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門一推開,撲面而來的血腥氣息讓試驗員差點嘔出去,只能在晏越旁邊捂著鼻子強迫自己不吐出去。
晏越掃了一眼池里的人魚,把試驗員支出去。
“去切斷跟會議室水域的連通,讓談寺把他們系統(tǒng)黑了,在門口守著,誰敢闖進來不用問我直接崩了!
試驗員踉蹌著接住拋過來的槍。
金屬質(zhì)感的槍在手里格外沉重。
他猶豫問到:“那莫里·亞當(dāng)斯上校呢?”
“擋住他,你打不過他。”
觀察室很快只剩一人一魚。
它靠近池邊眷戀地看著他,金色的長發(fā)染上了詭異像是劇毒的淡藍,唇角還殘存著血肉。
它將那些血肉舔入口腔中,雙手按住地板一撐,輕松躍出水面。
灼熱的視線幾乎要將面前的人類燒穿一個洞。
晏越面無表情看著它爬到自己面前,直到那只黏膩冰冷的蹼爪握住了他的腳踝,他毫不猶豫摁下了控制機關(guān)。
“滋滋滋——”
電流聲中止了它的動作,它吃痛的縮回手臂,無辜地看向晏越。
好像并不知道為什么他要傷害自己。
但晏越捕捉到了那雙非人瞳仁中一閃而逝的陰沉。
他蹲下身子,捏著它的下巴,冷漠地說:“它跟你說了什么?”
人魚沒有回他的話,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蹼爪貼在他的手背上一觸即分,虛掩在上保持距離,不敢再碰他。
蔚藍色的眼睛清澈無比,順從地讓面前的人類捏著自己的下巴,還要小心翼翼防止張嘴時自己的犬齒刮傷了他。
“chi...bu?”
這副順從模樣任誰看了都要心軟一分,安慰自己要不然還是算了。
但晏越?jīng)]有,他甚至半笑不笑勾了一下唇角,全然沒被人魚這番模樣蠱惑。
“沒有不讓你吃,你把那間屋子里的人類全吃了我都讓你吃個飽,我問你,那只人魚跟你說了什么?”
誘導(dǎo)并沒有生效,人魚剛才那副順從模樣一掃而空,本是溫柔的眼睛驟然變得森冷,討好之色被濃郁的興趣取代。
“人...”
“吃...!”
它緩慢吐出單音節(jié)直到最后的音落地,長尾一掃卷著他勁瘦的腰身躍入水中,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線。
電流在水中迅速蔓延,晏越不可避免的嗆了幾口水。
此時電流密密麻麻爬到他身上,手腕被粗糲的蹼爪用力一握,手心的麻醉劑便脫手而出。
“呃...”
被電流反噬,他身上那些還沒好全的細小傷口全部崩開。
赫瑞斯將他攬在懷中,但卻沒有任何溫存與旖旎,那雙深不見底的眼底被饑餓感充盈。
獵物終于到手,它輕輕湊近了他的臉龐。
似有似無的香氣驟然撲面而來讓它冰冷的肌膚不受控燥熱起來,瞳孔因為興奮而略略收縮。
它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個青色的血管、肌膚的紋理。
可下一秒,細小的黑色紋路爬上了它的身軀。
它皺起眉停止進食,魚尾暴躁的甩動。
紋路越爬越多,越爬越快,迅速吞沒了整條魚尾,像大漠中被施加詛咒的法陣。
不知道是疼痛還是興奮,它強壯的身軀此時竟有些微微的顫抖。
濃重的香甜氣味陡然爆炸開來要將它的意識刺穿。
在感官的三重刺激下,那只蹼爪死死扣著懷里的青年,將獵物狠狠摁在自己胸膛。
胸膛貼著胸膛,心跳隔著心跳,像是怪物占據(jù)著自己的寶藏。
眼前的一切逐漸模糊,連周遭的空氣也變的灼熱,他們就這樣維持著這個姿勢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晏越感覺脖頸處搭上了一個沉重的頭顱。
他疲憊地閉了閉眼睛,費力將捆著自己的手臂掀開,脫離人魚的桎梏游到了岸邊。
在水中泡了太久,他感覺自己的四肢都失去了知覺。
門外守著的試驗員看到后連忙給他披上大衣。
晏越?jīng)]有耽誤時間,握緊了兜里的一塊鱗片進入實驗室。
這片是他被赫瑞斯卷進水下時拽下來的,乍一看光鮮亮麗閃著金黃的色澤,可跟另一塊相比就很明顯了。
那是之前污染物入侵時他在標(biāo)本室門口撿到的,比現(xiàn)在的要通透不少。
他一直在實驗室呆到深夜,直到鐘表的指針停留在7的位置,試驗員過來看到里面的燈還是亮的嚇了一跳。
“教授還在里面?”
談寺比他早來一些,望著實驗室里的燈點點頭。
“太恐怖了,什么叫天才,天才就是連睡覺的時間都在做研究,本來能力就比不過,這種自律能力更是比不過了。”試驗員搖搖頭,拉開凳子開始今天的工作。
沒過一會兒,實驗室的門被再次拉開,他們只來得及看到晏越的背影。
他什么都沒說,離開了研究室,臨走前將資料放在了談寺和試驗員的桌子面前。
“教授怎么了,好像狀態(tài)不太好的樣子?”試驗員湊到談寺身邊問。
談寺看向那個虛掩的門,里面的桌子上堆滿了資料,有些散落在地面。
晏越是個很具有規(guī)則感的人,很少將資料放的這么亂。
意識到了什么后他跟試驗員打開了那個文件夾,越往下看越心涼。
試驗員更是放空自己,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
“如果不是因為剛抓上來的時候被耽誤了救治時間,我們又怎么會現(xiàn)在在這里束手無策!
試驗員支著頭很頹廢。
“從我來這里開始就被針對,他們壓根就是看我們不順眼處處想要逼死我們,他們根本不是為了帝國為了人類,只是為了那些名利地位而已!這個忒亞已經(jīng)腐朽到了極點,甚至根本就不該存在!”
試驗員越說越激動,最后甚至狠狠砸了一下桌面。
想起來忒亞的日子,從路上莫名其妙被撞、飯菜里被吐口水到宿舍莫名跳閘。
諸如此類他憋屈了太久從未發(fā)作,只因為知道只要跟著晏越,會有將那些人狠狠踩在腳下的一天。
好不容易看到了一點希望又被狠狠打壓,接下來甚至不知道該怎么辦。
況且那只金尾人魚已經(jīng)廝殺了兩只珍貴的人魚,第一次尚且剛糊弄過去,這另一次還沒解決呢。
這幾天他已經(jīng)聽到了許多來自忒亞學(xué)者的不滿與議論,矛頭直指晏越。
偌大的房間安靜下來,兩個人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只能將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晏越身上。
…
忒亞此時正航行在海上,晏越拉開通向甲板的門,咸濕的海風(fēng)讓他的腦子清醒了一些。
他站在角落叼起了根煙,看著一望無際的海綿,只有偶爾幾個海鷗劃過。
都說數(shù)年留在海洋上的士兵會壓抑得心理疾病,需要一些發(fā)泄和取樂的方式。
但他十?dāng)?shù)年都呆在實驗室,沒有任何的發(fā)泄方式,僅憑一個念頭才能支撐下來。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跟海風(fēng)共抽了一根煙,雙手插著兜放空自己望向沒有盡頭的海平線,直到快滅盡時才將煙嘴拿下來摁滅。
跟他猜想的結(jié)果一樣,赫瑞斯開始病變了。
感染病變一旦完成,那么使用人魚血制作的所有抗體將不具有普適性,他將功虧一簣。
‘復(fù)生’計劃便是重啟突破抗體極限值,讓感染時間不再成為扼住喉嚨的門檻。
但這只是表面上想讓人看到的。
這項經(jīng)過十?dāng)?shù)年塵封再次開啟的計劃遠沒有表象如此簡單。
在接取任務(wù)時,他受到了國王的召見。
國王已經(jīng)很老了,坐在華麗的座椅中,跟他說:
孩子,人類的成就不該止步于時間。
手掌細細密密的傷疤好了又壞,新生出來的肉稚嫩柔軟,被鱗片割出一道道紅痕。
最后,晏越將那個顏色最深的鱗片拋進海底,離開了甲板。
屋里的試驗員看到晏越回來,激動地想要沖上去,但腳步一頓。
如果晏越也沒辦法了呢?
“指數(shù)已經(jīng)穩(wěn)定了,不會下降只會上升,它會變成污染物,要抹殺掉嗎?”談寺問。
“其實再捕捉一只人魚并不是那么艱難!
晏越搖搖頭,很難再捕捉到比赫瑞斯更強壯的人魚了。
他從桌面上雜亂的文件中精準(zhǔn)挑出記錄赫瑞斯所有數(shù)值的那一本,拿起筆迅速在上面圈圈畫畫。
赫瑞斯的指標(biāo)上限是經(jīng)過調(diào)整的,在未調(diào)整前已經(jīng)跟以往有記錄的最高數(shù)值持平。
在已有記錄制造出的最強抗體,可以讓測試人員抵抗污染光線九分五十四秒,距離十分鐘的這六秒讓整個人類停滯了十年之久。
如果赫瑞斯成功突破成熟期,那么作為種子的它則意味著成為了普羅米修斯的火種。
‘復(fù)生’計劃才能真正的獲得突破性進展。
晏越眼神晦暗不定,“有人魚成熟期提前的先例嗎?”
談寺仔細思考了一下?lián)u頭,“至少在現(xiàn)有案例里沒見過!
“催化它的成熟期,從現(xiàn)在起逐漸增加抗體的注入量,把感染數(shù)值壓到最低突破成熟期。”
試驗員呆住了,“可是從來沒有人工催化成熟期的前例啊,況且現(xiàn)有的抗體效用只有這么大,即使是直接給它注射抗體也沒辦法讓數(shù)值壓到最低了,除非...”
談寺皺起眉,這個答案太過于讓人震驚。
晏越將手里的筆丟出去,“除非讓它再迫近感染爆發(fā)期,重塑閾值!
“但是這樣很有可能會讓它徹底變成污染物,恐怕還沒等迫近爆發(fā)期就會吸引大批的污染物聚集攻擊忒亞,到時候別說實驗,連命都沒了,而且這樣極大可能被帝國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試驗員大驚失色。
“那就把帝國的眼睛蒙上。”
“這片海域處處都是監(jiān)視!闭勊掠行┎毁澇伞
晏越懶懶地掀了一下眼皮,“離開這片海域不就行了,況且我還有點賬要找人算,不離開這片海域倒是麻煩。”
試驗員在心里替這艘船上所有惹過他的人祈禱了一番。
“但布拉德利不會輕易改變航線!闭勊抡f。
晏越直起身子笑了一下,“布拉德利不行,有人可以。”
于是他換了一件衣服,敲響了莫里·亞當(dāng)斯辦公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