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味道?”
晏越把手里的資料隨便丟在桌子上飛快走到二樓就要準備打開機械門,手覆在指紋鎖上卻突然停了下來。
他將目光放到玻璃后的人魚,此時就在不近不遠的地方,等待他將這扇門打開。
它浮在水上,尖銳的蹼爪和強壯的魚尾盡數藏在水下,只漏出了那張與人類無異的胸膛和蠱惑的臉。
晏越突然垂下手,后退幾步蹲下身子,望著它再次開口:
“什么味道。”
赫瑞斯仍是不說話。
晏越今天來了興致,“不說也沒關系,恰好我還有許多事想問。”
他從兜里掏出一把軍刀迅速劃開手背,動作干脆利落,收刀時甚至挽了一個漂亮的花。
血珠沿著那條線迅速流下。
以他的角度可以看到人魚縮了一下瞳孔被吸引而逐漸迫近玻璃。
“為什么污染物入侵那次你會被同類攻擊,那只綠尾的跟你說了什么,你為什么要吃了它,以及你聞到了什么味道。”
晏越一下拋出許多問題,看似有些荒謬。
人魚起初有些迷茫的看向他,但視線又落到了手背上的傷口處。
“我知道你能聽懂。你每回答一個問題,我就會往前走一步,直至打開這扇門。”
語畢,他晃了晃手背,血滴滾落的痕跡隨著他晃動的幅度帶著它的目光在手背上轉了個彎蜿蜒向下。
“你想要這個,對吧?”
蔚藍色的豎瞳緩慢向上移動,從他的手背攀爬到手臂、胸膛,錯過喉結駐留在臉頰。
它輕輕舔了一下嘴角,唇下尖銳的犬齒閃著冰冷的光。
濕膩的蹼爪溫柔地貼在玻璃上,蹼指張開時在纖長手指間黏連的薄膜若隱若現,透明的像蛛網。
當獵物一旦靠近時,那張網便會收攏吞噬。
“喀。”
玻璃上瞬間出現五個細小到足以忽略的坑洞。
“省點勁,這玻璃你用指甲戳個百年都戳不穿。”
人魚歪著頭看了一下那幾個細小的坑洞,果真連玻璃渣都沒掉。
它不爽地呲了一下牙,但那種情緒很快就消失了。
“qu...zhu...”
看到它終于說出第一個問題,晏越起身上前一步,灼熱的視線從跟隨著他的步伐一并上前。
“驅逐?為什么?”
人魚沒有說話。
晏越迅速掃過它藏在水下的魚尾。
“因為你被感染了,所以你被種群驅逐出了領地。”
擺在面前的答案顯然并不讓他滿意,他試圖從那雙非人的瞳中搜尋到某些其他的線索。
“我看到過你的傷口,只在魚尾有一點小抓傷,這種傷對你們來說完全可以自我痊愈,你不該被就這樣驅逐出來。”
眾所周知,人魚擁有超強的自愈能力。
微小的感染抓傷對人類來說足以致命,但對于它們來說卻不是問題。
這也是為什么人類執著于使用人魚基因改善抗體的原因。
“所以你不是受重傷前感染的,你是之后被抓后感染的?”
人魚不語,含笑看著他。
淡藍色的血在不知不覺間滴落在地板上,尾鰭的顏色也似乎深了許多。
可是晏越清晰的記得,當污染物入侵時,忒亞所處的海域距離捕捉人魚的位置,足有幾百海里遠。
他斂眸沉思的,并沒有注意到不斷靠近的人魚,以及非人豎瞳中微小的變化。
他篤定地說:“不,污染物入侵時,那只人魚是為殺你而來。”
說到這里,晏越抬眼看向它。
腦袋里那些細碎的線串到了一起,看向它的眼神中帶著更濃重復雜的情緒。
這只人魚被驅逐出領地,但顯而易見,它們并不準備放過它。
“你是故意的,想借人類的手鏟除異己。”
“運氣好,人類能救活你,運氣不好,索性把一船人都殺了,人類也占不到便宜,對嗎?”
他一直都跟奧凱西教授堅持一個觀念,那就是人魚是一種比想象中還要擁有更高智商的存在。
它們被人類捕捉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們手中的熱兵器。
多么強大的生物都無法抵擋硝煙與炮火。
僅此而已。
晏越居高臨下地看著一扇玻璃之隔的人魚,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淡漠的像是南極的冰川。
研究室一直保持著恒溫的溫度,但這種溫度對人魚來說并不舒適。
為了給人魚一個更舒適的環境,晏越將研究室的溫度調低了不少,現在他感覺其實自己這么做有點多余了。
金尾人魚被揭穿非但沒有一絲慌亂,瞳仁反而爆發出灼灼的光。
它另一只蹼爪順勢貼上了玻璃,渴望地看著面前的人類。
發絲下的臉色晦暗莫測,嘴角噙著邪獰的笑意,滔天的破壞欲如瀑般流瀉出來。
他沒有說話,保持著站立的姿勢跟人魚對視。
此時他已經不必知曉那條綠尾人魚究竟跟它說了什么了。
野獸也妄想跟人類博弈?
于此同時,忒亞研究室內,以特溫為首的研究人員們湊在一起吵的不可開交。
“他那條人魚不對勁,那個指標太高了,這不符合常理,肯定是作假了!”
“快得了吧,你以為人家是你啊,凱文火眼金睛看了那么多遍都沒出問題,是吧凱文?”
凱文縮在角落不出聲,被推了一下。
“說話啊,凱文!”
被逼無奈,凱文只能點點頭小聲吭哧,“沒問題。”
“看吧我就說那指標沒問題,是那條人魚,該死的,他可真走運!”
“拉倒吧,霍奇,人魚給你你能研究出來個屁的玩意,更何況那只人魚你也看到的那么兇殘,它連同類都吃,那條人魚腦漿都快飄出來了...”
“噓!”
研究人員的聲音越來越大,終于被旁邊的人提醒。
“阿道夫現在可受不了刺激。”
那人因為爭吵漲紅了的臉在看到旁邊那一幕后瞬間白了下來。
那里蹲著一個中年但頭發花白的研究人員,正在地上拼接著什么。
嘴里嘟囔著:
“這塊骨頭不對,這是脊骨。”
“骨刺怎么少了一塊。”
“顱骨三十六號碎塊在哪里?”
面目全非的人魚尸體逐漸被他拼了起來,只是許多地方拼接的并不準確,他便把線拆開再次拼接,渾身上下的衣服染的各種顏色。
有人受不了了直接沖出去狂吐。
“阿道夫這是在干什么?”一個人捏著鼻子皺著眉問。
“那天阿道夫沒來,不知道自己的人魚被拉斐爾教授拿去實驗了,回來以后發現人魚都被撕成碎片了就這樣了。”
“啊?這不得氣瘋了啊?”
那人撇撇嘴,小聲說:“沒氣瘋也快刺激瘋了,阿道夫的六年期限就快到了就指著這條人魚發點突破性的東西,但是你敢跟拉斐爾叫板嗎?”
“誰看到我的顱骨碎片了!我明明放在這里了!”
阿道夫突然暴起,滿是臟污的手狂抓不放最近的一個人,雙眼赤紅嚎叫著,嚇得那個人剛想說什么,聞到這個味道又本能的干嘔。
“我沒....嘔....我沒看...嘔!”
有人看不下去想要把阿道夫拉開,但是瘋癲狀態的阿道夫力氣實在是太大了,扯不開半分距離。
“阿道夫別找了,也許在晏越那條人魚的肚子里了!”
“碎片!我的碎片!”
整個屋子亂作一團,處于人群中心的特溫·拉斐爾此時終于回過神來,看著這場鬧劇皺起眉大喊一聲:“別吵了!!”
眾人瞬間安靜,只有阿道夫和被阿道夫抓住的那個人還在叫喊。
“阿道夫!閉嘴!別拼你那個人魚碎渣了,我給你一條新的!”
聽到這句話的阿道夫突然不瘋了,沖到特溫面前瞪大眼睛反問:“真的嗎?”
得救的人嗷一下沖了出去。
“哪里有人魚?”
阿道夫在忒亞已經呆了好多年了,甚至比特溫還要早一些,很多人都憐憫他此時居然混到了這種地步。
特溫皺著眉抬腳抵在阿道夫的膝蓋上阻止他繼續前進,說:“不是想要人魚嗎,給你一條最強的,來看看這個。”
說罷他讓助手給阿道夫一個文件夾。
阿道夫將信將疑接過來,翻開第一頁、第二頁,等到第三頁的時候猛的將手上的臟污蹭在自己的衣服上,越看越興奮。
從起初的草草翻閱到每一頁每一行字都用手指比對著看。
“漂亮...真漂亮完美的數據,天生就是為了實驗而存在的!”
有人好奇也湊上去看,發現這是什么后面露難色,憐憫地看了阿道夫一眼。
“這條人魚呢?”阿道夫湊上前迫不及待詢問特溫。
特溫看著阿道夫的表情非常滿意,勾起嘴角,“人魚?得你自己去抓,就在晏越研究室里。”
阿道夫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暴怒著就要破口大罵。
“別著急,我跟你講一個秘密,過來。”
阿道夫半信半疑靠近特溫,把耳朵側到一邊。
“那條人魚被他喂的像狗一樣,你去他那里裝裝樣子賣賣慘,把他喂給人魚的東西里面加點成癮的東西,不就得了嗎?”特溫悄聲在他耳邊說。
阿道夫拿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他:
“怎么可能做到,成癮最起碼也要連喂三日,你以為他晏越是傻子嗎?”
特溫翻了個白眼,“加大劑量不就得了。”
“那會過量,人魚會成癮致死的!”
特溫聽到后,突然坐直了身子。
他看看身邊的助手,又看看阿道夫,最后猛地笑出聲,上氣不接下氣。
“阿道夫,你可真是善良,我從不知道你居然這么善良!”
“天啊,看你這么善良是不是該給你頒發.和.平.獎.呢?”
然后他突然失去了所有耐心,支著下巴冷漠地說:“一只人魚而已,拿到手里才是你的,就算成癮致死又怎樣?”
阿道夫面色不善,心驚膽戰。
這就是從一個火坑跳到了另一個火坑。
他被特溫當槍使了。
特溫懶得繼續跟他扯,留下一句“那你就滾回帝國,自己選”后便離開了。
研究室人稀稀落落散盡,只剩阿道夫和凱文還留在這里。
凱文看著猶豫的阿道夫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嘆了口氣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