觸手,頂端長有鋒利尖刺,在江驚月尚未來得及縮手時,飛快的刺破了他伸出的食指指尖。
“嘶!臥槽!什么東西?!”
殷紅的血珠立刻滲了出來,滴落在窟窿下方的石壁上,慢慢暈開。
宿傾大步流星地趕了過來,帶有尖刺的觸手卻早已不見蹤影,石壁上的血跡不斷蔓延,最后竟形成了幾行顏色極淺的小字。
「已知三條路線中僅有一條為通路,關于左、中、右三條路線的線索,有兩條是假,一條是真。」
1.中和右皆為死路。
2.右為死路。
3.左路可通。」
“好神金的迷宮,”江驚月用力擠著指尖的鮮血,“這個副本,熱衷于腦筋急轉彎和小學生推邏輯題嗎?”
宿傾邊翻背包邊問:“感覺怎么樣?”
江驚月干巴巴的回答:“感覺很簡單。”
“我是問你傷口怎么樣?”宿傾哭笑不得,“副本里因偏差所生的怪物,有可能攜帶某些毒素。”
“哦,”江驚月甩了甩手上的血跡,“沒什么太大的感覺,有點麻,也許是我自己擠的,防水創可貼我包里有,你別找了。”
說罷他拉開了自己的背包,一個圓滾滾的蛋狀道具骨碌碌滾了出來。
江驚月:“?”
再往下翻,他背包里那些在這個副本里大概率用不上的物資和道具,全都不見了,換做了十多個保命、隱匿、免傷類道具,最離譜的是,背包的重量和原本相差無幾。
“游星野……”江驚月咬牙切齒。
宿傾好笑的將“蛋”撿起來還給他,一起遞過去的還有一包防水創可貼:“別氣了,他寶貝你還不好嗎?”
江驚月處好了傷口,低聲說:“可他把所有能保命的道具都給了我。”
“堂堂青龍使,你還擔心他會折在B級副本里不成?”宿傾有些詫異,“小游以前處的,哪怕不是考核副本,也都是A級甚至超A級的,以他靈識的堅韌程度,把一個B級副本里所有的偏差注進身體,都不一定會死。”
“我知道,他和我說過,”江驚月拉上背包,朝中間的洞口走去,“他只是輕易死不了,但受了傷也會疼。”
宿傾跟在他身后沉默了一會,突然笑道:“小游真有眼光,搞得我都有點嫉妒他了。”
慕強,但不一味地依附于強者,反而是盡自己全部的可能,想要與其并肩,這樣純粹的靈識,又何嘗不是一種堅韌。
江驚月隨口閑聊說:“寧先生對你也很好吧,你們倆的競技賽錄屏里,他一直在護著你。”
“你看過我的錄屏啊,”宿傾挑眉,“可惜你那場弱靈難度競技賽的錄屏出了故障,最后只公開了幾個很短的畫面,但寧羽單看完了這么幾個片段,就斷定你是最適合副本的人。”
江驚月被他夸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心虛道:“宿哥,你究竟是在撩我還是在吃醋?”
“都不是,”宿傾搖頭說,“單純替小游把把關。”
江驚月踩著崎嶇不平的巖石朝前走,心想這兩位九級大佬,應該是真的和游星野蠻熟的。
這條路彎彎繞繞,曲折蜿蜒,但江驚月在心中默默畫著地圖,確定它始終是朝某一個方向在前進。
甬道很寬,最窄處也約有三米,石壁兩側皆為密密麻麻的孔洞,最大的能輕易將頭探入其中,最小的則連小拇指都伸不進去。
但介于剛被里面伸出的觸手扎破了手指,江驚月對它們沒有任何大膽的想法,并努力遠離石壁,走在甬道的最中間。
強光手電真的很強,小小一只,將迷宮照得像是大白天。
為了不因為太安靜而感到恐懼或是尷尬,江驚月挑了個感興趣的話題問:“你們怎么都喜歡喊他小游?”
“因為他年紀小啊,我剛來九幽境地那會兒,主世界處在沒有青龍使的時期,謝不棲也還在學習階段,并未正式上任,”宿傾說,“他倆年紀相差的倒是不遠,但謝不棲喜歡喊小游,其他人也就跟著喊了,反正游星野本人從沒介意過。”
江驚月張了張嘴,沒敢問宿傾今年貴庚。
宿傾卻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干嘛那么驚訝?想問我為什么沒有老去?”
“嗯,”江驚月干脆坦白說,“雖然主世界相當于冥界,但玩家是以肉身進入九幽,按說也會隨著時間老去吧。”
“你應該聽說過成了引靈使,壽命會變得很長吧,”宿傾說,“那是因為靈識越堅韌,就越能抵住時間的侵蝕,因而等級越高,升級越快的玩家,就顯得越年輕。”
江驚月恍悟,感慨道:“我看論壇上說,寧羽先生十一個副本外加一場競技賽,就把自己升到了九級,那之后等級便從未掉下來過。”
“寧羽啊,他當時有幾個副本為了追求我,一分沒拿,你要是想,能比他更快。”
江驚月無奈搖頭道:“宿哥可真看得起我。”
“這么看好你,能不能改口喊傾哥哥?”宿傾笑瞇瞇。
江驚月秒拒:“游哥會生氣的。”
“不會,”宿傾一本正經的說,“你可以喊他‘星野哥哥~’。”
“……我做不到。”
***
迷宮深處,快步行于另一條甬道中的游星野,突然感到了一陣莫名惡寒,忍不住偏開臉打了個噴嚏。
他渾身的衣物像是在海水中浸過似的,碎發和狐貍尾巴也潮得厲害,遠不像謝不棲那樣僅是被雨水淋濕。
“你應該不會感冒吧,”謝不棲跟在他身后滔滔不絕,“我那逞能不用潛水道具的青龍使大人。”
“我又不怕水,干嘛要浪費一個道具,”游星野皺眉道,“不如留給驚月。”
怕水的謝不棲干笑了兩聲,朝著前方漆黑的路口抬了抬下巴:“岔路誒,喜歡哪一邊。”
相比起宿傾自帶強光手電,這兩位更絕,火把都沒有一個,卻能在幽深的甬道中自如穿行。
“這是能憑借喜好選擇的東西嗎?”游星野嗤笑一聲,很快便找到了石壁上多出的孔洞,他徑直伸手過去,在長有尖刺的觸手探出窟窿的那一瞬,迅速翻腕抓住了滿是吸盤的“魷魚須”。
觸手:“……”
遇到高手了。
那東西扭曲掙扎了片刻,除了蹭青龍使大人一手粘液外,沒能對其產生任何實質性傷害。
“什么東西,真惡心,”謝不棲銳評,“核廢水喝多了的章魚?”
“我拽出來看看,”游星野說,“確定是偏差的話,你就把它燒了。”
“游giegie,你可真會使喚人。”
游星野白了他一眼,手腕猛得發力,“咔”的一聲,生生將那東西從石壁里拽了出來。
那是一個難以形容,滿是瘤狀疙瘩和眼睛,通體流淌著墨色粘液的怪物。
比起探出石壁的纖細觸手,它的身體要龐大臃腫了許多,足有籃球大小,交疊纏繞的八條觸手上,掛滿了尖刺和鱗片。
它所藏身的石壁也因游星野的舉動,而裂開了一個大洞,涌出了一些腥氣極重的海水后,又被什么不知名的東西給堵了回去。
游星野將手中想要攻擊他的小怪物,狠狠摔在了巖石上,南明離火隨之燃起,空氣中立刻升騰起蛋白質被烤焦的味道。
“小別致雖然長得挺東西的,”謝不棲把玩著手心里的火苗,“味道應該不錯。”
第八十八章直覺
謝老板的一句“味道不錯”成功使得青龍使大人沉默了半晌,他不確定的看了看地上燒焦的怪物,很好心的問:“給你再抓幾只?”
“不了不了,”謝不棲很作死的往裂開的石壁里看了看,“你不是著急去找男朋友嗎?”
石壁里黑乎乎的,似乎有不知名生物在緩慢蠕動著,發出了黏膩的水漬聲。
“我在慢慢靠近那片龍鱗,但這里的死路太多了,”游星野緊抿著唇,“我懷疑死路里全是這種東西,墻里也都是。”
“但選擇正確的路,它們就不會攻擊玩家,”謝不棲若有所思,“正確的路上會有什么?”
游星野不答,從背包中取出一把多功能軍刀,用鋒利的刀刃劃破指尖,將鮮血滴在了解開的石壁下方。
“它想扎我,無非是想要我的血。”
血液迅速漫開,在石壁上游走一陣后,凝成了一行猩紅的文字和三個清晰的圖案。
「請在以下的八卦圖中,挑選出完全正確的先天八卦,它所對應的洞口,為正確通路。」
“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謝不棲隨口嘀咕道,“這能考得住誰?”
游星野收了刀,沒管劃開的傷口,朝右側甬道中走去:“考得住原生子世界中,不存在八卦文明的玩家。”
“有道,”謝不棲摸了摸下巴,“嘖,就算文明里有,玩家也不一定會去了解,比如烏霜應該就不懂這些。”
說到此處他也有些煩躁了起來,那位大少爺雖見多識廣,卻也不比引靈使學習得專業,八卦他興許認識,卻不一定分得清先天還是后天,就更別說演變出更多的卦象了。
迷宮將兩個懂得最全的引靈使分為一組,其他的八個人,除去宿傾,可能就都是菜雞互啄了。
烏霜會和誰一組,對方會不會欺負他?謝不棲忍不住的想著。
二人各自懷著擔憂,以極快的速度疾走過甬道,停在了下一個分叉口面前。
“這次你來。”游星野將手中的軍刀遞了過去。
“啊?為啥啊?”謝不棲茫然接過,“你不至于心疼那么點血吧。”
游星野一指特殊的孔洞:“少廢話,做個實驗。”
謝不棲倒也干脆,他應該是不想再烤一只“小別致”,也不情愿被怪物無緣無故扎一下,便劃破手指,將血珠精準的甩至孔洞下的石壁上。
溫熱的血飛濺在石壁上,仍舊是迅速暈開重組,所形成的文字顏色,卻遠不如之前鮮明清晰。
游星野靜靜的等了一會,待到血跡徹底定型,依舊是如同稀釋于水中的淡紅。
“發現問題了嗎?”他問。
“發現了啊,”謝不棲調侃說,“雖然顏色淡了點,但問題還是能夠看清楚的。”
的確,字跡雖淺,也足以辨認題目。
「請在以下對于乾卦初九的爻辭中,挑選出完全正確的一項,它所對應的洞口,為正確通路。」
“乾卦初九,潛龍勿用,”游星野頭疼的揉了揉眉心,“誰問你這個了?我是說發現血跡的區別了嗎?”
謝不棲這才正色道:“明明是差不多的血量,我的卻淺了很多,這代表什么?石壁想要的可能不是血液,而且我們血液中的某種東西?”
游星野頷額道:“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引靈香。”
“偏差想要引靈香?”謝不棲樂了,“有點幽默,像那個‘養的倉鼠生病了,我給它喂了點老鼠藥,希望它能好起來’的笑話。”
“萬一它們最初不是偏差呢,”游星野選了中間的那條路,“也許是我多心,這一題的答案‘潛龍勿用,陽在下也’,聽上去有點像是在警告我們,被埋在海底里的時候,不要輕舉妄動。”
謝不棲和他一左一右從甬道中穿行而過,十分囂張,全然不懼石壁中可能隱藏的怪物,還笑道:“想要知道它們喜不喜歡引靈香倒也簡單,抓一只活的用血喂喂看咯。”
“抓這些小的沒什么價值,”游星野大步流星地朝前疾走,“過幾個岔路口再說。”
謝不棲挑眉:“有什么講究嗎?”
“我有種直覺。”
***
“我有種直覺,”江驚月對著面前淡到幾乎難以分辨的文字思考道,“越往前走,岔路口的題目就會越難,藏在石壁里的怪物也會越強大。”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他沒有在貿然靠近特殊的孔洞,而是用血把觸手引誘出窟窿,并由宿傾將其獵殺。
宿傾摘了橡膠手套,嫌棄的看著地上那癱被斬做數截的怪物:“我的血它聞都懶得聞一下,怎么?o型血的適口性很差嗎?”
江驚月被逗笑了,猜測說:“可能是我的血里,含有少量其他玩家沒有的成分。”
宿傾頓悟:“引靈香?小游的?”
他說得太過直接,弄得江驚月有些不好意思了,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嗯,這些題目,從一開始簡單的推邏輯,逐漸變成了專業性很強的知識,所謂的倒懸海,并不像是通常意義上的迷宮,它更像是一種用做篩選的關卡。”
宿傾將怪物的尸體踢到一邊,仔細辨別這石壁上的字跡:“編程類的題目,不是我的強項,你會做嗎?”
“不會,”江驚月尷尬的撓了撓頭,“我修一切電子產生的方式都是重啟。”
“那行,咱倆去看看死路上有什么,以及這個迷宮究竟在篩選什么,”宿傾一臉無所謂的把玩著手里的彈簧刀,“隨便選一條你喜歡的路吧。”
江驚月猶豫了片刻,忽地有想到了一個新的問題:“從之前被主系統所認可的答案來看,玩家是即將獻祭給神明,用以祈求洪水退去的祭品,按說獻祭等同于死亡,而迷宮的盡頭也不可能是逃生出口,那我們為什么還要走這個迷宮?”
“你的想法從來都沒有局限性嗎?”宿傾贊許的挑起一邊眉毛,“通常萌新玩家都會隨著主系統發布的任務,按部就班的往前走。”
“謬贊了,”江驚月無奈的笑了笑,“宿哥應該早就猜出了其中的緣由。”
宿傾收起刀,從背包里拿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放大鏡:“我也只是憑借經驗,進行毫無根據的猜測罷了,想要證實,依舊需要道具。”
江驚月進副本前,剛在商城里看見過這東西,名為[尋找副本穿幫鏡頭]的五級道具,使用后短時間內擁有透視效果,能且只能透過單層物屏障,看到躲藏在墻壁、衣柜、床板下方的隔壁老王。
隨著宿傾按下確認使用,道具鏡片中立刻顯露出了石壁后方的景象。
不僅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孔洞中,就連黑色石壁的內部,腳下的巖石,和頭上的穹頂縫隙里,也都層層疊疊的擠滿了相似的怪物。
靠近甬道外側的幾只,似乎嗅到了引靈香的氣息,已然蘇醒,正蠕動著肥碩的身體,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外爬行。
而很多的則依舊沉睡于石壁深處,被深黑色粘液包裹著,令人作嘔的瘤狀疙瘩如同脈搏一般,有節律的緩緩起伏。
“噫,”江驚月嫌棄道,“塞得好滿,整面墻看上去,有點像放多了葡萄干的沙琪瑪。”
“你和沙琪瑪有仇?”宿傾不確定的問。
“沒有啊,”江驚月心很大的回答,“我很喜歡甜食。”
宿傾難得低嘆了一口氣,只覺能被游星野看上的果然也是個奇人。
江驚月又借著道具仔細觀察了一會四周,在其即將失效時,推測說:“這些‘克總’們會因嗅到引靈香而蘇醒,逼迫玩家盡快離開迷宮,以免被成堆的怪物分食,但問題是,尋常玩家身上,并不具備引靈香啊?”
“你說得對,所以我猜,這個副本的正確流程,并不是讓玩家自己走迷宮,”宿傾說,“或許有人更改了這個副本的系統邏輯,當隊伍中出現攜帶引靈香的玩家,則將所有玩家投入海底迷宮中。”
海底迷宮,漆黑陰冷,逐漸清醒的怪物,和愈來愈難的迷題。
有人更改了副本,想要篩選出夜視能力極佳,血液中引靈香氣息最重,又懂得非常多程序類知識的人,去做祭品。
簡單的說,他想篩選出隱藏在玩家隊伍中的引靈使。
或者干脆說,他想要引靈青龍使游星野。
畢竟只有誕生于主世界中的那些非人引靈使們,才最有可能對方這個迷宮的要求。
而這其中,引靈香氣息最重,無疑是游星野。
江驚月一愣,猛得想起了從餐廳里消失后便再未出現過的“刑天”。
“操,”他忍不住罵了句臟話,“早知道直接把那孫子扔海里了。”
“你先別急,”宿傾扔了失效的道具,安慰說,“那小子看上去又蠢又壞,不像是能做出這么周密計劃的人,估摸只是在干壞事的途中,不經意間誘發某人留下的,甚至也許已經廢棄的計劃。”
江驚月看著三個一摸一樣的洞口,和回答不上來的題目靜了片刻,大約是覺得宿傾說得在,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非要我隨便挑一個的話,就走右手邊這個吧,”他沉聲道,“我覺得這條路,離龍鱗的主人要近一點。”
去你媽的獻祭,他能趕在這些怪物爬出石壁、迷宮走到盡頭和篩選結束之前,找到游星野。
第八十九章黑色影子
如江驚月所猜測,越往后的題目便越難越專業。
從普通的編程,一路發展成了如何制造一臺屏蔽主系統的機器,再到如何破解該機器。
索性是答不上來,江驚月便干脆憑借直覺,每次都選擇最有可能見到游星野的方向。
可幾次隨機選擇下來,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全是通路?不可能吧?”江驚月再一次走到岔路口,心里反倒是有些發毛了,“我隨便選的,三分之一的概率,怎么也不該全對啊。”
宿傾顯得冷靜了很多,問道:“你身上是不是帶著運氣加成類的道具?”
江驚月這才記起還有這么個東西,趕忙從口袋中掏出了那三枚銅錢。
衣服經過了暴雨和污泥的侵蝕,銅錢卻仍舊完好如初,摸上去光滑溫熱,比他的體溫還要略高一些。
宿傾淡淡的掃了一眼,道:“闊綽啊。”
“啊?”江驚月茫然,“這個很貴嗎?”
“你不知道它的價格,哦對,這是九級道具,你暫時沒有權限查看,”宿傾調整了一下手中的強光手電,問道,“小游送你的?”
江驚月搖了搖頭,不打算提及有關于閑潭影的事情,只道:“一位前輩送的。”
“小游不吃醋?”宿傾八卦道,“他可是青龍使。”
江驚月在八卦上向來不遑多讓:“歷任青龍使都是醋精?就沒有一個例外嗎?”
宿傾點頭說:“有,蘭萬舟的上一任,僅在任五十八年便因意外而離世,沒來得及找對象。”
江驚月:“……”
行。
“你這是什么表情?”宿傾笑問,“非人引靈使的壽命極長,故而可能幾百歲了還是母胎solo,像小游這樣的算是早戀。”
江驚月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據游星野自己說,按照人類的方法計算,他今年應該二十四歲,于是二人五年前相識時對方才十九歲。
不說非人引靈使了,哪怕從人類的視角看,也挺年輕的。
江驚月掂了掂手心里那三枚據說很貴的銅錢,也懶得浪費時間往石壁上抹血,去激活天書一般的問題,徑直挑選了離自己最近的洞口有了進去。
“宿哥和寧先生是在游哥去子世界度假之前,就認識他的吧,”江驚月問,“他那會還是個少年?”
“絕美少年,風度翩翩,明眸如星,光而不耀的那種,”宿傾毫不吝嗇的說,“他去副本中處BUG時習慣披著斗篷,并非懼怕偏差,主要是不想讓玩家看見那張禍國殃民的臉。”
江驚月不禁想起在羅剎海市中初逢,自己夸游星野好看時,對方眼底閃過的錯愕。
那時的游哥心里應該很難過吧,他想,面對著久違的戀人,卻只能裝成是例行公事的陌生引靈使,就連那個不像樣的擁抱,都找足了借口。
宿傾大約是明白他此時的心情,跟在后面無言的走了一段,手電的白光照著在甬道凸起的巖石和黑色孔洞,投下大大小小的陰影,如同會附于脊背之上的幽靈。
石壁中逐漸蘇醒的怪物正緩緩爬行,黏膩的水漬聲自四面八方傳來,細碎卻也難以忽視。
“它們可能很快就要徹底蘇醒,并爬出墻壁了,”宿傾低聲說,“我們得盡快離開迷宮,你感覺小游離我們還有多遠?”
“應該不遠了,”江驚月回答說,“假設十位玩家被分為五組,兩兩走于不同的路線上,而迷宮的出口僅有一個的話,我們應該至少能在走出出口之前匯合。”
宿傾問:“那倘若迷宮的出口不止一個呢?”
江驚月靜了下來,他同樣在擔心著這個問題。
如果他們的推測有誤呢?如果錯誤的道路并非就是簡單的死路,他們會不會其實一直在同一片區域里兜圈子?
如果迷宮并非單個出口,如果每組玩家走的路線并不相通,他會不會壓根就沒法見到游星野?
甚至有可能這個迷宮極大,分為很多層面,五組玩家甚至都不處在同一個次元。
“那怎么辦?”他喃喃道。
“有個很蠢但沒什么損失的法子,”宿傾說,“既然你感覺離得不遠了,那就喊喊唄。”
江驚月沒想到是如此樸實無華的方法,但宿傾說得不錯,在滿是視線屏障的迷宮中,呼喊也不失為一種有用的方案。
哪怕游星野聽不到,有其他組的隊友聽見也是穩賺,就算誰都沒有聽見,也不會虧。
反正墻壁里的那群怪物醒都醒了,道上來說,吸引著它們的是引靈香的氣息,而非玩家所發出的聲音。
“那……喊點什么?”
“簡單,我來,”宿傾清了清嗓子,用他性感的聲線朝甬道外大聲喊道,“游星野!我要和你老婆偷情!”
江驚月的表情“咔”的一聲裂開了:“宿哥你……”
宿傾朝他笑了一下,繼而大喊:“他還喊我‘傾哥哥’,你聽到了嗎?”
江驚月很想說造謠是違法的,副本里也并非法外之地。
宿傾卻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仔細聽。
遠處透過不知多少面石壁,傳來了一聲悅耳的龍吟。
只不過帶著幾絲怒意,許是青龍使大人真的吃醋了。
江驚月精神一振,朝著聲源方向喊了聲:“游哥!”
龍吟很快便又傳了過來,這一聲柔和了許多,像是輕聲的安慰。
“嘖,”宿傾吐槽道,“雖然聽不懂,但感覺很肉麻。”
江驚月沒空介意他的調侃,只朝著龍吟的方向快步走去。
***
“閑潭影不是說,這個子世界里,不可以出現青龍嗎?”
密不透光的迷宮中,謝不棲把玩著手心里的一小束火苗,情緒肉眼可見的有些焦慮不安。
“看不出來嗎?這個迷宮在篩選青龍使,”游星野頓住了步子,皺眉道,“我得回頭去找他,你是繼續往前?還是和我調頭?”
謝不棲躊躇了片刻,道:“和你一起,既然這個迷宮并非獨立分隔開的,那烏霜應該不至于走在我們前面。”
二人左右分立于一扇緊閉著的巨門前,被南明離火照亮的地方,有一方小小的石硯,上方同樣開有拇指大小的異性孔洞,暗示玩家將血滴進石硯中來。
游星野輕點了一下頭,收起手中的軍刀,朝來時的方向走去:“這扇門長得不太像出口,主系統也沒有發布提示,或許它的后面,是迷宮的下一關,進去就出不來的那種,還是別急著進去比較好。”
“有點道,”謝不棲也收了手中的火焰,快步追上,“你家那位運氣不錯啊,和宿傾分到了一起,難不成閑潭影給的道具真的有意義?”
“驚月的運氣向來不錯,我在子世界里追他那會兒,替他算過一卦。”
往回走路上攔有一條極深的溝壑,約兩米來寬,若是沒有照明工具,也不具備極強夜視能的玩家,摸索著走到這里,極有可能被前方環繞在巨門邊點點冥光所吸引,一步踩空墜入深淵之中。
謝不棲輕松地跳到了對面,還拍了拍羽衣上沾染的灰塵:“運勢極佳但早亡的命相?”
游星野垂眸等著他,邊認真聽著遠方是否還有響動,邊喃喃道:“嗯,一生順風順水,只有二十三歲那年會遭遇大劫,我本想幫他……”
“救命啊!誰能幫幫我?!有人嗎?!”
凄厲的呼救聲忽地從黑暗中傳來,謝不棲嚇了一跳,趕忙聚起離火:“誰?誰在說話?”
“腳下,溝里,聽聲音像是那個叫……”游星野頓了一下,沒能想起名字,只得道,“那個饕餮。”
“哦,那個夾子,”謝不棲了然,“要撈上來嗎?”
游星野默默思考了幾秒江驚月會不會介意,才朝溝壑中望去,點頭說:“撈吧,掛住他的那塊巖石很牢固,一時半會掉不下去,他一直這么大喊大叫,會影響我分辨驚月的方向。”
溝壑的內部并不平整,同樣布滿了惡心可怖的黑色窟窿,其密集程度,像是那些怪物的大本營。
“他現在摸起來應該挺黏手的,摔得也挺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出本。”
謝不棲嫌棄邊嫌棄的說著,邊避開窟窿中伸出的觸手,踩著凸起的巖石跳到了不斷求救的芯芯身邊。
“別喊了,能自己起身嗎?你原本是跟誰一組?怎么會單獨出現在這里?”
芯芯掙扎著想要起身,卻很快又摔回到巖石上,他的身體上滿是黑色的粘液,背部代表著饕餮身份的雜亂毛發,也被黏成了一片,又難看又難堪。
謝不棲的到來,成功喚醒了沉睡于溝壑中的怪物,卻由于數量過于龐大,怪物們的觸手相互纏繞著,反倒難以伸出孔洞。
此處明顯不宜久留,謝不棲稍做猶豫,還是伸手抓住芯芯的衣領,將他拎了上去。
“我原本是和烏霜一組,”芯芯啞著嗓子回答說,“但你知道的,他對我非常不滿,我倆剛進迷宮就吵了一架,分道揚鑣了。”
謝不棲的臉色立刻黑了下來:“你的意思是,烏霜現在是一個人在迷宮里?”
芯芯伏在地上,也不知傷了哪里,似乎難以起身,只柔柔弱弱的應了一聲。
謝不棲還欲追問,身旁的游星野卻輕拉了他一把,示意他看被離火照亮的一小片區域里,從“芯芯”身上投下的影子。
陰影里蠕動的觸手和肥碩的身軀,明顯不是正常人的模樣。
第九十章變異章魚
“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的樣子。”
濕冷的甬道中,一個討厭的男夾子音如是說道。
白發的青年正朝孔洞下方的石壁上抹著血跡,他沒有引靈使或是九級大佬那般的身手,又不愿被怪物反復刺傷,便從背包里找出了一個能自如伸縮,有些像手機自拍桿的道具,遠遠的將自己的血抹上。
“隨便,”他邊分辨著石壁上浮現出的文字,邊冷淡的回答說,“這里惡心又黏人的東西足夠多了,也不在乎再多你一個。”
芯芯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生氣的跺腳腳。
這群玩家里,他最討厭的就是烏霜。
明明是個弱不禁風,需要男人保護的漂亮胚子,卻總端著一副光風霽月,不染風月俗塵的孤高架子,在芯芯眼里,這就叫做又當又立。
芯芯自知在副本里運氣向來不好,被迫披著一身饕餮的黑毛不說,還和最討厭的玩家分做了一組。
但他又沒法離開烏霜,獨自行動,那該死的石壁不知是什么構造,對他的血毫無興趣,哪怕強行抹上,也不會出現任何題目。
烏霜懶得再他,只拿著進副本前,謝不棲非得放在他背包中的小手電筒,努力分辨著墻壁上極淡的字跡。
猶豫先天不足的緣故,他的視力本就不算好,手電的光不夠亮,字跡也模糊,但題目卻是他非常擅長的類型:金融與人員管。
烏霜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
不同于江驚月努力打工直播賺來的那種有錢,烏霜生于經商世家,又因先天罹患白化病,從出生起便被家人捧在手心中,吃穿用度向來是極好的,也從未要求他努力學習,或是自食其力。
畢竟,以烏家的財力,他哪怕天天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只買奢侈品,可能也不及他父母和哥哥們賺得快。
但這種的生活太無聊了,他想要離開那棟大大的別墅,去山野間奔跑,去海灘上嬉戲,去親眼目睹那些,只能在視頻或照片里看到的東西。
可他的身體不允許。
他只能縮在照不到太陽的角落里,學著派不上用場的東西,借此安慰自己,這孤獨的人生還有些許意義。
興許是耳濡目染,也興許是天賦使然,那些世家少爺該學會的知識,他一樣都沒有落下。
藝術、音樂、品茶、金融、人員管……
烏霜第一次見到謝不棲時才剛剛十八歲,窗外下著濛濛細雨,他坐在別墅一樓的落地窗前,練著一首喜歡的鋼琴曲。
院外幽靜的小路上,一個開著跑車的騷氣帥哥路過,聽到琴聲突然停了車子,翻進院里來,輕輕敲了敲落地窗的玻璃。
像個變態,但烏霜喜歡。
像童話故事里,從高塔之下,借著公主的長發一點點爬上來的王子,說要帶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和謝不棲認識了五年,交往了三年。
家人從最開始的不贊成,到漸漸解。
他定制了對戒,甚至籌劃了驚喜,想要去國外同對方訂婚。
可謝不棲卻消失在了前夜,烏霜不知為何未被主系統洗去記憶,義無反顧的追來了九幽。
他想要一個說法,對方是只當他是玩物,還是真的情非得已。
他以為自己感到憤怒是因為被戲耍被拋棄,但幾個副本下來,他才發現是自己舍不得,放不下謝不棲。
看到有人勾搭謝不棲的時候,他還是會忍不住生氣。
小手電的光閃了幾下,也不知是進迷宮的過程中摔壞了,還是電池的電量有限,烏霜收斂起思緒,迅速選擇出正確的路線。
謝不棲會來找他嗎?他自己心里都沒有底。
芯芯快步跟進甬道之中,嘴上卻不依不饒的說著:“你的嘴這么毒,難怪他不喜歡你。”
烏霜懶得回頭看他,只冷笑道:“你是怎么升到五級兇靈的?靠在副本里釣男人?”
“愿者上鉤,各取所需,怎么了?”芯芯直氣壯。
“但不棲對你這種自己送上門來的不感興趣,游星野也同樣,”烏霜問,“怎么不考慮一下宿傾和江驚月?”
二人的行走的速度都不算快,又要時不時在岔路口停下解題,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剛走完第七條甬道。
體質向來不好的烏霜還能說什么,芯芯就先抱怨了起來。
“他倆一看就是下面那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怎么保護我,這路真難走,要是有哥哥能背著我就好了,本來那個大陽也不錯,可惜成了鮫人,都沒法直立行走。”
他的嗓門本就不小,語氣又矯揉造作,聲音在幽靜的迷宮中傳播得極遠,甚至造成了數重回響。
遠處有個元氣滿滿的聲音大罵:“死夾子!你他媽說誰不能直立行走?!”
烏霜一愣,朗聲道:“洛洛?”
那邊過了一會才回復說:“是我!我和大陽在水里!”
論嚷起來的嗓門,洛洛可從未輸過誰,這一嗓子,喊得是連方圓十里內的怪物都要抖三抖,重重疊疊連綿不絕的回聲,更是震得烏霜腦瓜子疼。
他剛想出言建議對方釋放放小音量,另一個更遙遠的方向便傳來了新的聲音。
“洛洛?烏霜?是你們嗎?”
“月哥?”洛洛的語氣更欣喜了,匯報似的嚷了一長串,“我和大陽哥分到了一組,聽聲音離你還蠻遠的,烏霜和那個死夾子離你應該近一些!你是跟大佬分到了一組嗎?可以等等我們嗎?”
烏霜剛揉了揉震疼得耳朵,另一個方向江驚月的回應就傳了過來:“我和宿哥分到了一組,游哥和謝老板在更前面!應該聽不到我們的對話,你等我先問問!”
相較于洛洛的喊嚷,江驚月的聲線顯得柔和了許多,但在迷宮中被回聲重復扭曲了多次后,聽上去還是有些詭異可怖。
烏霜輕嘆了一口氣,在慶幸謝不棲沒出什么事的同時,又忍不住有點埋怨對方沒來找自己。
但說到底,謝不棲憑什么非得依著自己護著自己呢,就因為自己是對方的前男友嗎?他默默的想著。
沒過一會,江驚月的聲音再次從遠方響起:“游哥說,迷宮里的怪物能完美復刻玩家的樣貌和聲音,但沒有原主的記憶,他讓你們每個人,說一件自己在進這個副本之前做過的事情,來證明自己!”
洛洛一秒搶答:“我在競技賽里用沾屎的拖把當過戰神!”
“行,他還挺驕傲。”江驚月啞著嗓子幽幽的吐槽。
宿傾遞了瓶礦泉水給他,好奇道:“他的弱靈總榜第二是這么來的?”
“不,”江驚月掩面,“這兩者中間基本沒什么關系。”
而烏霜那邊卻沉默了好一會,直到江驚月以為他沒有聽清,打算再復述一遍時,那淡漠微啞的聲音才傳了過來。
“告訴謝不棲,對戒內側那串數字,是我和他相識的日期。”
***
“真的假的,這么重要的日期也能忘?”
深不見底的溝壑邊緣,游星野邊調侃著兄弟,邊將手中用于攀巖的繩索,捆縛于面前那灘黑乎乎的東西身上。
謝不棲輕摸著懷中的戒指,努力狡辯說:“我只是在子世界度假的時候,偶遇了一個特別漂亮的白發美人,不是戀愛腦,誰會特地去記這種意外事件的日期?你能記起和那位江同學相識的日期嗎?”
游星野毫不猶豫的回答說:“五年前,他的原生子世界七夕那天。”
謝不棲的表情一頓:“抱歉兄弟,忘記你真是戀愛腦了。”
“別騷了,正事要緊,”游戀愛腦星野攏緊了手中的繩索,“這東西怎么辦,真給他喂點引靈香?”
迷宮中用以迷惑玩家的怪物,似乎使用了某種致幻手段,會突然出現在看似合的地方,尋求其他玩家的幫助。
假若玩家相信它就是某位走失的隊友,便會自動腦補出隊友的樣貌、聲音和性格,可一旦對其產生懷疑,所看到的,就將是一團越來越不像是人類的怪異生物。
謝不棲看著面前的這灘生物,只覺它酷似渾身長瘤生瘡的變異章魚。
“像是孔洞中那些怪物的放大版,”他評價說,“這種致幻手法,做B級副本的小怪都嫌丟人,它卻是個小BOSS,怎么?給主系統偷偷塞錢了?”
“也許它的目的不是為了殺死玩家呢,”游星野在自己的手掌上割了一刀,“這群怪物喜歡引靈香的味道,而迷宮又在篩選血液中引靈香成分對多的人,說不準是不是想要喂養出點什么東西來。”
溫熱的鮮血從劃破的傷口中涌出,精準的滴落在怪物大張著的口器中,它竟像是品嘗到瓊漿玉露一般,大口吞咽起來。
“嚯,有點意思,”謝不棲一挑眉,在自己手心中也割了一道,“來來來,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有福氣。”
可惜“孩子”沒那么喜歡他的鮮血,進食速度肉眼可見的變慢了。
“它的能力似乎在變強,”游星野饒有興趣的觀察著,“你將他想象成某個玩家試試,看看它能否迷惑住你。”
謝不棲很感興趣的腦補了一下,大約半分鐘后,低低的罵了聲“操”。
“嗯?”依舊在喂血的游星野疑惑道,“我的推斷有誤?”
“無誤,”謝不棲意味不明的揉了揉鼻子,“只不過幻視了點很刺激的東西。”
比如說換上了情趣兔子裝的烏霜。
好可愛,謝不棲心想,可惜現實中絕對不可能。
第九十一章謬誤
難得有迷宮允許玩家自由交流,江驚月一開始還覺得挺有趣,堅持跟洛洛和烏霜確認著彼此的方位。
可當他彎彎繞繞走了半個多小時,發現自己和烏霜隔著一堵厚厚的石壁,壓根無法通行時,他才終于領會到了這個迷宮讓人惡心的地方。
游戲規定上注明了不許破壞石壁,分配給每組玩家的路線,是完全隔離開的,玩家之間雖然能夠自由交流,卻沒有辦法見面,更不用說一同完成迷宮。
除非有人找到迷宮出口,再從分配給其他玩家玩家的路線盡頭折返,才有可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烏霜的嗓子徹底喊啞了,人也不太精神:“怎么辦?繼續各自往前走,在出口見面?”
江驚月略一躊躇,便聽遠處的洛洛喊道:“月哥,鑿墻啊!沒事的,我和陽哥鑿了一路了!”
“可墻里都是……”
身旁因懶得高喊,而一直沒出聲的宿傾突然問:“你們鑿得哪?”
“穹頂啊,陽哥帶的這個道具特好用,”洛洛回答,“鑿開穹頂后有海水灌下來,也沒見有什么懲罰,借著水流能找到通路,陽哥也能在水中自由通行。”
江驚月一愣,意識到普通玩家血液中是不含有引靈香的,不說是否擁有專業性知識,他們連題目都看不到,甚至也許會認為這就是普通的迷宮,每個岔路口都隨機有一條通路和兩條死路。
在這種情況下,洛洛和大陽選擇違反規定,用鑿壁引來海水的辦法,確認正確路線,反倒有種破釜沉舟的魄力。
只不過……
“海水倒灌進迷宮沒問題嗎?”他朝宿傾問。
“不清楚,”宿傾搖了搖頭,向著另一頭大喊,“小游,這破題我們答不上來,快調頭撈人!不然你老婆就是我的了!”
遠處立刻有聲音回應道:“站在原地別動,告訴我你們的那條路上的題目,是什么類型?”
“編程!已經問到怎么黑進主系統里了!”江驚月不滿道,“破題答不上來一點!”
烏霜的語氣則平靜了很多:“金融類的,我自己慢慢答也行。”
尖銳的夾子音立刻反駁道:“你那血流得都快干了,還自己來?一會兒死了別倒在我身上!謝哥哥,你答應過要保護人家的,快來啊!”
迷宮里的眾人難得沉默了小半分鐘,大約是被鋪天蓋地的茶味兒熏昏了頭。
還是江驚月第一個回過神來,吐槽說:“臥槽,這沁人心脾芳香四溢的綠茶,給爺整清醒了。”
宿傾則是大罵道:“謝不棲,你是不是男人?!你老婆被人欺負了!”
“是男人他才不敢出聲啊,”精疲力竭的洛洛依舊處在吃瓜前線,“畢竟勾搭其他的‘好妹妹’,是每個男人都會犯的錯。”
謝不棲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過了好一會才回答說:“烏霜,別亂動,堅持住,等我!”
他的聲線仍是一如既往地性感輕佻,語氣中卻滿是毫不動搖的堅定。
烏霜緊繃著脊背終是放松下來一些,手中時不時閃爍的小手電,卻在此時毫無預兆的徹底暗了下去,無論是重裝電池,還是用力拍打,都沒能再重新點亮。
他在黑暗之中輕嘆了一口氣,疲倦感也抑制不住的席卷了緊繃兩個多小時的神經。
但他還能堅持,他一定能挺到謝不棲找到自己。
***
平地上都要走上十分鐘的路程,在這崎嶇蜿蜒的山洞之中,游星野僅花了不到五分鐘,幾乎是用奔跑的方式,來到了江驚月身邊。
江驚月在等待的過程中微閉著眼,一點點在腦海里重繪了他和宿傾走過的路線。
單從通路上來說,這是條非常奇怪的迷宮路線,許多處似乎都只在同一片區域中周轉,若非要形容的話,有點像是一條盤旋蟄伏于海底的巨龍。
結合閑潭影在進副本前提到過,這個副本中不可以出現青龍,以及當時主系統突然發來的警告,總讓江驚月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為了盡快抵達,游星野時不時便會呼喚他,以便及時調整方向。
龍吟是迷宮里穿透力最強的聲音,清透悅耳,卻使得江驚月有些緊張。
這個迷宮當真是在篩選青龍使嗎?它是想要找出青龍使,還是單單想要找出游星野?
這個子世界中不能出現青龍,卻又有著許多與青龍使相關的文明,并不像是排斥或者仇恨。
那又會是因為什么呢?除了厭惡憎恨之外,還有什么文明不能輕易出現或提及?
江驚月的心中,忽地浮現出了一個十分離譜的答案。
神祇。
消失多年,甚至已被確實毀滅的神祇。
究竟會是誰呢?在這海底最深的溝壑之中,布下迷局?
身后又輕又穩的腳步聲打亂了他的思緒,也許是迷宮的環境著實討厭,也許是猜測與擔憂無法克制,明明才分別了兩個多小時,江驚月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想念。
龍吟消失了,換做那個清冷動聽的男聲:“驚月。”
江驚月趕忙迎了上去,在強光手電的映照下,游星野原本就不太健康的臉色顯得愈發蒼白。
他依舊保持著半人半乘黃的模樣,頭發和尾巴卻濕了個徹底,手心里好幾道刀傷,血跡甚至沒來得及干涸,顯得觸目驚心。
江驚月張了張嘴,想問兩小時不見,對方怎么搞成了這幅樣子,卻被游星野搶了先。
“本來應該第一時間趕來找你的,但手頭的事情實在放不下,久等了。”
“哪里久了,我又不出去是因為自己學藝不精,憑什么你來道歉,”江驚月失笑,“你這些傷,是為了處那個‘事情’?”
游星野輕搖了一下頭,回答說:“小傷,自己割的,為了做點實驗。”
江驚月看著對方手心里皮肉外翻的猙獰傷口,實在沒法裝瞎認可這是小傷,抿著唇從背包里翻出了繃帶。
“什么實驗?和石壁中那些喜歡引靈香的怪物有關?”江驚月認真包扎著傷口,稍加思索后,又問,“你把自己的血喂給它們了?”
游星野垂眸看著手心里潔白的繃帶,沒敢接話。
男朋友太聰明了怎么辦,急,在線等。
可惜附近沒有援軍,只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宿傾。
這位九級大佬大約是不甘于和手電一同默默發光,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那你喂的那只怪物呢,沒帶過來?它肚子里可有你的血肉。”
游星野無語地瞥了他一眼,卻是朝著江驚月回答:“做完實驗后就弄死了,有點難殺,所以廢了些時間。”
江驚月擔心他身上還有暗傷,追問道:“怎么個難殺法?”
事關副本線索,游星野也沒法真的冒著對方,只得解釋說:“它進食了含有引靈香的血液之后,軀體逐漸堅硬起來,柔軟的皮膚上長出了外骨骼,體型由肥碩變得細長,非要形容的話,像是從變異魷魚進化成了難看的蛟或者龍。”
江驚月皺眉:“因為它喝了青龍使的血?”
“應該不是,”游星野說,“它同樣喝了謝不棲的血,量還不少,也沒見長出羽毛和翅膀。”
宿傾蹲在角落里幽幽的說:“我不贊成這對CP。”
“沒人會贊成這對CP,”江驚月崩潰道,“按照游哥所說的來推測,迷宮里的怪物喜食引靈香,進食含有引靈香的血液后,會逐漸變成類似龍或蛟的模樣,這種變化似乎與血液來自于誰無關。”
“嗯,可惜我現在是玩家身份,”游星野,“若有引靈使能帶些純凈的引靈香進來,便能輕松實驗出怪物究竟是喜歡含有引靈香的血液,還是喜歡引靈香本身。”
“對啊,”江驚月仔細琢磨了一番,“設計迷宮的人,也許猜得到青龍使會來這個副本,畢竟閑前輩很久之前在這里留下過屏蔽裝置,但他肯定猜不到青龍使居然是以玩家身份進來的。”
游星野會成為玩家,完全是因為江驚月進入九幽世界,這種意外事件幾乎是無法推的,而這個迷宮也絕非幾個月就能完成的工程。
“所以做這個迷宮目的,是希望引來某一任在職的青龍使?”江驚月猶豫道,“是否每一任青龍使身上的引靈香,都比其他引靈使要多?”
游星野頷首:“是,無論是隨身攜帶,還是血液中的占比,青龍使身上的引靈香都是許多的,因為只有青龍使能承受這么多引靈香。”
能與偏差抗衡的東西,不一定就是無害的良藥,閑潭影為了維持每個世界的平衡,選擇的是以毒攻毒。
引靈香的冷冽異香來自輪回路上,無名白骨中開出的鮮艷花朵,是引迷途亡靈回家的氣息。
想到這里,江驚月反倒是松了一口氣:“或許做這個迷宮的人,主要目的不是找青龍,而是真的想要引靈香喂這些東西也說不定,游哥你還記得,羅剎海市那個副本嗎?”
怪物喜歡吸血,吸血后會變得強大,化作蛟龍。
所不同的是這里的怪物尚且十分弱小,幾乎沒有捕食能力,需要用幻覺來迷惑玩家。
像是有人故意養了一堆怪物在這里,任由它們繁殖或分裂。
“看來,我們的推出現了謬誤,”江驚月非常坦然的說,“是我關心則亂了,這個迷宮挑選的并非是青龍使,而是喂養怪物的‘食物’。”
第九十二章我陪你一起
「玩家江驚月首個發布核心線索,已完成任務進度60%。」
手環的提示音響起,江驚月也十分懵逼的“啊”了一聲。
原來一直不跳提示,并非由于他們在迷宮游戲中,而單純只是因為推方向出現了問題。
游星野和宿傾對此顯得好不驚訝,讓江驚月忍不住懷疑,這倆人一早便猜到了實情。
“沒有一早就知道,”游星野辯解說,“是做完實驗,殺掉怪物后才知道的,之后就立刻趕到了這邊。”
宿傾也若有所思道:“你的猜想也并非完全不對,萬一設計這個迷宮的人想既要又要呢?”
既要喂養怪物,又要找到青龍使,最好是能用青龍使的血喂養那群惡心的東西。
江驚月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游星野本人對此倒是表現得很無所謂,見他包扎好自己的傷口,便溫聲道:“走吧,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帶你去迷宮出口附近休息一會,等等其他玩家。”
不甘安靜當照明設備的宿傾跟在二人身后,幽幽的發難道:“小游還沒證明過自己的身份。”
江驚月一愣:“龍鱗足以證明啊。”
“萬一你倆都是假的呢?一對恩恩愛愛的‘小怪物’。”宿傾胡攪蠻纏。
游星野哭笑不得:“行,我證明,你男朋友叫寧羽,敢日‘五檔電風扇’,你倆蟬聯了五屆猛靈總榜第一,經驗值常年位居九幽總排名第一第二,你追我趕,不相上下。”
“這些東西是個玩家都知道,信息很容易套到手,”宿傾不依不饒,“說點沒人知道的。”
游星野很無奈:“你想知道什么?”
“兩年前你在副本里出事的細節,”宿傾說,“以及主系統后期對你的治療方案。”
他走在最后面,依舊舉著強光手電,步態平穩,語氣里特地帶了些八卦和好奇。
但江驚月卻立刻反應過來,對方的這段話,是替他追問的。
游星野的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垂眸看著腳下凹凸不平的石路,好一會都沒有說話,似乎不愿提起那段往事。
走在中間的江驚月有些于心不忍:“宿哥……別逼他,我可以給你提供別的證明。”
游星野卻擺了擺手,道:“不是不說,而是我有關于偏差逆涌的那段記憶,被主系統更改和抹去了很多,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哪一段才是真的。”
“這么變態,”宿傾不滿道,“還好我又先見之明,直接放棄了引靈使考核資格。”
“還有更變態的,”游星野說,“按說我的確應該死在那個副本里,但也許求生的意志太過堅定,哪怕靈識碎成了數片,還是被主系統從新拼湊了起來。”
宿傾問:“用來拼湊粘合你靈識的,是引靈香?”
“引靈香,縛靈鎖,外加七星鎮魂釘。”
所以他身上才總有掩不掉的冷香,以及舉手投足間鎖鏈的輕響。
雖說其他非人引靈使的血液中,也多多少少含有一些引靈香,但只有在受了傷,或某些特殊情況下才能被他人輕易嗅到,但游星野身體中的異香卻重到,連和他親密接觸的江驚月,也會沾染一二。
異香雖不濃郁,也不刺鼻,清清冷冷非常好聞,卻也透著些幽邃與詭秘,令知情者膽寒。
“會疼嗎?”江驚月輕聲問。
“沒什么感覺,”游星野干脆都說了,“出事后我不是不想去找你,實在是沒法做到,我在九幽的核心區域中躺了一年多,失去了所有的感官,也無法活動,像具尸體一樣。”
他在黑暗和寂靜中掙扎了一年多的時間,只因想要繼續活下去。
江驚月沒再問,只是快走了兩步,同游星野并肩,避開了傷口,輕輕握住了他冰涼的指尖。
游星野立刻回握了他,十指緊扣在一起,仿佛無聲的宣誓。
我陪你一起,哪怕與神祇為敵。
***
有了青龍使大人的幫助,最后一程路走得非常輕松,身后的宿大佬默默舉著手電,沒再打擾這兩人談戀愛。
游星野將二人帶到了帶到出口附近的溝壑邊,又掏出背包中的毛毯遞給了江驚月:“墊著坐一會吧,等等謝不棲它們。”
江驚月抓著軟乎乎的毛毯,質疑道:“你明明有毯子,卻這么濕漉漉的走了一路?”
“我一個妖物,又不怕冷,何必浪費一個道具。”
游星野如是說著,反而是將他裹了起來,又放下了背包讓他坐在上面。
江驚月被迫休息,仰臉問:“這是那個會吸引來貓貓的毛毯?”
“嗯,”游星野無所謂道,“反正這附近又不會有貓。”
江驚月四下觀察了一番,此地應是一處風口,身后九個不同方向的甬道皆匯聚于此,確是比其他地方要冷上許多。
宿傾也從背包中拽了條同款毛毯出來,低聲分析說:“九龍匯集之地,雖是人為建造而成,也應有一二祥瑞之氣,為何要挖這么深一道溝壑,將其斬斷?”
“也許是不希望這些怪物,靠近出口的那扇門,”游星野喝著瓶裝水,進本了七個多小時,他仍舊絲毫不顯倦意,“按來說,以它們的能力足以爬過溝壑,許是門邊有什么東西,無形中阻止了怪物。”
江驚月朝門口望去,只看到了縈繞于巨門四周的點點冥火,或青或藍,詭異中又透著一絲好看。
他想問會是什么東西,卻被身后甬道中傳出的聲音打斷了。
“有水嗎?食物、退燒藥、抗生素、毛毯、繃帶什么都行,出了副本十倍奉還。”
急促的腳步身自洞口傳來,一襲羽衣的謝不棲緊抱著懷中的白發青年,從黑暗中疾奔過來。
宿傾立刻將手電的光挪了過去,卻并未落在二人身上,僅是為謝不棲照亮了腳下的路。
游星野也趕了過去,江驚月拎著毛毯緊跟其后:“怎么了?烏霜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他見到我之后就直接昏過去了,”謝不棲喘著氣,難得有些語無倫次,“他身體本來就不好,走了這么久的迷宮,還得一直防備著那個死夾子……”
“別慌,冷靜一點,你替他許過心愿的,他現在的身體情況不比其他玩家差。”
游星野邊說著,邊輕撩起烏霜的袖口,光潔細嫩的手腕內側,被刀劃開了數道傷口,毫無規律章法的重疊在一起,外翻的皮肉已然泛白,不再出血。
“他這是放了多少血?”江驚月皺眉,趕忙將手中的毛毯遞了過去。
地上實在太涼了,謝不棲舍不得將懷中昏迷的青年放下,就這么抱著替他裹上了毛毯。
后方跟著跑出來的芯芯被這樣的架勢給嚇到,沒敢再作妖,小聲回答說:“挺多的,岔路口的那些石壁,不知道什么毛病,只有他的血能染出題目來,而且字非常淺,他看不清,只能一遍一遍的涂。”
宿傾也走了過來,隨口懟道:“看不清你不能給他念,他眼睛不好是天生的,你腦子不好是被門夾的嗎?”
芯芯撇了撇嘴沒說話,他自然是希望烏霜能失血過多死在路上的,又怎么可能會幫忙。
游星野協助謝不棲一同,檢查了一番烏霜的傷勢,搖頭道:“應該沒什么大礙,只是太過疲倦和緊張,又因氣血虧虛,造成了短暫昏迷,歇一會應該能醒。”
“當真?”
“你不信我,可以讓宿傾來看,”游星野朝旁邊讓了讓,“他比我專業。”
宿傾也沒推脫,握著烏霜另一只手腕把了會兒脈,點頭道:“問題不大,給他暖暖身子,自己能醒。”
說罷又從背包中翻出紗布和繃帶,替烏霜包扎起了傷口,其動作姿勢專業得如同中西結合的外科醫生。
“宿哥還懂醫術?”江驚月好奇道。
“想在副本里游刃有余,最好什么東西都學一點,”宿傾回答說,“不過醫術是我的個人愛好,就像有人喜歡談戀愛,有人喜歡到處撩,也有人喜歡做綠茶一樣。”
他一句話罵了在場所有清醒著的人,卻沒有一個敢出言反駁。
沒辦法,江驚月心道,誰讓人家是副本里高貴的治療。
被罵“喜歡談戀愛”的青龍使大人毫不介意,還拉著江驚月在去一旁墊著背包坐了下來:“都歇一會吧,等等其他的玩家。”
“現在是我們進入副本的第7小時53分,距離安全時間結束還有7個小時,答案完成度60%,偏差修正尚未開始,”江驚月念著手環上的內容,“等洛洛過來,烏霜醒了,我把答案一起同步給大家。”
宿傾的毛毯也給了謝不棲,他也是隨性,找了塊喜歡的巖石,墊著個塑料包裝便坐下了:“你在之前的副本里都這樣?”
江驚月茫然:“啊?”
“在副本才進行到一半時,就無償的把線索分享給別人,不怕他后期超越你,搶走MVP嗎?”
“那也是他自己的本事,”江驚月無所謂道,“而且都是組隊進來的朋友,我獲取隊長福利的同時,應協助他們通關副本,若是有人拿我給的線索去做不好的事情,甚至為了拿到MVP就要將隊友趕盡殺絕,我也能通過這件事將此人看清,不虧。”
宿傾大概是很少見到江驚月這樣清醒灑脫的玩家,愣了一會,才道:“你這個腦回路,和萌新時期的寧羽有點相似。”
“過獎了。”江驚月笑著搖了搖頭。
宿傾感受到游星野看過來的目光,無辜道:“放心,我對你的江同學沒興趣,我又不是朱雀使,看見個美人就忍不住撩。”
游星野和謝不棲異口同聲:“放屁!”
第九十三章章魚丸子湯
一如宿傾所說,烏霜裹著毛毯休息了片刻,待到體溫回暖,便悠悠轉醒過來。
謝不棲為了對方能舒服些,是單膝跪地,讓他倚靠于自己懷中的,一身華美的羽衣也因此被蹭得臟亂不堪,向來很在意形象的朱雀使卻絲毫沒有在意。
見烏霜睜眼,他趕忙道:“先別亂動,哪里不舒服?和我說。”
烏霜花了好幾秒才徹底清醒過來,很聽話的沒有動彈,只啞著嗓子用氣聲說了句:“想喝水。”
一旁的宿傾立刻擰開未開封的瓶裝水遞了過去,嘴上說著:“出了副本十倍還我。”
“還還還,還你一百瓶。”
謝不棲接過水,才發覺瓶身竟是微熱的,心中暗道宿傾這人確實夠兄弟,也活該能做九級大佬。
雖然嘴損脾氣差,還喜歡到處撩,可真有什么需要時,誰都比不上他的細心和溫柔。
烏霜就著謝不棲的手喝了小半瓶水,又被喂了幾口糖分爆表的面包,終于緩過來輕聲說:“放我下去吧,給大家添麻煩了。”
謝不棲抱著他沒動,哄道:“再吃一點,你在船上就沒怎么吃東西。”
江驚月也說:“我們本就是在等其他隊友,這里是風口,很冷,你就委屈委屈讓謝老板多抱一會吧。”
助攻們非常給力,烏霜不是不講道的性子,即便沒什么胃口,也還是順著眾人的意思又吃了兩口。
謝不棲扯了扯包裝袋,還欲再喂,卻被遠處傳來的水流和慘叫聲嚇了一跳。
“救命啊!游哥!謝老板!宿大佬!救救救救救!”
“是洛洛!”江驚月立刻起身想要去洞口查看,甬道中便又傳出了新的聲音。
“別別別!你們別過來!”洛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海水淹過來了!快找個高地!我有道具別管我!”
海水淹過來?江驚月一愣,被游星野攔腰抱起,向溝壑旁跑去。
“不想被淹死就跳過來,”游星野朝身后喊著,“快!”
謝不棲果斷將面包塞給烏霜,抱著他縱身越過溝壑,明明披著身鸚鵡配色的赤青羽衣,隨風揚起時卻劃出了兩道極長的火色流影,如同朱雀展開的雙翅。
芯芯看得愣住,宿傾則不緊不慢的站了起來,非常貼心的問道:“你想過去嗎?”
甬道中的水流聲湍急涌來,傻子才會想要繼續留在此地,但芯芯不敢懟他,只能可憐巴巴的點了點頭。
“那你能給我什么好處?”宿傾慢吞吞的問。
芯芯快要急死了,瞪著雙漂亮的小鹿眼問:“你要什么好處?”
“放棄心愿,滾出九幽怎么樣?”宿傾笑瞇瞇的說,“我不想在主世界里看到你這樣的人。”
“不可能!”芯芯咬牙切齒,“我還有道具,不需要你幫忙!”
“行,那拜拜。”宿傾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他靜坐時像是個有些瘦弱的文人,做什么都有條有,從容不迫。
動起來時卻絲毫不輸給妖物,僅是助跑了幾步,便飛騰起身子,在海水席卷而來之前,只身跳過了溝壑。
奔涌的浪潮里除了洛洛的尖叫聲外,還摻雜著大量被海水沖出穴居的怪物章魚,以及各式各樣的海產品。
濃烈的腥氣撲面而來,江驚月擔心的回望過去,就見洛洛渾身濕透,像只水鬼似的,被鮫人模樣的大陽奮力舉出水面,二人隨著海浪一同,即將被沖進深不見底的溝壑之中。
“臥槽!怎么會有條溝!”洛洛哀嚎,“啊啊啊啊啊要掉下去了!”
大陽也顯得非常驚訝,他大半個身子都沒在海水中,雙手又舉著洛洛,根本沒法拿背包中的道具,況且,一時間也實在想不出有什么道具能應對當下的情況。
游星立刻放下了抱在懷中的男朋友,疾奔下熟練的摘下了四枚鎮魂釘。
在耀目的光線中,化作一頭毛色白金的巨獸,踏著巖石沖向對岸,一口銜住了洛洛的衣領。
大陽才剛騰出手,一個硬邦邦的道具便從遠處彈射進了懷中,他來不及多想,直接啟用了道具。
「玩家江驚月將二級道具[傻了吧,爺會飛]贈與玩家大陽。」
「玩家大陽使用二級道具[傻了吧,爺會飛],獲得短暫滯空效果。」
宿傾也躍了出去,一把拉住滯空的大陽,在回身的過程中,踏了一下巨獸長角的背部,輕輕松松帶著大陽落到了巨門邊。
“合作愉快,小游,”宿傾笑道,“還有小游家這位特別機靈的男朋友。”
可惜這位特別機靈的男朋友,這會兒看上去有點傻兮兮的,他收起手中的皮筋,往前迎了幾步,問:“這是……瑞獸乘黃?這也太漂亮了。”
游星野見他喜歡,放下洛洛后并未立刻變回去,反而是低下頭來,用鼻尖蹭了蹭江驚月的側臉。
“喜歡這個?”
“嗯,有點震撼,”江驚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乘黃巨大的頭顱,手感極好,“但正事要緊,副本的安全時間不多了。”
“再稍微等一會,”游星野俯下身子,用長而蓬松的尾巴將其圈住,“這里也許會有些線索。”
于是江驚月又從善如流的擼了擼尾巴,靜靜的看著鋪天的浪潮洶涌入面前的溝壑,如同瀑布一般飛流直下,灌進了望不到底的深淵。
不計其數的怪物在海水中掙扎扭動,卻仍舊無濟于事,隨著奔涌的水流一同跌落,一部分撞在凸出的巖石上,被砸扁成肉泥,更多的則是消失在視線里,沒了蹤影。
洛洛過了好半天,才從方才的驚險刺激里回過神來,對眼前的場景嫌棄道:“噫,好惡心。”
“像是黑心作坊生產章魚丸的流水線,”江驚月評價道,“小朋友千萬不要亂買哦。”
喜歡吃章魚丸的“小朋友”洛洛怨念道:“月哥,你一定要把這些東西比作食物嗎?是游哥沒喂飽你嗎?”
這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調侃,但沉迷擼尾巴的江驚月,不小心碰到了乘黃胯下某處被柔軟長毛掩蓋住的巨物,瞬間想歪,紅著臉沒有懟回去。
還抱著烏霜的謝不棲不清楚這邊發生了什么,接話道:“是挺惡心的,而且設計這個迷宮的人有些自相矛盾。”
“的確,”宿傾說,“既然制造出這么多怪物,又設計了九龍匯聚之地,何苦挖這么一道溝壑,破壞風水不說,還下了這么一大碗海鮮丸子湯。”
“有沒有可能這條溝壑本身就存在,”洛洛問,“后人在此基礎上建造迷宮,并養了這群怪物?”
江驚月搖頭道:“假如你是小怪物飼養員,新買的養殖場里有一片風險區域,可能會葬送你的全部心血,你會怎么做?”
“把它填平,”洛洛恍然大悟,“實在填不上,也至少弄個東西擋一下,總之不能讓它們掉下去。”
“沒錯,整個迷宮不和諧的地方很多,有的莫名其妙,有的干脆自相矛盾,”江驚月皺眉,“像是……”
游星野用乘黃柔軟的下顎輕輕蹭了蹭他的發頂,說:“像是兩伙不同觀念的人做的。”
“對!”江驚月用拳頭抵了一下掌心,“還是游哥聰明!兩伙觀點立場不同的人,先后來到過這里,前者建造了迷宮,并養了這群怪物,而后者在前者離開后才來到此地,不贊成前者的做法,卻又無法將怪物殺死過江迷宮毀掉,只能挖出溝壑來阻攔。”
他說罷看了眼手環,沒亮,不知是推不正確,還是答案不夠多,于是又默默在心中思索了一番。
假設第一伙人,只想將怪物喂養成類似龍或蛟的東西,他們設計的迷題,的確只需針對血液中引靈香含量最多的人。
倘若第二伙人反對飼養怪物,他們為何不破壞掉石壁上的題目,使得迷宮無從篩選呢,是能力不夠?還是他們也想借這些題目,來尋找某類靈識?
比如青龍使。
如果這個子世界不能出現青龍,是因為青龍是他們的文明中,消失的神祇,那么是否會有兩伙觀點不同的信徒。
前者認為神祇早已隕落,試圖仿照祂的模樣,捏造出新的神,在此地制造出迷宮,用養蠱的方式,試圖選拔出一位新神。
后者認為神祇仍在,只是隱于世間,于是想借此迷宮,找到祂的蹤跡。
這條溝壑攔于迷宮出口的巨門面前,像是在保護迷宮后面的東西。
江驚月心下微動,從游星野的背包里拿了軍刀,朝巨門邊的石硯走去。
游星野跟在他身后,不滿道:“你打算放自己的血進石硯里?”
“做個實驗嘛,”江驚月好聲好氣的哄道,“我的身體非常健康,不會因為少了這么一點血就感到難受的。”
游星野盯著石硯看了很久,一雙金黃的獸瞳因為不爽而微瞇著,但心中也清楚江驚月的推測很有道,最終還是輕點了一下頭。
江驚月踮腳點吻了一下他的眉心,才劃開手掌,將溫熱的血滴入了石硯。
墨色的石硯亮起了一瞬,巨門鎖鏈輕響,但很快便黯淡下去,鋪在底部的薄薄一層鮮血,也被硯臺全數吸干。
“果然,”江驚月喃喃道,“這扇門可能只認青龍使的血。”
第九十四章青龍的新娘
冷香凌冽的血滴入石硯之中,很快便聚成了一方小小的血池。
墨色的硯臺如龍鱗般,反射著耀眼的光,捆縛著巨門的鎖鏈顫抖震蕩,隨著血線上升,硯身四周浮現出了精致青龍暗刻,首尾相連,圈住這一小方天地。
帶回鎮魂釘的游星野謹慎的退了一步,把江驚月完完整整擋在了身后:“這門應該要開了,我也不清楚里面會有什么,小心些。”
洛洛從后方探頭道:“解了這么久謎,又干掉了一打小怪,我們是不是該BOSS戰了?”
宿傾非常放松的問:“那你覺得BOSS會是什么?”
“更大的章魚?”洛洛沉思,“或者章魚變成的暗黑巨龍,肚子很大,背后長翅膀的那種,總之不可能是東方龍。”
“或者某種《山海經》里的大型兇獸?”烏霜經過半個多鐘頭的休息,已經恢復好了體力,“畢竟玩家里都有‘兇獸’呢。”
他所說的那位“兇獸”,最終還是掙扎著用道具越過了溝壑,只不過被海水徹底打濕的衣物,還掛了一身惡心的粘液,原本就不好看的背毛顯得更慘不忍睹了。
大概是終于看出了謝不棲的偏愛,芯芯撇著嘴瞪了烏霜好一會,還是沒敢將懟人的話說出口。
提到玩家,洛洛一拍大腿:“完蛋,有人見過那兩位小姐姐嗎?”
“沒有,”正在偷偷給游星野纏紗布的江驚月皺眉道,“但她倆的血液里不具有引靈香,迷宮現在又淹成了這個樣子,恐怕已經……”
“啊呀救救救救救救——”
慘叫聲再次從甬道中傳了出來,江驚月將到嘴邊的“兇多吉少”四個字咽回了肚子里,目送游星野、謝不棲和宿傾三個矯捷的身影躍過溝壑,淌著沒過小腿肚的海水,硬生生在飛流而下的瀑布邊,攔停了一塊巨大的龜殼。
龜殼上還盤坐著一名紅衣女子,正是幾人正討論著的始終玩家麥婭,她應當是嚇壞了,眼角還掛著淚痕,衣物倒是還算干凈,被宿傾毫不憐香惜玉的拽住衣領給帶了回來。
相比起來,黛西的待遇就好了不少,被游、謝二人抓著龜殼的邊緣,帶到了正在緩緩開啟的巨門邊。
“嘔——”黛西雙腳剛落地,便扶著石壁嘔出了大量海水,卻仍不忘了感激道,“救命之恩,咳咳無以為報。”
“別,舉手之勞,”宿傾趕忙制止,“你千萬不要以身相許。”
黛西忍住了想翻白眼的沖動,吐空了胃中的海水,才啞著嗓子說:“倘若能活著出本,必奉上道具表達感激。”
江驚月松了口氣,好奇道:“你們是怎么過來的?”
“我倆找不出正確路線,好幾次誤入死路差點被怪物分食,好在道具多,”黛西說,“但迷宮規定里提過,道具每人只能使用三個,麥婭姐就提議說不如把穹頂鑿開,看看會不會有海水灌進來,水流的方向會指引通路,反正旋龜是會游泳的。”
“和咱們一樣的思路誒,”洛洛拍了拍大陽,“我就說嘛,你鑿出來的那個小洞,怎么會有這么洶涌的海水。”
黛西一聽也崩潰了:“旋龜的確會游泳,但沒人告訴我它是旋轉著游的啊!”
她話音未落,隨著巨門徹底打開,迷宮中又響起了新的系統提示。
「山海時間下午16點04分,恭喜玩家通關迷宮倒懸海,請依次穿過巨門,進入關卡青龍陵寢。」
“進哪兒?”江驚月的語調都提高了好幾度,“誰的陵寢?”
“別急,”游星野安慰說,“青龍使那么多任,某一任給自己建了個陵寢也很正常。”
江驚月一愣,忽地想起了閑潭影提到過的,關于曾有青龍使想要戀人為其殉葬的事情。
系統仍在喋喋不休的發著提示:
「游戲名稱:青龍的殉葬新娘。」
「游戲背景:七百年,一位圣者來到山海世界,在此播下了生命的種子,十名異獸受其恩澤,天地間便孕育出了新的靈獸。
他們有類似人類的頭顱和軀干,同時也擁有異獸身上最獨特的象征。
他們手指靈活,頭腦聰慧,迅速領悟了圣人所傳授的知識,山海世界的文明因此發展尋求。
百年后,圣者的蹤跡于世界中消失,有傳聞祂已隕落,但瘋狂的信徒無法接受,開始將祭品送入傳說中,建在深海溝壑里的青龍陵寢,試圖以這種方式,將其喚醒。」
「游戲目標:找到陵寢中所隱藏的秘密,并以祭品的身份成功逃脫。」
「游戲規則:
1.陵寢的中心區域不可遭到破壞。
2.陵寢中不得做出進食、嬉戲、大聲喧嘩等行為,否則視為褻瀆圣者。
3.新娘(主祭品)不可反抗青龍的一切命令。
4.游戲期間所使用的道具數量不可超過三個。
5.游戲中的死亡,等同于任務失敗(即靈識死亡)。」
「特別提醒:確保離開過視線的隊友,真的是玩家。」
聽完了全部提示,游星野的臉色成了眾人里最差的那個。
“系統說,誰的新娘?”
“哇,好久沒見小游這么生氣了。”宿傾小聲逼逼。
“啊?”洛洛更小聲的八卦道,“那上次是什么時候?”
“他在度假期被強行拉回九幽處BUG的那次,”宿傾說,“感覺也沒有江同學作為‘主菜’,成為別人的‘新娘’生氣。”
洛洛嘀咕:“那肯定啊,換我我也要吃醋氣死。”
江驚月就站在他倆和游星野中間,將這段八卦聽得一清二楚,倒也不緊張,還輕輕拉了拉男朋友的袖子。
“游哥,你試著下一道命令,就說‘廢除江驚月的新娘身份’。”
游星野很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立刻領悟了對方的意思,照著原話說了一遍。
系統不知裝在哪兒的喇叭“滋滋啦啦”卡了好幾秒,才憋出句:
「該指令與副本核心指令沖突,無法成立。」
“與副本核心沖突,居然都只是無法成立,而非駁回,”謝不棲驚訝的說,“小游的權限有點高啊。”
“我懂了,”宿傾說,“游戲規則中‘不可反抗青龍的一切命令’,泛指所有的青龍,而非埋在陵寢中的這位。”
他的聲音有些略大,系統立刻發來了譴責。
「請玩家宿傾不要在陵寢中大聲喧嘩。」
“喲呵,”宿沒有權限的普通九級玩家青非常不滿,更大聲的懟道,“我還沒進門呢,怎么就在陵寢中喧嘩了?”
說罷,他一步跨過巨門,手中握著個被玩家們戲稱為[復活甲]的免死道具,囂張的將第二條游戲規則違反了個遍。
“我要在陵寢里吃燒烤魷魚!嘻嘻!”
巨門在他經過時微亮了一瞬,有點像是檢測到旅客的閘機口,正向系統錄入著信息。
他剛打算說“似乎也沒什么了不起的”,一道亮藍色的電光,便從陵寢的穹頂上徑直劈下,將他手中的道具生生擊成了兩截。
宿傾下意識的仰臉看向穹頂,驚訝的張了張嘴,終于放小了音量:“挺牛逼的,無論是懲罰還是這個陵寢。”
游星野和江驚月跟在他身后進來,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道,一時間誰也沒有接話。
與迷宮中的黑暗潮濕全然不同,陵寢中滿布著形態各異的長明燈,映照于金玉鋪砌的墻壁上,明亮得猶如白晝一般。
宿傾干脆關了強光手電,踏著九龍浮雕的地磚朝陵寢內走去,殿內極大,華麗非凡,四壁刻滿了《山海經》上的百種異獸,香爐中還焚著冷香,聞起來與引靈香相似。
“這里怎么會有光亮和香,”跟在后面進來的洛洛不解道,“難不成這些東西能保持七百年?”
“只有主系統能將核心區域中的物品,保持幾千年都不變樣,”謝不棲好心解釋說,“這是由于主系統具有「神格」,神才能使某種物品恒久不朽,這絕非是青龍使可以擁有的權利。”
江驚月皺眉:“難不成葬在此處的那位,成了這個子世界里的神,也擁有了神格?”
“不太可能,”游星野搖頭說,“神需要受人信仰和祭拜才能擁有神權,這個子世界早已成了末世,除了副本任務會往海底送玩家做祭品,哪里還有活物?不讓破壞中心區域,怕不是其中藏著什么裝置,在裝神弄鬼。”
江驚月自然還記得此行的目的,便是來尋找閑潭影所說的裝置,故而點頭道:“那我們現在去中心區域嗎?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在不破壞這些建筑的情況下,接觸到裝置?”
洛洛茫然的四下望了望:“可哪里才是中心區域啊,還要往前走?這里連個接引npc都沒有嗎?說好的玩家是祭品呢?哪有讓祭品自己尋路的道?”
倒也不怪他迷茫,殿內不單是大,且各類繁復綺麗的屏風、帷幔、雕塑、壁燈等裝飾物數不勝數,皆兩兩一對,以正中的九龍浮雕為軸心鏡像對齊著鋪開。
江驚月好笑道:“你指望什么東西來接你,能獨立行走的變異章魚?”
他邊說著邊路過了一個形狀獨特的架子,被里面毛絨絨黑乎乎的東西,蹭了一下腿。
溫熱的觸感使得江驚月嚇了一跳,撤開步子的過程中,那東西揚起臉來,朝他“喵”了一聲。
“操,這他媽是……一只貓?”
第九十五章摸一下喵一聲
一只貓。
毛皮光滑油亮,體態柔軟輕盈,烏黑的大臉盤上看不清鼻子和嘴巴,只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倒映著江驚月的身影。
“貓?”洛洛不解。
“喏,”江驚月小心翼翼的朝一旁讓了讓,不太確定的說,“好像是活的。”
那貓見他讓開距離,也立刻走出神似貓爬架的奇怪擺件,柔軟溫熱的軀體緊貼著江驚月的小腿,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像是認準了這個主人一般。
這下所有的玩家都看清了突然出現的黑貓,體型圓潤不顯臃腫,烏色中不摻一根雜毛,圓臉圓眼,尖耳笑唇,性格平和溫順,叫聲甜美可人。
若是讓本就很喜歡貓貓狗狗的江驚月來評論,這簡直就是只選美級的夢中情貓。
“嚯,還真是活的,”宿傾很感興趣的蹲下身子,“嘖嘖嘖。”
黑貓看了他一眼,又仰臉看了看江驚月,站在原地沒動。
“這是賴上我了?”江驚月又試著退了一步,黑貓很快便跟了過去,還用小爪子踩住了他的鞋尖。
“似乎是這樣,”烏霜看起來并不喜歡小動物,遠遠的問,“但這里為什么會有貓?總不可能是因為我們使用過道具毛毯吧?”
謝不棲調侃道:“道具若是能憑空變出貓來,主世界里的貓咖早就倒閉了。”
“可主世界貓咖里的都是電子仿生貓,”大陽很有經驗的說,“雖然無論觸感、聲音、喜好甚至性格都與真實的貓咪無異,但依舊能在某些瞬間里,捕捉到它們不似活物的細節。”
游星野在江驚月身邊蹲下,嘗試著伸手摸了摸貓咪順滑的背毛,成功獲得了一聲黏黏膩膩的“喵”。
“果然,真貓不可能帶入陵寢里。”
“啊?”江驚月詫異,“這貓是假的?”
他沒有多余的積分,無法在主世界貓咖里,體驗一把擼仿生貓的快樂,故而也無法想象,一個內核是電子元件的機械產物,究竟能做得有多像活物。
“它沒有靈識,也沒有自主思維,是個單純由程序和機械組成的仿生體,”游星野說著,干脆將貓抱起來仔細檢查了一番,“但奇怪的是,它比主世界里那些迭代過無數次的仿生貓,要更加完美,更像活物。”
那黑貓被他抱著一頓揉搓,也不反抗,只是“喵喵喵”的叫著,其黏人和溫順程度,直逼貓咖頭牌。
“這是怎么發現的?”洛洛盯著與普通貓咪毫無差異的仿生貓,百思不得其解,“難不成引靈使有感知靈識的能力?”
游星野剛打算點頭,緩慢挪動的大陽突然問了句:“什么引靈使?哪有引靈使?”
洛洛這才意識到在大陽、芯芯等陌生玩家眼中,游星野和謝不棲二人不過是隱藏等級的神秘玩家,于是趕忙岔開話題道:“什么樣的人會把仿生貓帶進陵寢,究極貓奴嗎?”
貓奴江驚月默默觀察了會兒仿生貓的舉動,猶豫著說:“不像是陵寢中的陪葬品,反倒像是這個關卡的指引,我感覺它想要帶我們去某個地方。”
游星野聞言將貓放回了地上,那貓似乎只認江驚月,湊過去蹭了蹭他的腿,便朝陵寢更深處跑去。
“誒,等等。”江驚月抬步去追,黑貓跑得極快,卻會時不時停下來,確認他是否跟上。
“慢點跑,”游星野拉了他一把,“別離開我身邊。”
江驚月乖乖放慢了步子,問:“游哥是覺得,它會帶我們去中心區域,將我這個‘主菜’獻祭給陵寢中的圣者嗎?”
游星野很不喜歡這種說法,沉著臉回答道:“狗屁圣者,這么大的陵寢,想來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也不知為何沉入了深海溝壑中,說不定這個子世界的毀滅,便是由他造成。”
“那游哥覺得這個‘他’究竟會是誰?”江驚月悄聲問,“和閑前輩同期的青龍使逐碧落,那個希望戀人給自己殉葬的渣男?”
確實仿生貓會一直停在不遠處等待玩家后,游星野干脆放慢了腳步,等其他人的同時,又仔細觀察了一番陵寢中的裝飾。
“你看這些屏風和壁畫上的內容,雖然隱晦抽象,但依舊看得出是一條巨大的青龍,在與十數種不同的異獸相合。”
江驚月順著他所指的方向一一看去,不禁小小聲“臥槽”了一句,只見壁畫屏風上,綺麗華美的筆觸繪著巨龍與異獸纏綿的景象,越往陵寢深處走,畫面便越多,色彩便越濃重鮮艷,直白露骨。
甚至有些畫面中出現了兩個以上的異獸,一同服侍著巨龍。
江驚月沒看多久,便忍不住挪開了目光,嘀咕道:“玩得也太花了,青龍使的體力和精力都這么好?”
他倆身后耳朵很好的謝不棲聽了個大概,笑道:“聽說過‘龍本性淫’嗎?《山海經》中本就有不少異獸是龍的后裔,青龍使雖只是妖物,而非真正的龍族,但若縱起欲來,一般人也是承受不住的,多找幾個就顯得較為合了。”
烏霜冷笑說:“也沒見朱雀使找得少。”
謝不棲莫名其妙被懟,不僅不生氣,還好言好語的解釋道:“冤枉啊,我這三十來年可只談過一次戀愛。”
其他的玩家被落在了更后方,四人停步略做等待,順便觀察起了行路的貓咪。
“游哥你覺不覺得,它長得和小咪很像,”江驚月問,“就是我手機里那只話癆貓。”
游星野在腦中回憶了一番小咪那圓潤的身材,悄聲回答:“黑貓長得不都差不多。”
“不一樣的,”江驚月很認真的說,“除了毛色和體型外,貓和貓之間,還有毛的長短曲直,爪爪的大小,耳朵的形狀,尾巴的粗細,瞳孔的顏色,以及是否發腮,是否絕育,牙齒是否不整齊或損傷缺少等區別。”
游星野沉默了幾秒,感慨說:“原來你以前隨口說的喜歡貓,并不單單只是略有些喜歡啊。”
江驚月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喜歡歸喜歡,但念大學時沒條件,后來當了主播又沒時間,來了主世界后沒有錢,所以看了一堆攻略,卻從來沒養過,都是紙上談兵罷了。”
這個話題相當日常,故而二人也沒有特地將聲音壓得太低,被趕過來的洛洛聽了去,說道:“月哥可喜歡小動物了,我記得有次線下活動,有粉絲牽了條薩摩耶去,他整場活動目光都黏在人家的狗身上。”
“薩摩耶啊,”游星野不知道吃的哪門子醋,一本正經的說,“我也能變成薩摩耶,自帶住所還能給你送錢,只需要花你一點點時間。”
“我去,”洛洛驚了個呆,“您這身份,為愛做狗?”
“做貓也行,”游星野面不改色,“倉鼠、豚鼠、松鼠、龍貓、兔子、爬寵,喜歡什么都可以。”
“游哥你……”
江驚月欲言又止,心道前幾任青龍使,不是負心渣男便是多情種馬,怎么到他這里,變成了毫無原則的純愛癡纏戀愛腦。
游星野有意逗他,委屈道:“不喜歡我變的?”
“不是,”江驚月努力解釋說,“你還是……半人半龍的模樣最帥。”
他如是說著,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對方剛出賽場,因偏差波動,而被迫保持著半人半龍的那幾日時光,兀自紅了臉。
游星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低笑了兩聲,道:“逗你的,走吧,人都來齊了,跟著貓去看看中心區域里究竟有什么。”
***
九口木質的棺槨,呈階梯狀,整整齊齊環繞著最中心的高臺。
而高臺之上的第十口棺槨極大,也不知是什么質地,金光耀眼,周身刻滿了龍鱗浮雕。
此處類似于引靈香的氣息更濃,四周被屏風與帷幔遮擋,若沒有仿生貓的指引,的確需要費一番功夫才能找到。
那胖貓輕輕巧巧一躍,便落到高臺邊,并著前腿優雅蹲下,朝江驚月又“喵”了一聲。
跟來的江驚月疑惑道:“它是讓我上去?”
“不許去,”游星野難得霸道,沉聲說,“那是個合葬棺。”
宿傾若有所思道:“合葬?哦,十個祭品,主菜進合葬棺,其他九個都是陪襯,看來歷任青龍使的審美都很統一?”
游星野的臉色更差了,又聯想到還在游輪上時,船員npc喊江驚月“夫人”,恐怕也是因為他是要作為“新娘”,進獻給“圣者”的主祭品。
江驚月站在原地沒動,推測道:“不是說非人引靈使死后,靈識會直接消亡,無法再轉世嗎?這位前不知道多少任青龍使,都已經亡故幾百年了,給不存在的‘神’進獻祭品,真的有意義嗎?”
“不知道,但逐碧落的尸身絕不可能在這個子世界里,”謝不棲試圖安慰兄弟,“我聽閑潭影提起過,殉葬的事情當然鬧得極大,逐碧落是被十多名引靈使一同帶回九幽中,由主系統處決而死,那之后,九幽境地三百年沒再誕生過青龍使。”
“那這個合葬棺里會放著放什么?”洛洛撓頭。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宿傾說,“都閃開,這個逼我來裝,誰叫我保命道具多呢。”
第九十六章造謠不需要成本
隨著棺槨沉重的蓋子被掀開,宿傾向來玩世不恭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
“真惡心,”他嫌棄道,“比知三當三的濺貨,做什么都怕giegie生氣的綠茶,說紫色很有韻味的妹妹,以及死都不肯滾出九幽的男夾子還惡心。”
這話一出,正在喝水的洛洛噴了一地,江驚月讓開的同時努力抿緊了唇角,連游星野的臉色也稍有些緩和。
謝不棲好奇的朝高臺上有了幾階,成功看清棺內的情況后,也同樣露出反胃的表情,并攔住了打算跟上來的烏霜。
“別看,看完之后可能很久都不想吃魚了。”
“吃魚?”洛洛困惑,“什么魚?誰會往棺槨里放魚?”
謝不棲受不了的擺了擺手,攬著烏霜下了臺階,去查看另外九副棺槨,游星野則陪江驚月一同上了高臺。
那雙人棺目測是由黃金鑄成,通體璀璨耀眼,外壁上鑲嵌有大片白玉,同樣也雕著騰駕于云霧之中的龍,張牙舞爪,好不氣派。
而內里卻是一攤黏黏糊糊,不知質地的黑水,上方浮滿了黯淡呈青黑色的鱗片,足有碗口大小,密密麻麻鋪平了整個棺槨。
內棺壁上沾著血跡、膿液、不明肉體組織,或紅或綠的摻雜外一起,最終化作了令人作嘔的黑水,緊裹著鱗片,在開棺造成的晃動之中,微微起伏蕩漾。
“的確惡心,”江驚月說,“有點《下水道的美人魚》那味兒了,這啥啊,被王水泡過并放置七百年的海產品嗎?我感覺曬化了的瀝青都沒有它黏。”
宿傾忍著反胃道:“能存放在逼格這么高的地方,就算不是逐碧落的尸身,也還是同他關系密切的東西,小游,這是龍鱗嗎?”
“是,”游星野剛緩和的臉色又黑了下去,一雙好看的眉緊擰著,“但我無法確定它是否屬于逐碧落。”
洛洛聽了江驚月的描述,根本不敢往上看,只好奇道:“不屬于逐碧落還能屬于誰?”
“比如他的子嗣?”江驚月猜測道,“雖說龍生九子不成龍,但我估計逐碧落不止有九個情人,這一攤‘子嗣’,現在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東西了。”
“你的意思是,‘土皇帝’逐碧落被主系統抓回了九幽,卻在這個子世界里留了個‘太子’?”宿傾一挑眉,“很有意思的猜想。”
江驚月調侃道:“反正造謠不需要成本,猜錯沒有懲罰,我就隨口胡謅一下。”
宿傾點頭道:“反正傳謠不需要核實,猜對還有獎勵,我就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推了,假設棺槨里這一灘‘龍’并非逐碧落本人,而是他的子嗣,那‘太子爺’為何會出現在他爹的陵寢中?以及那些不斷獻上祭品的信徒,知道陵寢里的東西貨不對板嗎?”
江驚月被他問住了,輕輕拉了拉游星野的袖口,小聲問:“游哥,你怎么看?”
游星野靜了片刻,回答道:“反正信謠不需要腦子,若讓我按照這個思路來推,則是,逐碧落想要成圣成神,于是將九幽世界的知識與科技,教授給這個子世界的民眾,受到膜拜的同時,又從中謀得許多好處,比如大量的財富和數不勝數的情人。”
“的確在某些文明中,‘神’是這樣的存在。”江驚月表示贊同。
“也許從某種角度來說,他的確成為了這個世界的神,民眾為其澆鑄神像,情人甘愿陪他殉葬,他甚至留下子嗣,想要世世代代控制著山海子世界,”游星野說,“只可惜,主系統發現了他的計劃,并將他帶回來九幽世界,只剩下了這些雕塑、神像和棺槨,以及不斷追尋神跡的信徒。”
“那他的子嗣為何沒有被一并帶走?”江驚月問,“以及,信徒們知道祭品究竟是送給誰的嗎?”
“不清楚,想知道的話,我們可能得先作為祭品躺進去,”宿傾指了指棺槨的內壁,“那個地方,似乎有個機關。”
游星野的目光也停留在那個不甚顯眼的機關上,沉默了許久,才不情不愿的說:“這種機關需要條件激活,激活之后才能嘗試破解。”
既然游戲目標中提到過玩家需「以祭品的身份成功逃脫」,躺入棺槨中成為祭品的步驟,應該是無法逃避或跳過的,故而激活機關的條件也不言而喻。
江驚月心知對方為難,主動說:“既然副本設計成如此,應該能證明躺進去一小會沒關系,頂多……惡心了點,大不了用保命道具?”
游星野難得在一件事情上如此舉棋不定,作為青龍使,他無法接受因自身原因,浪費所有玩家的時間,導致安全時間結束。
但作為江驚月的男朋友,他又難以狠心親手將戀人送進危險之中。
“我有個疑問,”宿傾說,“這個機關,是需要十副棺槨中都躺滿玩家,還是只需要主祭品躺入合葬棺中?”
江驚月認真想了想:“應該不需要躺滿,按照副本設計,就算普通玩家不需要走迷宮,也有可能因未在游輪上找到屬于自己的房間,而被回收船票,無法成功抵達陵寢。”
“既然如此,不如你用免傷類道具躺入其中,由小游來破解機關?”
這的確不失為一種辦法,江驚月猶豫道:“免傷道具的效果持續時間都極其短暫,關卡又規定最多只能使用三個道具,會不會來不及?”
游星野終是松了口,道:“最多三十秒,我能搞定這個機關。”
三十秒,三個道具,每個道具至少需要持續十秒。
商城里很少有如此持久的免傷道具,要么副作用極大,要么相當昂貴。
見江驚月面露難色,宿傾從自己的背包中掏出了兩個圓滾滾的[蛋]。
“加上你包里那個,三個正好半分鐘,規則也沒說不能相同的道具使用三次。”
“這……不太合適吧,”江驚月沒接,“我不能白拿你的東西。”
“不白拿,”宿傾笑瞇瞇,“出了本,讓小游十倍還我,等級限制買不了同樣的道具,就按積分折算成食物或生活用品,我本就是在副本里做生意起家的。”
他笑得十分得以,連身后的九條狐尾也跟著輕輕晃動,當真像個在九幽世界里倒買倒賣的奸商。
游星野回答的倒是非常干脆:“十五倍,送我一雙橡膠手套,出了副本要我買什么你列個清單就行。”
“成交,”宿傾將道具和手套一并拋了過來,附帶還有個小小的沙漏,“贈品,送你兩秒容錯時間。”
“多謝。”
游星野接過道具,將兩枚[蛋]交到江驚月手中,囑咐道:“我抱你進去,之后你要立刻使用道具,每個道具只能持續十秒,且使用過程中,將失去對外界的一切感知,自身無法活動,也就是說,你必須在道具失效的那一瞬間,立刻使用下一個道具,可以做得到嗎?”
“拼手速嘛,沒問題啊,”江驚月努力表現得非常輕松,“我的強項。”
游星野自然知道這是對方的強項,卻還是不放心道:“道具一旦用完,或者出現什么讓你感到不安的情況,無論我是否成功破解機關,都立刻離開棺槨。”
“游哥,我……”
江驚月想辯解說既然是關卡設計,玩家在里面待一會應該沒關系,游星野卻難得打斷了他的話。
“這是命令,是青龍對新娘的命令,”游星野道,“我管他這里面躺的是誰,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新娘,旁的人,別說染指,連肖想都不行。”
「指令成立。」
洛洛在底下圍觀了全程,小小聲道:“臥槽,真能成立啊,游大佬這么霸道,月哥會不會生氣?”
某個在直播中說過討厭戀人太蠻橫的主播,此時正仰臉看著自己的男友,不僅沒有生氣,眼神還亮晶晶的。
江驚月心道,我干嘛要生氣?上位者一本正經說情話的含金量懂不懂?
只可惜游星野壓根沒有自己是上位者的自覺,見他不說話,趕忙道:“別氣,等出了副本,怎么罰都由你。”
“誰要罰了你?”江驚月哭笑不得,“我準備好了,開始吧。”
“好。”
游星野點吻了一下他的發頂,才帶著些不情愿和緊張的將他抱起,小心翼翼放入了滿是污水和鱗片的棺槨之中。
系統提示如期而至。
「玩家游星野將主祭品江驚月獻上祭臺。」
「獻祭儀式即將開始,機關歸墟激活。」
「玩家江驚月使用五級道具[躲進我的小笨蛋里,逃避我的小笨責任],該玩家于游戲關卡青龍陵寢中使用道具數量2/3。」
「免傷倒計時:10、9、8……」
“祂說什么?!2/3?!”宿傾驚得幾乎破音,“江驚月在陵寢里使用過其他道具?!”
“不可能,我一直看著他。”
游星野帶著醫用橡膠手套,雙手浸在不知名液體里,以最快的速度拆解著機關。
面前擺放的沙漏替他暫停了兩秒時間,但還遠遠不夠,他的余光始終注意著污水正中,那顆變得巨大的蛋狀道具,里面關著他拼盡一切都想要保護的人。
第九十七章只是戀人,不是夫人?
四下一片黑暗。
看不到手環上的微光,也聽不見系統音的提示,他像是只作繭自縛的蠶,縮在完全封閉的空間中。
江驚月在極致的死寂里有些幽默的想著,手里緊握著的這兩枚道具,算不算是蛋中的蛋?
他自詡時間感不錯,哪怕在五感盡失的情況下,依舊強迫自己在心中默默讀著秒,只為在道具失效的那一瞬,盡可能做到無縫銜接。
8、9、10……
11?12?13……
數到第十五秒時,他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
他依舊置身于死寂之中,無法動彈,甚至連掙扎都做不到。
怎么回事?關卡設計?還是道具BUG?或者道具內外的時間流速不同?
汗從鬢角滑落,呼吸在加快,血流涌過耳膜,發出了沉重的敲擊聲。
捏著道具的手指開始痙攣,卻仍然咬牙堅持著,直到腦海中涌入了一個陌生的低沉男聲。
“你是某一任青龍使?還是青龍使的什么人?”
江驚月愣了一下,想要張嘴回答,卻壓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您是?”
“我乃青龍使夜錚命隕前,于機關歸墟中留下的智能體,”那聲音說,“后生莫慌,能聽到我的聲音,就證明機關中的時間已暫停,你暫時不會因為道具失效而受到侵蝕,外界也無從知曉你我的對話。”
原來并非出了BUG,江驚月略松了一口氣,詢問道:“您的意思是,我的時間現在是暫時靜止的,我與您的對話發生在一段‘不存在’的時間中,故而外界無法知曉這段對話,甚至意識不到您的存在?”
“孺子可教也。”
江驚月睜開雙眼,發現四周依舊是無盡的黑暗,身體依舊無法動彈,他仍然處在那枚時效僅有十秒的[蛋]中,除了和腦海中的聲音對話外,什么也做不了。
而對方,自稱青龍使夜錚所留下的智能體。
夜錚這個名字,江驚月的確聽游星野提起過。
正是青龍使蘭萬舟的前一任,那位一身正氣,卻僅在任五十八年,便命隕于副本意外中的傳奇人物。
但這個子世界的一切線索,指向的皆是七百年前的青龍使逐碧落,棺槨的機關中,又為何會出現和他相隔了五百多年的,青龍使夜錚所留下的東西?
如是想著,江驚月警惕的試探道:“您問我是青龍使的什么人,是因為只有與青龍使相關的人,才能作為祭品嗎?”
“并非如此,凡容貌姣好,心性善良,頭腦聰慧的靈識,皆有可能成為祭品,”智能體解釋說,“但僅有與青龍使有關的人,在成為祭品,觸發棺槨中的機關后,能聽到我的聲音。”
這就相當于,副本最初的設計,是將十位玩家由游輪運送至海底陵寢,玩家需以祭品的身份探索關于青龍使逐碧落的秘密,并努力活著逃出此地,將答案上交于主系統,并盡自己的能力,修正山海子世界中出現的偏差。
但一兩百年前,青龍使夜錚不知為何來到此地,在陵寢用于獻祭“新娘”的雙人棺內,原有的機關歸墟之上,加入了一個不被主系統察覺的補丁。
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往B級副本中添點東西,應當不是易事,不可能只是為了暫停時間,給后世的青龍使一個驚喜。
考慮到世人皆言夜錚正直無私,江驚月猜測,那位已故的前輩,應當是想要將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用這種方式,告知后世的青龍使。
江驚月試探著問:“您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知現任青龍使嗎?”
“你很聰明,也很警惕,”智能體說,“我的確有事告知,但需先告訴我,如今是夜錚命隕后的第幾任,以及你與現任青龍使的關系。”
“第二任,接任夜錚前輩的是青龍使蘭萬舟,共任職一百零二年,命隕于子世界末世沙土,而后四十余年,主世界核心區域才誕生了現任青龍使,”江驚月答得條清晰,“我和他是戀人關系,能絕對信任,并將性命交給對方的那種。”
“只是戀人,不是夫人?”
江驚月一愣,老老實實回答說:“還未成婚。”
“還未成婚便贈你引靈香,”智能體的思維似乎相當保守,用詞也含蓄,“看來現任青龍使也并非正直之人!”
江驚月擔心對方因此而不肯說出秘密,趕忙解釋道:“不是的,在我的原生子世界,男人無法和男人結婚,而且,贈引靈香的事情……最初是我主動的。”
智能體吃了一驚:“你要如何主動?”
“這個嘛,”江驚月絞盡腦汁,才想出了一個比較隱晦的說法,“系統商城里有個名為[坐享騎乘]的道具,前輩可知其含義?”
智能體安靜了足有半分鐘,才長長嘆了一口,但:“罷了,我在這令人作嘔的棺槨中,已等了近兩百年,才終是等到了頭一和青龍使相關的人,也許再過兩百年,也不會有下一個,既然你與我有緣,便全數說與你罷。”
“您說,晚輩洗耳恭聽。”
“能來到這里,你應已知逐碧落在該子世界中犯下的過錯,以及他被帶回九幽受罰,之后三百年再無青龍使的事情。”
“是,”江驚月輕點了一下頭,“我已知曉。”
“九幽不能從此沒有青龍使,于是在那三百年間,主系統通過推演算,列出了上千條禁令,有些針對鉆漏洞的玩家,有些針對權利過大的引靈使,而最復雜也最嚴苛的,針對的則是未來的每一任青龍使。”
江驚月當然知道主系統對青龍使有多嚴苛,皺眉道:“這不公平吧,因為某一任青龍使的錯誤,就要懲罰未來的所有人。”
“自是不公平的,引靈使和玩家對此也意見頗多,”智能體嘆道,“主系統卻并沒有因此而更改禁令,反倒是禁止所有人提交意見。”
“這不是明擺著捂玩家的嘴嗎?”江驚月怒了,“我雖不懂得人員管,但也明白,所有玩禁言、捂嘴、帶節奏、提純玩家的游戲廠商,最后都會死得很慘!”
“雖說玩家只要沒有欠積分,都能夠主動放棄心愿,離開九幽,或忘記一切,轉世投胎,或回到曾經的子世界中,但引靈使不行,他們無法離開主世界,也無法轉世,故而哪怕心生不滿,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接受。”
不能辭職,不能拒絕的工作,和奴才有什么區別呢,江驚月生氣的想著,這些妖物甚至都沒有選擇是否要出生,是否要效忠于九幽的機會,哪怕待遇再好,薪資再高,沒了自由,又有何意義。
“有點可笑,”他說,“我若是在這樣陰暗晦澀的環境下待得太久,可能會忍不住想要自殺。”
“的確,”智能體贊同道,“逐碧落隕落三百年又一十五年后,新任青龍使無遮誕生,和其他青龍使一樣,他生性霸道蠻橫,肆無忌憚,占有欲極強,想要在子世界中稱王稱霸,卻被主系統的眾多條例所阻攔,最終和情人一同,自盡于子世界中。”
江驚月張了張嘴,沒想到隨口一說,竟還蒙對了。
“那他死都死了,總不能鞭尸吧?”
智能體冷笑了一聲:“的確,但主系統能加以新的禁令,禁止所有引靈使自殺,禁止死亡,主觀故意對自身產生的傷害無效,并懲罰協助其自殺的引靈使和玩家。”
江驚月認真思索了一番,突然有些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若說主系統作惡多端壞事做盡,那倒也不至于,畢竟副本和任務的核心,是為了修正和拯救出現偏差的子世界。
那些玩家心中陌生危險的npc,也同樣是這個世界中活生生的民眾,主世界所做的,無非是想要挽救這些子世界,挽救無辜的民眾。
祂的核心無疑向善,只是智能終究沒有感情,不懂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也不懂得矯枉過正,自以為大公無私,反倒失了人心。
半晌,江驚月才又問:“所以前輩想要告訴我什么?”
“你應該見到了陵寢里那只黑色的仿生貓,”智能體說,“它實則是一個逐碧落自制的修正補丁,拷貝了七百年前主系統核心的程序邏輯,試圖在主系統發布對他不利的禁令時,強行接入系統,將其退回至之前的版本。”
“哦,我懂我懂,”江驚月點頭,“那貓其實是個安裝包,接進主系統并安裝,可以將程序版本回退到沒有禁令的時候,就好比某款聊天軟件的新版本很垃圾,我只要找到它曾經的版本重新安裝,就能接著使用上一個版本一樣。”
“對,但他的計劃在施行前就被主系統察覺了,不僅將他帶回了主世界,還把修正補丁和這座陵寢一同,深深沉入了海底的溝壑。”
江驚月試探著問:“那安裝包我能偷渡回去嗎?”
“不能,而且七百年過去,拷貝來的內容很可能無法再使用了。”
江驚月剛激動起來了心情又跌了回去,沮喪道:“那前輩想說的是什么?”
智能體問:“我想說的是,你有沒有在現任青龍使那里,見過一部很獨特的手機,里面住著一只會說人話的智能黑貓?”
第九十八章劫后余生
“手機里的智能黑貓?”江驚月一愣,“您是指,那個自稱‘罰惡誅邪懲罪’的臭屁電子貓嗎?”
“看來你與現任青龍使的感情的確不錯,”智能體終是露出了些許認可,“能將如此重要的信息透露給你。”
江驚月茫然道:“啊?那部手機很重要嗎?”
“那部手機,由我的主人青龍使夜錚改造而成,一百多年前,他曾奉主系統之命,調查山海子世界中出現的偏差,并意外發現了這只仿生貓。”
“稍等,”江驚月忍不住出言打斷,“既然逐碧落是七百年前,在該子世界中犯下的過錯,主系統為何會在一百多年前,命夜錚前輩來此調查?”
“因為在一百多年前,這個子世界,終于徹底變成了末世。”
江驚月追問道:“之前不是末世?所以山海子世界中的民眾,在逐碧落命隕后,持續信奉祭拜了他長達五六百年?并定期往海底深淵中送入祭品,給他做‘新娘’?”
“沒錯,而且五百年是以主世界的時間為標準,該子世界的時間流速比主世界要快許多,對于這里的民眾而言,實則已經過去了千年。”
千年,是窮極普通人的一生,也許也無法想象的概念。
是高岸做深谷,是滄海化桑田。
是數十代人的日日月月,是三十多萬個夜與白天。
數不清的靈識因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信念,為逐碧落償還著他的一己私欲。
直到偏差徹徹底底吞噬了整個子世界。
江驚月靜靜的想了好一會,才又問:“所以夜錚前輩,是奉命來拯救這個子世界的嗎?”
“不,他是奉命來徹底毀滅這個子世界的。”
“毀滅?”江驚月驚訝。
“山海子世界由于逐碧落帶來的文明和科技,發展的過于迅速,偏差也由此而產生,夜錚接到指令時,偏差已到了無法扭轉,即將逆涌入主系統的地步,”智能體嘆道,“但即便如此,在這片洪水之中,依舊有民眾掙扎著想要活下去。”
可以想象,夜錚奉命來到此處,看到的卻是掙扎在偏差中的民眾時,那種荒唐又無力的心情。
他手握著能夠毀滅一整個子世界的能力,卻無法拯救如此弱小的生命。
何其可笑?
“他違背了主系統的命令?”
智能體回答說:“夜錚并直接沒有拒絕主系統,而是試圖設計出一個兩全的方案,他在九幽與山海子世界中來回了數次,最終所了解到的,卻是主系統的設下的數千條禁令,以及逐碧落曾做下的荒唐事情。”
“他發現了這個深埋海底的陵寢,并照著仿生貓的模樣,在手機上做出了智能黑貓系統?”江驚月思考道,“他也希望主系統回退至沒有禁令的版本?”
“是的,但不同于仿生貓,智能黑貓的程序中,保留了大多引靈使和玩家都認為正確合的禁令,并將其交給了最信任的玄武使閑潭影。”
江驚月奇怪道:“閑前輩沒和我提起過這個。”
“你還見過閑潭影,”智能體大驚,“夜錚的確沒有告訴他手機里裝著修正程序,只讓其保管,并囑咐倘若自己命隕,一定要將手機交給下一任青龍使。”
也許在夜錚心里,反抗是每一任青龍使的宿命,故而并未將一心專研技術的閑潭影拉下水。
可夜錚沒有想到的是,他的下一任青龍使蘭萬舟,卻毫不顧忌的把計劃對閑潭影全盤托出,甚至威逼利誘對方設計出了數個屏蔽裝置。
但也正是因此,現任青龍使游星野才有機會了解到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來到此地,結束了智能體近兩百年暗無天日的等待。
江驚月問:“你告訴我這些,是希望現任青龍使啟動手機中的修正程序嗎?”
智能體不答反問:“你覺得他會想要啟動嗎?”
江驚月回答得非常干脆:“他求之不得。”
“那好,你替我轉告他,啟動修正程序,必須先設計出屏蔽裝置,整個修正過程不得被主系統察覺,否則程序將立刻被摧毀,現任青龍使本人也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智能體囑咐道,“最有可能實現這個計劃的,是一個名為「寄生之種」的副本,我不清楚它是否還存在,剩下的事情只能由你們自己去調查清楚。”
畢竟都過去快兩百年了,江驚月了然點頭:“多謝前輩指點,晚輩還有最后一個疑惑。”
“你說。”
“陵寢外的迷宮,也是夜錚前輩所建嗎?”
智能體茫然道:“什么迷宮?”
江驚月一愣,意識到閑潭影應是在六七十年之前來過此地,卻并未提及過迷宮的事情,看來設計迷宮的還另有其人。
“沒事了,”他說,“剩下的事情我們會認真調查,您所囑咐的,我也必將一字不漏轉達給現任青龍使。”
智能體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似乎是對話耗空了它所有的能量,卻還是不放心的問了句:“你確定手機中的智能黑貓還存在嗎?”
“確定啊,”江驚月說,“在我進副本的前幾分鐘里,它還在我的航空艙里罵罵咧咧來著。”
智能體:“?”
什么玩意兒?現任青龍使該不會已經把手機,送給面前這個年輕人了吧?
以及,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善良天真,但實則心思縝密,邏輯細膩,說了這么久線索,他最終甚至都還不知道現任青龍使的姓名。
罷了,也許正是這種的性子,才有那么一絲成功的可能性。
***
「免傷倒計時:3!2!1!」
「玩家江驚月使用五級道具[躲進我的小笨蛋里,逃避我的小笨責任],該玩家于游戲關卡青龍陵寢中使用道具數量3/3。」
「免傷倒計時:10、9、8……」
修長勁瘦的手指在黑色粘稠的液體中上下舞動,令人作嘔的腥臭鱗片隨著動作飛濺出來,沾到了他裸露在外的白皙手臂上,他卻絲毫都不在意。
棺槨邊圍了一整圈玩家,每個都緊張的屏著呼吸,卻又幫不上任何忙。
只有棺蓋上倒著的三個沙漏,早已全數耗盡,游星野緊抿著唇角,絲毫沒有放棄的打算。
還有最后5秒,他在心中暗想著,江驚月聽不到的系統提示,無法了解到自己并不能使用第三個道具,故而也不會想辦法逃離棺槨。
江驚月無疑是絕對信任于游星野的,而游星野也絕對不允許自己辜負對方的信任。
哪怕事出突然,哪怕誰都沒有預料到,哪怕這并非是他的責任。
「免傷倒計時:5、4、3……」
「機關歸墟開啟中:22、23、24……」
血紅的數字飛速跳躍著,兩枚10秒免傷道具,外加宿傾緊急提供的三個2秒時間暫停,他必須在共26秒時間里,破解棺槨之中的機關。
主系統的提示音仍舊刻板而毫無感情,冰冷中又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諷刺。
「免傷結束!機關歸墟成功開……」
“咔噠。”
隨著一聲物結構發出的輕響,提示音戛然而止,機關上刺眼的紅光驟得變藍,棺槨內側的正下方,突然打開了一個稍比龍鱗要大一些的圓洞,那粘稠惡心的黑水,就這么一股腦的從洞中漏了下去。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宿傾嘀咕道:“有點像是拔掉了塞子的浴缸。”
很形象,但沒有人愿意贊同。
游星野的雙手依舊浸在迅速下降的液體之中,還緊抓著機關,擔心放開后會失效。
臟兮兮的蛋殼從內部碎裂開來,瓦解成了數塊,漂亮的灰發青年在光線中茫然的睜開雙眼,尚未弄明白外界發生了什么情況,便看見一柄晃眼的尖刀直刺出人群,寒光閃耀著,朝游星野的后心襲來。
剛能動彈的江驚月想都沒想,直接將手中緊握著的,那最后一枚[蛋],對著尖刀就扔了出去。
只聽“鐺”的一聲脆響,尖刀被打落到了地上,持刀者竟是一路都默默無聞,跟在黛西身旁的麥婭。
見偷襲未成,她竟像是瘋了一般,背包中掏出引爆類道具,企圖同所有玩家玉石俱焚。
游星野仍舊沒有松手,宿傾和謝不棲動身欲攔,卻都不如江驚月的反應快。
他指尖黑色的皮筋蹦得筆直,三枚銅錢先后破風而出,依次擊中了麥婭的手腕、心口,和最為脆弱的喉嚨。
那是游星野頭一次在江驚月這個人身上,看到毫不加以掩飾的殺意。
“操了!”洛洛怒罵道,“怎么回事?!”
“假的!這個麥婭是假的!”
謝不棲終是上前,控制住了被重創的“麥婭”。
它的喉嚨被不算鋒利的銅錢生生割開了一道傷口,其中流淌而出的卻并非鮮血,而是腥臭異常的黑色粘液。
“外面那些‘章魚’變的,”謝不棲皺眉道,“所以主系統兩次特別提醒我們確認身邊的玩家,是我們掉以輕心了。”
宿傾則是俯下身去,替江驚月拾起了那三枚散落的銅錢:“好卦呀,否極泰來,劫后余生,我竟是忘了,這個運氣加成的道具,只要帶在身上,就算做是在「使用道具」。”
第九十九章發出狗叫
直到江驚月完完整整的從棺槨中走出來,將濺在衣物上的一小點污跡擦拭干凈,游星野才終于松開了緊握著機關的手。
“是我沒能考慮周全,忘記銅錢只要隨身攜帶,就處在使用之中,”游星野主動認錯,“差點讓你身陷險境,抱歉。”
“這有什么可道歉的,你趕在免傷時間結束之前,成功破除機關,我不僅沒有損失,還能少在道具里待一會,”江驚月將手中剩下的干凈紗布,一股腦塞進了他懷中,“快擦擦手,這些液體應該有腐蝕性。”
游星野摘了硅膠手套,又一一將手臂上的黑水水清干凈。
如對方所推測,棺槨中的液體腐蝕性很強,污跡被擦去,露出了下方血肉模糊的皮膚,好在面積并不大,又是手臂這種無關緊要的地方,游星野并未太放在心上。
江驚月看向那星星點點刺眼的殷紅,有些心疼的問:“游哥不覺得疼嗎?”
“還好,注意力集中的時候感覺不到,”游星野輕搖了一下頭,拒絕了宿傾遞過來的半瓶清水,“別浪費水了,反正出了副本就會好的。”
宿傾沒有強求,收起瓶子,將三枚銅錢還給了江驚月。
這位年輕的青龍使總是如此,他心想,哪怕被長劍穿心,也會咬著牙默默的挺下去。
妖物的反應力天生就是優于人類的,“麥婭”手中的尖刀刺過來時,他選擇避開要害而不是松手,并非是因為來不及反應,而且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先保護自己的戀人。
好在他的戀人并不似表面上那般纖弱好欺負,真發起狠來,也能洞穿怪物的咽喉,保護他。
江驚月接過銅錢,問:“所以那是個什么東西?偽裝成麥婭的變異章魚?”
“很有可能,”宿傾挑眉,“你不清楚它是個什么東西,就用了殺招?萬一它真的就是麥婭呢?在普通副本里,玩家是不可能攻擊玩家的。”
“我知道,”江驚月有點心虛的嘀咕,“但它要傷害游哥。”
他原以為游星野多少會訓斥自己兩句,畢竟擊殺可能是玩家的目標,是非常冒險的行為,但對方卻安慰般摸了摸他散開的灰發,輕聲問:“一個人在[蛋]里怕不怕?”
“還好,”江驚月回答說,“機關里有個很奇妙的東西。”
“很奇妙的東西?”
江驚月四下看了看,大約是不希望將普通玩家牽扯進來,便拉著游星野去了屏風疊出的角落之中,耳語著講完了自己在機關里遇到的智能體,以及智能體所說的全部信息。
“夜錚留下的東西,”游星野喃喃道,“倒是有一些可能,機關應是逐碧落留下的,觸發后溶液將吞噬祭品,給棺槨里的那位‘太子爺’陪葬,夜錚來到此處后,在機關上做了些手腳,若能成功破除,溶液便會涌入下方的孔洞中消失。”
江驚月贊同的點了點頭:“畢竟沒必要給祭品留條生路,我猜,正是因為這條生路,副本才被主系統評定為B級,而不是A級或S級。”
“嗯,提交答案吧,”游星野說,“把智能體給你這些線索交上去,就算到不了百分百,也應該能超過百分之九十。”
江驚月聞言乖乖提交了答案,事實證明,青龍使再年輕,經驗也是老道的,手環立刻亮了起來,提示道:
「玩家江驚月首個發布核心線索,已完成任務進度90%。」
“哈?!”收到信息的洛洛炸了,“月哥,你這就不厚道了,我以為你倆在說情話,結果你把答案完成到了百分之九十?!”
江驚月掃了眼手環上的時間,距離副本安全時間結束,還剩不到六個小時,B級副本對玩家的要求,除了上交正確答案外,還需盡可能修正副本偏差,答案現在的確是有了,但修正偏差卻毫無頭緒。
一個已經徹底被洪水覆蓋的副本,改如何修正?
以及進副本前,系統推薦的三種道具,如今派上用場的,還只有最基礎的那個。
他朝洛洛招了招手,示意對方來抄答案的同時,又問游星野道:“這種末世副本通常改如何修正?有沒有什么建議?比如切入點會在哪里?”
“既然有大約百分之三十的線索,是機關中的智能體所提供,機關又被夜錚所更改過,我覺得,切入點還是在這枚機關上,”游星野說,“這畢竟只是個B級副本,不可能真的讓玩家去當女媧,我們所要做的,應該是更改修正某個本就存在的裝置。”
江驚月輕點了一下頭,思考了片刻,皺著眉低聲道:“主系統……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嗯?”
“從副本的解謎和線索上看,祂仿佛知曉玩家和引靈使所做過的一切,包括蘭萬舟制造的屏蔽裝置,夜錚留下的智能體,已經我們此刻正在密謀的計劃,”江驚月說,“但從警告提示上來看,祂又好像真的被蒙騙過去,否則以那上千條禁令的嚴苛程度,又怎會允許我們如此放肆?”
游星野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解釋道:“因為副本判定和人員管,是兩套完全不同,也互不相通的程序。”
“啊?”
“你可以把它解成,兩個完全獨立的系統,用來判定副本的程序,只負責記錄副本中發生的一切情況,祂無所不知,但除了記錄外,不會做出任何干涉,玩家上傳的答案,也是存入該系統中進行比對,比對成功則獲得積分。”
湊過來旁聽的洛洛總結道:“哦,我懂了,祂是傳說中的觀察者,副本里的記錄儀,沒有感情的匹配機器,最簡單也最公平的核對系統。”
“對,祂是不具備邏輯推,不會管玩家或引靈使出格行為的,”游星野說,“反之,另一個我們密謀要屏蔽的系統,祂雖然也能捕捉副本或主世界里發生的一切,卻因為需要進行后期分析,所以反倒給了我們鉆空子的機會。”
“那為啥要存在兩個系統啊?”洛洛不解。
“我猜,是因為兩個系統才會公平,”江驚月說,“一個沒有感情,只負責記錄,另一個不斷修正,發布新的禁令,管靈識,同時為了防止兩個系統相互影響,祂們被設計成完全不互通的。”
“的確,如果記錄副本的系統也擁有感情,這場‘游戲’就不用再玩了,”不遠處的謝不棲回頭朝三人喊道,“要過來看看這個大家伙嗎?”
他口中的大家伙,是被銅錢割破了喉嚨的“麥婭”,那東西掙扎著向外淌了一地粘液之后,終是干扁下去,伏在地上,變成了章魚狀的巨大怪物。
“《山海經》里有章魚這么克的生物嗎,”洛洛在怪物身邊蹲了下來,“這東西鋪平了應該有兩米多長吧。”
江驚月認認真真思索了一番:“唯一有相似之處的,應該是何羅吧,一首十身,能吃且好吃,不過,據說何羅會發出狗叫。”
“狗叫啊,”宿傾故作恍然大悟狀,“那我舉報,死夾子也是何羅。”
芯芯被他針對了一路,氣得咬牙切齒,又礙于對方等級高,手段多,路子廣,不敢與其硬懟,心下琢磨著該如何報復。
洛洛心軟,大約是覺得他也沒做什么非常過分的事情,卻一直被所有人針對,有些可憐,撇開話題道:“狗叫不應該是‘我單抽出SSR’了嗎?”
“這笑話太冷了,”江驚月仔細回憶了一番,正色道,“我們在陵寢外的溝壑旁見到的‘麥婭’,應該就已是這東西偽裝的了,當時情況過于緊急,誰都沒想過核對身份。”
他說著,目光望向蹲在章魚尸體邊,嚇得夠嗆的黛西,對方用力搖著頭,有些語無倫次的解釋說:“我不知道,她沒離開過我的視線,我倆從進迷宮就是在一起的。”
“剛進迷宮時,你倆是誰先醒的?”游星野問。
“她先醒的,然后叫醒了我,”黛西遲疑了片刻,突然想起了那時的細節,不禁打了個冷顫,“她拍醒我的時候,手特別涼,還有些黏黏的,我以為是使用道具進入海底的緣故,并未細究,現在想來,恐怕那時就已經是這怪物偽裝的了。”
宿傾毫不憐香惜玉的問:“那你又怎么證明,自己真的是黛西呢?”
朋友的死亡使小姑娘感到悲傷和后怕,她顫抖著肩膀,努力忍住不哭出來。
“我在游輪上時,曾因找不到屬于自己的房間,求助過江先生和游先生,得到了‘旋’字甲骨文的線索,并用道具[蛋]作為答謝,這樣的證明可以嗎?”
江驚月抬眸看了看棺槨邊,不知研究著什么的游星野,他倒是不像洛洛那般盲目心軟,很智的詢問道:“游哥,這樣的證明可以嗎?”
“姑且可以,怪物對我們的威脅并不大,時間不多了,不如先來看看這個,”游星野指了指棺槨中被破解的機關,和底部黑乎乎的空洞,“我懷疑從這里,可以把棺槨的底部掀開。”
“啊?”洛洛大驚,“掀開這個干啥啊?”
第一百章怎么證明?
“當然是掀開看看,里面有沒有什么特殊裝置啊,不然難道還把那‘瀝青’龍太子給鏟出來嗎,”宿傾邊說著邊掏出了一打手套,“都來幫幫忙,別想白嫖勞動力,修正偏差的積分是按照玩家貢獻計算的。”
江驚月第一個湊了過去:“需要我怎么做?”
“不急,你先休息一會,”游星野戴上了新的手套,頭也不回的喊了聲,“謝不棲,過來搭把手。”
江驚月一愣,有些意外對方首選的幫手是謝不棲,而非默契有加的自己。
他倒也并未生氣,朝一旁讓了幾步,休息的同時目不轉睛的觀察著棺槨的情況。
就見游星野將手探入底部的空洞中,摸索了幾下,腕子忽地用力,竟掀起一塊一米來寬的薄板,露出了下方的金屬底座,和一面巨大的深藍色空白圓盤。
“嚯,”被喊過來幫忙的謝不棲樂了,“這可是個大工程。”
烏霜跟了過來,對著底部的圓盤好奇道:“這是什么?”
“星宿圖,”謝不棲很耐心的解釋說,“看到圓盤外側,白色區域里放著的那些珠子沒?取它們鑲入星宿圖中的正確位置,方能開啟圓盤,每個引靈使在上任前都被迫玩過這種小游戲,屬于必修課。”
同樣來湊熱鬧的洛洛問:“圓盤上連個凹槽都沒有,咋鑲啊?常見的星宿圖,不是每個星宿的星星間都有連線嗎?”
游星野并未多言,只取了顆又大又亮的白色珠子,精準無誤的將其抵在星盤左下方,只聽“咔”的一聲輕響,原本完整無暇的圓盤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凹槽,正正好好將那顆珠子卡入其中。
系統提示也隨之響起:
「山海時間下午17點48分,玩家游星野成功激活關卡龍陵密室,玩家需將[星]正確放置入[星盤]之中,方可開啟密室入口。」
「游戲名稱:來自星辰的設計圖。」
「游戲目標:找到并解密室中的設計圖,并按照圖上所示激活裝置。」
「游戲規則:
1.不可強行破壞星圖。
2.玩家有三次錯誤機會,若是機會耗盡仍舊無法完成星圖,則關卡失敗,所有玩家都將受到懲罰。
3.游戲期間所使用的道具數量不可超過三個。
4.游戲中的死亡,等同于任務失敗(即靈識死亡)。」
躍躍欲試的洛洛收回手,吐槽道:“只給三次錯誤機會,太苛刻了吧,而且一人犯錯,全隊被罰,壓力多大啊。”
江驚月則道:“我倒是在打網游的時候,學過一點有關星宿圖的知識,但關卡要求是把這些珠子放置在正確位置上,好歹也該給出珠子對應的星星吧,大的,有特殊顏色的也就罷了,那些比玻璃彈珠還小的,要如何區分?”
游星野聞言朝宿傾招了招手:“手電借我用一下。”
宿傾二話不說,將手電拋了過來,還笑道:“這個就不用支付積分了,畢竟是為全隊服務。”
游星野接了手電,又隨手拿起一顆珠子,以強光照透。
被照亮的珠體閃亮如星辰,陰影在深色的星盤上投下了三個小字:虛宿一。
“哇,好酷的設計,”江驚月提議道,“不如我分辨珠子對應著什么星星,游哥和謝老板將它們放到正確位置?”
“好。”游星野將手電交給了他,沒有告訴對方,其實有一大半的珠子,自己都不需要通過光線來分辨。
烏霜也想幫忙,奈何手電只有一個,謝不棲又擔心他的眼睛看強光會難受,好說歹說哄去一旁休息了。
“放心吧,小游和謝不棲是專業的。”宿傾也隨口安慰了一句,他不僅不想干活,還試圖倚著棺槨邊的雕塑休息,果不其然又被系統警告了。
「請玩家宿傾尊重圣者的神像。」
“你家圣者早就無了,還尊重個啥啊,”宿傾嘀咕了一句,轉過身去看高臺四角的青龍神像,認真道,“小游,他沒你好看。”
游星野拿珠子的動作頓了一下,無奈道:“謝謝。”
三個人一起干活還挺快,大約半個小時后,游星野接過了江驚月遞來的尾宿五,嵌于星盤之中。
隨著這最后一顆珠子被正確放置,深藍色的星盤驟然亮起,每顆嵌入其中的珠子,都發出了亮度、色澤不一的光芒,璀璨得猶如一片被縮小的星空。
東方的星宿連成了青龍的模樣,在耀眼的星光中,猛得甩了一下尾,而后那些簡單的連線便猶如有了生命似的,緩緩繞著星盤,于九野之中游動起來。
“更酷了,”江驚月站在棺槨邊看得仔細,“要是主世界肯出一款類似的擺件,我愿意重金買來放在家里。”
洛洛忍不住提醒道:“哪來的重金,你還欠著主系統兩萬多積分呢。”
江驚月:“……”
他就過個嘴癮都不行嗎?
“不用重金,”謝不棲摘了手套,邊擦手邊說,“主世界的核心區里有一墻的這玩意,只需通過引靈使考核,就能在不管愿不愿意的情況下,玩至少一個月的星盤拼圖,之后你可能就再也不想看見它了。”
“引靈使上任前的必修課,為何會出現在這里?”江驚月奇怪道。
游星野輕搖了一下頭:“不知道,也許答案會在密室之中。”
說話間,連成青龍模樣的星光,在圓盤上完完整整的游過九圈,終于耗盡氣力,逐漸黯淡下去。
在星光的消亡里,圓盤正中的空洞,一點點向外擴大,最終吞噬掉整片星空,化作了直徑一米多寬,通向下方密室的暗門。
“這個機關比主世界的‘作業完成’有意思多了,”謝不棲吐槽說,“就是暗門來得也太小了,很擔心像我這樣的猛男會被卡主。”
烏霜的視線,在他結實的手臂和微隆的胸肌上來回尋視了一番,冷漠無情的表示:“你多慮了。”
宿傾“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攏著九條礙事的狐貍尾巴就打算往暗門里跳,被游星野伸手攔住。
“我先跳,沒問題你們再下來。”
“干嘛?要在小男友面前逞英雄?”宿傾挑眉,“我的保命道具比你多很多。”
游星野哭笑不得:“倘若底下是個只有青龍使才能掙脫的機關,閣下該如何應對?”
自進入迷宮起,這大半個副本,都在尋找青龍使以及與青龍使有關的人,很難說會不會正是為了底下的那間密室。
宿傾果斷往旁邊讓了讓,一伸手:“請。”
此時已是山海世界下午六點半左右,距離安全時間結束,僅剩四個半小時。
時間不等人,游星野也未多言,撐著棺槨的邊緣,朝暗門中一躍,輕輕巧巧地入了密室,連尾巴尖都沒蹭上一點污跡。
底下靜悄悄的,連落地的聲音都聽不到,仿佛是進入了另一個次元。
所有玩家都湊了過來,緊張的看著漆黑一片地暗門。
大約三四分鐘后,下面才傳來了游星野的聲音:“驚月,跳下來,我接著你。”
“為什么是用接的?”江驚月覺得有些奇怪,謹慎的問道,“怎么證明你就是游哥本人?”
下面安靜了幾秒,才低笑著說了句令其他人都摸不著頭腦的話:“兩根是一樣大的。”
江驚月聞言卻瞬間漲紅了臉,雙手撐著棺槨,英勇赴死般的跳進了密室中。
密室中相當的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陵寢中的金碧輝煌一縷都沒能照進里面,江驚月剛從外面進來,眼睛看不見任何東西,只得任由自己落入了熟悉的懷抱。
“乖,先別動,”游星野在黑暗中輕聲解釋道,“地上很臟,小心別沾到你身上。”
“臟?”江驚月不解,“難不成原本棺槨中的那些黑水,都一股腦漏到了這里?”
游星野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才輕輕將他放到了地上,回答說:“不止,這里應該是個秘密工作間,也許是屬于夜錚的,雜物很多。”
江驚月扶著他的肩膀站穩了身子,眼睛逐漸適應了密室中的黑暗,能夠看清一些物體的輪廓。
密室不大不小,目測四十平米左右,天花板上的暗門位于密室的東南角,下方的地面上攤著很大一片粘稠液體,呈滴落狀,青灰的龍鱗飛濺得四處都是,覆蓋著滿地的雜物,比在棺槨中時還要令人作嘔。
這里看似封閉,空氣中的味道卻不算難聞,大抵是有通風系統,且仍在工作。
游戲目標中提到過的設計稿,散落得滿地都是,混著不知放了多少年的生活垃圾,角落的一張簡易床鋪上,甚至扔著臟兮兮的襪子和內衣。
地板上又臟又亂,除了二人站的這一小塊地方在,周圍甚至無從下腳。
江驚月站在原地沒敢動,猶豫著問:“夜錚前輩,會是這樣不修邊幅的人嗎?”
“不會,從閑潭影的描述上看,他是個非常整潔且刻板的人,”游星野說,“即便設計裝置需要很多份稿件和雜物,也會將它們歸攏得井井有條。”
“那,現在我們看到的是什么情況?”
“我猜,是有人在夜錚去世后,我們來到這個副本前的一百多年間,曾以某種方式進入過此處,甚至,在此處生活過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