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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許清揚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關(guān)于“他”,關(guān)于陸云起。

    “他”的父親叫許季照,是海城白手起家企業(yè)家代表許長垣的獨子。

    許長垣一路苦過來, 事必躬親, 不是跑業(yè)務(wù)談生意,就是做慈善搞培訓(xùn),常年不在家。

    許季照在保姆的照顧下野蠻生長, 丁點許長垣的本領(lǐng)和手段沒學(xué)會, 倒是養(yǎng)成了吃喝嫖賭,好吃懶做的性子。

    直到許長垣年邁,想要兒子接班時, 才發(fā)現(xiàn)許季照早就長歪了,壓根拾不上手。

    兒子不成器,許長垣就想要孫子。

    于是趕了個時髦,跟同城沈家來了個商業(yè)聯(lián)姻。

    沈家企業(yè)小,屆時碰上資金鏈斷裂,攀上許家算是續(xù)了命。

    而一生要強的許長垣看上了沈家性格潑辣強勢的獨女沈南枝, 覺得或許沈南枝能管住一事無成的許季照。

    兩家各取所需,家長都很滿意。

    可惜, 花天酒地里養(yǎng)出來的許季照怎么愿意被婚姻絆住手腳, 即便有了未婚妻照樣出門找樂子。

    他好歹是許家繼承人,往他身上攀附的各路女人不知凡幾。

    許季照來者不拒。

    這其中,就有剛?cè)肴ο肷衔坏牧煮下?br />
    一次聚會, 林笙蔓主動上了許季照的車, 許季照看著只著吊帶絲裙, 凹凸有致的年輕女人, 連找間酒店的時間都不肯浪費, 直接在地下停車場將人給辦了。

    林笙蔓年輕性感,更火熱大膽。

    兩人在車上地動山搖,她也不怕有人路過看見,迎合許季照所有需求不算,還淺吟低喚婉轉(zhuǎn)出聲,愣是叫許季照感受到血脈噴張、精力無限。

    哪有什么心思做保護措施,兩人在狹窄的車里做著動作難度極大的事。

    林笙蔓讓許季照很滿意,他倒是愿意甜言蜜語哄著小情人發(fā)展長久地下關(guān)系。

    可惜已經(jīng)訂婚的沈南枝不是吃素的,不僅設(shè)計林笙蔓被公司解約斷了前途,還將事情鬧到許長垣那,趁機停了許季照所有卡,順便拿走了經(jīng)濟大權(quán)。

    斷絕資金來源永遠是讓人收心最可靠的方式,無論對方八歲、十八歲,還是二十八歲。

    許季照沒了肖想,在狐朋狗友面前混得抬不起頭來,只能假意配合沈南枝結(jié)了婚。

    沈南枝雖是個女人,但手段實在狠辣,她是真敢一毛錢不給他花。

    而他也確實不是經(jīng)商的料,父親許長垣給他試手的企業(yè),每一家都被他干倒閉了。

    父親對他失望至極,再不接濟他。

    他因為依賴沈南枝生存,又管得更死,壓根沒機會偷吃。

    更不敢偷吃。

    直至有一天,林笙蔓主動找上了他,說已經(jīng)生下了他的孩子,還是個兒子。

    這可把許季照嚇得不輕,他是玩女人,但從沒想過玩出人命。

    且不說他已是有婦之夫,要被沈南枝知道他亂搞搞出個兒子,還不要了他的命。

    不需要沈南枝敲打,許季照自己都對林笙蔓避之不及,更別提承認莫須有的兒子。

    許季照對林笙蔓避如瘟神,再加上林笙蔓打聽到許季照在許家壓根沒有實權(quán),也懶得跟這個毫無擔當和能力的紈绔子弟糾纏。

    他直接抱著孩子找上了許家掌權(quán)人許長垣,原原本本道出他跟許季照的露水情緣,并拿出了孩子跟許季照的親子鑒定書。

    本以為兒子結(jié)了婚就會收斂,結(jié)果收斂確實被人管著收斂了,但給他的產(chǎn)業(yè)全被他敗個精光,壓根扶不起。

    許長垣看著林笙蔓懷里白白凈凈的小團子,心中的念想落到實處,當即答應(yīng)了林笙蔓的要求,拿回了小團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

    而林笙蔓拿了資源和財產(chǎn)后遠走高飛,再跟許家沒了瓜葛。

    不久后,她重新出現(xiàn)在熒幕上,借機認識了當紅影帝周星瀾,閃婚給了他。兩年后又誕下了女兒周允霏。

    而那個被她還給許家的小團子,就是“他”許清揚。

    沒了母親的“他”,從小到大生活在爺爺身邊,毫無擔當?shù)母赣H一次都沒來看過他。

    因為許季照跟沈南枝,在許清揚出生一年后,就生下了兒子許輕星。

    自然無需從許清揚身上體會父子情誼。

    因為有了失敗案例許季照對比,爺爺許長垣對“他”的管教十分嚴厲,堪稱軍事化管理也不為過。

    以至于在“他”整個成長過程中,叛逆情緒逐漸滋生,到初二那年再也壓不住了。

    他從一名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優(yōu)秀學(xué)生代表一下子變成了打架、抽煙、喝酒、燙頭、逃課的問題學(xué)生。

    唯有傳聞中的早戀是假的。

    因為自己過得壓抑,十分講義氣的“他”遇到弱勢群體總是能幫就幫。

    比如被人欺負的女同學(xué),再比如身世凄慘的陸云起。

    最開始,是“他”在巷子里看到陸云起被隔壁職校的混混們欺負,“他”看不下去,出手教訓(xùn)了那幾人,將蜷縮在泥濘角落的少年送回了家。

    知道對方也只有一個相依為命的爺爺時,“他”感同身受地動了惻隱之心。

    “他”當即將身上所有的錢都放在了病重的陸爺爺床前。

    后來,陸云起因為感激小心翼翼靠近他,笨拙地想對他好,甚至言語暗示情感和身體回報。

    “他”果斷拒絕他的示好,明確表示那些錢于他而言不值一提,他也不需要陸云起的任何回報。

    但“他”并不知,從那時起陸云起對“他”就有了病態(tài)的依賴和占有欲。

    他刻意接近“他”,讓兩人曖昧的誤會叢生,還私底下編排“他”濫交的傳言,讓所有人知道“他”跟不同的人早戀,隨意發(fā)生關(guān)系,男女通吃。

    讓所有對“他”有好感的人敬而遠之。

    “他”警告了陸云起一次,還刻意遠離他。

    但一切的變故皆因陸家爺爺去世而起。

    陸爺爺病重,離開是遲早的事。

    陸爺爺去世那天,“他”正被爺爺逮著去參加一場商業(yè)宴會,陸云起在當?shù)匦侣劺锟吹搅怂臣仪Ы鸬耐蛘掌?br />
    事實上,“他”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知,對方剛上來搭上,他就借口離開了。

    但陸云起卻瘋了一般自顧發(fā)作,甚至到學(xué)校鬧著要自殺。

    “他”從未想過一無是處的自己,連僅剩不多的“爛好心”,都能給自己惹上麻煩。

    “他”被校方“請”到學(xué)校勸說陸云起。

    看著單腳跨上欄桿的瘦弱病態(tài)少年,他由衷感覺活著真沒意思。

    “他”從出生就不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存在,連“被喜歡”都是病態(tài)的。

    “他”覺得無趣極了。

    那次,他沒有讓步,再次明確拒絕了陸云起的道德綁架,轉(zhuǎn)身離開。

    這件事在海城鬧得很大,很快傳到了爺爺耳里。

    爺爺以為“他”喜歡男生,意外沒有責罵他,甚至告訴了他一門娃娃親。

    “他”覺得這個世界真特么操蛋。

    所有人都想操控他,從沒有人問過他愿不愿意。

    父親不想要“他”,卻精.蟲上腦車.震;母親不想要“他”,卻把他當成物件一樣換取利益。

    他們根本沒問過“他”愿不愿意來這個世界。

    爺爺因為育兒失敗,又把“他”當成游戲小號從頭開始訓(xùn)練,從未問過“他”愿不愿意學(xué)習(xí)從商。

    現(xiàn)在又要給“他”安排個牛逼轟轟的未婚夫。

    從出生到學(xué)習(xí),從事業(yè)到婚姻,全被都是被動接受,“他”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呢?滿足別人的私心嗎?

    更巧合的是,此時爺爺跟“他”坦白因為病情時日無多,離開前爺爺自認為疼愛“他”,為“他”鋪好了往前的路。

    又是這樣!被人操控的人生在爺爺離開后都不能免除。

    “他”頓時有了深深的無力感。

    看著用死來威脅“他”的爺爺,“他”想:“他”在這個世上本就無牽無掛,何不最后瘋狂一把。

    于是表面迎合爺爺?shù)陌才牛较聟s不停惡心著所謂的未婚夫。

    “他”查了查江家大少爺,一眼看出兩人不合適。

    于是從英華國際學(xué)校的官網(wǎng)上找到了他的郵箱賬號。

    給他寫惡心的情書,給他看自己吊車尾的成績,給他發(fā)黃.暴的視頻。

    如陸云起惡心“他”一樣,“他”竭盡所能惡心江聿野,反復(fù)在江聿野的雷區(qū)蹦跶。

    想讓所謂的未婚夫厭惡“他”,后悔跟“他”履行約定。

    “他”想:江大少爺,真是對不起了,我也不想這么極端,但咱倆撞號了,這個問題無解,是真不合適。

    為了你的□□前途,我犧牲一下,做點也讓你操蛋的事情,咱們一拍兩散,各自歡喜。

    但他的“努力”僅限于郵箱,僅限于兩人知道,從未真正傷害過江聿野的名聲。

    果不其然,經(jīng)過“他”不懈努力,不曾見面的江聿野已經(jīng)對他厭惡至極了。

    “他”難得開心地笑了。

    “他”想:如若不是這個世界跟自己都太操蛋,或許“他”跟江聿野能成為哥們也說不定。

    不久后,爺爺病重去世,惡心的父親跟更惡心的繼母瓜分了爺爺留在海城的房產(chǎn)。

    “他”無心用自己去江家換取爺爺留下的遺產(chǎn)。

    去英華國際學(xué)校參加考試當天,“他”服下了大量安眠藥,將短暫而操蛋的一生留在了考場上。

    留在了見到所謂未婚夫的前一天。

    讓未婚夫清清白白、干干凈凈。

    沒有人能操控“他”,是“他”不想要這個無趣又操蛋的世界了,“他”沒了打怪的興趣,選擇結(jié)束游戲。

    或許,身為非洲人的“他”的運氣也能歐上那么一次,在另一個世界或是次元,重新進入一個游戲。

    這次不一樣,“他”會有一個不那么操蛋的開始,可以做點自己喜歡事情,也可以遇到一個合“他”心意,更合他型號的另一半呢。

    誰特么知道呢,反正“他”許清揚這一生到底為止了。

    第52章

    病房里, 暖色床頭燈正散發(fā)著柔和的光。

    讓整個房間顯得溫和而安寧,營造了一種遠離了危險與不堪的假象。

    剛剛回憶完一個沉重人生的許清揚,漸漸轉(zhuǎn)醒, 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白色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產(chǎn)生了“他”因為服用大量安眠藥被送至醫(yī)院搶救的聯(lián)想。

    “揚揚,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焦急的詢問傳來, 將他徹底拉回現(xiàn)實。

    聲音的主人是“他”曾經(jīng), 他現(xiàn)在的未婚夫——江聿野。

    “他”的記憶與他的現(xiàn)實交纏,讓許清揚有些錯亂。

    他理了理思緒,才輕輕搖頭:“沒有。”

    幾個小時的昏迷讓他嗓音干澀, 簡單兩個字都磨得喉嚨不舒服。

    江聿野察覺他的異樣,端起床頭柜上的水杯遞過來:“喝點水潤潤。”

    許清揚試圖坐起接過水杯。

    不知是否迷藥的副作用,他覺得全身依舊無力,手撐在床上瞬間脫力,差點歪倒栽下去。

    幸好被眼疾手快的江聿野扶定了身。

    他力氣實在大,一只手就將他半摟半抱靠坐在了床頭。

    待他坐穩(wěn), 水杯也恰到好處遞到了他的唇邊。

    無需他抬手,就著江聿野的動作抿了一口溫熱的水。

    干澀的喉嚨被拯救, 許清揚又喝了兩口, 身體缺水的癥狀徹底緩解后才道:“謝謝。”

    “感覺怎么樣,真的沒事嗎?”

    江聿野將水杯放回床頭柜,緊緊盯著他仔細觀察, 像是在確認他的狀態(tài)。

    “嗯。”

    許清揚稍稍換了個坐姿, 讓自己更舒服一些, 才迎上江聿野關(guān)切的目光, “我有事跟你說。”

    以前他沒有“他”的過去, 現(xiàn)在既然得知,他覺得有必要讓江聿野知道實情。

    見他態(tài)度鄭重,江聿野端正坐姿,認真道:“你說。”

    “我想解釋一下陸云起的事。”

    無關(guān)自己,“他”在這件事上沒有任何錯處,不應(yīng)該被造謠、被誹謗,更不應(yīng)該被道德綁架。

    既然“他”已經(jīng)離開,那就由他來澄清。

    江聿野以為他老婆要說事關(guān)綁架的事,突然聽到他要解釋跟陸云起的關(guān)系,微微一怔。

    “揚揚,這個真不用!”

    忽略掉心里酸酸甜甜的感覺,江聿野刻意用輕松隨意的口氣拒絕。

    不是他相信他老婆跟居心叵測的陸云起沒什么,即便他們以前在海城真有過什么,那也是在認識他之前的事。

    他會吃味,會難過,但不會真煞有其事拿出來說。

    畢竟,那會他們連面都沒見過,定下的婚約彼此都不知道,他老婆自然也不存在對不對得起他。

    不過,他不介意是一回事,親耳聽到他老婆描述跟另一個男人的故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情竇初開的江少爺心臟過于脆弱,受不了一丁點創(chuàng)。

    他自認為大度誠懇,想輕描淡寫揭過此事,卻不想聽見他老婆堅持:“我想說。”

    ……

    江聿野最聽不得他老婆“想要”怎樣。

    無需他老婆開口,他都恨不得滿足他老婆所有需求,更何況此刻他脆弱的老婆定定地注視著他,用清凌凌的聲音說“想”。

    江聿野暗自嘆了口氣,明明心里直冒酸水,面上卻裝得風輕云淡:“好,你說。”

    許清揚迫切想在“他”未婚夫面前為“他”澄清,沒注意到江聿野的異樣。

    “‘我’曾經(jīng)幫過陸云起,但跟他沒發(fā)生過任何感情或是身體上的關(guān)系,他對‘我’是單方面病態(tài)的占有欲,‘我’在海城的所有緋聞都是他編纂造謠的,‘我’沒跟任何人早戀過。”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許清揚客觀、嚴謹、公正地對兩人的關(guān)系進行闡述講解。

    但聽在江聿野的耳朵里,完全變了味——

    怪不得他老婆急著跟他說陸云起的事,原來是著急澄清!

    他跟陸云起什么都沒有,在遇見他之前也沒有任何男女關(guān)系!

    再加上之前他老婆幾次在他面前害羞緊張,江聿野突然覺得熱血上頭,從未有過的自信。

    他老婆對他果然不同了,哪怕談不上喜歡或愛,最起碼對他是有好感的!

    否則,以他老婆清清冷冷,除了事業(yè)什么都不上心的性子,怎么可能跟他澄清緋聞。

    他們認識都兩個月了,他老婆可從來沒提過!

    “叮咚!”

    他心里那盞燈驀然就打開了,明亮耀眼,將他整顆心照耀得亮堂堂的。

    “嗯,我知道了!”

    江聿野不想表現(xiàn)得太浮躁,像個不經(jīng)事的毛頭小子。

    顯得不莊重、不成熟,配不上他漂亮又優(yōu)秀的老婆。

    可事實上,他忙不迭地點頭回應(yīng),強行克制也壓不下翹起的嘴角,整個人散發(fā)著濃烈的喜悅和傻氣。

    不就活脫脫一個不經(jīng)事的毛頭小子。

    許清揚知道江聿野誤會了,他的澄清還沒結(jié)束。

    他想說,他并不是“他”,但他卻喜歡上了江聿野。

    他希望江聿野鄭重考慮——

    他喜歡的到底是跟他有著婚約關(guān)系的“他”,還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他。

    “叩叩叩……”

    許清揚剛準備開口,病房門就被敲響了。

    “請進。”

    剛得到老婆認可的江聿野心情極好,被人打擾兩人單獨相處也不生氣,禮貌紳士地請人進門。

    是許聽晚跟兩名警察。

    “許清揚同學(xué)你醒了?”

    警察見他醒了挺高興,拿出記錄本道明來意,“那辛苦一下,兩位一并談話吧。”

    警局那邊情況出乎意料,林笙蔓一家三口鬧得太兇,警察們原本打算跟受害人之一的江聿野先取證,此時見關(guān)鍵受害人許清揚已經(jīng)清醒,當即選擇一起進行后續(xù)談話。

    是既定程序,許清揚點了點頭:“好。”

    他暫時將對江聿野未完的話放回心間,跟江聿野分開與兩位警察談話。

    江聿野照顧他去了病房客廳,讓許聽晚陪他與另一位警官留在病房談話。

    江聿野這邊的情況沒什么好談的,基本都是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發(fā)生的,他便又口述了一遍。

    他很快完事,跟談話的警察一起進了病房。

    許清揚的情況復(fù)雜得多,不僅要闡述陸云起綁架他的過程,還要說清他跟陸云起之間的牽扯。

    因為陸云起供出主謀是周允霏,許清揚又得道明他跟周允霏、林笙蔓的關(guān)系。

    身為旁觀者,許清揚可以客觀精煉地闡述“他”的身世及經(jīng)歷。

    但聽在許聽晚,特別是江聿野耳里,卻只覺得心痛難受。

    他們調(diào)查過許清揚,都知道那些緋聞和傳言。

    甚至有關(guān)他的身世,他們也多少知道些內(nèi)情,卻不知許清揚不僅“爹不疼娘不愛”,甚至被遺棄,被利用,被欺負。

    原來,他經(jīng)歷過這么多的磨難和委屈。

    江聿野聽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恨不得一腳踹斷“對他只生不養(yǎng)光吸血的父母”的腿,又后悔當初踢“對他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陸云起”那一腳太輕。

    暴躁的外表之下,他的心狠狠刺痛。

    許清揚每說一句,他就感覺心被人劃拉一下,一刀又一刀,字字錐心、刀刀見血。

    他恨不得穿到許清揚剛出生那會,直接將他老婆帶回家護著疼著,讓誰也欺負不了他。

    而不是任他老婆被人遺棄、欺負、傷害,獨自一人默默承受。

    江聿野不自覺地攥住了許清揚的手,克制住滿身的戾氣和寒意,輕而又輕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是微不足道的安撫,更是無盡的心疼。

    察覺他的動作,許清揚微微垂眸掃了眼兩人交握的手。

    知道江聿野又誤會了,他想說:他沒事,不用同情跟心疼他,因為經(jīng)歷這一切的都是“他”。

    但時機和地點都不對,他只能學(xué)著江聿野的動作,也輕輕捏了一下江聿野的手指,示意他沒事。

    旋即繼續(xù)跟警察述說事關(guān)“他”的一切。

    交代完綁架事件和身世牽扯,警察轉(zhuǎn)述了林笙蔓那邊的情況:“林清揚同學(xué),林笙蔓女士否認你是她兒子,想跟你一起做個親子鑒定,你愿意嗎?”

    本來,警察還覺得林笙蔓的否認太無情,要求太無理。

    現(xiàn)在聽完許清揚的講述,他們才覺得這個母親實在離譜,也許證明非親生更合適。

    果然,許清揚絲毫詫異和傷心都沒有,點頭應(yīng)允:“可以。”

    但他們并不知,許清揚做這個決定不是為自己。

    哪怕他天生情感淡薄,也覺得“他”實在委屈,如果能證明拿“他”換取利益的林笙蔓并非生母,或許能稍微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弄清楚“他”的身世,也算他占用“他”的身份后,能為“他”做的微不足道的事。

    他答應(yīng)得干脆,江聿野卻擔心得不行。

    “警官,能不能麻煩你們在客廳等一下,我想單獨跟許清揚談一談。”

    江聿野深深看了一眼許清揚,而后禮貌請求。

    “可以,許清揚同學(xué)決定好后通知我們一聲。”

    兩位警察相視一看,應(yīng)允道。

    善解人意地給了許清揚一次反悔的機會。

    許聽晚見江聿野有話要跟許清揚單獨說,也識趣地跟警察一起出了門。

    警察一走,江聿野便開門見山:“揚揚,你真的想跟林笙蔓做親子鑒定嗎?

    如果你不想,我保證沒人能強迫你。”

    他想跟許清揚說:你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能護得住你。

    但這話太矯情,又有些馬后炮的意思,江聿野忍了忍,到底沒說。

    “要做的。”

    許清揚不想江聿野擔心錯人,垂眸思忖兩秒后才道,“不管是林笙蔓,還是許季照要做親子鑒定,我都會做。

    他們不會影響我們的關(guān)系。”

    他想說,跟江聿野定下娃娃親的人是“他”,不是他。

    所以無論他是否林笙蔓和許季照的親生兒子,影響的是“他們”的關(guān)系,但不是他們的。

    但“他”已經(jīng)不在了,又不在意跟任何人的關(guān)系,他自然要給“他”真相。

    至于他……

    許清揚側(cè)頭,迎上江聿野的視線,淡淡道:

    “我喜歡的人是你,跟‘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

    挺繞口的一句話,卻輕描淡寫訴出了他幾經(jīng)波折才最終認清的真心。

    作者有話要說:

    不能保證日更,有時間就會寫。不想看連載的寶貝們月底直接來看完結(jié)版本。

    第53章

    安靜的病房里, 清瘦漂亮的少年坐在病床前,微仰著頭注視著他,下顎線精致流暢, 目光清澈澄明。

    神情專注認真。

    只姿態(tài)一如往日清冷淡定。

    江聿野有一瞬間以為自己幻聽了, 主要是他老婆實在過于風輕云淡了些。

    不像在表白,更像在講題。

    丁點心動的跡象都沒有。

    哪像他——

    心臟狂跳,一躍八丈高, 恨不得蹦出嗓子眼。

    他極度害怕過于興奮的心臟, 自作主張?zhí)皆S清揚面前顯擺真心。

    江聿野滾了滾喉結(jié),略顯遲鈍地開口,想要確認。

    “什么?!”

    “我說我喜歡你。”

    許清揚沒想到江聿野居然沒聽清他的表白, 又復(fù)述了一遍。

    病房里只剩他們,話音落地房間重歸寂靜。

    許清揚掃了眼正目光沉沉盯著著他的人,覺得現(xiàn)在是個道出實情的好時機,示意病床前的椅子。

    “你坐,我還有事跟你說。”

    這一次,江聿野將他老婆的表白聽得真真切切, 明明白白。

    他老婆的輕描淡寫,到他這里卻驚天動地、蕩魂攝魄。

    他覺得身體里每個細胞都在叫囂、在跳躍、在興奮、在狂舞。

    熱血沸騰, 滿滿脹脹的心就要如煙花般炸開、絢爛綻放。

    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和回應(yīng), 他老婆又命令他坐下。

    江聿野哪里坐得住,他只想在病房里繞個幾十圈,又或是原地做幾組高抬腿。

    總之, 他必須做點什么, 才能讓過于火熱激動的心情稍稍平復(fù)。

    但最終, 他還是老老實實坐到了病床前, 雙手安分地放在膝蓋上, 盈盈望向許清揚,乖巧點頭:“好的,老婆。”

    活像個幼兒園小班等著老師發(fā)蘋果的小朋友。

    只他的眼神過于亮了些,可不想是對蘋果的渴望,分明是讓人更沉迷的珍寶在引誘著他。

    聽到江聿野的稱呼,許清揚長而密的睫毛顫了顫。

    事實上,此刻的許清揚并不如面上表現(xiàn)的淡定,他的心跳也挺快。

    只他前世經(jīng)歷過太多大場面,習(xí)慣喜怒不形于色罷了。

    如果江聿野觀察足夠仔細,就會發(fā)現(xiàn)他因為緊張,正胡亂捏著床單一角。

    他的愛很純粹,但他的身份并不坦蕩。

    無論何時都問心無愧、清正泰然的許清揚,這會是真的有些心虛害怕。

    他撥弄了下那一小片被他揪出褶皺的被單,垂眸問:“你看過小說嗎?穿書那種。”

    江聿野一愣,有些不懂他老婆為何思維如此跳躍。

    很快,他愣愣地點頭,如實回答:“看過一點。”

    ——其實只看過一本開頭,來自許聽晚的新劇安利。

    一個現(xiàn)代女特工穿成古代棄妃,利用金手指大殺特殺、征戰(zhàn)四方,獲得愛情事業(yè)雙豐收的故事。

    爽是挺爽的,只是過于無腦了。

    他看了個開篇就棄文了,轉(zhuǎn)而沖了個會員又花了點錢超前點播了下改編后的電視劇,算是給許聽晚貢獻收視率了。

    “嗯。”

    許清揚哪知道江聿野口中的“一點”是一本中的幾頁,還以為是一類中的幾本的“億點”。

    見江聿野對這種題材熟知,他松開被他揪得一團的被單角,看向江聿野,淡聲:

    “我不是原來跟你定下婚約的‘許清揚’,他已經(jīng)離開了。我是從另一個世界穿書過來的許清揚。”

    說完覺得有點繞,體貼問:“能理解嗎?”

    理解什么?!他不理解!

    江聿野無比震驚!

    他老婆在說什么?總不能是迷藥有副作用,讓他老婆聰明的大腦混亂了吧!

    什么穿書?什么另一個世界?

    他老婆的意思:他們所在的世界是一本書,他們都是紙片人,跟他定有娃娃親的“許清揚”不在了,他老婆穿過來替代了原來的“許清揚”?!

    腦子高速運轉(zhuǎn),心里亂成一團,三觀逐漸崩塌。

    “你是什么時候穿過來的?”

    江聿野動了動唇,在三觀坍塌成一片廢墟時艱難出聲。

    問了一個對他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

    許清揚在意的也是這個,聞言看向江聿野,回復(fù):“在英華國際學(xué)校分班考試上。”

    江聿野宛如修真界的人瞬間被打通經(jīng)脈,恍然大悟!

    難怪!

    難怪門門吊車尾的“許清揚”突然超越他,輕松拿下了年級第一名。

    難怪想方設(shè)法勾引他,給他郵箱發(fā)各種黃暴AVI小視頻的“許清揚”一改常態(tài),變得清冷漠然。

    難怪他屢屢覺得眼前的人跟印象中的“許清揚”對不上,有嚴重的割裂感。

    原來,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心中的疑惑得到解答,江聿野忽然松了口氣。

    他感到無比慶幸!

    幸好他對“許清揚”沒感覺,他們也從未見過面。

    幸好一開始對他產(chǎn)生吸引,直至他徹底動心想要共度一生的人,自始至終都是面前的少年。

    “理解了。”

    江聿野迅速重塑三觀,鄭重頷首,劫后余生般地點評,“問題不大。”

    如果他老婆是他們認識后半路穿過來的,他真不知該如何解釋,才能證明自己愛的人是面前的許清揚,而非跟他有婚約的“許清揚”。

    這簡直是個送命題,戀愛經(jīng)歷為零的江少爺心驚膽戰(zhàn)。

    許清揚哪知道面上輕松拿捏的江聿野,腦子里早就風起云涌了幾個輪回。

    見他理解并接受了,才又捏了捏被蹂.躪成一團的床單角,難得目光閃爍,有些赧然。

    “所以,你喜歡的人是我吧?”他問。

    聲音很低,顯得底氣不足。

    看著眼神閃躲,故意用玩被單來緩解忐忑的許清揚,江聿野覺得心都要被他老婆萌化了。

    如果說,之前他對他老婆突然的表白不自信。

    那現(xiàn)在,他百分之百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他老婆是真的喜歡上他,只不過不確定他有沒有弄錯人,才三番兩次用自認為平常毫無偏頗的態(tài)度跟他談話。

    害他一顆心上上下下,下下上上,生了又死,死了又生。

    折騰得不行!

    但看著面前可愛的老婆,他覺得一切都值了。

    他老婆折騰他的心算什么,那不是官的么。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把自己送給他老婆折騰,怎么折騰都行!

    江聿野對低頭玩被單的許清揚沒有絲毫抵抗力,輕聲喚人,像是怕本就害羞的許清揚被嚇到逃跑。

    “揚揚。”他叫他的小名。

    明明也叫過他老婆“揚揚”很多次。

    但不知是此刻太安靜,還是病房太封閉,他總覺得這兩個疊字喊出去了,繞了病房一圈,又蕩了回來。

    最終落在他的心上,輕輕撩撥了下,又揉搓了一把。

    讓他的心又酥又麻,更癢。

    聽見呼喚,許清揚抬頭看他。

    往日澄明清澈的眸子,此刻多了點茫然不安,如靜謐的湖面被投入一顆小石子,漾起了層層疊疊的波紋。

    “嗯?”

    他甕聲發(fā)出疑問,帶著鼻音,像是撒嬌,更像委屈。

    壓根不知道此刻的他多惹人心疼,又有多撩人。

    江聿野心癢難耐,緩緩起身,將雙手搭在了許清揚的雙肩,以一個完全將他禁錮在自己地盤的姿態(tài),居高臨下地靠近他。

    一寸一寸,直至許清揚顫動的睫毛近在眼前,兩人的鼻尖就要挨上。

    “揚揚。”

    他再次喚他的小名,沙啞低沉地開口,“我喜歡的人是你,跟‘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

    他回憶了一遍他老婆的表白,又給予了他老婆肯定答案。

    自此,兩人明確了該明確的,確定了該確定的。

    江聿野用炙熱的眼神凝視著許清揚,緩緩撫上了他的臉,在許清揚聽見答案怔忡的瞬間,用大拇指在他的唇角曖昧地壓了壓。

    他的皮膚柔嫩嬌弱,只這樣一按,就殷紅了一塊。

    長而密的睫毛顫了顫,盯著他的那雙眸子蓄了點霧氣,眼尾也泛起了緋色。

    要哭不哭的,實在是勾人。

    江聿野再也忍不了,隨后向前傾軋了半寸,閉眼輕輕咬上了他老婆的唇。

    觸感比他預(yù)料的還軟,溫熱的、香甜的,令人魂牽夢繞,令人著迷沉淪。

    天地可鑒,江聿野丁點褻瀆他老婆的念頭都沒有。

    只是氣氛到了,忍耐夠了,他覺得可以用一個吻讓他老婆安心。

    他甚至都沒敢親密接觸,只是怪他老婆撩而不自知懲罰式的,又或自己按捺不住發(fā)泄式的輕咬一口。

    但兩人的唇在接觸上的那一剎那,事情的走向已經(jīng)不在他的控制范圍了。

    因為他老婆在他咬上他唇瓣的那一刻,輕輕“唔”了一聲。

    低低的,悶悶的,轉(zhuǎn)了幾個彎,帶著勾人的尾音。

    江聿野敢發(fā)誓,他真的一點力都沒用,更別提用上牙齒。

    他只是含了他老婆的唇瓣一下,一點多余動作都沒用,他老婆就溢出了聲。

    那點破碎的肯定,像是戰(zhàn)斗前的沖鋒號,一下子點燃了他心里早就抑制不住的渴望。

    于是,他順其自然地加深了這個吻。

    從親密貼合,到描摹形狀,再到試探進攻,直至兩人唇齒交纏、氣息相融。

    青澀笨拙的開始,意亂情迷地繼續(xù)……

    江聿野的手不知何時扶住了許清揚的后腦勺,讓他不斷地迎合自己、接近自己。

    清甜甘冽的橘子香瞬間席卷了他,他聽到自己一聲強過一聲的心跳。

    如戰(zhàn)鼓敲響,激昂洋溢,激勵著身體每一處的細胞。

    懷里的人很快軟成一灘水,連倚靠在床頭都坐不住。

    江聿野不得不扶住他的腰,才得以繼續(xù)。

    屋外,許聽晚隨意跟兩名警官在交談,還在等他們的最終決定。

    房里,兩人的思緒全都離家出走,氣息交融再分開、唇齒糾纏又相遇。

    他老婆三番五次溢出的音,都被他悉數(shù)吞進了肚子里。

    “乖點,別叫。”

    他不得不揉了揉他老婆清瘦的腰,低啞地安撫。

    換來的,是他老婆更婉轉(zhuǎn)的嗚咽。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至江聿野的唇瓣傳來一陣痛楚,他才“嘶”了一聲,下意識松開了被他疼愛了半天的唇。

    下一秒,他便看到正怒瞪著他的老婆。

    因為剛才一番糾纏,此時他老婆眼里的霧氣更重,眼尾也更紅。

    那緋色像是被溫水暈染過,浸潤了他的面頰和耳尖,連修長的脖頸和精致的鎖骨都被涂上了漂亮的粉色。

    當然,重災(zāi)區(qū)還是唇。

    ——水潤殷紅,微微的腫。

    寬松的T也不知被哪個沒分寸的毛頭小子給揉皺了,腰間的衣擺也被推了上去,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膚。

    但冷白皮膚上兩道紅色的指印尤為刺眼。

    一副我見猶憐的委屈模樣。

    本就不對勁的江聿野,被他老婆一眼給瞪得更不對勁了。

    好巧不巧,他老婆一垂頭,恰好看見了他的變化,倏又抬眸,紅著臉再次瞪了他一眼。

    江聿野閉眼在心里暗罵一句臟話。

    旋即,他舉起雙手以示清白,無奈又心虛地澄清:“老婆,真不怪我。你這樣瞪我,我還能忍住就不是男人了。”

    第54章

    許清揚才不聽他狡辯。

    摸了摸自己被吻到發(fā)麻的唇, 抱怨道:“……腫了。”

    剛經(jīng)歷一番疼愛,他的嗓音暗啞繾綣,哀怨的語氣帶著委屈, 再配上他此刻衣衫不整, 眼尾泛紅的模樣。

    活像被人壓著欺負了一番。

    又令人忍不住產(chǎn)生將他更加狠狠欺負一番的沖動。

    江聿野眸色沉沉地盯著許清揚微腫的唇瓣,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了滾。

    “對不起,寶貝, 都是我的錯。”

    他上前一步, 將人扣在自己懷里,按住許清揚的后腦勺,輕柔地揉了下他的頭發(fā)以示安慰, 同時平復(fù)自己。

    聲音一樣啞得不像話。

    額頭抵在堅實的胸膛,許清揚目所能及的世界只剩下眼底的一小塊床鋪。

    還有江聿野那雙包裹在黑色休閑褲里的長腿。

    結(jié)實修長,很是養(yǎng)眼。

    江聿野這么高的嗎?以前也沒發(fā)現(xiàn)他的腿這么長。

    向來專注的許神難得開了個小差,望著那雙筆直的長腿抿了抿唇。

    心里又泛起熟悉的酥麻,讓他自然而然地聯(lián)想到剛才那個意亂情迷的吻——

    江聿野靠近他時,是給了他足夠的反應(yīng)時間的。

    他完全可以推開他。

    但他沒有。

    感受著自己雜亂無章的心跳, 他默許了江聿野接下來的觸碰。

    他以為會是個一觸即分的吻,卻不想這人不按常理出牌, 上來就含住了他的唇。

    溫熱潮濕的包裹, 讓他的背脊宛如觸電般發(fā)麻,一路從尾椎骨竄到顱頂。

    按壓在被單上的手指瞬間蜷曲,他下意識輕哼了聲以示抗議。

    卻不想, 江聿野非但沒松開他, 還加深了這個吻。

    淺藏輒止變成唇齒交纏, 密不可分。

    活了兩輩子的許神, 從未跟人有過如此親密的觸碰。

    他以為自己會慌張, 會抵觸。

    卻不想當他被江聿野清冽的氣息包裹時,只覺整顆心都發(fā)麻發(fā)脹,再也沒有理智可言。

    他宛如清晨帶著露珠出的一顆小草,晨風吹過,撥弄了一下它的葉尖,脆弱無依的小草敏感地顫動起來,露珠滾滾而落。

    不知是作弄它還是安撫它,晨風無處不在,去了又來。

    它本就不是晨風的對手,這會更沒有反抗的能力,最終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接觸中,任由晨風拿捏。

    許是熟能生巧,又或者得心應(yīng)手。

    晨風不滿足于葉尖的觸碰,輕輕纏繞了下葉脈和根莖。

    小草便徹底癱軟在晨風的懷里。

    ……

    腰腹處還有剛才被捉住時殘余的力度和觸感,許清揚耳尖剛剛退下去的緋色再次卷土重來。

    “你好過分!”

    想到此前種種,還有心里漾過的細細密密的異樣,以及身體忠誠的反應(yīng),許清揚難得羞惱地閉了閉眼。

    窩在江聿野的懷里低聲控訴。

    他的聲音本就有點暗啞,再悶在懷里發(fā)出,更顯得甕聲甕氣。

    與其說是生氣的譴責控訴,不如說是嬌羞的撩撥勾引。

    江聿野一時間都懷疑自己是否太禽獸了,怎么他老婆說什么、做什么都能讓小聿野昂首挺胸。

    “嗯,我好過分。”

    他又揉了揉他老婆的后腦勺,自我檢討,“不該欺負生病的揚揚。”

    不生病就能欺負了嗎?

    偷換概念!

    許清揚從他懷里退開,氣得錘了他胸口一下。

    迷藥的副作用讓他力氣不足,剛又被欺負了一番,更加軟綿。

    這一拳哪有什么力度,在江聿野眼里不過是嬌嗔罷了。

    他又想把他老婆箍在懷里親個夠了。

    想到還有正事,況且他老婆此刻的身體實在不允許,江聿野頗為遺憾地站直,抬手將他老婆攏到腰腹的衣擺往下拉了拉,掩蓋住自己的禽.獸痕跡。

    “我抱你出去,還是喊他們進來?”他輕問。

    這會他倒是紳士了,還知道主動征求意見。

    “我自己出去!”

    許清揚又拉了拉衣擺,掀開薄薄的被子下床,試圖找回許神鎮(zhèn)定自若的氣場。

    他不是真的生病,迷藥藥效過去就能走。

    要見“他”真假未辨的母親,他不想以弱勢姿態(tài)。

    怎奈,他實在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素質(zhì),腳剛沾地就猛地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江聿野眼疾手快扶住人,寬大的手掌不可避免地又觸到他老婆清瘦但緊實的腰腹。

    許清揚下意識想躲。

    察覺到他的避讓,江聿野無奈,好聲好氣地商量:“老婆,我保證不弄你了,你沒力氣,我抱你出去好不好?”

    聽聽這叫什么話。

    如若不是清冷的許神眼里只有學(xué)術(shù)研究,沒看過什么帶顏色的小說和漫畫,這會早該想歪了。

    “不要。”

    許清揚只覺得那個“弄”字讓他的心尖發(fā)顫,剛才被捉住腰親吻的回憶又開始攻擊他,果斷站好,義正言辭地拒絕。

    稍稍適應(yīng)落地的感覺后,許清揚覺得他恢復(fù)尚可,可以自己行動。

    江聿野卻不太放心,寸步不離地跟著他老婆,生怕他嬌弱的老婆有什么閃失和意外。

    兩人一起開門出來。

    客廳的談話戛然而止,許聽晚看向并肩出來的兩人,直覺他們之間的氛圍有了微妙的變化。

    早早參演過愛情劇的許聽晚,很快將視線停留在許清揚微腫的唇上。

    察覺到她的目光,許清揚的睫毛顫了顫,輕輕抿緊了受傷的唇瓣。

    欲蓋彌彰的動作,怎么可能瞞過許聽晚這位演技過硬的頂流小花。

    她立馬看向江聿野,眼里是濃烈的譴責。

    那眼神,仿若在說:野哥你真是個禽.獸。

    江聿野摸了摸鼻子,難得在許聽晚面前有點虛。

    他是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他老婆畢竟還是病人,他就能對他上下其手,最后還把人親傷了。

    “警官,我做親子鑒定。”

    許清揚清冷的聲音打破了突然而至的寂靜,瞬間將曖昧繾綣的氛圍沖散。

    兩位警官沒許聽晚那么敏銳,只當他們在病房深入交流后沒有改變決定。

    哪里知道,這么久的時間,是另一種的“深入交流”。

    “好的,那我們現(xiàn)在過去。”

    一無所知的警官們收起記錄本,示意VIP病房的大門。

    “揚揚可以出院嗎?”

    許聽晚落后一步,走至江聿野身邊問。

    江聿野比任何人都緊張他老婆,自然不可能胡來。

    許清揚昏迷時,他找了院長跟專家特意為許清揚做了全身檢查。是得到過專家“身體沒有異常,蘇醒后可以出院”的明確答復(fù)的。

    “嗯。”

    江聿野回,“讓回家注意觀察,多休息。”

    警察還在,他們沒有再說話,只跟隨警察去了鑒定中心。

    因為涉及公眾人物,加上又是配合警局工作,鑒定中心除了幾名工作人員,沒接待其他人員。

    遠遠的,許清揚便看到站在取樣室外面的林笙蔓。

    熬了一整夜,原本光鮮亮麗的她略顯狼狽。

    ——頭發(fā)散了幾縷,身上的綢緞連衣裙也皺了幾折。

    此刻她正煩躁地看表,語氣不耐地沖陪著她的女警發(fā)火:“你們隨便取一點他的毛發(fā)或者抽點血不就行了,要我在這里等多久?

    我都說了他不是我的孩子,我不介意你們自行取樣,有什么必要非要當面鑒定?!

    我又不是犯人,你們憑什么不讓我走?”

    女警年紀不大,可能剛工作,面對咄咄逼人的林笙蔓,敢怒不敢言,只能好生安撫:“他們在路上了,因為這個案件復(fù)雜,涉及人員敏感,還是當面鑒定比較穩(wěn)妥。”

    “穩(wěn)妥什么穩(wěn)妥?!”

    林笙蔓雙手交叉,抱臂看著女警,怒氣沖沖質(zhì)問:“我老公那邊要結(jié)束了,你們不給我回去,讓他看見我跟許清揚見面加深誤會,造成家庭矛盾你們負得起責任嗎?”

    語畢,她轉(zhuǎn)身往外走。

    女警趕緊阻攔:“林小姐,您不能走。”

    林笙蔓怎么可能聽她的,頭也不回地往前邁步,直至她一打眼看到門口那個清瘦挺拔的身影。

    林清揚站在原地沒動。

    剛才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他的耳里。

    林笙蔓對他的不屑、嫌棄、鄙夷,他也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林清揚能聽見、看見,與他一同來的江聿野自然也能。

    他以前調(diào)查過資料,只知道林笙蔓從沒在明面上承認過“許清揚”,但聽到他老婆在病房的描述后,才知道她曾經(jīng)還利用、傷害過“許清揚”。

    雖然“許清揚”不是他動心的老婆,但他依然覺得氣憤。

    現(xiàn)在,親眼看見林笙蔓對他老婆的態(tài)度,他身上的氣息驟冷,眼里也泛起刺骨的寒意。

    他冷哼了聲,嘲諷道:“那你趕緊的,反正又不是我們急著澄清。”

    語畢,江聿野拉起許清揚的手就走。

    都參與錄制《走進校園》,雖然不在一個組,林笙蔓也知道許清揚跟江聿野的關(guān)系。

    只是她以為鏡頭里江聿野對許清揚的維護全是演的。

    怎么現(xiàn)在看,好像是真的?!

    難道江家小少爺,真的自降身份看上了她這個一無是處的“兒子”?

    人跟人還真是不同命。

    她手段用盡也得不到許季照的一個庇護,又使出全身解數(shù),依然沒綁牢周星瀾。

    她“兒子”這么厲害呢,輕輕松松就把江家小少爺變成了舔狗?

    林笙蔓不得不重新審視了一下許清揚——

    少年身姿挺拔,最簡單的白T黑褲也被他穿得出塵出眾,淡系的眉和漆黑澄明的眼讓他自添幾份冷意。

    只靜立在那,無需任何言語,就自帶山頂寒雪的氣質(zhì)。

    不輸娛樂圈任何當紅小生。

    確有勾住人的資本。

    “等等。”

    審視完許清揚,林笙蔓出聲阻止他們離開,“你也想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吧,你配合我做完親子鑒定,我可以告訴你真相。”

    許清揚原本都打算跟著江聿野離開了。

    聞言又抬眸,看向姿態(tài)始終高傲的林笙蔓,冷冷地應(yīng)了聲:“好。”

    雙方達成協(xié)議,事情的進展就很順利了。

    兩人各自抽了血,加急做了鑒定。

    一切程序都在官方的見證下,規(guī)范嚴謹,沒有絲毫作假的可能。

    等待結(jié)果期間,林笙蔓信守承諾,跟警方去了談話室。

    談話室里兩名警官分別負責問話和記錄,林笙蔓主說,許清揚身為當事人旁聽。

    江聿野跟許聽晚是外人,被拒絕進入。

    因此,江聿野在他老婆進入談話室前,深深地看了林笙蔓一眼,以示警告。

    林笙蔓確實有些忌憚江家,錯開了他充滿寒意的視線。

    她并非突發(fā)善心,只是知道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已經(jīng)不受她控制了。

    她愿意也好,拒絕也罷,最終還得將過去的一切攤開在警察面前。

    沒辦法,她已經(jīng)不年輕了,沒了試錯的成本,只想撇清跟許清揚的關(guān)系,抱住本就不那么牢靠的周星瀾。

    “我沒懷過許季照的孩子,他是我一個小姐妹的孩子。

    我那個小姐妹命苦,不僅是個被拋棄的單親媽媽,還年紀輕輕得了癌癥,剛生下他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她沒有親人,也從未透露過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她去世前,拜托我給孩子找一戶好人家收養(yǎng)。

    我想過自己養(yǎng)他的……”

    林笙蔓說及此處,看了眼坐在她對面的許清揚,繼續(xù),“但我沒經(jīng)驗,養(yǎng)不好。

    所以,我就去找了許家,想著都是找人收養(yǎng),許家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林笙蔓避重就輕,輕描淡寫地隱藏了她制造的殘忍真相,將自己塑造得清白無辜,甚至帶著善意。

    許清揚聽得輕輕蹙眉,但也沒打斷她最后的表演。

    “我跟許季照……有過一段戀愛關(guān)系,許長垣誤以為孩子是許季照的,單方面承認了他的存在,一直養(yǎng)在身邊當成親孫子。

    我看許長垣對他很上心,也不想我跟他再有接觸,就離開許家后去發(fā)展自己的事業(yè)了。”

    林笙蔓說到這里又看了許清揚一眼,而后才偽裝成流露出一絲歉意的表情總結(jié)。

    “警官,我說的都是實話,雖然沒堅持澄清真相是我不對,但我也是心疼他一個小嬰兒。

    他從小就無父無母,我能想到最好的收養(yǎng)家庭就是許家了。

    許長垣也喜歡他,對他如同親孫子,你看他現(xiàn)在發(fā)展得就很好,不僅有了許長垣的部分遺產(chǎn),還跟江家小少爺結(jié)了親。

    至于許長垣誤會他是我跟許季照的孩子,我解釋過很多次,但老人家固執(zhí),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但凡他有一絲懷疑,做個親子鑒定就能知道真相,您看這都多少年了,許長垣從來沒懷疑過,這真的不能怪我。”

    許清揚只覺面前的女人實在是壞,說一句心腸歹毒也不為過。

    不僅混肴視聽,顛倒黑白,還故意點出遺產(chǎn)跟江聿野警告“他”。

    ——告訴“他”,“他”的遺產(chǎn)和未婚夫都是因為許家關(guān)系,所以“他”不僅不能去許季照面前坦白身世真相,還得想方設(shè)法幫她隱瞞今天她所說的一切。

    否則“他”就會失去遺產(chǎn)跟江聿野。

    而唯一得知真相的許家爺爺已經(jīng)去世了,所以她可以肆無忌憚地編瞎話。

    許清揚成長環(huán)境單純,從未遇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看她鎮(zhèn)定自若、侃侃而談又惺惺作態(tài)的模樣,許清揚泛起惡心。

    他想,幸好是他坐在這里。

    如果換成“他”,聽到她所謂的“心疼”,又會被傷到多深。

    想到抵抗不過這個世界的惡意,最終選擇離開的“他”,許清揚迎上林笙蔓勝券在握的視線,淡聲卻堅定道:

    “我希望警官能喊許季照過來當面對質(zhì)。”

    話音落地,林笙蔓驟然看向她。

    原本勝券在握的表情一寸一寸龜裂,變成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許清揚才不理她。

    聽到警察給予肯定答復(fù),他低頭垂眸,抿著微微腫起的唇敲敲打打,正在編輯了一條消息。

    跟剛才在林笙蔓面前鎮(zhèn)定自若,鏗鏘有力的樣子不同,此刻的他底氣不足,略顯忐忑。

    刪刪減減,最終定稿。

    他暗暗吸了口氣,點擊發(fā)送——

    【你都把我親腫了,不能因為不是我未婚夫,就不要我了吧?】

    第55章

    談話時間有點長, 江聿野正等得心焦,忽然收到了來自他老婆的消息。

    以為發(fā)生變故,江聿野當即坐直身體, 嚴陣以待地看向手機。

    看清內(nèi)容, 他嚴肅的表情散開,心軟成一片。

    等待的焦躁,一夜未眠的疲倦, 案件發(fā)生后的糟心, 因為這條消息的到來全部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胸口彌漫的溫熱滿脹情緒。

    那里好似有一缸水,被他老婆用小火蒸騰, 漸漸鼓起泡泡,溢出水面。

    一點一滴,全是他炙熱的愛意。

    江聿野英俊的眉眼逐漸舒展,低頭垂眸,專注打字回信。

    【寶貝,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夠好, 讓你對男朋友這樣懷疑?】

    是個問句,卻給了比肯定答復(fù)更確定的答案。

    腦海里, 全是他清冷漂亮的老婆——

    他在酒店天臺, 憑借最后一絲理智沖他搖頭,擔心他的樣子。

    他在病房里,無視身體不適, 急著為“他”澄清的樣子。

    他坐在病床前, 目光清明堅定, 大膽承認自己來自一個世界的樣子。

    還有, 他緊張忐忑到扣被角緩解, 小心翼翼跟他確定真心的樣子。

    以及剛才,面對復(fù)雜案件、糟心的當事人且能獨立淡定處理,卻背著警官偷偷給他發(fā)消息討要說法的樣子。

    ……

    每一個模樣都讓江聿野心尖發(fā)癢。

    他后悔死了剛相遇那會,他對他老婆嘲諷打趣和冷漠以對,也懊惱自己沒有早點變強好好保護他老婆不受傷害,更在反省自己是否真的做得不夠,讓他老婆對他沒有足夠的信心。

    于是,他捏了捏手機,調(diào)出倪問箏跟江少屹的微信,發(fā)了一條一模一樣的消息。

    【我喜歡揚揚,只認可揚揚,今生今世非他不行。】

    一貫的霸道強勢,向自己的父母公開了態(tài)度。

    警局這邊在不觸及底線的原則下,始終對他們多有照顧本就是動用了江家人脈。

    江聿野相信,這會他無所不能的父親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案發(fā)經(jīng)過了,或許連林笙蔓這出鬧劇也都明了了。

    所以他要搶先一步,告知他們,他的態(tài)度——

    無論他老婆是否是與他有過婚約的人,往后也最終成為他老婆。

    給父母發(fā)完消息,他仍然覺得不夠。

    于是又調(diào)出爺爺?shù)奈⑿拧?br />
    與簡單粗暴跟父母表明態(tài)度不同,給爺爺發(fā)的信息他斟酌了片刻,才寫好。

    【爺爺,我知道你是因為揚揚跟我有婚約才認可他的。

    但現(xiàn)在發(fā)生了一些事,證明揚揚不是許爺爺?shù)膶O子,我不希望“婚約”影響我們。

    揚揚喜歡我,我也很喜歡揚揚,我們是在相遇后漸漸互通心意的,事實證明我們很合適,是天生一對。

    所以,我希望無論有無“婚約”,您都能認可我們。

    當然,您不認可也沒關(guān)系,反正我老婆只會是揚揚。】

    發(fā)完,江聿野才覺定心。

    該交代的人不多,就江家三位,現(xiàn)在大家都應(yīng)該明白他的態(tài)度了,他老婆也不用擔心了。

    江爺爺?shù)氖謾C不常開機,這會不知看到消息沒有。

    江少屹跟倪問箏的消息很快回來。

    【知道了。警局那邊我都打過招呼了,需要我出面時電話給我。】

    任何含蓄的感情都隱藏在公事公辦的總裁作風里,是親爸。

    【呦,真不容易,終于后知后覺開竅了?恭喜,祝福!】

    【照顧好揚揚,我在過來的路上。】

    熟悉的嘲諷完才表露關(guān)心的風格,是親媽。

    江聿野皺眉看完,最終欣慰地松了口氣。

    雖然父母相當“不待見”他,但在大是大非面前,總能尊重他的決定,無條件跟他達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

    當然,當初邀請他“未婚夫”來江家履行約定的事除外。

    不過,江聿野大度地表示他不計較。

    畢竟,如若不是他們的堅持,他就要錯過他命中注定的老婆了。

    就這一件事,就值得他以后對父母的態(tài)度稍微好上那么一丟丟。

    而另一邊,得到江聿野的肯定答復(fù)后,許清揚徹底松弛下來。

    許季照過來需要時間,他沒有跟林笙蔓對話的興趣。

    點開手機里正在進行的項目,許清揚的目光停留在首行黑體加粗的“尋親”二字上。

    他跟林笙蔓的親子鑒定結(jié)果還沒出來,如無意外許季照過來后的第一件事,也是要求做鑒定。

    無論做不做,最終的結(jié)果肯定如林笙蔓所說——“他”并非他們的孩子。

    那“他”真正的父母又是誰呢?

    林笙蔓的小姐妹?

    許清揚不覺得林笙蔓剛才的話有哪一句可信。

    冥冥之中注定,他的到來是為了弄清楚“他”的身世嗎?

    如此想,他便摒除了雜念,繼續(xù)在手機上優(yōu)化項目方案。

    工作起來的許神足夠投入專注,連談話室外坐著等他的男朋友都能忘記,更別提談話室里無關(guān)緊要的林笙蔓。

    林笙蔓三番兩次看表,越發(fā)不耐煩。

    她萬萬沒想到許清揚這么狠,居然真敢喊許季照過來當面對質(zhì)。

    她的那些謊言糊弄一下外人可以,但當年他拿著偽造的親子鑒定書去許季照跟許長垣面前要說法的事,許季照可是全程目睹的。

    許季照一來,她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會被推翻。

    如果只是他們?nèi)齻,或許她還可以狡辯一下,又或者死不承認。

    反正是雙方對質(zhì),不一定許季照說的是真,她林笙蔓就是假。

    她完全可以說是許季照在說謊。

    但這里是警局,是談話室。

    在高清攝像頭下,在警察銳利的注視下,她沒辦法自圓其說。

    面對既定的結(jié)局,她只能另辟蹊徑尋求破解之法。

    “許清揚。”

    她敲了敲桌子,試圖喚起對面玩手機少年的注意力,“我們談?wù)劇!?br />
    對面的少年理都沒理他。

    林笙蔓不死心。

    她記得許清揚以前很渴望母愛的,有一次特意逃課追到周允霏的學(xué)校,只為見一面接周允霏放學(xué)的她。

    她又不是他真的母親,本來對他就沒感情。

    再加上那段時間,她隱隱有了抓不牢周星瀾的感覺,更加不可能讓他這個不速之客影響她來之不易的生活。

    于是,他們的見面很短暫,以她警告他不要再出現(xiàn)在她面前,打擾她生活終止。

    她分明記得,桀驁不馴的少年在見到她時,眸光驟亮,帶著希冀與驚喜。

    但隨著她一聲一聲的控訴與警告,他明亮的眸光一點一點暗淡下去。

    即便這樣,他也沒生氣,沒覺得她有什么不對。

    只點了點頭,說了句“知道了”。

    臨走時,少年的背影顯得落寞而孤單,饒是她這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都有點于心不忍。

    不過,也就那么一瞬間。

    相比一個少年短暫的失落,自然是她長久的富貴和安逸更重要。

    所以,林笙蔓不信這般渴望母愛的許清揚,這會真如表現(xiàn)的淡定。

    是因為她否則了母親的身份,還是他對她不再有期待了?

    林笙蔓斟酌了下,試探開口:“你母親……”

    怎奈,她的話剛出口就被無情的少年冷冷地打斷了。

    他頭也不抬地說:“不用告訴我,你留著跟許季照說。”

    油鹽不進,絕情絕義。

    林笙蔓氣急,暗暗握緊了拳頭。

    許清揚才不管她氣不氣,他完善好方案后又調(diào)出江聿野的微信。

    向剛剛明確心意的男朋友抱怨:【林笙蔓話好多。】

    男朋友秒回:【她煩你了?不管她說什么都不用聽,等結(jié)果出來我們就走。】

    許清揚抿了抿唇:【嗯。】

    回完,他又補了一條:【今天還回你家嗎?】

    按照習(xí)慣,他們學(xué)習(xí)日住校,到大禮拜的周末是回江家的。

    今天是周日,他們理應(yīng)回江家的日子。

    不過他不再是“許清揚”了,自然不再是“江聿野的未婚夫”,再回江家好像不合適了。

    跟江聿野坦誠身份時,他很果決自然。

    但想到跟江家父母,甚至江爺爺解釋身份時,向來泰然自若的許神也犯愁起來。

    是只說自己跟許家沒關(guān)系,還是坦白他從另一個世界過來的?

    在他還糾結(jié)沒決定時,門外男朋友的消息又來了。

    【媽等會來接我們。】

    看到“媽”,許清揚的心揪了一下。

    前不久,倪問箏在天問科技跟他那場談話,他還記憶猶新。

    倪問箏說,江家?guī)А八被貋聿⒎谴楹稀八备惨埃粸榻o“他”一個暫時的庇護。“他”們能成江家樂見其成,不能成,江家也絕不強求。

    倪問箏還說,在她心里,“他”跟江聿野一樣,任何時候都不存在讓“他”委屈的情況。

    ……

    如果知道了他不是“他”,倪問箏還會這樣說嗎?

    許清揚不確定。

    如若是從前,他也壓根不在意。

    可是現(xiàn)在不同了,現(xiàn)在倪教授不僅是他老板,還是他男朋友的媽媽,他沒辦法不在意。

    許是他遲遲沒回,江聿野又追發(fā)了一條消息過來。

    這條有點長,完美回答了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寶貝,是不是又在亂想,你男朋友在心里就這么無能嗎?

    爸媽和爺爺我都交代過了,你安心回家繼續(xù)做江家媳婦,剩下的事都交給我。

    我敢保證沒人敢動你,更不會有人不喜歡你。】

    這樣說,好像尤顯不夠。

    他男朋友又補了一條。

    【你不知道你多討人喜歡。】

    第56章

    半小時后, 許季照匆匆而來。

    與許清揚料想的一樣,他推開談話室門后第一句話便是:“警官,我想先做親子鑒定。”

    說完, 他才看向會議桌前的許清揚跟林笙蔓。

    許清揚不是“他”, 對許季照丁點期望也無,自然不會被他涼薄又無情的要求傷到。

    所以他繼續(xù)低頭翻看男朋友的朋友圈,沒抬頭。

    知曉心意后, 許清揚再看江聿野, 總覺得哪哪都新鮮,他全部都想了解。

    所以翻著翻著,就翻到了幾年前。

    他正井井有味看他剛讀高一時的男朋友感慨期中考試卷難度太低, 沒有挑戰(zhàn)性,浪費時間跟生命。

    就聽見他對面的林笙蔓輕嗤了聲,諷刺意味十足。

    許季照被林笙蔓這一聲冷笑刺到了,當即跳腳:“林笙蔓,你別太得意,你敢欺瞞我們許家這么多年, 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你等著被法律制裁吧!”

    林笙蔓沖他翻了個優(yōu)雅的白眼。

    果然下一秒, 許季照觸及底線的威脅被警察打斷, 安排人帶他走鑒定的流程去了。

    許清揚的取樣鑒定中心還有,不需要他再走一趟。

    他落得輕松,繼續(xù)刷著手機。

    那條朋友圈下, 許聽晚諷刺:野哥, 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如若是從前, 許清揚絕不會干這樣浪費時間的事, 但現(xiàn)在卻覺得有趣。

    他彎了彎嘴角, 給男朋友這條朋友圈點了個贊。

    周晟安的消息,就是這時進來的。

    【清揚,我聽說恒泰酒店發(fā)生的事了,你還好嗎?需要我?guī)兔幔炕蛘叻奖阄胰メt(yī)院看看你嗎?】

    乍一看見周晟安的名字,許清揚有些恍惚。

    距離他們上次聯(lián)系已經(jīng)過去半個多月了,彼時他邀請他參加博安科技牽頭舉辦的展覽會。

    再聯(lián)想他來到這個世界之處,為了避免走向劇情描述的既定死亡,一直躲避遠離著他和林望岑。

    許清揚有些感慨。

    得到“他”的記憶后,才知道“他”當初并非為了尋求庇護給三個人同時發(fā)送所謂的情書。

    而是英華官網(wǎng)公布了優(yōu)秀學(xué)員名單和郵箱,卻沒有一一對應(yīng)上,運氣一直很差的“他”前兩次精準找錯了人。

    直至發(fā)送到第三個郵箱,對方已讀不回,并傳來拒絕履行婚約的回話,“他”才確定找對了人,繼續(xù)后面黃暴AVI惡心未婚夫的計劃。

    書上是冰冷無情的文字,但走進現(xiàn)實,每一個紙片角色都變成了眼前活生生的人。

    他們有過去,有現(xiàn)在,有未來。

    他們也有親人朋友,學(xué)業(yè)事業(yè),還有喜好偏愛。

    許是“他”給許清揚的感觸太深,許清揚對周晟安也難得多了些耐心。

    【我沒事,已經(jīng)出院了,多謝關(guān)心。】

    周晟安像是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很快回信:【那兩天后的展覽會能準時參加嗎?我去接你。】

    許清揚盯著“展覽會”三次看了看。

    【能,不用接。】

    他現(xiàn)在有男朋友了,他想邀請男朋友一起去,讓江聿野了解一下真正的他。

    ——他的性格、他的喜好、他的專業(yè)。

    就像他翻找?guī)啄昵暗呐笥讶Γ粸榘l(fā)現(xiàn)江聿野更多面一樣。

    利用等價交換原則,邏輯簡單的許神覺得他男朋友肯定也是想了解他的。

    如此想,他給江聿野發(fā)消息。

    【后天我去參加博安科技展覽會,你去嗎?】

    跟此前,秒回他消息不同,江聿野這次的消息遲遲沒來。

    許清揚輕輕蹙眉,心里隱隱約約冒出一些憂愁。

    ——江聿野對他的上心,只能維持了這么短的時間嗎?

    被男朋友質(zhì)疑真心的江少爺是真冤枉,此刻的他正在外面通電話。

    原本定于昨晚直播的《走進校園》因為天臺意外,中止了直播。

    不明真相的觀眾本就不滿意,跑到官博下鬧著要說法,也要確切的復(fù)播時間。

    節(jié)目組頂著壓力沒回應(yīng)。

    ——實在是公關(guān)團隊頭都禿了,也沒想好怎么回應(yīng)。

    這事性質(zhì)嚴重,林笙蔓跟周允霏八成屬于違反合約要被節(jié)目組解約的,許清揚跟江聿野身為受害者,或許會主動提出退組。

    四組嘉賓走了兩組,節(jié)目后面怎么錄都不知道呢,哪還能給復(fù)播時間。

    更何況官方還沒出調(diào)查結(jié)果,他們不能搶在官方有定論前胡亂發(fā)言。

    說是一場誤會,到時候周允霏被定義為主謀,節(jié)目組被啪啪打臉不要緊,江家也被他們得罪死了。

    說周允霏跟林笙蔓有問題,周星瀾的粉絲又不是吃素的,能允許他們“造謠”?

    當初節(jié)目組看上的是兩邊的權(quán)勢跟流量,此刻他們不敢得罪的,亦然。

    節(jié)目組裝死,觀眾卻沖了。

    很快,有人在聲討中發(fā)了一段畫面不太清晰的小視頻。

    地點就是節(jié)目組官宣的直播地點——恒泰國際酒店。

    視頻里,借著酒店燈光,能看到穿著制服的消防人員和警察,也能看到巨大的氣墊和長長的警戒線,還有隔著屏幕透露出的緊張氛圍。

    【這個我知道,恒泰那邊昨天有個女員工因情所傷要跳樓,后面化解了。】

    【天臺上看著也不是一個女員工啊,怎么像兩個抱著的男人?】

    【我曹,我暫停仔細看了下,你們看這個被抱著的是不是我老婆?[視頻截圖]】

    【!!!真的是老婆!不過不是你的!

    可老婆怎么會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抱去天臺,而且我敢肯定這人不是江少爺,看這樣子是想跟老婆同歸于盡?!!!】

    【@節(jié)目組 @導(dǎo)演  滾出來回話,我老婆怎么樣了?】

    【怪不得昨天夜里聽到救護車的聲音,我以為是女員工,看樣子是送老婆去醫(yī)院,嗚嗚嗚嗚,老婆有沒有事?那個男的是誰,有人扒出來嗎?】

    ……

    官博停更通知下面的高樓越蓋越高,節(jié)目組心驚膽戰(zhàn),江聿野也第一時間接到了自家公司公關(guān)部門負責人的電話。

    聽完匯報,江聿野簡單吩咐了幾句,隨后又給許聽晚去了一個電話。

    許聽晚畢竟不是案件有關(guān)人員,又是公眾人物,從醫(yī)院出來后就先回去了。

    許清揚信息發(fā)來時,他剛跟許聽晚通上話。

    “聽子,我一會發(fā)條微博,你幫我轉(zhuǎn)發(fā)一下。”

    一整夜沒睡,又幾番高強度工作,江聿野也略顯疲憊,聲音有點熬夜后的磨砂感。

    正事面前,許聽晚收起了平日散漫的態(tài)度:“節(jié)目組官博下面的評論你也看到了?我剛準備給你打電話。

    行,你發(fā)我轉(zhuǎn),這樣比較合適。”

    兩人都沒具體商討發(fā)什么內(nèi)容,便敲定了接下來的規(guī)劃。

    掛斷電話,江聿野才發(fā)現(xiàn)他老婆發(fā)來的消息。

    看到“博安科技”幾個字,他就覺得牙疼。

    他可沒忘周晟安是怎樣覬覦他老婆的,所謂的展覽會只怕是個接近他老婆的噱頭。

    江聿野當即回復(fù):【當然!】

    回完,他又編輯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話:【你對這個世界不熟悉,以后到哪里我都陪你。】

    編輯完,江聿野又皺眉刪掉了。

    再抬手,他換了句話,點擊發(fā)送。

    許清揚感受到手機震動時,許季照已經(jīng)取樣完成回了談話室。

    警察嚴肅客觀道:“當事人都到齊了,下面我們開始。”

    許清揚心癢難耐,想看看江聿野給他回了什么。

    但正事面前,他克制住了沖動,捏了捏放在口袋里的手機,看向了主持談話的警察。

    “警官,我可是受害者!”

    許季照一開口就先闡述委屈,“是,我年少沖動的時候跟林笙蔓有過一次,但僅僅就那一次。

    我哪知道這女人這么惡毒,居然弄個假孩子訛上我們家。

    我當年就覺得有詐沒上當,但這女人居然搞了張假的親子鑒定拿給我爸看,我爸那會急著抱孫子,老人家又心軟,也壓根想不到這女人膽大到這個地步。

    十七年前就給了她一百萬和一些花錢都買不到的資源,那可是十七年前啊!

    警官您是不知道,我爸是真疼這孩子,去世前還給這孩子留了不少遺產(chǎn)呢。

    這么多錢,林笙蔓這是詐騙罪了吧,你們一定要為我主持公道,我要求追回許家所有的財產(chǎn)。”

    許季照越說越激動,“騰”一下站了起來,指著林笙蔓咬牙切齒地道。

    林笙蔓能讓他指著鼻子罵?

    她仰頭白了他一眼,攏了攏披肩慢條斯理道:“許季照,撒謊也不是你這樣撒的。

    你說我拿假的親子鑒定給許老爺子看,你有證據(jù)嗎?

    而且那些資產(chǎn)是許老爺子自愿贈予我的,我可是有白字黑字的贈予合同。”

    “我當然有證據(jù)!”許季照急切道,“你當年拿著親子鑒定書到許家時,可不止我跟老爺子兩個人……”

    他剛想說不止他們兩人知道,就發(fā)現(xiàn)另一個見證人老管家走得比許長垣還早。

    這個世界,除了百口莫辯的他,剩余兩個知情者都離世了。

    看著話說一半生生卡住,臉色脹紅、目眥欲裂的許季照,林笙蔓輕蔑地彎了彎唇角。

    許清揚要求當面對質(zhì)時,她確實慌了一下。

    但剛才在等許季照期間,她讓經(jīng)紀人查了一下許家的老管家,得知對方在兩年前就去世了。

    她再沒了后顧之憂。

    確如她所說,當年許長垣給她的財產(chǎn)是有贈予合同的,走得是明面。

    現(xiàn)在老管家和許長垣都不在了,許季照空口無憑頂多跟她算半斤八兩,警局憑什么采用他的說辭。

    連老天爺都在幫她,她怕什么?

    怕許季照的無能狂怒嗎?笑話!

    她從年輕時就沒看上過許季照,這會更是覺得他無能、惡心。

    兩人一來一回也沒爭論出個所以然,許季照居然氣得要越過桌子打林笙蔓。

    “安靜!”

    終于,負責問話的警官拍了拍桌子,警告道。

    他萬萬沒想到,雙方的親子鑒定結(jié)果都沒出來,這兩人當著孩子的面就開始扯頭花、算財產(chǎn)。

    當真是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你們雙方描述的大致情況我們已經(jīng)了解了,至于事情真相我們會調(diào)查。”

    警察叫停了兩人無用的爭吵,分別讓兩人補充了一些未詳盡描述的細節(jié)。

    不多時,有人敲門,送來了鑒定結(jié)果。

    警察查看過后,第一個遞給許清揚。

    ——沒什么意外,“他”不是許季照,也不是林笙蔓的孩子。

    得到確定答案,許清揚沒有繼續(xù)看兩人爭執(zhí)掰扯的興趣,請示警察后離開了談話室。

    旁邊,許季照迫不及待拿起親子鑒定。

    看到結(jié)果忙不迭沖了出去:“許清揚你不能走。”

    許清揚已經(jīng)出了房間,聞言頭也沒回朝前走。

    “你不是我兒子,也不是許長垣的孫子,沒資格拿許家的遺產(chǎn)。”身后,許季照擲地有聲地控訴。

    許清揚本就對許家的遺產(chǎn)沒興趣,但這會他對許季照更沒興趣。

    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垂眸看向了剛從口袋里掏出來的手機。

    二十分鐘前,他男朋友回他——

    【當然!】

    【我可不想我老婆被別的男人惦記,揚揚是我一個人的寶貝。】

    第57章

    警局的走廊安靜肅穆, “忠誠為民公正廉潔”八個大字和正中心的國徽神圣莊嚴,每走一步都讓人覺得腳下的土地莊重厚實。

    許是氛圍所致,許清揚忽然覺得屏幕上的信息也是一種宣示。

    對他所有權(quán)的宣示。

    他不覺得冒犯和反感, 相反覺得心里沉甸甸的, 踏實而安心。

    他迫不及待想見到江聿野,想跟他分享分別之后發(fā)生的一切。

    至于身后追來的許季照,還有他屢屢阻止他離開的話, 丁點都沒影響許清揚奔赴江聿野的步伐。

    轉(zhuǎn)過彎, 一抬眼。

    他恰好跟看過來的江聿野對上了目光。

    下意識的,許清揚揚了點笑意。

    窗外的陽光落入他干凈澄明的眼里,像點綴了星星, 亮得驚人。

    江聿野當即起身,笑著朝他而來。

    少年挺拔又桀驁,像一匹難以馴服的野狼。

    但他綴了笑意和溫柔的眼睛,又充滿了包容和寵溺。

    許清揚一點也不怕他,只想不斷靠近他。

    “許清揚,你站住!”

    就在兩人相互奔赴時, 緊追慢趕終于沖出談話室的許季照,當即朝前跑了兩步想抓住許清揚。

    不等許清揚反應(yīng), 原本眉眼舒展的江聿野當即冷了臉。

    他一個箭步過來, 一把將許清揚拉至身后,以完全保護他的姿態(tài),硬生生攔在打算動粗的許季照面前。

    他什么都沒說, 只姿態(tài)冷厲地站在那, 居高臨下地瞥向許季照。

    那一眼極冷, 充滿寒意。

    讓站在那的他, 活像個奪人性命的煞神。

    許季照只覺周遭的溫度驟然變低, 心里打著突。

    他訕訕地收回手,挺了挺背脊站直身體,卻依然需要仰望明明剛成年的江聿野。

    許季照有點怵不按常理出牌的江聿野,但又覺得今時不同往日,他是占理一方。

    于是清了清嗓子,用自認為不卑不亢地態(tài)度道:

    “江少爺,咱們講道理。

    許清揚既然不是我許季照的兒子,那老爺子留給他的遺產(chǎn)自然該歸還我們許家,你說是不是?”

    身后,他的衣角被人輕輕拉了一下。

    像一只小貓咪用柔軟的爪子,輕輕撓了撓你的手心。

    癢癢的,他總擅長撩撥人心。

    江聿野渾身的戾氣散了些許,他安撫似的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將其緊緊包裹在手心后,才輕之又輕地捏了捏。

    他們的小動作都在背后,面上江聿野依舊冷漠地注視著許季照。

    “許清揚既然住進了我江家,就是我江家的人。

    你想談遺產(chǎn)的事,可以,聯(lián)系江家律師團隊。”他冷冷地回。

    語畢,江聿野轉(zhuǎn)身,無視敢怒不敢言的許季照,一把將他清瘦漂亮的老婆攬入懷里。

    “走了,回家。”

    兩人剛至一樓接待大廳,恰好跟過來尋他們的倪問箏碰上。

    倪問箏對身邊領(lǐng)路的民警道了謝,朝他們而來。

    再見倪問箏,哪怕有江聿野的保證,許清揚多少還是有些沒底。

    “倪教授。”

    三人站定,他用了一個不會錯的稱呼喚人。

    在天問科技,他一直這樣叫她。

    “叫什么教授,我永遠是你阿姨。”

    “叫什么教授,她很快是你媽媽。”

    怎料,他話音剛落地,另外兩人異口同聲,全是對他剛才稱呼的不滿意。

    前者,是沖他微微笑著一如既往釋放善意的倪問箏。

    后者,是摟著他的腰,還輕輕上下滑動了兩下的江聿野。

    江聿野的動作不出格,力度也輕,單純的安撫意味。

    怎奈許清揚的身體太敏感,又剛剛情竇初開,一點點觸碰都像點火。

    他被碰過的身體驀然一軟,耳尖如熟透的櫻桃染了紅。

    面對倪問箏,許清揚對自己的反應(yīng)羞憤不已,以至于耳尖那點緋色迅速蔓延,讓他的臉頰和脖頸也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粉色。

    他本就白皙清秀,這點粉色讓他添了一份嬌羞跟鮮活。

    像含苞待放的郁金香。

    ——含蓄的姿態(tài)、粉嫩中自帶一點珠光,垂著頭也難掩他令人怦然心動的美麗。

    江聿野一偏頭就看到他老婆這種姿態(tài),心里倏地泛起細細密密的癢意。

    一時間,他不知該怪倪問箏在的不是時候,還是該慶幸倪問箏在的恰到好處。

    他媽不在,他應(yīng)該就能把嬌羞誘人的老婆揉進懷里,吻到他嗚咽出聲。

    他媽不在,他老婆應(yīng)該也不會因為害羞露出這樣動人的模樣。

    江聿野實在忍不住,難耐的心緒最終凝結(jié)到攬著他老婆腰上的那只手上,又輕輕抓了兩下他白色的T恤。

    薄薄的布料與敏感的皮膚輕輕摩擦,偶爾炙熱的掌心會或輕或重地撩撥。

    輕時像羽毛刮過,重時如一柄小錘敲打他心尖。

    許清揚只覺心尖發(fā)顫、渾身發(fā)軟,恨不得掛在江聿野身上才能勉強站穩(wěn)。

    感受到驟然攀附上腰間的手,江聿野才察覺他老婆有些不對勁。

    ——他的身體好像太敏感了些。

    明明曾經(jīng)他們擁抱過,也睡在一起過,但他老婆始終清冷淡然,丁點反應(yīng)都沒有。

    他不止一次懷疑自己沒有魅力,不然怎么對他老婆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可現(xiàn)在完全不是一回事!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觸碰,他老婆的反應(yīng)就像……

    被疼愛到極致,懇求他繼續(xù)更深入欺負一般。

    江聿野一時間無法分辨是他福氣太好,他老婆開了竅以后,身體也跟著開了竅。

    還是——

    陸云起對他老婆下的迷藥有副作用。

    想到后一種可能,江聿野原本燃起一團小火光的雙眼驟然冷了下來。

    “媽,揚揚不舒服,我先帶他回去了。”

    說完,江聿野一把將幾乎掛在他身上的許清揚橫抱起來,大步邁出了警局,走向他們開來的車。

    將人妥帖地安置在副駕駛,又細心地系好安全帶,江聿野才俯身問:“揚揚,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相比第一種微乎其微的可能,江聿野更篤定,是陸云起那個逼在害他老婆。

    許清揚確實不舒服。

    不過不是身體有病的不舒服,是一種由精神到身體的渴望。

    硬要說,他覺得自己到了機器人管家以前念小說提到的“發(fā)情期”。

    他實在難以啟齒。

    他都不清楚自己的身體怎么突然變得如此敏感,只要江聿野輕輕一碰,他就能想到在病房里的吻,還有兩人觸碰帶來的渾身過電般的酥麻感。

    難道是他從前太清心寡欲了,現(xiàn)在一打開門就如洪水過境再也關(guān)不上閥?

    “沒有。”

    許清揚穩(wěn)了穩(wěn)心神,用他強大的自控能力強壓身體的異樣,抿了抿唇,給出否定答案。

    為了自證,他甚至還稍稍起身,坐直身體。

    有點熱,他按下了車窗,偏頭看向警局門頭莊嚴神圣的國徽,終于漸漸靜心。

    這一耽誤,不明真相的倪問箏也追了出來。

    “揚揚,你哪里不舒服,我已經(jīng)讓王醫(yī)生去家里等了。”

    倪問箏表情嚴肅,口吻擔憂。

    許清揚實在無法啟齒自己的異樣,只能再次撒謊道:“阿姨,我沒事。”

    江聿野只當他老婆不想他們擔心,不欲跟親媽浪費時間,一腳油門下去,留在空中的話只剩下點尾音。

    “我們先回去了。”

    一路上,心急老婆異樣的江少爺風馳電掣,硬生生在違反交通規(guī)則的底線反復(fù)蹦跶,最終平穩(wěn)將老婆領(lǐng)回了家。

    在醫(yī)院,江聿野已經(jīng)找了專家給許清揚做全身檢查,按理說不至于再出問題。

    但事關(guān)許清揚的身體,江聿野卻不敢大意。

    特別是,當他得知他老婆已經(jīng)不是“許清揚”,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后。

    他也看過兩本玄幻小說的,萬一他老婆經(jīng)陸云起一鬧,靈魂和身體融合不好,一不小心回去了怎么辦。

    那他去哪里找他命中注定的老婆?!

    光是想想,江聿野就擔心得不行。

    王醫(yī)生是江聿野的專屬家庭醫(yī)生,不僅看身體上的病很有一套,還兼修了心理學(xué)。

    他對江聿野的失眠癥結(jié)也很清楚。

    兩人很熟悉,江聿野很信任他。

    江聿野覺得,讓王醫(yī)生看看許清揚也好,有些不方便在醫(yī)院坦白的話,或許可以直白地告訴王醫(yī)生。

    停好車,江聿野繞到副駕駛,一把抱起想要下車的許清揚: “我抱你。”

    許清揚哪知道江聿野一路上的擔憂及打算,只覺得好不容易用吹風冥想按捺下去的渴望,因為江聿野忽然而至的氣息和觸碰,又有了死灰復(fù)燃的趨勢。

    “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許清揚動了動雙腿,試圖落地行走。

    江聿野心里著急,哪允許他老婆因為害羞耽誤檢查身體,捉住他亂動的小腿,霸道命令:“別動。”

    小腿處傳來的溫熱觸碰,讓許清揚已經(jīng)敗下陣來。

    略顯強勢的命令直擊他的心,叫他心尖發(fā)顫,瞬間又軟了身體。

    哪還有心思跟力氣反抗。

    向來在千萬人面前講演都清冷淡然的許神,這會羞于面對自己的反應(yīng),紅著耳尖將不斷升溫的臉埋進了江聿野的胸膛。

    他想,或許他真的病了。

    不然不止觸碰,連江聿野強勢的命令都能讓他腿軟心顫。

    沒道理他這么粘人,這么軟。

    檢查就在江聿野的房間。

    許清揚因為羞于見人,硬是不敢從江聿野懷里退出來。

    江聿野哄了兩次,把人哄得又往他懷里拱了拱。

    無法,他只能寵著,將人扣在自己懷里,坐到王醫(yī)生的面前。

    “他之前被人下了迷藥,醫(yī)院做了詳細檢查,確認身體一切正常我們才出院的,我這邊有電子報告單。”

    江聿野將人抱坐在自己懷里,一手扣著許清揚的腰防止他歪倒,一手拿出手機調(diào)出此前的檢查報告。

    王醫(yī)生不愧是專業(yè)性極高的家庭醫(yī)生,對眼下的畫面熟視無睹,接過手機開始查看。

    片刻,他道:“許少爺?shù)纳眢w應(yīng)該沒有異樣,對方下的迷藥雖然作用快,但無副作用,不會產(chǎn)生后遺癥。”

    聞言,江聿野蹙眉:“那他怎么身體發(fā)軟無力?”

    王醫(yī)生抬了抬銀邊眼鏡,仔細而短暫地觀察了一眼恨不得將自己埋在江聿野懷里的人。

    耳尖發(fā)紅,身體癱軟……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江少爺想單獨聽,還是……”

    江聿野揮了揮手,否決了他后一項提議:“有話直說。”

    王醫(yī)生點點頭,一板一眼問:“許少爺出現(xiàn)這種情況頻繁嗎?一般有什么征兆沒有,或者特定情況下才出現(xiàn)?”

    江聿野先是搖搖頭,緊跟著又點了點頭。

    “頻繁,第一次是在醫(yī)院病床上,第二次是在警局的大廳,第三次就是剛才下車的時候……”

    江聿野認真思忖王醫(yī)生的提問,嚴肅作答,“沒什么征兆,也不算特定情況。

    如果非要說有什么聯(lián)系……”

    江聿野想了想,看向王醫(yī)生,晦暗不明地說,“每一次我都碰他了,算嗎?”

    話音落地,他感到胸口一疼。

    是懷里的人,用額頭撞了撞他的心口。

    像羞澀的泄憤,如嬌嗔的抱怨。

    這一幕自然也落到了正在觀察病人的王醫(yī)生眼里。

    王醫(yī)生只當什么都沒看見,應(yīng)了一聲,下了定論。

    “那沒事了,應(yīng)該就是許少爺身體敏感,喜歡您的觸碰。”

    作者有話要說:

    居然沒人給我留言,哭!

    第58章

    隨著醫(yī)生的話音落地, 許清揚又撞了江聿野一下。

    這次力度比上次大,“咚”的一聲。

    磕在胸膛沒多響,只重重地敲在了江聿野的心上。

    江聿野只覺心口發(fā)熱。

    很快, 那熱度順著血液流入四肢百骸。

    他緊了緊摟著許清揚的力度, 偏頭示意醫(yī)生離開:“麻煩王醫(yī)生了。”

    許清揚沒病,自然不能再讓礙事的醫(yī)生看他老婆撒嬌。

    他趕人的意思太明顯,被過河拆橋的王醫(yī)生無奈輕笑, 旋即起身, 彬彬有禮道別:“江少爺,許少爺,那我先回去了, 有事再聯(lián)系。”

    語畢,他紳士離開,還貼心為兩位依偎在一起的少年帶上了門。

    人離開,江聿野按捺住心中的悸動,垂頭覆在許清揚耳邊輕輕哄人:“寶貝,王醫(yī)生走了, 抬頭看看我,嗯?”

    微揚的尾音, 帶著鼻音和勾子。

    鉆入許清揚耳里后, 宛如羽毛輕輕刮著他的耳郭,讓他想躲,又想要更多。

    許清揚在江聿野的懷里蹭了蹭, 不敢與他對視。

    他沒法解釋自己的身體變化。

    江聿野對撒嬌的許清揚沒辦法, 再心癢難耐也得忍著, 遂輕輕拍了他的背, 換了個正常的話題:“餓不餓?阿姨煮了粥。”

    許清揚閉眼靠在江聿野懷里, 任由少年清冽的氣息將自己緊緊包裹。

    他搖了搖頭:“不吃。”

    簡短果決的拒絕,因為鼻音太濃不夠硬氣,反像撒嬌。

    江聿野對他嬌氣又害羞的老婆無奈,換著法子哄:“那再睡會,我陪你?”

    這一次,許清揚半晌沒回話。

    好半天,就在江聿野思忖怎么才能將縮在懷里不吃不喝不睡的人兒哄好時,便聽到許清揚窩在他懷里甕聲甕氣的“嗯”了聲。

    低低的,小小的,細如蚊吶。

    實在是可愛。

    江聿野一顆心就要化了。

    害怕許清揚反悔,江聿野當即將人抱起,三步兩步走至床邊,將人妥帖安置在床上。

    “你先睡,我倒杯水就來。”

    江聿野剛準備離開,他的手就被人勾住。

    力度不大,只牽了一根小拇指,勾勾纏纏,讓人魂都被牽沒了。

    江聿野的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

    他轉(zhuǎn)身看向?qū)霃埬樕w在被單里的許清揚,啞著嗓音問:“不讓走?”

    許清揚又把臉往被子里埋了埋,只露出一雙濕漉漉卻足夠亮的眸子。

    他什么都沒說,就這樣定定地望著江聿野。

    澄明的眸子,覆上了一層隱約纏綿的霧氣,睫毛輕顫,漂亮的眼尾泛著粉嫩的紅。

    明明什么都沒說,卻一樣一樣都像無聲的邀請。

    真要命!

    江聿野徹底敗下陣來,水也不倒了,澡也不沖了,合衣上了床,一只手將許清揚作怪的手按在床單上,一手撫上他的臉吻了下去。

    那一刻,江聿野想:不是他禽獸,實在是他老婆的邀請?zhí)慈肆恕?br />
    “唔……”

    許是他吻得太激烈,被他按在床上的少年輕.喘了聲。

    江聿野忍了一路的欲.望,在這一刻爆發(fā)。

    在自己的臥室,江聿野再無忌憚,攻城略地,將他對許清揚的肖想付諸行動。

    許清揚被他按住的手稍稍掙扎了下,江聿野干脆攤開他的掌心,根根嵌入,讓兩人十指交握。

    見許清揚另一只手也不老實,試圖推拒他的胸膛,他干脆將這只也捉住,一起壓制在兩人十指交纏的手下。

    這下好了,許清揚被他牢牢禁錮在床上,任由剛嘗過初吻味道的他,為所欲為。

    床單皺了,被單也不知被踹到哪個角落去了。

    少年可憐的T恤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摧殘,最終變得皺巴巴的一團,堆在少年的胸膛處。

    清冽的草木香跟清甜的橘子味混在一起,纏繞交融。

    明明只是一個吻,許清揚卻覺得自己要窒息而亡。

    他被江聿野的氣息層層疊疊包裹,感受著他強勢又溫柔的親吻,心魂俱顫。

    許清揚覺得他問題有點大。

    ——明明他除了生活上需要人無微不至的照顧外,一直是個很獨立的人。

    但現(xiàn)在,他居然喜歡上了江聿野在其他方面對他的“照顧”。

    而且不是無微不至的溫柔型,他更喜歡強勢的、主導(dǎo)的、激烈的。

    最好讓他毫無反抗力,被動承受的。

    腦海里仿若有連綿不斷的煙花,在江聿野撬開他的唇齒,與他交纏時一簇一簇地炸開。

    不知誰的手機在震動。

    一下一下,連續(xù)不斷,最終因為主人無暇顧及,從床頭柜上跌落在地上。

    時間仿若在這一刻凝滯了。

    一切都變成靜態(tài)的,唯有感觸是真實的。

    許清揚能聽見自己越來越急的呼吸,也能聽到江聿野如雷似鼓的心跳。

    他的兩只手被禁錮著無法動彈,江聿野那只自由的手卻不老實。

    屋里沒開燈,連厚重的遮光窗簾都沒拉開。

    明明是白日,此刻卻寂靜昏暗如黑夜。

    不小心,他一句輕哼被江聿野遺漏,沒能精準捉住。

    “寶貝。”

    他聽到江聿野用低啞至極的嗓音在他耳邊喚他。

    隨后,用更低更啞的聲音問,“我?guī)湍悖俊?br />
    似鼓勵,如勾引。

    叫他早就軟成一灘糖水的心,怎么也攢不夠拒絕的底氣。

    他什么都沒說,閉著眼勾纏了一下江聿野炙熱的舌尖。

    “小妖精。”

    他聽到他男朋友悶哼一聲,啞著嗓子沖他耳邊說了個名詞。

    不知是譴責,還是表揚。

    反正他都羞紅了臉。

    怕自己再有“妖精”的表現(xiàn),他干脆將臉埋在了江聿野的頸窩,張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

    許清揚自詡自控力可以,卻一而再,再而三在江聿野身上失控。

    他原意是主動用江聿野的肩膀堵住自己的聲音,卻不想到最后力度越來越大,變成蹙眉緊緊咬住了他的肩頭。

    還有不受控的淚水簌簌落下,打濕了江聿野的襯衫。

    許清揚累狠了。

    從昨晚陸云起突然綁架他上天臺,到因為迷藥在醫(yī)院折騰一晚,再到配合警局談話做檢查,最后是……

    被江聿野想方設(shè)法地磋磨,交代了一手淋漓給他。

    被江聿野抱著,簡單沖完澡再回到床上時,他已經(jīng)昏昏欲睡。

    但他并非享受完就過河拆橋的人,強撐著最后一絲理智,瞇著就快閉上的眼,悶悶的道:“換我?guī)湍悖俊?br />
    江聿野幫許清揚蓋被單的手一頓。

    被他安撫過的少年,此刻白里透著粉,裹在深灰色綢緞被單里,微微闔著眼,疲憊又慵懶。

    極致的色彩對比,讓他無端染上了幾分令人蠢蠢欲動的靡麗。

    江聿野可不是什么圣人。

    相反他對許清揚的欲望,比許清揚遲來的心動早了一萬倍。

    可看到少年強打著精神,依然昏昏欲睡的模樣,江聿野又不忍心將人折騰起來。

    他甚至能想象到——

    嬌氣的少年在他身上努力了兩下后,皺眉連名帶姓喚他:“江聿野。”

    而后抱怨:“好累,你能不能自己來?”

    許清揚忍心丟下半途而廢的他,他卻不忍心讓他老婆受累。

    “你睡,我自己來。”江聿野安撫道。

    許清揚稍稍掙扎了兩秒。

    也只有兩秒。

    在他覺得無論自己怎么努力,也做不到江聿野那般好后,心安理得地睡了:“嗯。”

    看著秒睡的許清揚,江聿野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老婆怎么這么可愛,連無視他都讓人心癢。

    見許清揚呼吸平穩(wěn),江聿野才彎腰撈起跌落在地毯上的手機。

    信息是王醫(yī)生發(fā)來的——

    【江少爺,我理解您跟許少爺情竇初開、血氣方剛,但最好還是注意下場合,許少爺畢竟剛中過迷藥,雖無副作用也需要好生修養(yǎng),實在不易一天三次。】

    江聿野一連看了兩遍,越看眉頭蹙得越深。

    什么玩意?!

    他們什么時候一天三次了?明明只有剛剛單方面的0.5次。

    什么叫注意場合,他不過是在自己臥室……

    等等!

    江聿野看了眼收信時間,發(fā)現(xiàn)這條消息是王醫(yī)生剛離開江家時發(fā)來的。

    彼時他們對話的內(nèi)容是——

    江聿野稍稍回憶了下,他跟王醫(yī)生闡述的,關(guān)于許清揚的病情。

    說在醫(yī)院病房、警局大廳、江家車里……

    艸!

    江聿野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學(xué)心理的人想象力跟聯(lián)想能力都這么豐富的嗎?

    他說的“碰”明明就是真的碰,為什么王醫(yī)生要深入解讀為“碰”?!

    他江聿野看上去就那么像禽獸嗎,不分場合,不講次數(shù),把許清揚這樣那樣,那樣這樣?

    他可真是冤枉又委屈。

    明明他自己連0.5次都沒有!

    這一鬧,他心里那點火被澆滅了,連0.5次都不需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江聿野郁悶不已,垂眸看了眼闔著眼睡得正熟的少年。

    郁結(jié)頃刻間消散,心當即軟成一片。

    果然,他老婆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治愈他。

    摸了摸鎖骨位置深深的牙印,腦海里還能清晰憶起許清揚覆在他肩頭支支吾吾的抽泣聲。

    一聲又一聲,每一聲都是對他的贊揚和肯定。

    哪還有一點在實驗室冷靜自持編寫程序的模樣,軟軟糯糯、嗚嗚咽咽,聽話又乖巧,不知道反抗,任由他為所欲為。

    他在他的手下軟成了一灘水,淚水、汗水,或是其他液體,全被虔誠又忠心地奉獻給了他。

    只是想想,就覺得心間發(fā)麻。

    算了。

    江聿野很快調(diào)節(jié)好情緒,單方面大度地原諒了王醫(yī)生。

    他想:為了他可愛又招人疼的老婆,被誤會成就被誤會吧。

    反正他還沒怎么發(fā)揮呢,許清揚的反應(yīng)就證明他足夠禽獸了。

    思及此,江聿野俯身親了親許清揚的眼,柔聲表揚:“寶寶,你怎么這么乖。”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進劇情~

    第59章

    江聿野沒久留。

    下了樓, 撞見剛到家的江少屹和倪問箏。

    “揚揚怎么樣?”

    沒寒暄,倪問箏一邊換鞋一邊問。

    江聿野徑直去廚房用保溫桶裝了碗粥上樓,言簡意賅:“睡了。”

    見江聿野神態(tài)正常, 倪問箏猜測許清揚身體應(yīng)該沒有大礙, 任由他去了。

    “先生、太太,現(xiàn)在開飯嗎?”

    保姆阿姨從廚房出來,恭敬問。

    “嗯。”

    倪問箏洗了洗手, 坐到餐桌前等開飯, 微微頷首示意對面的位置:“這邊坐。”

    在外跺跺腳商界都會抖一抖的江少屹,順從地在倪問箏指定的位置坐下,喚人:“老婆。”

    沒了在商界游刃有余的沉穩(wěn), 也沒了在談判桌上駭人的氣勢,所有面對外人的氣息在進門后全部收了起來。

    取而代之的,是他追隨著倪問箏的視線里,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溫柔和寵愛。

    好似一匹兇狠善戰(zhàn)的頭狼忽然斂了氣勢,變成一只遇見主人就搖著尾巴討喜歡的薩摩耶。

    倪問箏倒了杯水遞到江少屹手邊:“許家的事,有進展嗎?”

    江少屹握緊倪問箏遞來的水杯, 語氣跟眼神一樣溫柔:“有。”

    兩人的對話剛開始,阿姨過來上菜。

    談及許清揚的“家事”, 哪怕是在江家工作了十幾年的保姆阿姨, 他們也默契地回避了。

    阿姨很識趣,知道自己的存在打擾了先生太太的談話,動作麻利地上完飯菜, 主動離開。

    倪問箏端起蔬菜沙拉:“鑒定結(jié)果出來了, 揚揚確實不是許家的孩子。

    我不知道當初爸跟許叔是怎么約定的, 但我覺得許家不會善罷甘休的。”

    江聿野再下樓, 就聽到他爸媽在討論許家的事。

    他自然而然地坐到餐桌前, 給自己裝了碗飯,插入話題:

    “不用擔心,我讓許季照有事聯(lián)系律師團的,他不敢直接找揚揚。”

    終結(jié)話題后,江聿野扒了兩口飯,看了眼自己神情認真的父母,隨意道:“爸媽,你們能不能搬走?”

    他的話題太突兀,要求太出挑,饒是在商場叱咤風云都面不改色的江少屹,也怔忡了下。

    倪問箏則直接多了,放下沙拉:“怎么?”

    江聿野垂眸,優(yōu)越的睫毛遮住了他晦澀不明的眼。

    還能怎么。

    肩膀上牙印帶給他的麻癢始終在提醒他,他老婆情動時難以自持的模樣多令人心動。

    他應(yīng)該忍得很難受,才咬住了他的肩膀。

    即便這樣,依然有低啞婉轉(zhuǎn)的聲音溢出來。

    隱隱約約,破碎勾人,弄得他心馳神往,差點沒掌握好手中的力度和頻率。

    最后他老婆都哭了,一滴一滴滾燙的淚伴隨著他殘破的聲音落在他的襯衫上,沾濕了他的皮膚。

    已然轉(zhuǎn)涼的淚水,卻勾得他皮膚滾燙,身體也如著了火。

    不可能每次都讓許清揚忍著不讓叫,也不能總讓他忍住不動許清揚。

    他們都成年了,是兩情相悅的關(guān)系,總有一天會擦槍走火,真槍實彈上陣的。

    父母在,總歸不方便。

    主要是不盡興。

    他自信可以服務(wù)得更好,讓他男朋友更舒服。

    心里門門道道、彎彎繞繞,面上卻一本正經(jīng),出口的話更是冠冕堂皇:

    “我猜許家很快要拿我跟揚揚的婚約說事,所以我打算把房子過戶給揚揚,讓他光明正大住在這。”

    江家現(xiàn)在的住址是江聿野名下的產(chǎn)業(yè),離英華國際學(xué)校近,江少屹和倪問箏一起搬了過來。

    江家有老宅,老爺子習(xí)慣住那。

    江少屹和倪問箏名下的房產(chǎn)不知凡幾,婚房是京都江邊的獨棟別墅。

    更是有市無價。

    只兩人不是在出差就是在項目組,很少歸家,始終居無定所。

    直至江聿野當年出事,他們才搬來現(xiàn)在的住址。

    所以,江聿野要他們搬出去,或是將所有權(quán)轉(zhuǎn)讓給許清揚,他們是無權(quán)過問的。

    只在研究學(xué)術(shù)上用力的倪問箏沉默了會,贊同道:“也是個辦法。”

    久在商場沉浮的江少屹卻不贊同:“并不高明。”

    江聿野獲得了百分之五十的支持率,信心大增:“高明不高明,好用就行。”

    而后他便聽到他親爸冷哼一聲,不屑道:“區(qū)區(qū)許家,我沒辦法應(yīng)對?”

    高低有些運籌帷幄的霸道總裁味在身上的。

    他單純認為對付許家上不了臺面的手段,沒必要用轉(zhuǎn)讓房產(chǎn)、搬家這般大動干戈的辦法。

    江聿野只想跟許清揚獨處,不買賬:“我想自己解決。”

    聞言,江少屹稍頓。

    片刻,他目光淡然地掃向江聿野,下了定論。

    “可以,許季照剛才聯(lián)系了陳律師談遺產(chǎn)的事,你吃過飯去處理。”

    這是給了機會。

    只要他能辦好,他爸媽同意搬走。

    跟江少屹相處久了,江聿野多少也能揣摩點他爸的喜好了。

    比如,在讓他成長擔責這種事上,他爸永遠都會讓步。

    至于他媽——

    許清揚是軟肋,都不需要高深迂回的試探,拋出許清揚,他媽立馬同意。

    得到應(yīng)允,江聿野飯也不吃了,撥了個電話給陳律師,當即趕赴會談地點。

    走之前唯一沒忘的,是在床上熟睡的少年。

    “我去去就回,揚揚要是問,幫我說一聲。”

    沖嚼著菜葉的親媽囑咐一聲后,他又給許清揚去了條消息報備。

    【揚揚,我出門一趟,很快回來。】

    沒點明具體事情,不想讓許家的事污了許清揚的眼睛跟耳朵。

    陳家律師是業(yè)內(nèi)的佼佼者,如若是接案子,一分鐘的時間動輒按七位數(shù)計算。

    這種業(yè)內(nèi)大咖自然沒必要附和許季照的要求,地點就定在江氏總部的會客室,至于許季照愿不愿意來?

    不來就算了,誰管他。

    如果不是小江總特意交代,他們壓根理都不會理從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許氏。

    *

    江氏總部的會客室。

    許季照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一杯咖啡又一杯咖啡地灌,不斷抬腕看時間:“小姐,你們陳律師到底什么時候到?”

    客服小姐露出標準的八顆牙,微笑回應(yīng):“抱歉許先生,陳律師工作太忙了,麻煩您稍等。

    咖啡還需要嗎?或者我們還有飲料和酒。”

    丁點錯處挑不出,服務(wù)周到,就是不告訴你確切時間。

    許季照不耐煩地擺擺手。

    客服小姐絲毫不介意,又是標準八顆牙的微笑,優(yōu)雅離開,順帶關(guān)上了會客室的門。

    “爸。”

    跟許季照一起過來的許輕星放下咖啡杯,面露憂愁,“江少爺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許季照怎么知道。

    在他跟江聿野為數(shù)不多的接觸中,每次都是敗北而歸。

    江家這位繼承人給他的感覺,就不是一個按照常理出牌的人,總能光明正大胡攪蠻纏。

    愣是一點世家子弟的矜持和修養(yǎng)都沒,他壓根不管你表面里面,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動不動就掀掉棋盤。

    囂張無禮,難纏得很!

    警局的對話,說不定就是江聿野糊弄他的。

    否則,他明明跟律師約好了,怎么遲遲見不到人?!

    許季照心里打鼓,面上卻振振有詞:“由不得他,許清揚就不是我的種,我拿回許家的東西他還能不讓?

    他既然不怕撕破臉,那咱們就把他告上法庭。

    我就不信,江家不要臉了。”

    “呦,把誰告上法庭啊?”

    一道帶著諷意的問話傳來。

    會客室的大門應(yīng)聲打開,穿著襯衫長褲的高挺少年散漫踱步而來。

    他輕輕掃了眼一臉尷尬的許季照,輕哼了聲,不陰不陽地感嘆,“許總挺有骨氣。”

    風輕云淡的語氣,卻有重若千鈞的份量。

    少年身后,跟著一排西裝革履的律師團和保鏢。

    只氣勢這一樣,就壓了許季照他們千百倍。

    “江少爺誤會了。”

    許季照掃了眼一排訓(xùn)練有素的律師和保鏢,腿都軟了。

    舔著臉笑道,“您聽錯了,我是說這種小事總不能鬧上法庭,我們許家不要臉,也不能讓您江少爺沒臉。”

    剛才有多囂張,此刻他就有多慫。

    江聿野懶得看他的變臉表演,走到會議桌的主位,就著保鏢拉開的椅子,懶散坐好。

    精英律師團當即以他為首,一字排開,分散在他兩邊坐定。

    而剩余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們則立在他們身后,雙手背在身后,目視前方。

    氣勢嚇人。

    這哪像來解決問題的,活像過來打架的。

    電影里的□□老大都沒他現(xiàn)在的氣勢足,逼格高。

    許季照敢怒不敢言,唯唯諾諾坐下。

    而他身邊的許輕星早就在律師團隊和保鏢們進門后,就乖巧地坐下沒敢動了。

    此刻,他捧著咖啡杯,偷偷抬眼看向?qū)γ嬲虚g主位的江聿野。

    少年的襯衫穿得隨意,敞開了最上面一顆扣子,露出一小片脖頸。

    優(yōu)越的下頜線順著脖頸,延伸至被黑色襯衫半遮半掩的鎖骨處。

    如他的五官一樣,沒有一處不精致英俊。

    少年隨意地坐在那,雙手交叉撐在會議桌上,用他那雙幽深如海的眸子望過來。

    桀驁又散漫,矜貴又不羈。

    明明什么都沒說,卻叫人不敢輕視,氣勢強到讓他心間發(fā)顫,雙腿發(fā)軟。

    跟他父親只想要回許家的遺產(chǎn)不同,許輕星偷偷垂眸,掩藏住眼底的驚艷和悸動。

    ——他還想要江聿野。

    沒有江聿野的愛,只有他未婚夫的名分也可以。

    光是想想站在江聿野身邊,仰頭看向他,他都覺得渾身顫抖。

    “江少爺,我這是合理訴求。”

    旁邊,他父親忽然而至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我只想拿回老爺子給許清揚的遺產(chǎn)。”

    “理由呢?”

    江聿野垂著頭,不再看對面的許家父子,頗為不耐煩地點了點桌面。

    一下兩下,像是點在了許輕星的心上。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跟著顫了顫。

    身邊,他父親也隨著江聿野的動作動了動,不過是畏懼和害怕,連迎視江聿野目光的勇氣都沒了。

    “許清揚不是我們許家的孩子,親子鑒定相信您也見過。如果需要,我可以把原件提供給您。”

    許季照實在不想跟江聿野打車轱轆戰(zhàn)。

    在他看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訴求,但架不住江聿野霸道蠻橫,愣是不肯松口。

    江聿野還未回話,他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個不停。

    安靜的會客室突然響起聲音,將許季照嚇了一跳。

    也讓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卸了個精光。

    好在他要表達的訴求已經(jīng)講清楚明白了。

    他宛如上課被抓包的學(xué)生,趕緊手忙腳亂地掛斷。

    只是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有意跟他作對,他剛掛掉電話,鈴聲再次孜孜不倦地響起。

    “請便。”

    對面主位的少年朝他示意,讓準備關(guān)機的他卡在那不上不下。

    最后,他到底接通了電話,捂著聽筒小聲道:“老婆,我這邊有事呢,晚點說。”

    “許季照你是不是去江氏了?!”

    許季照剛想掛掉,誰知一緊張按成了揚聲器,沈南枝的質(zhì)問傳遍了整間會客室。

    “跟你說了算了算了,你還去要許清揚那點遺產(chǎn)。

    你非要得罪江聿野那條瘋狗干嗎?怕他咬不死你嗎?

    你趕緊給我滾回來!

    還有,星星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我告訴你,別總肖想一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快點,別逼我發(fā)火!”

    沈南枝不愧是個火辣的性子,語速又快,音量還高。

    許季照這邊急急忙忙按滅揚聲器時,她已經(jīng)噼里啪啦說完一整段話了。

    “我知道了,掛了!”

    許季照尷尬地低聲交代一句,趕緊掛了電話。

    江聿野饒有意味地掃了許季照的手機一眼,笑了笑。

    他的笑很輕,聽不出意味。

    許季照心里又是一突,不知道是他老婆那句“瘋狗”惹怒了他,還是叫他們“不要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取悅了他。

    許季照拿不準,只能用因為緊張略顯干澀的嗓音喚人:“江少。”

    江聿野微垂著頭,在掂量分析沈南枝剛才那段話。

    印象中,沈南枝可不是怕事的人,更不是大度的人。

    否則當初就不會想方設(shè)法騙許清揚去許家,只為拿回遺產(chǎn)了。

    那么——

    想到許家那一堆狗血故事,江聿野淡淡地瞥了眼許季照身邊清瘦的少年。

    許輕星第一時間感受到了江聿野的目光。

    輕飄飄的,意味不明的。

    輕輕掃過他,如同刮過了他的心房,摸過了他皮膚。

    許輕星當即紅了臉,只覺腿都軟了。

    他的心怦怦直跳,咬著唇將嬌羞和竊喜藏在心底。

    見右手側(cè)的陳律師抬頭,想要接過專業(yè)上的話題,江聿野曲指點了兩下桌面,示意他稍安勿動。

    陳律師果然又垂下頭去。

    江聿野重新將視線對準許季照,言語淡淡地問:

    “你說得有道理,遺產(chǎn)是許家的。那你怎么證明,你……還有你兒子身上流著許家的血呢?

    想拿回遺產(chǎn)簡單,把你倆跟許家老爺子的親子鑒定拿來就行,我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過不過分,他江聿野不知道嗎?!

    許季照簡直氣炸了!

    且不說他家老爺子已經(jīng)去世了,要去家里找樣本多難。

    就算找到了,他們?nèi)齻真的做了親子鑒定拿了證據(jù)。

    江聿野今天這一出,也是對他絕對的羞辱!

    只是因為他是“江”聿野,他就敢提出這么無理的要求。

    而他還只能證明自己。

    “好。”

    許季照氣得吐血,卻還只能應(yīng)下要求,“希望江少說話算話。”

    鈴聲又響起,許季照面上一僵,立馬看向會議桌上的手機。

    江聿野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提醒:“是我的。”

    仔細聽,他這聲笑倒是一點嘲諷意思沒有。

    相反,似乎還挺愉悅。

    許季照實在不想跟這位陰晴不定的江家少爺多接觸,談妥條件,示意身邊的許輕星跟自己離開。

    卻不料,他平日里膽小嬌弱的兒子,此刻依然穩(wěn)穩(wěn)地坐在座位上,正一瞬不瞬盯著正對面的江家少爺。

    許季照心里咯噔一聲,趕忙起身拉了許輕星一把。

    他都沒敢提婚約的事,他兒子該不會看上了江聿野吧。

    見了鬼了,那個如惡魔、像瘋狗一樣的江家繼承人,也是他柔弱膽小的兒子享受得起的!

    而此時的江聿野丁點被許家腹誹的自覺都沒有,正聚精會神回許清揚剛來的消息——

    應(yīng)該是剛醒沒看到他,矜持的許老師沒問他在哪,只含蓄又驕傲地表達了對他的思念。

    他連名帶姓喊他,說:【江聿野,我餓了。】

    第60章

    江聿野不用看, 也能想象許清揚起床沒見到他,想黏糊又拉不下面的清冷傲嬌樣。

    光是想想,就覺得心里發(fā)癢。

    嘴角抑制不住地提了提。

    實在忍不住, 江聿野稍微傾了點身靠近陳律師。

    陳律師見他動作, 以為小江總有什么吩咐要交代,也趕緊往他那邊靠了靠。

    正襟危坐、嚴陣以待。

    旋即,他就聽見他們小江總問:“陳律師, 你平時給你老婆做飯嗎?”

    陳律師一愣, 沒懂他們小江總的意思。

    以為小江總關(guān)心他的生活,有些動容道:“我和我愛人工作都比較忙,平時一般在外面吃, 或者家里保姆阿姨做飯。”

    “那你對你愛人關(guān)心不夠,你愛人對你也不夠依賴啊。”

    隨后,他便聽到他們小江總感慨,眼里是滿滿的不贊同和同情。

    陳律師心一沉。

    以為自己的生活狀態(tài)不被新老板喜歡,當即準備道歉和挽救,就又見他們小江總將手機屏幕朝他展示了下。

    語氣里是掩飾不住的得意和驕傲:“我老婆就很依賴我, 餓了第一時間跟我說。”

    陳律師一臉懵逼。

    不知道新老板在得意什么。

    新老板卻依依不舍收起手機,拍了拍他的肩膀, 語重心長道:

    “陳律師, 工作重要,生活也要努力。你忙,我回去給我老婆做飯了。”

    陳律師:“……”

    “好的, 您慢走。”

    分享完許清揚對他的在意, 江聿野起身離開。

    讓剛剛掙脫掉許季照, 準備找江聿野單獨說兩句話的許輕星晚了一步。

    話沒機會說出口, 但他卻目睹了江聿野說“回去給老婆做飯”時眉眼帶笑的場面。

    不似剛才面對他和他父親時的冷漠不耐, 江聿野漆黑深邃的眼里揉滿了溫柔笑意。

    許輕星覺得分外刺眼,心中酸澀不已。

    ——許清揚憑什么能得到江聿野的溫柔和在意,他壓根就不是許家人,“未婚夫”的身份也是偷來的。

    這份寵愛本來就該是他的。

    “星星,走了!”

    許季照一不留神,就被許輕星掙脫掉溜走了。

    見他又站在會客室門口看著江聿野,許季照忍不住皺眉,拉著他就往外走。

    生怕他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許輕星垂眸,將眼底未明的情緒蓋住,心中有了計較。

    待許季照跟許輕星離開,江聿野才瞬間收回了眼里的笑意,轉(zhuǎn)頭沖助理冷冷地交代:“查一下許輕星是不是許季照的兒子。”

    *

    許清揚這一覺睡得很安穩(wěn)。

    他睡眠質(zhì)量一直不錯,除了前世陷入研究方向分叉口那一陣,幾乎都能秒睡。

    就是每次睜眼都要醒一會神。

    這會也一樣,醒來后有點迷糊,一時間分不清白天黑夜,也沒弄明白身在何處。

    坐在床上愣了會,看了眼身上寬大的黑色絲質(zhì)睡袍,他眉心跳了跳。

    這條睡袍不是他的,是江聿野的。

    睡前的一幕幕又沖入腦海——

    他被江聿野弄得全身癱軟,沒了力氣。

    連最后去浴室,都是被抱著去的,自然清洗也是江聿野幫他的。

    他慣會享受,跟江聿野也有了親密接觸,又實在沒力氣動手,想著江聿野剛都重點服務(wù)他某一處了,還在意其他地方么。

    他伏在江聿野胸膛昏昏欲睡,任人安排。

    直到江聿野一邊擺弄清洗他弄臟的地方,一遍隔著氤氳的霧氣在他耳邊低語。

    “寶貝,你是水做的嗎,怎么大腿都濕了。”

    許清揚只覺得耳朵一熱,腦袋炸開,緊跟著小腹處也脹脹的。

    溫熱的水澆灌在兩人頭發(fā)上,順流而下,打濕了他皺成一團的T恤,也淋濕了江聿野的襯衫。

    長褲早不知去向,剩下那塊礙事的布料也被團成一團扔進了臟衣簍。

    江聿野洗得很盡心。

    就是不知水溫太高,還是他力度太大,許清揚總覺得又燥又熱。

    若有似無的觸碰讓他備受煎熬,忍不住又含含糊糊出聲,交雜在淅淅瀝瀝的水聲里。

    最后被江聿野堵住了唇。

    兩人就著水聲和霧氣,接了個密實而纏綿的吻。

    “寶貝,你安分點,別勾我了,嗯?”

    江聿野咬著他耳垂軟肉,兇狠中帶了點溫柔地警告。

    許清揚心都麻了,覺得自己徹底被江聿野收拾妥當了,從上到下,從里到外,叫他一點作亂的力氣都沒了。

    軟軟地掛在他身上,將臉埋在他頸窩里,不敢與他對視。

    只將泛紅的眼和滾燙的淚全埋在了江聿野寬闊堅實的肩頭。

    后面江聿野給他穿了什么,又怎么將他抱上床的,許清揚的記憶有些迷糊了。

    他只記得,他問過江聿野需不需要他的幫助,得到拒絕他就睡了。

    記憶理清,許清揚下意識在房間找江聿野的身影。

    環(huán)視一周,一無所獲。

    滿滿脹脹的胸腔泄了氣,心里酸酸澀澀。

    如同初夏的梅子酒,甜味很淡,酸澀感很足,后勁很大。

    他在床頭柜上找到手機,正準備看看江聿野有沒有消息來,就見段卓給他發(fā)來了一堆消息。

    最近他不是在錄節(jié)目,就是在研究室,跟段卓有段時間沒見了。

    有了“他”的記憶后,許清揚對唯一陪在“他”身邊的話癆小弟多了些好感。

    段卓是“他”身邊唯一沒有企圖,真心拿“他”當朋友的人。

    許清揚點開段卓的消息——

    【揚哥,怎么我回老家一趟發(fā)生了這么多這么多事?!】

    【你和江家少爺發(fā)生了什么?假戲真做,真談了?!!!】

    【他好維護你哦,楊哥!只要你愿意,也挺好!】

    【微博鏈接】

    原來最近手機這么安靜,是因為段卓回了一趟老家么。

    許清揚心里漾過忽略“他”朋友的內(nèi)疚,點開了最后一條微博推送。

    發(fā)布人是江聿野,轉(zhuǎn)發(fā)人是許聽晚。

    因為許聽晚的流量加持,這條掛在熱搜頂端,關(guān)鍵詞是#江聿野老婆#

    明明江聿野根本沒提“老婆”兩個字,也不知道這熱搜詞條怎么生成的。

    微博應(yīng)該是他前一晚出事后網(wǎng)友炸了鍋,在網(wǎng)上討要說法后江聿野的回復(fù)。

    @江聿野:【揚揚人沒事,多謝關(guān)心,我會一直陪著他。】

    下面的評論早就蓋起了高樓。

    【嗚嗚嗚,老婆沒事就好,是哪個傻逼害我老婆!!!】

    【啊,老婆沒事,太好了!江少一定要照顧好老婆,絕對不能讓老婆受到一點點傷害和委屈!】

    【啊啊啊啊,絕美愛情,所以你們是真的吧,是真的未婚夫夫吧!】

    ……

    揄…媳…佂…力——

    后面還有很多關(guān)心他,或拜托江聿野照顧他,再或沖他表白、沖江聿野表白、感嘆他們相配的評論。

    江聿野只選了前三條回了,一模一樣,十分高冷。

    【嗯。】

    【嗯。】

    【嗯。】

    許清揚看看中間那個“嗯”,又看看空蕩蕩的房間,垂下長而密的睫毛,小聲抱怨:

    “騙子。”

    在床上和浴室照顧得是不錯,起床就看不見人影了,怎么看都不像不讓他委屈的做法。

    于是,他調(diào)出江聿野的微信,準備質(zhì)問他去了哪。

    這一看,一小時前江聿野倒是給他留了言,只交代出門了,沒說具體什么事。

    胃里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

    多少有點委屈。

    他都讓他看光了,又磋磨哭了,這人還語焉不詳有事瞞他。

    不想理他了,但又很想他。

    許清揚對著微信,幾經(jīng)猶豫,最終寫:【江聿野,我餓了。】

    發(fā)完消息,許清揚將手機扔回床頭柜,單方面決定暫時不理拋下他離開的江聿野了。

    上午那會太荒唐,許清揚暈暈乎乎也沒管江聿野給他穿了什么。

    這會一下床,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只穿了件他的睡袍,內(nèi)里是真空狀態(tài)。

    向來清冷自持的許清揚雙腳落地的瞬間,微微僵了一瞬。

    情動時怎么樣都無所謂,這會大腦歸于清醒,他多少有些赧然。

    許清揚抿了抿唇,朝衣柜看了眼。

    想到在浴室感受到的兩人的差距,許清揚微微并攏了雙腿。

    ——江聿野的衣服,他穿不了。

    太大了。

    許清揚慢吞吞地挪步到門邊,側(cè)耳聽了下外面的動靜。

    確認三樓走廊沒人在,他才暗暗松了口氣,擰開了門把。

    他跟江聿野的臥室是隔壁,轉(zhuǎn)個身的距離。

    他剛出門,樓下傳來倪問箏的聲音。

    不知在跟誰電話,伴隨著高跟鞋篤篤篤的聲音,討論著某個航空項目運行的可行性。

    專業(yè)又嚴謹。

    樓下篤篤篤的腳步聲,一聲一聲踩在他的心上,讓向來坦蕩清冷的許清揚,這會心虛又慌張。

    他急急忙忙鉆進自己臥室,因為動作過快,絲綢睡袍衣擺揚起了圓潤的弧度,露出了他白皙纖細的小腿。

    小腿內(nèi)側(cè),有一個明顯的掐痕。

    是最后時,他忍不住弓起身子亂動,被江聿野捉住弄的。

    許清揚只覺下.身涼颼颼的,在倪問箏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時慌忙關(guān)上了門。

    背靠房門,他深深地喘了口氣,平復(fù)了幾秒才慢慢往自己的衣柜走去。

    脫掉江聿野的睡袍,換上自己的襯衫長褲,許清揚才有了踏實感。

    剛剛那一刻——

    他有種背著長輩偷食禁果的羞恥和慌亂。

    再出門,許清揚又恢復(fù)了一貫的從容清冷。

    路過二樓,他看到有穿著“安心搬家”工作服的人上上下下。

    許清揚莫名,看向一邊已經(jīng)結(jié)束通話指揮人員搬東西的倪問箏。

    恰好,倪問箏也看到了剛下樓的他:“揚揚,這邊亂,我們?nèi)ヒ粯恰!?br />
    說完,倪問箏過來,領(lǐng)著他一起下樓。

    “要搬家嗎?”他沒聽江聿野說。

    倪問箏:“嗯,我跟你江叔叔搬。”

    許清揚不明所以。

    倪問箏領(lǐng)他到一樓陽臺的藤桌前坐下,徹底隔絕樓上樓下搬東西的動靜后,給他倒了杯花茶:“感覺怎么樣,身體都正常嗎?”

    除了最初有點暈,許清揚沒覺得自己不舒服。

    當然,幾次被江聿野碰得軟綿不算。

    許清揚雙手捧著漂亮的杯子,看著熱水里漂浮得花瓣,點點頭:“嗯。”

    “嗯”一聲,許清揚又想到江聿野在微博上連續(xù)回復(fù)的三個【嗯】,心里那點小小的失落如溫水里的花瓣,又浮了起來。

    他都收拾妥當下樓了,江聿野還沒回來,連條消息都沒有。

    消息……

    許清揚驀然想起被他賭氣,扔在江聿野房間床頭柜上的手機。

    他握著玻璃杯的手指蜷了蜷。

    “晟安科技的邀請收到了吧?就在明天。”見他真沒事,倪問箏又說起工作上的事,“尋親項目能上嗎?”

    談及專業(yè),許清揚收了收思緒。

    兩人聊了會,定下調(diào)子,倪問箏被搬家公司喊上樓確認細節(jié)去了。

    一杯花茶見了底,肚子里裝得全是水,許清揚覺得更餓了。

    心底那點酸澀和失落又冒了出來。

    他抬眸朝大門的方向望了眼。

    這一看,他怔了下。

    高挺又瀟灑的少年沖他笑了笑,一個跨步進了陽臺,彎腰俯身,自然又帶了幾分野性跟他接了個短暫的吻。

    動作太快,來勢太猛。

    給許清揚親懵了,生怕被大廳里來來回回的人看到。

    那人卻很高興,帶著笑意問被親得呆愣愣的人,問:“找我呢,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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