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公里外。
二十一層樓的高度足以將風堆疊冷冽,貓眼男人調整好狙擊槍后,便抬手攏了下兜帽,站起身打量著下方的車水馬龍。
摸清了五月朝宮只會提前十分鐘到場的規律,諸伏景光比約定時間早到一小時,耳機那邊的琴酒并未質疑。
只是叮囑一句‘看好椰奶酒’,其中辛酸讓他陡然生出一股琴酒也不容易的錯覺。
唉,都怪五月朝宮。
拋開那與組織提供的目標情報完全不同的細致文件不提,就說起對方今天下午才傳給自己的加密資料,諸伏景光的心情就如纏繞的毛線球,被‘咒術界科普’那幾個大字攪亂透徹。
雖說這個科普看上去粗糙淺薄,甚至做成了幼稚園花邊ppt形式,字里行間透著一股幼兒讀物的味道,但內容卻十分沖擊現有世界觀。
可到底見識過一次所謂‘咒靈’,震撼過后,諸伏景光也就順勢接受了這變得光怪陸離的世界,他甚至還很感謝五月朝宮,讓自己更了解那兩位動不動就跟空氣對峙的同期。
但再想想這些日子圍追堵截對方的0分戰績,優秀的潛入搜查官不免有些自我懷疑。
他不明白為何自己的情報能力也不差,怎么對上五月朝宮就完全沒用。
耗時五天,有關五月朝宮工作日都在做什么,諸伏景光完全沒有頭緒。
他不清楚這人怎么回家的,也不知道對方如何去‘上班’。雇傭去跟蹤的人也總在小巷附近就失去了對方的蹤影,然后突然在某個角落看到對方走出,大大方方拐進公寓樓。
這讓他不免懷疑,五月朝宮,這家伙不會除了催眠和奇怪的治療之外,還有讓別人都忽略他的能力吧?
——這還是人嗎?
指腹在太陽穴上揉了幾圈,諸伏景光對自己能不能在規定時間完成組織交代的任務,心里越來越沒底。
不過未能給他胡思亂想的時間,天臺的門就發出輕響。
湛藍貓眼一抬,便見鐵門大開,有涼風拂亂發絲,末尾香味還攜著夏日最后的燥熱:
“晚上好,前輩。”
自黑暗里踱出的金色曖昧滿溢,依舊是提前十分鐘,蘇格蘭的搭檔分毫未差地站至他的面前。
*
五月朝宮是直接定位蘇格蘭的欲望來到任務地點的。
今天的編輯部相當忙亂,可不加班是他的底線,是以五月朝宮直接催眠了部門負責人,在即將加班的下一秒打斷施法,成功脫離社畜地獄。
為了和蘇格蘭的二人世界,他很樂意動用些小技巧,讓他們的相處變得更順利。
然而在他想直接去找蘇格蘭時,五月朝宮收到了對方發來的郵件。
“情報有出入……?啊,果然是這樣。”
斂起的金色在逢魔時刻晦暗不明,黑發青年將那幾行字在視線里來回滾過一遍,明確了猜想:
——組織這次真是拐著彎兒沖自己來的。
蘇格蘭不清楚這次任務目標是詛咒師,而對方此前也沒有經歷過與咒靈打交道的任務。
盡管在自己看來,豢養弱小咒靈的詛咒師實在搬不上臺面,但對普通人來說著實夠喝一壺。
若是自己沒給蘇格蘭提供目標以及咒術界的資料,恐怕對方還被蒙在鼓里。而當蘇格蘭陷入險境——
就是試探自己的好時機。
陰鷙爬上鎏金,五月朝宮下意識用指尖蕩了下嘴唇,試著反推這一局。
幾天前,組織發現了他以咒術師身份在情報商那里留下的‘標記’,又因為作案時間與椰奶酒的‘失蹤’時間有所重合,且他們從能力效果來看多少有些相似。
再加上些尚且不明的原因,組織希望用這次的任務來試探自己。
而催眠和言靈都是一種控制能力,組織要的是控制。
至于控制什么,根據那個研究所來看,多半是咒靈。
所以組織的計劃就是這樣:
先用蘇格蘭引自己入甕,再拿詛咒師判斷他是否能看到咒靈,以及自己是否與那個傳聞里的言靈術士是同一人。
這是敲定了他對蘇格蘭的在意?
不,組織并不確定。
聯想起初次遇到琴酒時對方說的話,五月朝宮就知道,蘇格蘭并不受組織的全部信任,所以就算有同步的保護措施,那個男人也依舊被當作半個棄子。
因此蘇格蘭應該是考察官或是…犧牲品。
——是被自己牽連了啊。
尚未熄滅的屏幕被點了幾下,五月朝宮在這算得上惡意的安排下竟是勾起唇角,嫣色之上盡是冷淡的笑。
這主意應該是那位boss出的,不過親愛的hr肯定也脫不了干系,畢竟那也是個咒術…詛咒師?
他對這樣的挑戰并不畏懼,不如說他當初沒把那群情報商昏迷的記憶也刪掉,讓那場入侵神不知鬼不覺,就是為了釣出組織的目的。
但現在……水塘里的水蚤竟然想咬自己網里的大鯉子魚,這可不行。
撥通中介電話,五月朝宮上來就是一句:
“黑市價的二十倍,我要雇‘雙子’幫忙對付些咒靈……我知道他們有人受傷了,其中一個也可以。”
自由咒術師的身份暫時不能暴露,他需要在任務里偽裝成普通人,再找一個打手來幫忙消滅咒靈,看起來信譽和性格都不錯的‘雙子’就是優選。
至于他和蘇格蘭……那當然是繼續過二人世界了!
中介相當為難:“可是他們已經不接任務……”
“——再按40%給你中介費。”
“好嘞!我這就給您辦好!”
金錢攻勢依舊走勢良好。
打三份工的錢當然要花在刀刃上,將老婆本消耗了0.1%的魅魔端詳著剛換四天的屏保,末了給爛熟于心的郵箱回了條消息:
【也許我們負責的并不是那一位,也可能…是組織忘記通知你了吧,前輩。】
別管組織什么意思,總之先陰陽一波就對了!
反正蘇格蘭一定會將今天這件事隱瞞下來,按兵不動,那個男人的性格就是如此。
不過這樣一來,他也愈發想要弄清楚組織懷疑蘇格蘭,而蘇格蘭還選擇留在組織的原因了呢。
至于這一次,會不會是組織和蘇格蘭連起伙誆騙他……
不可能的。
那種漂亮純凈的欲望的主人,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將蘇格蘭自覺放入信任度白名單里,再把舞臺上的觀眾與演員悉數布置好,五月朝宮便踩著時間來到天臺,來到了籠中之鳥的身邊。
他看著那對湛藍攜著皎月望向自己,彎了彎眉眼:
“晚上好,前輩。”
棄子啊,何必留戀呢——
既然終將被舍棄,那不如就送白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