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趁虛而入
睡眼惺忪的格雷西叼著一片烤面包片走進研究室, 因為天還沒亮,研究室還沒開燈,所以他余光中看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
黑影周圍的地面像泥濘沼澤, 把那個影子包圍起來。
“上帝!我的親親外祖母啊!快來救我!你的孩子見到鬼魂了!”
格雷西大叫一聲,嘴上的面包應聲掉落在地。
黑影聽到外界的聲音轉過頭來。
格雷西這才看清這個黑影不是別人, 正是晏越。
此時晏越額角的發還在滴水, 看著他的眼神比以往都要淡漠冰冷。
格雷西從沒見過這樣的晏越,一時愣住了。
他吞了吞口水,用腳尖悄悄踩著面包片往身后踢了踢。
“教教授, 這么早啊?你怎么不記得把頭發擦干呢,這么冷的天是會感冒的。”
但他說出這句話后就后悔了,因為他看到晏越身上的衣服都是半濕的,腳底像泥濘沼澤的東西是積水。
晏越明顯是掉進水里了。
“教授你不會又跟那只人魚打起來了吧?”
格雷西試探性地問了一下, 雖然他知道多半是這樣。
因為在忒亞時,晏越總是渾身濕透。
那只惡劣的人魚經常將他們的教授粗暴的拽進水里, 如果不是晏越身體好, 肯定是會感冒的。
看晏越沒出聲, 格雷西知道這次多半也是,于是他走過去想要安慰晏越。
“嗐, 教授, 你別跟一只人魚一般計較, 它們又不是人類, 又鬼又壞的。”
但格雷西的手還沒來得及碰到晏越的肩膀, 青年就不著痕跡躲開了,拿著手里的東西向外走。
“把貝芙麗隔離出來,它的數據資料,后續實驗我需要用它來做。”
格雷西把拿過面包的手收回來, 說:“哦哦哦好的。對了,教授,那赫瑞斯怎么辦,以后不用它做實驗了嗎?”
晏越離開的腳步停頓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來莫里在忒亞上跟他說的話。
莫里說他顯然并沒有馴服這只人魚。
未被馴服的野獸,總要時刻提防著它的反撲。
當時他聽到時覺得有些荒謬的可笑。
現在也是。
晏越說:“先把貝芙麗單獨隔離開,它那邊只給定量的食物。”
他要先冷著它,要讓它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會遂它的心意。
他對它確實有點太過縱容了。
格雷西連忙點頭,腳尖踩住目標,悄悄把那片面包挪過來。
“不要在研究室吃東西。”
格雷西做賊心虛,聽到后嚇得當場立定,目送晏越的離去。
待晏越離開后他嘀咕了幾句:“哎教授怎么看到的,面包明明掉在地上了,教授不會是腦袋后面都長眼睛吧。”
他蹲下身準備將面包片拿起來的時候,視野中出現了一雙皮鞋。
這次嚇得他也不撿了,手中的面包片被他甩飛了。
“教授我真沒想吃,不對,我再也不吃了,不是,我就想談寺?”
格雷西看清來人后松了口氣,說道:“嚇死我了,我以為教授回來了呢。”
談寺看起來沒什么精神,卻在聽到這句話后,眼睛短暫的亮了一下,就要扭頭出去,“學長來過嗎?”
格雷西想到晏越的狀態,一把拉住他。
“你,你還是現在先別找教授了吧,我們先把貝芙麗隔離開,教授以后要準備用貝芙麗做實驗了。”
沒想到談寺聽到這句話后,情緒明顯高昂,反拽著格雷西,眼睛中迸發出熱烈的光。
“學長他終于想通了嗎?我就說那只人魚不對勁,我們當初就不應該救它!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對,對,消殺,它身上的污染數據及其不穩定,說不準哪天就要病變了,早就該把它消殺了。”
談寺的喜悅肉眼可見。
他慶幸晏越終于想通了,決定放棄這么一只危險的人魚。
這幾天里每個深夜,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個冰冷的視線,以及感受到那種無法自控的該死的無力感。
在夢里,他會驚恐的回頭,然后看到晏越失望的表情,以及那只狡猾的人魚得逞后的嘲笑。
他無數次喘著粗氣從夢中驚醒。
明明知道晏越并沒有怪他,后面還讓他休息幾天。
但他忍不住,他太怕看到晏越失望的表情了。
他知道人魚的力量,它們可以輕易的將海上堅定的水手勾引到地獄。
他還記得忒亞會議室的玻璃后,那場人魚之間的角斗。
那時,那只金尾人魚還沒成年,就擁有足以輕易將成年人魚的頭顱殘暴撕扯下來的能力。
被斷首的人魚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眼神中的恐懼仍歷歷在目。
他怕哪一天,在那里的不是人魚,是晏越。
所以他聽到格雷西這么說后,興奮的不行。
談寺比以往更熱烈的情緒讓格雷西害怕,他哆哆嗦嗦地想要把手抽出來。
“談寺,談寺你冷靜一點,你別忘了你是干什么的。”
“我們都是為了幫助教授研究人魚才能站在這里的,無論是什么樣的人魚,都存在研究的價值,更何況是一只耗費教授大量精力的人魚。”
“你可不能亂想啊。”
談寺聽后不再說話。
格雷西看到談寺額角的冷汗,忍不住說:“談寺,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你還是回去休息幾天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誰知談寺猛地甩開手,堅定地說:“不,我來。”
格雷西隱約覺得談寺要做什么事,但他左思右想,覺得以談寺的性格應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他這么想著,找到被自己甩飛的面包片,驚訝地發現上面有一半被啃食了。
頓時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格雷西慘叫一聲,把面包片像丟什么恐怖的東西一樣甩到更遠的地方,逃也似的從研究室爬出去。
“談寺!談寺!你等等我,這里不干凈啊!”
躲在角落的煙灰蛸不知道,它小小的眼睛盯著半空拋來的面包片,輕松地彈起叼住,并躲在角落快樂的啃食起來。
*
貝芙麗平日里性格溫順,上次發生那種事只是因為本能的,來自種族生上的嫉妒。
因此即便談寺冷著臉讓她快點離開,它也并沒有什么抗拒,順從的回到了另一個海域。
況且它知道赫瑞斯不喜歡它,甚至說不準哪天一個不高興,就會扭斷它的脖子。
相比之下,另一個海域就安全許多。
而且那個看起來頭發軟軟的人類青年每天都會很溫柔的給它上藥。
這讓貝芙麗想起很多年前見過的那一對人類伴侶。
他們對彼此就是這么溫柔。
貝芙麗逐漸放下恐懼與警惕,看著他仔細地為自己治療傷口。
它沒有赫瑞斯那種恐怖的自愈能力,它只是一只普通的成年人魚,因此這種傷需要人類介入。
“你很像我之前見到的那兩個人。”
“他們似乎是伴侶。”
青年的手頓了一下,語氣平淡。
“來這里的人類有很多。”
貝芙麗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對,但是它記得他們看它的眼神很溫柔,跟其他的人類有天然的區別。
它說:“但只有他兩個人不一樣”
說到這里,貝芙麗偏下頭去看他的眼睛。
“不要動。”
晏越正在包扎,貝芙麗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他差點把藥撒到水中。
它并不在意,咯咯地笑了一下,說:“你們的眼睛很像”
晏越愣住,眼神變了一下迅速將藥噴在它的肩膀上。
“接下來你的傷口靠自己的愈合能力就足夠了,明天起我不會再來了。”
貝芙麗聽到后有些遺憾,可還沒等來得及說什么,耳畔傳來鐵網被巨力碰撞的聲音。
陰暗的視線從背后而來。
貝芙麗后脊一涼,回頭就看到鐵網后的雄性人魚灼灼地盯著他們。
它尖銳的蹼爪扣在那個鐵網上,眼神冰冷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沖過來將它撕碎。
這個鐵網是為了提醒人魚時刻保持距離,一旦人魚強行靠近就會釋放微量的電流。
但此時這個鐵網對它的威懾力幾乎為零。
那個電流對它來說不值一提,相比,它更在意這里。
死死盯著他們,眼中的嫉妒與怒火讓貝芙麗嚇得臉色蒼白。
它不知道這只雄性人魚在那邊看了多久。
但是它知道一旦這個鐵網被打開,它一定是第一個死的。
晏越感覺到旁邊的貝芙麗正在發抖,順著它的目光看到了那個陰森的視線。
他皺著眉,冷漠地掃了它一眼,安撫貝芙麗:“沒關系,它過不來,不會傷到你。”
奈何這安慰對貝芙麗來說毫無作用,它仍舊害怕的顫抖。
再加上晏越不想再跟那雙眼睛對視,于是索性拿起東西起身離開。
它就在那里,看著這個這幾日沒見到的人類毫不留情的離開。
灼熱的視線幾乎要把他的后背穿透。
它知道他是故意的,從那天起,他就不在來它這里,反而每天都會去那只雌性人魚那里給它療傷。
它看了很久,每次都是從他走進來就一直盯著。
但今天它在看到那只雌性人魚偏頭靠近他的瞬間,實在是忍不住了,想要狠狠將人拽到自己這里來。
妒忌心讓它那張俊美的臉看起來陰沉沉的,像是暴風雨前洶涌的海。
就在這時,它聽到了一聲嘲笑。
玻璃后面的談寺抱臂而立,表情古怪。
“野獸居然也會嫉妒嗎?”
赫瑞斯那雙冰冷的豎瞳幾乎要帶著火,它粗壯有力的魚尾在水中用力一擺,爆沖到玻璃面前。
它氣極反笑,聲音低沉:“是你做的?”
談寺點頭,“是,我做的,看到那個隔離網了嗎,本來是黑色的鐵壁,你什么都看不到,但我換了,我換成了隔離網,為的就是要讓你清晰的看到對面。”
說到這里,談寺的情緒有些激動。
“你只是一個人魚,他可以對任何人魚都這樣,你們本質上都是一個東西,你從來不是他的例外。”
“你們這些人魚,天性殘暴.淫.虐,所以你們永遠只能像野獸一樣呆在海底。”
“不要妄想不屬于你的東西,把你那骯臟的視線從他身上給我挪開!”
金尾人魚在培養皿中,靜靜聽著。
談寺以為它終于有了一絲的反省,可下一刻他看到人魚咧開嘴角,神色晦暗不明卻又高傲極了。
狂妄的不可一世。
它完全不在乎他說的話。
“砰!”
一股巨大的蠻力砸在面前的玻璃上,鋼化特制玻璃起了一圈細小的碎紋。
聲音之大,基地的警報都開始此起彼伏的鳴響。
而水中赫瑞斯并沒有因此而收手,他猛力地又砸了一下玻璃。
細小的碎紋開始攀爬蔓延,足有一米。
這玻璃是當時最高密度的鋼化籠,連子彈都無法擊穿。
但此時,居然在赫瑞斯的拳頭下產生了裂紋。
它的骨節上被玻璃碎刮到開始流血,可它絲毫不在意,任由手骨流著血。
它開口說:“人類我記住你了”
談寺沉著臉,跟水中的人魚對峙。
誰都不愿意退讓。
沒人想要將自己喜歡的人拱手相讓。
尤其面對的是這樣一只殘暴嗜血的,連人都算不上的生物。
晏越并不止這里的事,但當天夜里,他開始發起高燒。
或許是因為白天貝芙麗說的那句話,他很難得夢到了自己年幼的時候。
他站在沙灘上,烈日將皮膚燒的滾燙,他走了很久都找不到想找的地方。
只有不到十歲左右的孩子走起路來自然沒有大人快。
他只能在這個沙灘上無盡的轉圈,高溫將面前的景象都扭曲了。
終于等到體力透支時,他摔在了沙灘上。
身下柔軟的沙灘迅速散落,像流沙一樣將他全身包裹住,即便他費勁地想要逃離這里也只會越陷越深。
慢慢的,流沙將周圍的空氣擠盡,他只能任由身體中的水分逐漸蒸發。
張嘴時,砂礫陷入他的喉嚨,把他最后的求助徹底淹沒。
就在這時,他在意識昏沉時,在流沙中摸到了一個冰涼的、濕滑的東西。
手指幾乎是在碰到的一瞬間就被黏住了。
他死死拽住那個冰涼的東西,失去了思考能力,本能的湊過去靠近,甚至手腳并用的抱住,以防最后的救命稻草在松手時也消失。
那個東西帶著濃郁的潮濕氣息,他在肌膚一貼上去的瞬間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喟嘆。
潮濕又帶點咸濕的氣息從他干裂的嘴唇中擠了進來。
他像沙漠中苦熬多日的人獲得了珍貴的水源,想要索求更多。
逐漸的,那個冰冷的東西散發出類似于菌絲的東西開始在流沙中迅速擴大,將他包裹起來。
他緊皺的眉頭終于松了幾分,緊拽著床單的手也松開了。
他并不知道,那個冰涼的東西并不是別的,就是赫瑞斯。
它不知道怎么從那個培養皿中跑了出來,又是怎么躲過了基地的監控系統,來到了他的床上。
身材高大的金尾人魚此時就在他的床鋪上,撐著腦袋看著無意識往自己懷里鉆的人類,饜足的舔了舔唇角。
三米多的人魚魚尾巨大無比,那張床無法完全盛下,因此它只是半個身子搭在床上,魚尾耷拉在地上。
一道長長的水印從虛掩著的門外蔓延到床尾。
床單被洇濕了一片。
黑色的腦袋抵在他胸膛上,另一只蒼白的手搭在它的腰間,從前的矜貴與冷漠在高熱和夢境的控制下被輕易擊碎。
就是這只手拿著刀抵著它,也是這只手輕柔地為別人治療傷口。
它粗糲的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輕易地將他的手盡數包裹在掌中。
他聽話的讓它舍不得就讓他這么醒來。
第32章 第 32 章 引誘
人魚的體溫偏低, 因此它們不喜高溫的環境,即便是生活也是在冷水區域。
而人類近四十度的體溫對它們來說已經算灼熱,因此其實被發燒的人類抱著時會不太舒服。
但此時赫瑞斯卻并未掙脫, 滿意地看著速來冷靜自持的人類,因為不可控的需求貼在自己身上。
冰涼的魚尾又上挪動了一分, 想要擠進那雙修長的腿中。
尾鰭愜意地輕輕打了一下地板。
基地宿舍的暖氣開的很足, 晏越睡覺又喜歡穿短袖和寬松的長褲。
此時柔軟寬松的褲腿已經被魚尾蹭到了膝蓋以上。
鋒利堅硬的鱗片剮蹭到稚嫩柔軟的肌膚上,頓時紅了一片。
目光順勢向上。
他的腹部以下緊緊貼著自己的胸膛,白皙的脖子因發熱而有些泛粉, 然后顏色逐漸加深,直至隱沒在領口下被遮蓋。
它瞇著眼不爽地看著那個礙眼的領口,然后食指抵在上面,輕輕向回勾了一下。
就聽到“刺啦”一下的布帛撕裂聲在安靜的臥室中響起。
泛著粉的鎖骨被劃出了一道痕跡。
血珠逐漸凝結, 在即將滑落時被濕潤的舌尖舔進了唇中。
誘人的香氣隨著血液的流動而綻放在周圍,它迷戀地舔舐著那個傷口。
夢中的人類感受到身上壓過來一個沉甸甸的東西, 皺著眉有些不太舒服地偏了偏身子想要躲開。
但腰窩后的蹼爪緊緊抵著, 讓他退無可退。
不算大的床鋪當場化作了一個角逐地。
一個想要逃, 一個便要追。
從觀察室溜達回來的煙灰蛸看到這個場面后勃然大怒,在地上迅猛爬向床上的入侵者。
邊爬邊發出了類似于“吱吱吱”的抗議叫喊聲。
可還沒靠近床腳, 就被金色的尾鰭重重一甩, 皮球似得從門縫滾了出去。
尾鰭上的倒刺刮到了它, 煙灰蛸身上出現了一些細小的傷口。
可它仍沒放棄, 再次努力爬回去想要守護床上的人類。
人魚眼神一凌, 這次沒有收著勁,圓滾滾的煙灰蛸被砸在墻上,徹底暈了過去。
它這才滿意,將目光重新放回面前的人身上。
這種時候它討厭被打擾。
最好這里、全世界, 就只剩它跟這個人類才好。
萬籟俱靜中,只剩他有些急促和粗重的呼吸聲。
他的一切反應,以及因為有些許不耐的指尖摩挲布料聲,都在這個狹小的地方無限放大。
這么想著,巨大的魚尾甩到門上,將門緊緊關閉。
這里的一丁點的聲音,它都不想讓這些從門里流露出去。
可惜,此時他只是因為不可控的生反應和夢境才會如此依賴它。
它更想要看這個人睜開那雙漂亮璀璨的、黑曜石般的眼睛,清醒的沉淪。
不知過了多久,晏越感覺胸前像是有一團火焰,又像是潮濕冰冷的海浪,把他從虛幻的夢境中拽了出來。
他不太舒服的挪動了一下身子,可腿上接觸到的堅硬讓他逐漸恢復清明。
他先是抖了一下手,然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便是那張驚為天人的臉龐。
金色的長發如瀑般鋪在床上,纏在他的指間。
他這才意識到夢中握到的那些菌絲一樣冰涼的東西,是赫瑞斯的頭發。
它的眼底的笑意讓人耐心尋味。
他眼神猛地冷下來,抵住面前堅硬的胸膛向后退,“你是怎么出來的?”
可因為高燒,渾身的力量都消失殆盡,推著赫瑞斯的手也軟綿綿的,不輕不重的抵在上面,更像是欲拒還迎。
床上的人魚沒說話,舌尖舔舐過唇角,看向他的眼神曖昧無比。
他這才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腿居然還搭在人魚的胯上,頓時又氣又惱。
“你到底是怎么進來的。”
晏越說著就要從床上爬起來,聯絡器就在不遠的距離。
可那只靈活又濕滑的魚尾卷著他的腰又將他帶到了床上。
兩只手的手腕交疊在一起,被那只巨大的蹼爪輕易的握攏。
赫瑞斯順勢襲上,魚尾抵進腿間。
冰涼中又有些灼熱。
他憤怒的失去從前冷靜的模樣,猛地屈膝踹向它。
可這軟綿綿的一踹卻給了人魚可乘之機。
它握住他的膝頭固定住他的動作,魚尾嵌的更深了。
“給我滾!”
因為高燒而沙啞的嗓音,在隔音極佳的臥室中,傳不出去一點。
人魚像是拿準了他拿自己沒辦法,狡猾的舔了一下獠牙,聲音中充滿了誘惑力。
“人類的身體很脆弱我能聞到你身上危險的味道”
床上的青年因為掙扎,胸口劇烈起伏著,這句話傳入耳后,他猛的頓了一下,看向它的眼神變得格外冷漠。
“我的事與你無關,從這里滾出去。”
人魚勾起嘴角,略略起身。
月光從窗外撒在它充滿力量感的精壯身軀上。
它說:“拋棄這種脆弱的物種吧變成我的附庸你會像我們一樣強壯”
晏越冷漠的看著面前的人魚。
它挺起胸膛,勁壯的腰身下是一條有力的魚尾。
這條魚尾足以讓它們在海洋的廝殺中輕而易舉追上獵物,然后生生拍碎獵物的脊梁。
作為海洋中的霸主,它們的強壯有目共睹。
造物主給了它們充滿魅力的外貌,給予它們絕對的力量,甚至無垠的壽命。
但同樣剝削了它們的感情。
它們冰冷又殘酷,在那個地方待久了,人都會被同化。
極端自私、遵從原始又野性的欲望,殘暴嗜血,世界只有黑白灰這幾個顏色。
所以晏越的平靜跟它的瘋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像是灼熱的海底焰遇到了寒冷的極地冰。
“我說最后一遍,從我身上下去。”
身下的人類并沒有被它說服。
相反,他看著它的眼神比以往更要冷漠,甚至比在忒亞甲板初見的那一夜還要冷。
赫瑞斯的笑容緩慢沉了下來,湛藍的瞳仁逐漸變深。
它松開手中的膝頭,轉而落在他的腹部,緩慢攀升。
冰涼的蹼爪在灼熱的身軀上蔓延過一片冷感,身下因此有了些許反應,不再是那樣的冷冰冰。
它沒想到晏越拒絕的如此果斷徹底,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這讓它感覺自己的尊嚴被傷害而有些惱怒。
它已經低下了高傲的頭顱,給予脆弱的人類一個完美的選擇,為什么這個人非但沒有感激還不領情。
慢慢的,那只蹼爪攀上了他的脖頸。
它瞇起了眼睛,緩慢地收攏。
心底有一種無法控制的毀滅欲叫囂著,想要撕碎什么,想要聽到、看到一些尖銳的情緒。
青年被束縛住雙手,勒住了喉嚨,可仍不服輸地漠視它的怒火。
晏越說:“你就算殺了我也無法離開這里。”
“外面是一片冰原,當日光升起時,你就會被光照灼瞎眼睛,迷失方向,最后變成冰原上一個可笑的尸干。”
“即使你幸運的回到海底,離開那個沒有抗體藥劑的培養皿,你也會最終變回污染物。”
他感覺嗓子像是被火燒過一樣嘶啞。
為了分赫瑞斯的神,費勁全力說出這些話后已經能嘗到喉頭的血味了。
禁錮在手上的蹼爪似乎松了一些,他抓住機會猛地側身撈到床頭藏著的軍刀,向面前用力一揮
這多虧了他以前的習慣,在床頭放一把刀。
此時那個軍刀就嚴嚴實實地藏在泡了水的手札下,及其不起眼。
刀刃劃破了它的胸膛。
藍色的血從它的傷口處往下滴落,墜在潔白的床上,以及他灼熱的肌膚上。
赫瑞斯似乎有些意外,因此完全沒有防備就被他傷到了。
它低頭無所謂地掃了一眼受傷的胸膛,突然想到什么后勾起唇角,眼底的戾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濃郁的興趣。
瞥了一眼那個床頭的手札。
泡過水的手札可憐巴巴的擺在上面,紙張變得崎嶇不平。
它說:“那個東西對你來說就這么重要嗎?”
晏越沒想到它居然會問這個問題,思及罪魁禍首就是赫瑞斯,反而對它更沒什么好氣了。
赫瑞斯看他不說話,抿唇笑了一下,張開嘴在他面前展現自己鋒利的獠牙。
月光映照著它冰冷的獠牙以及那雙幽深的豎瞳。
晏越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來臨。
他睜開眼睛看到赫瑞斯的犬齒刺破了它的胳膊。
流出的血要比他劃開的傷口還要多,幾乎片刻就打濕了他的衣角。
它深深吸了一口自己的血,唇角還掛著妖冶詭異的藍色血滴,眸子變得亮亮的,緊緊盯著他,然后下一刻俯身而上。
他即便身體再怎么虛弱,溫度再怎么高,腦袋也是能轉的動的,他知道它想要干什么。
于是他沒有任何猶豫,舉起手掌抵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
那只因為數次割傷喂血的掌心,此時布滿了新新舊舊的傷口。
乍然觸到那冰冷又柔軟的唇,讓他忍不住抖了一下。
指縫間漏出的豎瞳,非人感極強、危險又充滿侵略欲。
足以糾纏在他未來每一個垂死掙扎的夢境中。
他本以為就這么躲過去了。
可下一秒它卻抵著自己的胳膊壓在了他的唇上。
用力之大,讓他的牙齒都碰破了上唇。
血腥味和潮濕氣息混合著一股淡淡的香驟然撞進唇中炸開。
他很抗拒的想要扭頭躲開,但它像是早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一樣,加重了力量,讓他連偏頭都困難。
于是他只能徒勞的掙扎,最后任由血液在口腔中入侵,流進身體中。
溫涼的血像是薄荷,流過灼熱的血管,讓他頓時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身上的溫度迅速下降,安靜的世界變得喧囂。
他甚至能聽到基地外呼嘯的寒風,連雪落下的聲音都一清二楚。
眼前世界變得不再模糊,他能輕易地看到細小的浮塵。
這個感覺讓他新奇,于是他將目光放到了面前的人魚身上。
他能看到它淡金色耳鰭上的血管,以及緩慢又平緩的胸膛起伏。
“咚—咚—咚———”
奇怪的聲音,很沉穩、又富有生命力,像是沉重的鼓點聲。
他意識到什么,看向赫瑞斯,后者勾著唇一直在觀察他的反應。
那是它的心跳聲。
赫瑞斯看著面前的人類抵抗的反應逐漸減退。
他認真的傾聽,可愛極了,像剛降生的幼年人魚。
最后甚至將視線重新放回了自己的身上。
于是它故意放大了自己的心跳聲,為了讓他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存在。
“感受到人魚的強大了嗎?”
它俯身在他耳邊低喃,聲音緩慢。
它在引誘著這個人類,一點點將他引到自己的陷阱中。
“那個東西沒有用我說過的允許你來研究我我會告訴你我們的秘密”
“只有你能知道”
它趁機將蹼掌抵在他的胸膛,感受到那里加速的心跳聲后,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為自己的得逞而愉悅。
“馬上你會迷戀上這種感覺的”
“當你重新回歸人類的身軀你就會知道你們這具身體是有多么的無力和脆弱”
晏越在這一刻突然想通了奧凱西說的那句“人類的身軀已經腐朽,但你的思維是永存的”是什么意思。
他感覺無比的輕松,就像是擺脫了數年來疾病的侵擾,變得健康無比,渾身充滿了力量。
難道老師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嗎?
可人類又怎么能變得跟人魚一樣呢。
人類花了數百萬年的時間進化,走上了陸地,難道這個選擇反而是錯的嗎?
赫瑞斯看著身下的青年一直沒有反應,以為他迷戀上了這種感覺,沉浸在即將得手的喜悅以及輕松的感覺中。
因為獲得的太輕松了,反而有些意外。
但它不介意就在這里。
它會將他帶回族群中,即便他不能像人魚一樣長時間生活在水里也沒關系。
島嶼上的珊瑚礁淺水區,它可以將他養在那里。
它突然想起來貝芙麗說的那句,不應該這么冷酷。
想到這里,它心中不屑的冷笑一聲。
沒人會拒絕力量的誘惑。
可當它想要將他手里的軍刀丟遠時,床上的青年突然醒悟過來,冷著臉一揮。
冷光從面前閃過,它瞇起眼睛迅速向后仰頭,鋒利的刀刃將將從它的喉結上劃過。
青年因此恢復了體力,在這個間隙中逃了出來,站在床邊,舉著刀警惕地看著它。
“不要總想著能引誘人類,不是所有的物種都會愿意成為你們的同類,況且這里是人類的地盤。”
它聽到門外急促的腳步聲逐漸迫近。
下一秒門被猛踹開,裝備整齊的精英小隊舉著槍瞄準著它。
而他手中不知道什么時候拿到了那個黑色的聯絡器,或許是在剛才,它以為自己成功誘惑到他的時候。
那一排排黑洞洞的槍口直對著它,而這一切都是自己的獵物做的。
他一次次拒絕它,一遍遍的讓它失望,這讓它終于認真的生氣起來。
蹼爪下的床板應聲碎裂開來,撲簌簌地往下掉落著木渣。
它冷笑著,狂妄無視那些槍口,盯著他慢慢直起身子,尖銳的蹼爪張開在身側。
他緩慢地說到:“那我就在你面前把這里的所有人全部殺了然后把你帶回海里”
“我本想讓你自己選擇但你讓我惱火”
“現在容不得你挑了”
第33章 第 33 章 代價
剛才那種奇異的感覺迅速消退, 晏越腳步虛浮向后倒去。
赫瑞斯本來沒什么動作,但偏偏在門外看到了談寺的臉,怒火瞬間被點燃。
它暴起沖進人群精準的掐住談寺的脖子并將人高高舉起。
蹼爪下的談寺因為窒息而失去力量, 艱難地對晏越說:“學長快走”
“快把他放下!”
精英隊的隊長看到這一幕后大喊并開槍。
因為距離近,那些對它來說本沒什么傷害的子彈結結實實地嵌進了魚尾中。
即便如此, 人魚仍沒有松手。
它陰沉著臉問晏越:“是他嗎你這么做的原因是因為這個人類嗎”
沒等晏越回答這個問題, 它控制不住情緒縮緊了蹼爪,聽到談寺痛苦的叫了一聲。
“還是另一個人類或者是那個船上的?到底是誰,值得你拒絕我?”
晏越震驚的看著它發瘋。
他從沒想過, 它的占有欲這么強,強到有些荒謬。
自己在它眼里已經不是飼養員這個身份了,地位的天平逐漸偏移,他好像只是它的某個所有物。
并且他覺得只要他不回答, 它必然會毫不猶豫扭斷談寺的脖子。
然后血洗整個基地,甚至可能像個水鬼一樣回到海中, 尋找忒亞上的每一個人報仇。
只要是接近過他的人, 都會成為他的攻擊對象。
想到這里, 他看向它的眼神變了。
像是此時此刻重新認識到這只人魚,他有一瞬覺得, 自己當初堅定的選擇它作為試驗品這個選擇有些魯莽。
赫瑞斯有著更優秀的基因, 應成為普羅米修斯的火種。
但相應的, 它也更殘暴嗜血, 生命在它眼中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概念。
不過這種想法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冷靜下來, 不顧士兵的阻攔平靜地走上前,“把他放下,我給你想要的。”
赫瑞斯喉中發出不滿的低鳴,惡作劇般對他說:“但我現在不想要了”
聽到這句話, 在場的人臉色一變。
赫瑞斯拒絕了他,就意味著它必定要大開殺戒。
晏越可不管它的接受與拒絕,用軍刀將掌心生生割穿。
艷紅的血瞬間涌出,可等了一會兒人魚都沒什么反應。
而他整個人因大出血而搖搖欲墜,蒼白著臉倔強的站在那里。
談寺急的眼都紅了,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學長,別為了我,不值得。”
臉色蒼白的青年平靜地說:“在這里死了才算不值得。”
赫瑞斯聽著晏越無視自己卻跟另一個人類交談,嫉妒幾乎要吞沒智。
致命的是,從晏越的血流出后,它就被那股濃郁的香氣不可自拔的吸引到了。
體內有什么東西叫囂著就要沖破牢籠。
從一開始,它就是為了這個才決定留在忒亞的。
它把手里的人向旁邊重重甩開,迅速來到他面前。
地板蜿蜒出一道淡藍色的蹤跡。
晏越說:“放了他們,我給你血。”
晏越的話讓赫瑞斯想要反駁什么,但這對它來說并沒有意義。
所以它只是問:“你一個人類而已能給我提供多少血”
它故意漏出鋒利的獠牙,示威似得。
他一襲單薄的衣裳早就被吹透了,手被凍得通紅。
看到它的獠牙,也仍舊表情淡漠。
“足夠了。”
談寺半跪在地劇烈咳嗽,嗆的眼淚直流,“學長別”
赫瑞斯聽到弱小的人類還妄想阻攔自己,眼神一凌。
蹼爪猛的襲去就要刺穿他的喉嚨——
“傷了這里任何一個人,你都休想得到一滴血。”
清冷的聲音及時響起。
蹼爪最后只是將將擦著談寺的肩膀,砸破了墻。
赫瑞斯陰冷地看著談寺。
它非常想就這么把這個礙眼的東西殺了,讓他那張聒噪的嘴沒有能力發出任何聲音。
但它又被束縛住了,因為晏越不讓它這么做。
這讓它有一種暴戾的情緒無從發泄的壓抑感。
不過它很快說服了自己。
沒關系,只要晏越留在它身邊,遲早有一天會同意。
看著恐怖的人魚向晏越逼近,隊長忍不住舉起了槍,晏越卻向他輕輕搖了搖頭。
于是所有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晏越被人魚帶走。
談寺眼看著晏越離自己越來越遠,赤紅著眼眸拔出槍來瞄準著那個像是巨蟒般的巨大影子。
格雷西撲上來阻止他,“別!談寺!別激怒它!”
談寺的手在即將扣下扳機的瞬間抖了一下,抖動隨著指尖蔓延到全身。
談寺開始懼怕,懼怕這次也會像上次一樣失手。
上次失手打到了赫瑞斯,可那畢竟是人魚,有恐怖的自愈能力。
但晏越只是個人類。
如果失手了,談寺知道究其一生都不會原諒自己,每個午夜夢回都會陷入無盡的自責。
格雷西緊緊扒著談寺的手臂,看著談寺慢慢放下槍,終于松了口氣。
巨大的影子已消失在走廊盡頭。
晏越感覺自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托起。
它雖是憤怒的,可動作卻意外輕柔。
只是走廊溫度不比室內,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下一秒,粗糲的蹼掌便按著他的頭,強硬又不容拒絕的將他的頭摁在堅硬的胸膛中。
耳邊是沉重又有力的心跳聲。
很快,他被赫瑞斯帶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
意外的是,本來恢復的身體因為這一遭,又開始重新燒起來,甚至情況更糟。
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扶著墻的手也止不住開始顫抖。
[他看起來快死了。]
一直在水下觀察的貝芙麗探出半個腦袋,忍不住提醒出聲。
因為它記得晏越曾幫助過自己,誰承想它的話對赫瑞斯來說反倒起了反作用。
赫瑞斯用陰冷的眼神警告貝芙麗,讓它閉嘴并離開這里。
貝芙麗打不過赫瑞斯也不敢惹它,于是只能向晏越投去憐憫的目光,然后悄悄潛入海底。
“滴滴滴——”
晏越手腕上的機械表不停地滴答作響。
赫瑞斯本就心煩意燥,現下這個急促的聲音像是在嘲笑它似得。
它惱怒著將機械表帶用力扯斷,丟到一旁。
機械表安靜下來。
現在沒人會打擾到他們。
它托起他的手,在那個猙獰的傷口上施以輕輕一吻。
或許是因為即將吞食期待的食物,它突然不著急了。
但這對晏越來說是一種巨大的折磨。
他被魚尾托舉,整個人都騰空而起,能依靠的只有身下的魚尾。
他只能拼命扯著這條滑膩的魚尾,幾次都差點摔落,又被惡劣的人魚扶了回去。
他本可以不這么費勁,只因手心緊攥著聯絡器。
為了不讓赫瑞斯發現,他只能用這只手扶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
突然,屋外傳來劇烈的爆炸聲。
震的他猝不及防向面前倒去,胸膛砸在它的肩膀上,胳膊攬住它的脖頸,像投懷送抱一般。
手心里安靜的聯絡器此時發出咝咝啦啦的電流聲。
被它發現了。
晏越臉色一變,猛地向后仰身。
他本以為它會異常憤怒,令人意外的是,它并未發作,話鋒一轉,“我當初就很喜歡你這雙眼睛”
晏越抬起眼看過去。
赫瑞斯繼續為他的傷治療,等到止住了血才作罷。
但也僅限于此,沒有下一步動作。
它說:“深海是黑色的你的眼睛也是”
它說:“但你的眼睛比海底要亮我喜歡這雙眼睛看著我的樣子”
赫瑞斯淺色的睫毛短而密,遮下一片陰翳,卻蓋不住那雙蔚藍色瞳孔里的情緒。
濃烈炙熱的情緒陷入了一片冰中。
冰涼的蹼爪貼了上來,將他的眼睛遮蓋住。
耳畔傳來它的低吟,“不要用這雙眼睛這么看我”
這一切的反轉都來的太意外了,讓他措手不及。
就像是本來做好了準備迎接暴風雨的到來,但天上的云層卻只是落了幾滴細密而又柔軟的雨絲。
也許是因為高燒,又或許是因為赫瑞斯身上傳來的濃郁的香氣。
他的大腦短暫地停止思考了一下,甚至感覺到它變得溫柔起來。
線團復雜地被攪合到了一起。
當他想要捋出源頭時卻發現自己全身都被纏繞住了。
不合時宜的聯絡器在此時響起,里面傳來格雷西的聲音。
“教授,你在哪里,基地里進了污染物!不對,不是進了污染物,是有人被感染了,在基地病變了!”
“現在這里都亂套了,誰也不知道誰感染了,也許我也被感染了,你不要出來!”
格雷西說到最后有些哽咽,但仍然提醒晏越不要出來。
晏越的眉皺到了一起。
他突然想到當初進基地時太過于倉促,并沒有按規矩抽血檢查污染指數。
這里除了他、格雷西以及談寺,剩下的人都來自莫里派來的那只精英小隊。
他跟莫里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因此這件事只能是一個巧合但又不太巧合的意外:
在幽靈船撞擊忒亞的那次,這支隊伍中就有人就被感染了。
那時忒亞一片狼藉,還未等清查,他們就抵達了沉沒海域。
感染源就這么誤打誤撞被帶入了第七基地,直到爆發。
他不能放任感染源在基地中肆意游蕩。
因為這只隊伍中的每一個人都是雇傭兵出身。
如果病變,要比普通情況更棘手。
沉重的身體被蹼爪牢牢地固定住,他在這時看向了赫瑞斯。
雖然非常不愿意,甚至是極度不愿意,但此時此刻唯一解,就是面前這條人魚。
可赫瑞斯怎么會輕易同意。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身上的無力感,堅持站在地上,以平等的視角和赫瑞斯面對面。
直視那雙蔚藍色的蛇瞳,會有一種被當成食物的感覺。
晏越說:“我想你應該也發現了,我的血不僅僅只是血液,可以抑制你體內的病變,也會讓你輕易失控,畢竟那對你來說很具誘惑力。”
“你所有的欲求都不過只是我的血而已,那不如現在我們做個交易。”
他伸出三根手指,“每隔三天,我會為你提供固定量的血液,讓你跟污染徹底融合穩定下來,逐漸脫離這種血液的需求。”
他相信赫瑞斯對自己如此強烈的、甚至有些扭曲的感情也是因為這個。
赫瑞斯瞳色深沉,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不知道這只人魚究竟想要什么。
他只能賭一個可能。
他不該跟一只人魚有如此大的糾葛,他們只是研究人員和試驗品之間的關系。
有些感情一旦越了線就會變質,再想要拉扯回來那就難如登天了。
赫瑞斯在這里的表現與在忒亞上簡直是天壤之別。
與其說是它成年后才變得如此,倒不如說它本性就是這樣。
如果放任不管,很難想象在實驗結束后,赫瑞斯會有什么恐怖的反擊。
赫瑞斯鼻翼輕動,嗅了一下,明白了晏越說的意思。
它伸手將他的兩根手指摁下來,得寸進尺。
“一天我要每天都能看到你像在那艘船上那樣我要看著你”
他就知道赫瑞斯絕不會這么簡單的聽話,它必定會再要什么。
它想要他像在忒亞時那樣,每天睡在那個玻璃地板上,讓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它的眼中。
“兩天。”
所以他偏不能讓它如愿。
赫瑞斯也不爭辯,咧開嘴角說:“兩天,可以那我要殺了那個人”
晏越眼神一冷。
他為自己剛才覺得赫瑞斯有些溫柔的錯覺而感到可笑。
劇烈的爆炸聲再次響徹,當下已經容不得他繼續糾結。
他不容赫瑞斯繼續討價還價,“一天,去把所有被感染的人類都找出來。”
赫瑞斯知道如果自己再逗他,很可能會起反作用,倒不如點到為止,所以它很爽快的答應了。
反正它的時間還有很多。
在漫長的生命中,找到一個自己滿意的東西著實不易。
而且如果剛才他就這么同意了,反而會讓它有一種無趣感。
它輕笑一聲,“一天你答應我的”
然后俯身在他耳邊低吟了一句類似于某種古代語言的咒語。
剎那間,晏越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時間變得緩慢,視野中的人魚蛇行離開。
它唇角含著笑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甚至忍不住從房間中追到走廊,但入目的情景更讓他震撼。
在一陣陣明明滅滅的爆炸光中,陰暗不起眼的走廊被照亮。
玻璃墻壁在光亮中,顯現出一些從未見過的符號文字。
第34章 第 34 章 謊言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那些文字對他來說非常熟悉。
世界像放慢的鏡頭,那些光怪陸離的片段在文字面前不斷涌現。
他的記憶力很好,對于文字一類更是達到了過目不忘的地步。
從他有記憶起, 家里的地板、墻壁、櫥柜甚至連電冰箱上都有文字。
說是文字,不如說更像符號。
他的父母并不嚴厲, 但對于這件事上尤為認真, 不允許他畫錯任何一個符號。
但那些符號的辨認截止到父母遇難后就結束了。
此時此刻,塵封的記憶被重新開啟。
他不顧爆炸聲,全神貫注地盯著走廊的玻璃, 辨認出每一個符號。
等火光徹底熄滅,最后一個符號被他記在腦中,走廊也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寂靜之地無限放大。
“咚咚咚—咚咚咚—”
腦海中有什么一閃而過,幾乎是下意識的, 他赤著腳奔回臥室,撲向床頭柜的手札。
路上的碎渣扎破了他的腳, 但他卻絲毫不覺得痛。
一心想要快點, 再快一點。
手札被泡過了水, 此時皺皺巴巴的。
他在每一頁中都看到了一個詭異的筆畫。
那看起來像是人在書寫時的思考,又或者是不經意間的草稿筆跡。
可數個筆畫疊加在一起, 就是其中一個光亮的符號。
這是一種記錄。
晏越的心跳聲越來越大, 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
通紅的指尖反復揉搓著厚重的紙張。
當初拿到這個手札的時候他就感覺到奇怪。
這個手札太沉了, 紙張厚重, 但上面記錄的東西數量又跟這重量并不匹配。
紙張在他的揉搓下開始卷曲, 書頁的邊緣逐漸出現兩道清晰的分界線。
得益于泡了水,紙張的分離并不費勁。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將最上面那層紙撕開。
許多符號標記瞬間跳入眼中。
簡單的思想記錄下,是密密麻麻的符號標記。
并且符號后緊跟著記錄的文字翻譯。
那些文字并不通順, 于是晏越又趕忙分離下一頁紙張。
又是滿滿的一頁記錄。
第三張、第四張也是如此。
此時拿著手札的手出奇的穩,明明剛才他還在因為高燒而不斷顫抖。
這一本厚厚的手札,他不知道父母二人究竟是用了多少時間才能全部記錄下來。
或許在他出生之前,他們二人就在記錄了。
他們的犧牲似乎早有預料,所以將這本手札安安穩穩的放在了那個收拾干凈的密室,只為等他十年、二十年,或是三十年后的到來。
他們像算準了他的到來,所以才將他的虹膜錄入了基地系統中。
那是否連同他的降生都被賦予了其他意義呢。
晏越突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沉重,鋪天蓋地涌來想要將他擊垮。
他的父母,究竟知道了什么、隱瞞了什么,又想讓他做什么。
他們留下的東西,只有這一本厚厚的手札而已。
還有記憶力為數不多、已經褪色的交流。
他麻木的連著撕開數頁,突發奇想直接翻到了最后。
最后一頁并不是符號,而是母親的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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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生”無法在人類身上得到實現,人類和污染的結局只有共存。
或許人類最終只有變成人魚,才能徹底跟污染共存。
但這種想法,短暫時間內無法實現,也不被世人允許。
以下是改造人類基因的方法
但需挑選人魚極強情緒下的體.液進行藥劑融合
有待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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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看到最后幾行字的時候,瞳孔劇烈收縮。
她留在最后:
小越,或許你會看到這里,或許不會。
如果你看到了這里,務必記得將這本手札燒盡,里面的東西不可外傳,所有的符號都會在一個歷史不允許存在的地方得以重現。
如果你沒有看到的話,那或許說明我們的思想不被命運選擇。
那既是我們的命運,也是人類的命運。
愛你的,媽媽。
他忍不住撫了上去。
指腹下那些平整的字跡卻有一種凸起的生命力。
有二十年的時光,不曾跟血親交流。
一張薄薄的紙,是僅存的聯絡。
有些事突然就想通了。
為什么他身體虛弱卻可以抵御抗體,又為什么他本該同父母一起死在南極卻又意外的活了下來。
以至于為什么他的血液會對赫瑞斯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
是因為那管藥劑。
彼時南極爆發污染光線,父親為了保護他跟母親把他們推進屋子里。
母親抱著他,不可避免的也被照射到了。
鐵門被重重關上,他想跟母親說,父親還在外面。
但她毅然決然的離開了,將他抱到了地下室,像是早就在腦海中演練了數次這樣的場景。
她將一管藥劑打入了他的體內,對他說:
活下去。
強烈的污染光線即便是鐵質的封閉空間也會被照穿,所以她在他面前開始迅速老化,皮膚潰爛。
他痛恨自己的記憶力,無數個深夜都會重新回到這個地下室中。
現在他知道了,這管藥劑就是那個改造基因的雛形。
他們并沒來得及制作最終品,又不得不將這唯一的半成品注射給他。
因為這是生存的唯一可能。
他們中任何一個人選擇活下來的意義都大過二十年后他站在這里重啟塵封的實驗。
可他們選擇互相陪伴,不獨活。
半成品并不穩定,他的器官衰老程度是普通人的數倍。
這個半成品給了他很短的時間,所以奧凱西制作了藥劑供他注射,維持生命體征的穩定。
他直起身子,突然感覺很冷。
基地的穿堂風幾乎要將人的骨頭都吹透。
將手札上所有的筆跡看遍后,他慢慢的從臥室中走出去,隨意找了處燃燒的地方,把手札丟了進去,看火舌席卷而上,將他跟父母最后的聯系吞沒。
一股異香從身后傳來。
潮濕的氣息壓在他的脖頸,低沉又磁性的聲音縈繞耳畔。
“在看什么?”
赫瑞斯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那個火堆,煙灰打著卷掀到半空。
看青年沒出聲,它又說:“一共有三個人我把他們都處了”
像是邀功的小孩,等待晏越的嘉獎。
他這才看到,垂在自己身側的一只蹼爪正在不斷滴落著血。
胳膊上的肌肉線條流暢自然,包裹住讓人恐怖的力量。
到底要不要繼續用它做實驗。
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
跨一步,繼續尋找答案,但他跟這只人魚之間的糾葛也就只有一方的死亡可以結束。
退一步,重新選擇一只溫順的人魚進行實驗,但相應的,也不會再有這樣耗盡他心血的頂尖實驗品了。
更何況,每況愈下的身體讓他清楚的知曉,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龐大的人魚在他背后籠罩出一個巨大的陰影。
他背對著它說:“一年時間,我會讓你徹底擺脫對這種血液的渴望,但我需要你的配合。”
赫瑞斯聽到后,有些興趣,俯身下來在他身上輕輕嗅著。
“如果我只想要你的血呢?”
晏越不適應這種太近的距離接觸,下意識想要向后拉開距離,但噼啪作響的燃火聲提醒他,已經無路可退了。
“我會死,人類的壽命在你們漫長的生命中只不過是一個短暫的停留,等我死后,你也會死。”
他很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未來數年甚至百年,赫瑞斯都會跟體內的污染進行無盡的抗衡。
“是嗎?”
赫瑞斯的聲音停頓了一下,重新響起。
它的聲音很沉。
因為它有一種極其不爽的感覺。
雖然知道這是事實,他們本就是生命長度不對等的種族。
可沒想到事實被無情揭開后,居然會讓它這么不爽。
“想要我配合不是不行但你要聽我的”
赫瑞斯用另一只干凈的蹼爪撥弄他柔軟的頭發。
黑色的短發纏繞在指尖,心都跟著燃起一陣癢意。
晏越突然想起來,手札上的改造基因方法的藥劑,以及需要人魚極強情緒配合下的血液。
在赫瑞斯猝不及防中,他轉過身仰頭看向它。
看向他在甲板上救助、以血為飼進行治療的,強壯的人魚。
鋒利冷峻的輪廓一如深海最鋒利的刀,昭示著人魚在海底里霸主的地位。
幽光攝人的豎瞳無時不刻在提醒他,談判桌前的不是人類。
他需要它的血,完成父母的猜想與證明。
他要讓所有人知道,“復生”計劃不僅僅只是一個想法而已。
父母的葬禮太過倉促,他們的名字不該被遺忘。
時間太久了,有些人都快忘了,他的父母為何而死。
“只要不是過分的要求,都可以滿足你。”
他說。
赫瑞斯意味深長的俯視著他,嘴角似有似無勾起,“那我要每夜睡在你身邊時時刻刻”
說完,它并不滿足。
“那只雌性人魚遠離它還有那個黑發的人類”
“我需要你時你不能拒絕”
赫瑞斯強勢的不容拒絕。
但同時從它身上散發出的一種磁場在告訴其他生物,它們天生就該為這樣強大的存在而臣服。
青年聽完后,平靜的說:“還有嗎?”
赫瑞斯蔚藍色的瞳中閃過一絲訝異,旋即是更深的暗光流轉。
它抵住青年后頸,緩慢的下滑,劃過脊背,停留在腰窩,然后將他帶進自己濕漉漉的胸膛。
“以及現在立刻呼喚我的名字”
晏越面無表情,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偽裝臣服只是緩兵之計。
當它發現這一切后,必然會將怒不可遏,當場扭斷他的脖頸。
但與野獸博弈的魅力就在于此。
人類站在食物鏈頂端,靠的不是體能和爆發力,而是那顆腦袋。
在它滿意的注視下,他叫了它的名字。
“赫瑞斯。”
在最后的時間里與野獸同行共舞,在清醒中沉淪。
倒也不錯。
第35章 第 35 章 假意
自感染源爆發后, 第七基地中就只剩下了六個人,試驗品數量遠超人的數量,空曠的讓人感覺荒涼。
人在這種空曠的環境中會產生一種跟自然融為一體的錯覺。
格雷西把手里的資料上傳完畢后, 剛起身活動一下僵硬的腰,就看到談寺還在低頭繼續排查感染源的來源。
“談寺, 別看了, 那資料都快讓你盯出洞了,事已經發生了沒辦法改變的,何況剩下的人都被排查了好幾遍了, 沒問題的,早點休息吧。”
談寺死死盯那幾張紙,說:“我不累,你休息吧。”
格雷西嘆了口氣也不跟他犟。
畢竟從那日起, 晏越對人魚的態度來了個大反轉。
逃出觀察室的人魚非但沒有受到懲罰,反而靠著晏越更近了。
它的觀察室跟晏越的臥室緊挨著。
說實話格雷西是有點不解的, 畢竟他親眼看著赫瑞斯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 簡單的將那幾個感染過的人類處干凈。
那個場面實在震撼。
他現在已經不敢靠近這只人魚了。
可晏越甚至能天天跟它在一起, 并且態度堅決不聽勸解。
他不知道的是,那間觀察室跟臥室并不是緊挨著, 而是緊密相連。
并且比忒亞的觀察室更大、更寬廣。
就像是在海上建造了一處玻璃房間。
通向觀察室水域的入口是步入式, 且沒有像忒亞上那樣有機械壁的阻攔。
因為晏越知道這已經對赫瑞斯沒什么作用了。
它可以輕易的從另一個牢籠里出來, 這個機械壁的作用對它來說只是一個警告。
因為他不允許赫瑞斯在他睡覺的時候進這件屋子。
人魚初次被拒絕后很不滿意, 喉中低鳴表達不滿, 得到了一些晏越的血后心情才平緩下來。
晏越的要求自然也就同意了。
但只限于晚上,只要晏越醒著,總會看到它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房間的每一個地方。
并且越來越過分。
后面當他想要離開時,它總會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背后問:“你去哪?”
放在門把上手背被覆上了蹼爪, 水不斷滴落在他的肩頭。
“洗澡。”
他說。
赫瑞斯并不想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蹼爪握住他的手不讓他離開。
“你可以在這里洗”
晏越深呼吸,讓自己平復情緒忍住回頭給它一管麻醉劑以及奪門而出的欲望。
這個房間有配備有齊全的洗浴設施,熱水二十四小時供應,很方便。
但問題是,這里的地板仍舊是玻璃的。
換句話說,他在這里洗澡,人魚在水下看的一清二楚。
他沒有這個癖好。
本來制造出來是為了時時刻刻觀察到試驗品的狀態,現在反倒成全了它。
前幾日他去其他宿舍洗浴,每次回來,它都會把頭埋在頸側細聞。
他只能皺著眉推遠它的腦袋說:“別像只狗一樣。”
赫瑞斯瞇起眼睛沒反駁,但到了第二天要休息時,就會纏上來。
他不想跟赫瑞斯糾纏,索性不洗了。
但他素來潔癖,第一日尚還能忍,第二日就忍不了了。
“你答應過我需要你時你不能拒絕”
他受不了了,立馬駁斥道:“我說的是只要不過分的要求。”
這顯然已經很過分了,他這輩子連舍友都不曾有過,能忍受一只人魚在自己睡覺的時候盯著自己已經是最大的退讓了。
他語氣中有些微怒,轉過身卻看到那雙澄澈蔚藍的瞳仁,簡簡單單,干干凈凈。
除了疑惑什么都沒有,似乎它只是不解為什么他要避著它。
“這并不過分我也可以在你面前打自己”
赫瑞斯說著就要回到水下。
晏越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猛跳,連忙制止它。
“不用,我沒有看別人洗澡這個癖好。”
“人魚也沒有。”
他分明知道這只人魚精明狡猾的很,它什么都知道。
可它偽裝的實在是太好了,好到讓他產生了一種疑惑。
海底沒有如此分明的道德限制,那也許它們并不在意別人觀看自己的身體。
想到這里他就開始頭痛,覺得自己在這里糾結這個很可笑,索性決定明日白天再洗澡。
他讓赫瑞斯快點回到觀察室,自己只是簡單的洗漱后便翻身上床。
躺在床上的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在意水下那雙眼睛。
默念這個想法,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但他做了一個夢,很奇怪又詭異的夢。
他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指間生出了透明的蹼。
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熱帶魚圍著他的手掌轉了一圈,這讓他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身在海底,并下意識憋氣。
但意外的是,他發現自己不需要憋氣就能在水中呼吸。
冰涼的水從鼻腔和喉管流入,又從耳后流出。
忍不住探向耳后,他摸到了兩個裂縫在不斷的扇動。
水流從這個縫隙中流出。
他意識到自己長出了鰓。
一旦意識到了這個,巨大的違和感便鋪天蓋地的涌來。
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喜歡這種感覺嗎?”
晏越猛地抬起頭來,再次看到了那個跟赫瑞斯長得一樣的男人,他浮在自己面前,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到底是誰?”
這個男人三番四次出現在自己的夢境中。
熟悉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想到一個答案。
晏越敵視的目光并沒有逼退男人。
男人勾起唇角,手臂伸向晏越的腦后。
他的體溫很低,冰涼的指尖輕輕撫在耳廓上,卻意外的很舒服。
“你明明知道的。”
不等晏越回答,男人又示意他看向身下。
晏越隱約感覺到了什么,目光向下挪去,驚訝的發現他的兩條腿已經黏連到了一起。
腳尖上生出來了類似于尾鰭的東西。
這是尾鰭和魚尾嗎。
想到這個可能,他忍不住皺起眉,因為自己正在不斷像人魚的方向變化。
是那管藥劑嗎,可他這么多年都沒有做過這么詭異的夢。
腦袋中一個想法忽閃而過,他想起來赫瑞斯曾將血強硬地喂給他過。
難道是因為人魚的血嗎?
與此同時,他突然發現自己跟男人開始高速下墜,墜落感讓他非常不舒服,迫切的想要將腿分開,離開這里。
但無論他如何使勁,兩只腿就像愈合在一起一樣。
甚至對腿的控制感都在逐漸消失。
一只冰涼的手掌抵在他的腰上,男人在他耳邊耐心的說:“這里用力。”
說罷不容晏越拒絕,那只手掌竟開始托著他的腰向前向后擺動。
高速下墜讓他忍不住抓著男人的肩膀,那種孤立無援的無措感使得他被迫聽從男人的指揮。
男人的聲音沉穩冷靜,像教導新生兒如何走路一般耐心地教他如何驅使這條奇怪的尾巴。
充滿力量的勁壯的手臂托著他的腰,引導他擺動。
或許是因為注意力逐漸集中在這條難以克服的尾巴上。
晏越感覺世界逐漸只剩下他低沉的聲音,以及呼嘯的水流,連廉恥的情緒都慢慢淡了。
男人看著他從剛開始的極不適應,到學習進步飛快。
從停在水中,到迅速向上游去,并越來越快。
周遭的環境變亮,消失的熱帶魚重新回到了身邊。
而他的注意力只在那條尾巴上,連腰后的手什么時候從引導他擺動腰肢到虛攬在上,到最后看他徹底適應就松開都不知道。
他只記得周圍的海域變得寬闊起來,自己在水中速度越來越快,而且輕松的超越一只海豚。
那只海豚十分不滿,又沖上來跟他一較高下。
他甚至來了興趣,跟海豚在海域比了許久,直到盡興。
他頭一次感覺到自己跟海洋是這么的親密。
就像萬物從海洋而生,而他只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天上的火燒云照下來,海平面蒙上了一曾溫暖的光。
“你學的很快。”
陡然響起來的聲音讓他冷不防從那種沉浸的狀態中抽離出來,警惕地盯著男人。
男人雙手插兜,在海中如履平地,輕松地走到他面前。
“這具身體會更適合你,你應該來到海洋,而不是被這兩條沒什么用處的腿束縛住。”
晏越有一種被揭穿的感覺。
但更讓他惱火的是,他竟覺得剛才在水中的的確很舒服,以至于差點就迷戀上了這種感覺。
這并不好,他還記得這條奇怪的魚尾不該屬于自己。
他應該向這個男人一樣,擁有兩只腿。
男人意識到自己說中了,滿意的笑著。
“赫瑞斯,你入侵了我的夢境?”
他冷漠的盯著男人,想要揭發它。
“不,這不是入侵,這是我們思維的交融。”
說罷,男人張開雙臂,魚群和鯨群忍不住包圍上來,迷戀的環繞著他。
“你看這片海域,是屬于我們的。”
魚群有一部分抽出來環繞著他,推著他將他跟赫瑞斯之間的距離不斷拉近。
“別碰我!”
晏越想要把那些魚群趕走,但那些魚像赫瑞斯一樣狡猾,滑溜溜的讓人抓不住。
赫瑞斯低笑著,手撫上他的小腹,語氣中充滿惡作劇的惡意。
“與其在想要不要成為人魚,不如想想,你成為的是雌性人魚還是雄性人魚以及這里有沒有孕育的功能。”
晏越聽到耳邊的調戲語氣,因為憤怒而冷漠,狠狠推著堅硬的胸膛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離我遠點。”
赫瑞斯看到他這個反應非常滿意,忍不住哈哈大笑。
晏越還想要說什么,卻感覺四周在迅速變白,意識模糊之際,他聽到赫瑞斯說:
“你遲早會愛上這種感覺,求我帶你回到海洋。”
晏越從夢境中醒來,第一反應是檢查自己的手指。
還是原來的模樣,沒有蹼。
就在他松了口氣的時候,他突然看到赫瑞斯正在水下看著自己。
它平躺著,就像是躺在沙灘上一樣輕松愜意,看著他的眼神似笑非笑。
更要命的是,它的蹼爪自然的搭在小腹上,讓他想起那個荒唐的夢。
看著黑著臉奪門而出的晏越,水下的人魚終于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它篤定過不了多久晏越就會回來,所以仍舊保持這個姿勢。
等晏越拿著東西回來后,它又順從地主動躍出來,并乖乖伸出胳膊。
晏越面無表情但帶著私人恩怨,將取血器狠狠扎在遞過來的胳膊上。
傷口處頓時出了淤青。
但它卻心情大好,不顧他冷著一張臉,眉眼帶笑。
它不由自主想起這人在水中不自覺被吸引,遨游的模樣。
那種被人本身的欲求支配的模樣,令它著迷。
目光觸到身后的談寺,赫瑞斯的笑意又冷了下來。
濕漉漉的蹼爪不老實的搭上他的腰間。
談寺看到后果然青筋暴起,沖上來就要把它那只蹼爪打掉,“你這該死的野獸不要碰他!”
“談寺!”
晏越低頭取血,只來得及看到它那縮起的瞳孔里像淬了毒一樣。
這個距離,他擔心赫瑞斯會將談寺的胸膛刺穿,下意識就低喊了一聲談寺的名字制止。
談寺不可置信的看向晏越,似乎不明白為什么晏越居然要護著一只如此惡劣又小心眼的人魚。
“學長,它這樣陰險的生物,就是故意偽裝成這個樣子博取你的同情和憐憫的,它不值得你同情!”
晏越自然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他斂著眸,聲音清冷,“我沒有同情它。”
談寺還想要反駁晏越。
晏越知道談寺一時半會兒不會相信,于是只能暫時將談寺支出去,防止他們再打起來。
“血,送去實驗室。”
“學長!”
談寺又喊了一聲。
晏越沒說話,談寺看到他身后那只人魚挑釁地看著他,目光嘲弄。
攬在晏越腰上的蹼爪,像針扎一樣刺眼。
但晏越的態度更讓他痛苦。
他握緊手里的東西,陰沉的掃了一眼赫瑞斯,只能離開。
赫瑞斯像是打了勝仗的孔雀,得寸進尺的想要攀上他的肩頭,蹼爪卻被冷不防打掉。
懷里的人走出去,冷漠的留下一句:“老實在這里呆著。”
他看著人消失在自己面前,舔了一下唇角,似乎還在回味。
人魚的聽力很好。
因此一墻之隔的貝芙麗聽得清清楚楚。
赫瑞斯早就知道它的存在,故意跟貝芙麗說:[人類就是這樣,很好拿捏。]
貝芙麗聽到赫瑞斯的聲音異常自信,有些猶豫的說:[但是人類的感情十分復雜。]
赫瑞斯嗤笑一聲。
似乎在反駁貝芙麗之前說的,要對人類溫柔一些的觀念。
[復雜?復雜也無所謂,那是我的人類,他遲早會臣服于我,看著吧。]
貝芙麗情緒敏感,它分明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東西,奈何赫瑞斯太自信了。
自信到可以認為把這個人類牢牢握在手心里。
但它感覺事情并不是表面如此簡單。
貝芙麗只能祈禱,赫瑞斯如果有發瘋那天,最好不要牽扯到它。
第36章 第 36 章 得寸進尺
“談寺?你在外面做什么呢?”
格雷西看到靠在墻壁上發呆的談寺, 忍不住問。
然后他看了一眼談寺身后緊閉的門,嘆了口氣也跟著坐下來。
格雷西說:“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教授會突然不讓我們繼續參與實驗研究了, 但我覺得他不是那種用完人就丟的人,別忘了在忒亞的那次實驗, 教授可是加了我們兩個人的名字呢。”
談寺說:“我知道, 但我就是不明白為什么一夜之間什么都變了。”
“一夜之間,我們從忒亞來到這里,我本來以為一切都會走上正軌, 但事實并不是這樣,那只人魚逐漸失去控制。”
“它肯定是誘惑了他,它遲早有一天是要報復我們的。”
看談寺越說越激動,格雷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到:
“沒關系的, 不會有那一天的,你難道忘了嗎, 其實所有實驗體到最后都會被統一消殺。”
談寺卻像被觸到了什么神經, 瞪大了眼睛, 聲音也不自覺的提高。
“但它不一樣,那只人魚太強了!”
“你也看到了, 基地的防御措施對它來說幾乎是零, 它在這里可以隨心所欲, 它的目的只有一個, 那就是帶走他!”
格雷西冷不防被他這個模樣嚇到。
“不不能吧, 它要是真的想要教授的命,還能等到這個時候嗎?何況教授養了它這么久,沒讓它餓到痛到,享受前所未有的照顧,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但無論格雷西怎么說,談寺都捂著腦袋聽不進去,喃喃到:“不是的不是的它不是想要他的命,不,它就是想要他的命”
“唉。”
格雷西搖了搖頭,留給談寺一個冷靜的空間。
與此同時,實驗室內。
晏越拿著試驗品藥劑,撩起衣袖對著手臂內側打了進去。
這種并不穩定的藥劑并不該被直接用于人體實驗。
但基地中的人只有這么幾個,更別說實驗體了。
他需要進一步改變自己的基因,達到手札中那個預想的最合適目標。
隨著藥劑的打入,很快身體起了反應。
雪白的手臂開始泛起藍紫色的光斑,然后在他的眼前,生生覆上了一層類似于鱗片的東西。
煙灰蛸不知道從哪里湊了過來,有些擔心的趴在他肩膀上。
可憐的煙灰蛸上次被他在地上撿到后,養了許久的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煙灰蛸說什么都不愿意再離開他的身邊了。
赫瑞斯不喜歡它,它就會藏在他的枕頭和床的縫隙中,就這樣過了很久。
“沒事。”
他安慰煙灰蛸。
煙灰蛸還是很擔心,短短的腕足揮舞著。
或許是因為習慣了煙灰蛸的存在,晏越甚至有時候還會猜測它的意思并跟它對話。
沒了手腕上的機械表,他并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身體狀況,只能在注射完藥劑后抽血化驗進行下一步調整。
并在藥劑生效的這段時間內,不斷記錄自己的身體反應。
很多次他看著自己流出的血開始發紫,皮膚變得透明。
甚至有一次,他短暫失明了十個小時。
在失明的那十個小時他唯一想的就是:還好基地的設施齊全,可以讓他不用眼睛也能繼續實驗。
于是他站起身,摸索著尋找電腦。
但很可惜,他并不適應盲人的生活。
還沒摸到凳子就狠狠地摔倒在地,并且帶倒了一片藥劑。
在黑暗中聽到耳邊玻璃齊齊下墜破碎的聲音,他卻感覺意外的平靜。
他慶幸這次只是暫時性的失明,并沒有憐惜自己本就快到極限的身體,藥劑打的越來越頻,抽赫瑞斯的血也越來越多。
這個取血量對于人類來說會致命,但對赫瑞斯來說并沒有什么大礙。
它只是很奇怪,為什么晏越的身體每況愈下。
它腦袋擱在他的頸窩細細嗅著,有些不滿。
晏越知道赫瑞斯對味道很敏感,以為它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氣味變化了,于是說:“過幾天就好,但血的效果是一樣的。”
赫瑞斯用那雙蔚藍色的豎瞳盯著他,在這樣一雙眼睛的直視下,連說謊話都變得有些困難。
但晏越就這么面不改色的糊弄過去了。
他抽好了血,猛地起身想要離開,卻因身體不適直直栽倒到一邊。
還好赫瑞斯及時攬住了他,才讓他免于撞在墻上。
“謝謝。”
他說完卻發現拉著自己的蹼爪仍沒放開。
于是他疑惑的看向赫瑞斯。
人魚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問:“血不再多抽些嗎”
他說:“今天的夠了。”
其實他已經抽到極限了,過了這個閾值對赫瑞斯來說沒什么好處。
本來靠在地板上的赫瑞斯突然直立起來,蹼爪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來。
晏越以為它又要做什么,皺著眉下意識就要向后退。
但赫瑞斯卻只是認真的看著他。
它身上帶著的似有似無的香氣讓他下意識屏住呼吸。
“但你似乎需要更多”
它說。
突然,它想到了什么,咧開嘴角笑著,眼中閃過某些壞主意。
“你不喜歡血的話我可以給你其他的一樣可以”
晏越拿著取血器的手一緊,冷冷打開它那不安分的蹼爪,向后一步退入安全距離。
他的小腿還有點麻,剛才被尾鰭反復磨蹭,估計褲子都被刮破了。
“不用。”
他冷漠地拒絕了赫瑞斯,毫不猶豫離開了這里。
看著人離開,赫瑞斯縮了一下蹼爪,無趣的開始在晏越的屋里游蕩。
它先是挑了幾本晏越經常看的書,簡單翻了翻也沒感覺出來有什么意思。
赫瑞斯不解為什么他會經常拿著這個脆弱的東西看很久,尖銳的指甲一不小心就能刮破了書頁。
后面它也懶得繼續看,隨意地丟到一旁。
等到屋子里的東西差不多都被它擺弄過一邊,它又把視線放到了晏越的床上。
安靜的屋子中,只能聽到鱗片剮蹭地板的聲音。
巨大的人魚躺在柔軟的床上,濕漉漉的身體將床單盡數打濕。
清冷熟悉的氣息縈繞在身邊,躁動的心逐漸平緩下來。
它臉頰貼著他干凈整潔的床單,鼻翼蹭到枕頭上。
突然,赫瑞斯皺起了眉。
它挺起身子,嗅到枕頭和墻壁的縫隙,眼神變得森冷下來。
原來那只煙灰蛸并沒有死。
非但沒有死,還整天躲在這里。
他不讓它進來,卻允許一只煙灰蛸整天睡在這里?
想到這里,赫瑞斯陰沉著惱怒抓破了枕頭,并在墻壁上留下了深深的爪痕,讓煙灰蛸徹底藏無可藏。
深夜被踹進兜里帶回來的煙灰蛸爬向自己時常呆的地方,看到那里一片狼藉,忍不住放聲尖叫起來。
雖然這種聲音晏越聽不到就是了。
水下的人魚灼灼地盯著他的舉動。
但晏越沒有生氣,只是換了個枕頭繼續睡覺。
隨著最后一盞燈被關閉,室內變得漆黑一片。
赫瑞斯靜靜地看著他。
它覺得他現在脾氣變得很好,不像從前那樣只要它稍微一靠近,就會豎起防備的刺。
它將這一切歸功于這個觀念:這個人類已經徹底淪陷,屬于自己了。
于是它提的要求越來越多,果不其然,晏越都順著它。
直到那天,青年給它注射進了一種藥劑后,它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說:“我要回海底”
青年抬起眼看著它。
它在試探他的底線。
赫瑞斯脾氣差又隨性慣了,現在更是得寸進尺。
但只要它稍微一不滿意,抽出的那些血就作廢了,沒有絲毫作用,只能白白浪費時間。
晏越不想浪費時間,就只能順著它來。
那雙非人的豎瞳中藏著深沉的心機和狡猾,只要他不同意,它就會當場發作。
所以他只是停頓了一下就答應了。
“不能離開這個區域,落日前回來,我會跟你一起去。”
赫瑞斯聽到自己滿意的答案后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想。
它勾起唇角,主動將下巴抵在他的膝蓋上,用一張蠱惑人心的臉引誘著面前的人類。
富有光澤的金色長發鋪在他的身邊,像是上好的綢緞料子。
它托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微微抖動的耳鰭上,冰涼奇怪的觸感讓他有些好奇。
他以往都沒主動觸摸過人魚的身體,這是第一次。
他忍不住摩挲起那個耳鰭。
看著他變得認真,赫瑞斯心情大好,水中的尾鰭輕輕拍打著。
“你心跳很快”
晏越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又被這只人魚耍到了,迅速冷下臉抽回手。
耳鰭上的熱源冷漠抽離,赫瑞斯覺得有些可惜,但看到晏越這個模樣,卻讓它心頭更熱。
想要把他欺負的再狠一點。
可惜晏越沒給它這個機會,它只能遺憾的在腦海不斷回味剛才那種感覺。
*
帝國內。
研究院的首席哼著曲讓外面敲門的人進來,手里不斷擺弄著一個人魚模型。
“首席,大衛歐文上尉已經準備出發了。”
首席說:“怎么還是上尉,不是特批他晉升中校了嗎,那這樣可沒辦法壓住亞當斯家里的那頭小狼崽子。”
來的人搖搖頭,“不知道,或許陛下有自己的考量。”
首席嘆了口氣,說:“陛下真是年紀越大,膽量就越小了,做事總是畏畏縮縮,遲早有一天要后悔的。”
這種說出來砍頭的話,傳話的人也不敢接,只能把頭放低。
首席按下一個按鈕,不一會兒,門外走進一個亞裔青年。
青年進來后只打了個招呼,便不再說話。
他的聲音很奇怪,完全沒有任何的感情,而且看人時跟看死人沒什么區別。
首席說:“白巖,去幫幫歐文上尉,亞當斯的那頭小狼崽子必定有什么秘密在忒亞,抓不到他,就抓到晏越,這種事還是得你做合適。”
“知道了。”被叫白巖的年輕人答應。
首席滿意的看著他,笑的像個狐貍。
切除了前額葉的白巖,沒有任何情感,像個冷漠的殺人機器。
刀,要用就要用最鋒利的。
第37章 第 37 章 回不去基地(加更)……
第七基地所處的冰原并不是時刻都會有暴風雪。
以往的研究人員也有離開基地的需求, 因此這里配有一種雪地摩托。
這種雪地摩托在冰原上可以高速行駛,當入水就會升起堅硬的防護層變成潛水艇。
談寺聽到消息后急忙趕過來阻止晏越。
“學長!不行,不能帶著這只人魚出去!”
晏越此時正在穿戴防護服。
一身銀灰色的防護服將他流暢的肌肉線條完美的覆蓋出來。
他并不瘦弱, 身材勻稱,屬于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 尤其是這合身的防護服更讓人挪不開眼。
格雷西已經偷偷看了好幾眼了。
談寺對格雷西說:“你明明知道這種雪地摩托很危險的!”
格雷西被吼的一哆嗦, 很想說他當然知道,但是晏越要求又能怎么辦。
但他不敢說,只能憋憋屈屈的嘟囔:“你沖我發這么大的脾氣干什么啊, 又不是我要讓教授出去的。”
晏越將手套戴好,修長的手指被皮質防護手套嚴密覆蓋。
“是我要去的,我看了最近的天氣,不會有暴風雪, 落日前會趕回來。”
談寺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因為幾天沒睡好, 眼中滿是紅血絲。
“不行, 那只人魚可以輕松逃出觀察室, 就也能輕松脫離你的掌控回到海底,到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它睚眥必報, 未來一定會報復回來的。”
晏越說:“不會, 但你如果再拖住我的話, 就要等到日出了。”
談寺咬著牙, 憤恨地看了一眼水域中的赫瑞斯。
他實在不放心晏越和這只人魚獨處, 尤其是想起人魚虎視眈眈的模樣。
談寺說:“那我跟你一起去。”
格雷西終于忍不住,從旁邊躥過來。
“但是雪地摩托只有最后一個能使用,另一個打不開。”
誰知談寺居然說:“我曾經學過這些,我會修, 讓我修另一個。”
格雷西有些驚訝,他湊到談寺耳邊低聲說:
“談寺,你干嘛啊。”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這么黏著教授做什么,況且教授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的,你快松手吧,天快亮了,到時候人魚的眼睛就會被冰原折射光灼傷的。”
談寺還是不肯放棄,看了一眼表說:“還有二十分鐘日出,我能修好的,學長你相信我!”
晏越把最后的裝備穿戴好,掃了一眼基地外開始泛白的天空,給了格雷西一個眼神。
格雷西接受指令掉頭就走。
晏越坐在他身邊說:“談寺,你知道的,我活不久的。”
談寺把頭埋進手里,一言不發。
因為憋著而導致身體不斷顫抖,悶悶的聲音從他手中傳來。
“你別亂說,奧凱西教授會有辦法的。”
晏越腦袋抵著冰涼的鐵壁上,心情很平靜。
“在這樣的時代里,能夠健康的活下去本身就是一種奢求,可我們這樣的人又能活多久呢。”
語畢,他問談寺:“你見過日出嗎,不是帝國里人造日出。”
談寺搖頭。
晏越難得勾著唇角笑了起來。
那笑很溫柔,像冰川上一輪和煦的日光,當光照射下來的時候,萬物都在這一瞬間歸于寂靜。
談寺看呆了。
“我見過,當時我年紀還很小。”
“在無垠的海平面上,朝陽很美,我后來才知道曾經的人們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日出。”
當初,母親把睡眼惺忪的他從被窩里拽出來,就是為了讓他看到這個。
她在他耳邊感嘆說,希望以后的人也能看到。
他仍然記得那時的震撼。
五分鐘后,談寺站在基地的門口,看著雪地摩托和身旁快到看不清模樣的巨大影子消失在地平線處。
他等了許久,就只是站在基地門口看著天空,直到橘紅色的朝日從淺白色的地平線下緩緩升起。
連發絲都觸到了那一分柔軟又富有力量感的光。
跟從小見到的人工日出明明并無兩樣,卻又有著無可比擬的差距。
他最后忍不住,用手背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談寺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就是永遠的不可能了
在逐漸發白的冰原上,赫瑞斯像巨蟒一樣飛速疾馳,堅硬的鱗片讓那些冰無法傷及它半分。
晏越油門拉到最大才能跟上它的速度,但顯然它已經是降過速的。
它壓低著上半身減少風的阻力,看起來很痛快,眉眼桀驁。
他們追逐朝陽,跟自然和風并肩而行。
在日出即將完全照在這片冰原上時,人魚劃破冷風,在空中呈現一種極優美的弧形,短暫的停滯在半空。
金色的尾鰭在日光和水的折射下,閃著明亮的色澤。
像寶石,璀璨耀眼。
在半空中,晏越并沒有注意到赫瑞斯正緊緊盯著他。
雪地摩托觸發程序瞬間彈起隔離倉將人包裹住。
世界在迅速下墜,朝陽在他背后升起,呼嘯的冷風將他的碎發吹到腦后。
防風墨鏡下是那雙清冷的眸子。
就是這樣一雙眼睛,無數次看著它。
讓它逐漸迷戀這樣的感覺。
它想要這雙眼睛中只有自己的影子。
視線在迅速下墜,朝日翻轉成海。
在即將劃破海面的一瞬間,晏越似乎感應到了什么,轉過頭來時同它對視上。
它變得不再森冷陰沉,妖冶的臉被蒙上了一層溫柔。
那一瞬,他有些恍惚。
就這樣對視著,跟它一同沉入海洋。
海洋不像觀察室,即便再大的培養皿也不是真正的海洋。
進入海洋的赫瑞斯,才是真正的人魚。
它迅猛地沖了出去,晏越只來得及看到那一抹金色的身影,再抬頭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地面阻力大,尚且還能跟上它的速度。
可在水里,他壓根就看不清它的影子。
他皺著眉正準備查看赫瑞斯的定位,耳邊就傳來輕輕的敲擊聲。
赫瑞斯曲起食指關節,看到他注意到自己后莞爾一笑,蹼爪貼住潛水艇的艙身。
他完全沒意識到赫瑞斯在水中竟然如此神出鬼沒,也不知道它什么時候從后面繞回來的。
“不要亂跑。”
他剛說完,就感覺潛水艙在赫瑞斯的怪力下開始迅速移動,甚至不需要他控制驅動。
赫瑞斯任性地帶著他在海中高速行駛。
因為速度太快,視線在飛速向后消失,他臉色發白摁住胃部,閉了閉眼。
沒注意到艙里的人的反應,赫瑞斯沉浸在這種自由的暢快中,喉嚨中發出低鳴。
頓時,海洋中傳來此起彼伏的鯨鳴應和。
他看到海豚被人魚的鳴聲感染,回應著破水而出又墜入。
還有幾只一直緊緊跟著他們。
他突然意識到,面前的人魚就像它們的領主,帶著與生俱來的能力,輕易地將這些海底生物收入麾下。
它們心甘情愿的追隨著赫瑞斯。
一直藏在兜里的煙灰蛸不知道什么時候爬了出來,緊緊貼在玻璃上,被眼前的景象看呆了。
突然,前面引路的海豚開始躁動,聲音變得尖銳,迅速打亂了隊形。
赫瑞斯沉下臉來,扶著潛水艇靈活地躲開那些撞過來的海豚。
晏越好幾次感覺自己差點要撞上去,又被赫瑞斯輕松躲開。
趴在玻璃上的煙灰蛸腕足打滑在玻璃上轉來轉去,最后哭唧唧地抓住晏越的衣角重新爬回兜里。
當潛水艇完全停下后,晏越終于看清了那些海豚躁動的原因。
面前有一只巨大的白鯊,當他仔細看到白鯊時,卻變了臉色。
那只白鯊的腹部已經腐爛,不斷在海洋中流出不詳的液體。
眼睛更是長出了類似于鉗子的尖刺,嘴中不斷咀嚼著沒來得及逃走的海豚。
是高等污染物。
晏越看了一眼時間。
這里的白晝時間很短,現在離落日已經很近了。
他連忙敲玻璃跟赫瑞斯說:“不要跟它打,我們走。”
赫瑞斯的速度很快,完全可以甩開這只污染物。
可誰知赫瑞斯竟勾起唇角,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顯然并不準備退縮。
畢竟它在海洋里還未曾遇到敵手。
況且現在的它擁有更強的力量,又在那個小籠子里憋了太久,手都癢了。
它對他說:“呆在這里等我回來”
然后迅速向遠游,這次喉中發出極具攻擊力的聲波,頓時這片海域的魚群都四散逃離。
污染物被挑釁,緊跟著赫瑞斯離去。
晏越皺著眉非常不滿,連忙跟上。
白鯊的體型巨大,但速度卻意外的快,張開血盆大口向赫瑞斯襲去。
赫瑞斯明明可以輕松躲開它的攻擊,卻只是因為尋找刺激和繼續激怒白鯊,偏偏在它即將觸到自己的時候才躲開。
幾次下來,白鯊被徹底激怒,兇狠無比。
赫瑞斯沉浸其中,這里抓傷一點,那里抓傷一點,并不直接要白鯊的命。
它只是沉浸在這種單純的殺戮中的感覺,無法自拔。
就在這時,晏越看到白鯊腐爛的腹下隱約有一個黑色的影子。
看清后,他瞳孔一縮。
因為他發現白鯊腐爛的腹下竟還有一個一直藏著的被感染的劍魚。
劍魚本不該存在在這里的,但此時它蓄勢待發準備趁亂攻擊赫瑞斯。
他不知道赫瑞斯有沒有注意到這只劍魚,但他知道如果劍魚污染物和白鯊污染物聯手,赫瑞斯會很容易受傷。
不能讓它受傷。
他昨天剛給它注射了藥物,這個時間內要保證它的血液不能被任何污染物污染。
否則藥不但沒用,還會起反作用,到時候就前功盡棄了。
于是在白鯊污染物撲上去撕咬赫瑞斯的瞬間,他果真看到那個劍魚像箭一樣射出去。
他想都沒多想,油門踩到底狠狠撞向飛射的劍魚。
赫瑞斯看到潛水艙撞到向自己襲來的黑色影子上后,水猛地注入進去,潛水艙開始迅速下沉。
它眼神一凜,收回玩味的神情,變得陰森起來。
它爆沖過去殘忍地將劍魚拽成兩節,然后不解恨似得抓碎了白鯊的頭顱。
花白的腦漿在海洋中溢開。
這時它趕緊把漏水并不斷下沉的潛水艙撈上來,迅速向上游動。
在發現里面的人沒事后松了口氣。
煙灰蛸奮力的扯著破碎的玻璃,用小小的身軀阻擋注入的水流。
晏越被人魚從變形的潛水艙里抱了出來,接觸到空氣后開始猛烈的咳嗽,頭也暈沉沉的。
他的手指緊緊捏著赫瑞斯的肩頭,感覺尖銳的指甲挑開身上的防護服。
肌膚瞬間接觸到冰冷的空氣,他忍不住縮了一下。
粗糲的蹼掌在他的身軀上仔細劃過,肋骨處停頓的時間尤其長。
他知道赫瑞斯在檢查自己有沒有受傷。
但他實在接受不了這種親密的接觸,尤其是發現自己此時被橫抱在它懷里,坐著它堅硬的魚尾。
晏越摁住赫瑞斯亂摸的蹼爪,吐出嘴里的水,連忙說:“我沒事。”
不過他人確實沒事,只是在落日之間,他們肯定是回不去了。
第38章 第 38 章 洞穴獨處
他接受不了這種像是抱孩子一樣的感覺, 想要從赫瑞斯身上跳下來。
不安分的蹼爪仍舊緊緊箍住他的腰,不讓他挪動分毫。
另一只蹼爪固執地仔細摸過他的肋骨,確認他是真的沒事。
“別動了。”
晏越從沒被人這么摸過, 白皙稚嫩的肌膚被粗糲的蹼爪摸過后迅速紅了一片。
赫瑞斯喉嚨中發出一聲警告的低鳴,無視他的拒絕, 認真地確認他真的沒事后, 才放他下去。
終于逃離赫瑞斯的魔掌,晏越連忙走到一旁檢查潛水艙。
潛水艙徹底變了形,油箱也被扎了個對穿。
他只能在破破爛爛的屏幕上給基地傳送一個求救信號, 并發送了自己的位置。
只是剛發送完,屏幕就陷入了黑暗,徹底報廢。
他環顧四周,日已經開始落下, 這里逐漸變得寒冷。
身上的防護服起不了任何的御寒作用,這樣下去, 他很有可能還沒等到救援就先凍死在這里。
他還記得這里冰原會有幾個隱蔽的洞穴, 但是面前的電子設備已經徹底報廢, 無法幫他搜尋任何有用的信息。
這里沒有信號,聯絡器也用不上。
他只能把目光放在赫瑞斯身上。
他不知道, 但或許赫瑞斯知道。
于是他問赫瑞斯:“你知道這里有什么可以避風的冰原洞穴嗎?”
赫瑞斯歪了一下腦袋, 沖著水面低鳴一聲。
不一會兒, 冰原下就冒出來幾只海豚。
它們吱吱吱叫了幾聲后, 向遠處游去。
不等晏越反應過來, 赫瑞斯迅速將他攔腰抱起,緊跟著那些海豚。
赫瑞斯在水面的速度也很快,晏越本不想抱著它。
但它似乎感覺到了搭在肩膀上的手若即若離,更加過分的提高速度。
冷冽的風像刀子一樣刮在他的臉側。
他知道這只惡意滿滿的人魚是故意的。
但奈何他實在太冷, 時不時觸到冰冷的水面,于是只能緊緊攬著它的脖頸。
赫瑞斯終于滿意,得逞后勾著唇角,攏著懷里的人,讓他遠離冰冷的水面。
在晏越感覺自己快吐出去的時候,赫瑞斯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
它抱著他躲進洞穴后沒過一會兒,落日便徹底沉入了地平線下。
“放我下來。”
晏越雖然是這么說的,但并沒有掙扎。
因為它的力氣太大,他掙扎也是徒勞。
況且接下來的時間里他要保持體力等到救援。
赫瑞斯挑眉問:“你確定嗎?”
晏越說:“我確定,不要這么抱著我。”
它狡猾的彎起嘴角,將他放在冰上。
冰層的溫度瞬間就穿透了他的防護衣,將人凍的透心涼。
他這才發現,赫瑞斯把他帶到了一個洞穴中。
這個洞穴雖然可以免于風雪,但觸目可及都是冰層,溫度也沒高到哪里去。
此時它就在他身后,灼灼地盯著他,等他放棄,主動靠向自己。
畢竟靠在它身上可比靠在冰上暖和多了。
但晏越并不想讓它得逞。
還好身上的防護服是防水的,上面的水珠被他拍落后,并不是濕透的。
否則在沒有燃火取暖的冰洞里,他只能把濕透的衣服脫下來才能防止失溫了。
他可不想在人魚面前裸著上半身。
隨后,他找了塊石頭,背對著赫瑞斯,拉開拉鏈不斷搓著四肢試圖取暖。
赫瑞斯看到面前的人類倔強的不想跟自己低頭,不解為什么。
這種溫度對它來說沒什么影響,但明明他露在外面的肌膚都被凍紫了。
它心中不爽,就這么僵持著。
直到晏越的動作越來越慢,赫瑞斯終于忍不住了。
它還不想讓這個人類就這么凍死。
在半夢半醒之間,晏越感覺粗壯的魚尾卷著他的腰腹將他抱起來。
他向后倒去,后背觸到的卻不是冰冷的墻壁,而是赫瑞斯堅硬又帶著一點溫度的胸膛。
沉重的腦袋擱在他的頸窩上,鼻尖在他脖頸和耳后處反復摩挲。
“人類總是喜歡這些沒用的東西”
晏越知道赫瑞斯的意思,他懶得它。
跟人魚談廉恥心,他還沒這么閑。
身后墊個肉墊子可比冰好太多了。
況且在這種環境下,他分得清什么是重要的。
他可不想第二天等到救援的時候,人已經成干尸了。
尾鰭從他的腳下和冰層中間擠進去,讓他跟冰層徹徹底底分離開。
他腳踩著赫瑞斯的尾鰭,靠著它的胸膛,難得沒有拒絕。
他角決定就這么靠著了,反正肉墊子不用白不用。
僵硬的四肢在這時,也緩緩恢復了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快睡過去時,他聽到了赫瑞斯低沉的聲音。
它說:“為什么不愿意拋棄這個脆弱的身份呢你連這種溫度都無法抵御”
晏越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差點睡了過去,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因為在這個溫度下,如果睡了可能真的會死的。
想到這里,他的意識馬上清醒過來。
為了保持清醒,他猶豫了一下選擇跟赫瑞斯說話。
“因為我沒興趣變成任何其他的物種,也不想茹毛飲血的吃生肉喝血。”
赫瑞斯抱著他說:“你喜歡吃熟的很難吃但我可以給你找火”
晏越面無表情拒絕它。
赫瑞斯這是還沒忘記想要他跟它回到海里。
“我們會使用火,況且我過得現在挺好,你也別想著跑,只要我沒死,你脖子上的東西就不會解開,無論你跑去哪里這個項圈都會要了你的命。”
赫瑞斯說:“人類虛偽又狡猾總是喜歡同類廝殺”
晏越反駁:“你們也一樣,你們也會自相殘殺,這是自然法則,誰也不比誰高貴。”
赫瑞斯聽到這里,喉嚨中發出嗬嗬的笑聲。
氣息噴灑在他的脖頸上,很癢。
他忍不住去躲,又被它掰了回來。
“但你在我身邊沒人會傷到你你身邊那幾個人說不定哪天一樣會殺了你”
“成為我的附庸我會賜予你和人魚一樣的壽命”
晏越這是第二次聽到它說‘附庸’這個詞,忍不住問:
“你們可以改變其他物種嗎?是所有人魚都可以做到嗎?”
他還記得之前赫瑞斯說貝芙麗是低劣的人魚,或許是只有它可以做到,貝芙麗不能做到嗎。
一連串的問題襲來,讓他想要一探究竟。
赫瑞斯聽到他這么說,興致盎然,以為他終于對跟自己離開這個想法感興趣了。
它的氣息逐漸變沉,在他耳畔低吟,“只有少部分可以你不想感受一下嗎?”
晏越又問:“你們怎么做到的?”
它勾起唇角,將他在懷里調轉方向,讓他面對著自己。
不知不覺中,洞穴開始彌漫濃香。
晏越跟它一直在說話,沒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在這種香味的驅使下燥熱了起來。
那雙蔚藍的豎瞳極盡魅惑,緊緊盯著他的眼睛,捕捉他的視線。
蹼爪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它的氣息變得灼熱,聲音繾綣,輕語一聲。
掌心觸到堅硬的腹肌,晏越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后,臉瞬間冷下來,猛地要從它身上跳起來。
奈何蹼爪牢牢握住他的腰肢,竟將他生生摁了下來。
他又重新坐回魚尾上,另一只手仍被摁著,抽了半天都沒抽出來。
屈辱感讓他抵著它的肩膀,怒斥道:“放手!”
赫瑞斯非但沒放手,更過分起來。
它貼近他的耳畔,舌尖舔舐過他通紅的耳廓,“我會給你所有你想要的”
濃郁的香氣讓他開始脫力。
但他不想就這么屈服在一只野獸身下,這關乎于人類的尊嚴。
于是他用力咬破舌尖,重新找回力量,然后屈膝沖著它的腹部狠狠一擊。
趁著赫瑞斯松手的空隙,他手忙腳亂地逃了出來,站在遠處惡狠狠地看著這只壞透的人魚。
人魚邪笑著,心情大好,在耐心等待他的落網。
這次怎么說他都不會靠著赫瑞斯了。
不過有這么一遭,他倒是不會困了。
身邊有個虎視眈眈的人魚,他無論再困都不會放松警惕。
好在赫瑞斯接下來并沒有什么過分的舉動。
后面甚至主動去洞口,用龐大的身軀為他擋住風。
一人一魚就這么相安無事的等到了日出。
天亮時,聯絡器終于有了信號。
只是里面的聲音并不是談寺或格雷西的聲音。
“晏越你好,我是白巖。”
“長話短說,我希望你跟我們合作,把所有關于‘復生’計劃的資料都上交,并且回到帝國繼續研究。”
他聽到這個冰冷的聲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問:“我的人呢?”
白巖說:“我截斷了你跟第七基地之間的聯系,所以他們暫時還沒有什么生命危險,但最后的結局取決于你的答案,另外我可以告訴你,我已經找到了你的位置。”
他冷笑了一聲,“你倒是坦誠。”
白巖這個人曾經在研究院中同樣出名。
但因為某些原因主動摘除了前額葉后,變成了跟機器并沒什么差別的殺戮狂,并且手段及其殘忍。
沒想到帝國竟然坐不住到派白巖來了。
他向外探看了一下環境。
即將日出,現在是趕回去的最好時間。
于是他說:“那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
白巖沉默了片刻,說:“我知道了。”
緊接著聯絡器傳來不斷的電流聲,短暫的連接到第七基地內,里面傳來爆炸聲以及人的吶喊聲。
晏越的臉當場冷了下來,緊握著拳,壓抑著怒火。
聯絡器掛斷前,白巖說:“哦,我忘了說,他們已經抵達基地門口了。””
“那就讓我們祈禱吧,接下來就是你了。”
“永別了,晏越。”
第39章 第 39 章 交易
晏越此時慶幸, 還好自己把手札燒毀了。
但同時他也很想知道,白巖究竟怎么找到的這里。
地平線蒙上一層白霧,他沉了沉心, 看向赫瑞斯:“還記得回去的路嗎?”
漂亮的尾鰭擺動一下。
“當然”
晏越說:“用你最快的速度,帶我回去。”
人魚并不著急, 反正在哪里對它來說都一樣。
所以它聽到這話后連個身都沒起, 懶懶地說:“你們人類曾經說過不做虧本的買賣那你要用什么換呢?”
晏越面容清冷,站在它面前,斂眸看著這只狡猾的人魚。
他要回去把那些最重要的資料帶走, 不能讓白巖他們得到。
藥劑的最終版本只差一點就能制作出來了。
如果讓白巖得手,談寺和格雷西就永遠都別想活著走出這片冰原了。
“我放你回海底。”
縱使是冰天雪地,他的聲音也沒有一絲顫抖。
他就這么很簡單的,要將它放歸海底。
赫瑞斯聽到后并沒有說話。
它瞇起眼睛, 沒什么反應,只是嘴角沉了下來。
晏越以為它是不信, 走上前在它面前蹲下。
“我會把你放歸。”
“不妨告訴你, 以往的試驗品沒有任何一個可以活著回到海底, 但我說到做到,帶我回去。”
幽深的瞳在他的臉上梭巡, 最后停留在他的瞳孔上, 似在判斷他說這句話的真假。
半晌, 它猩紅的舌尖舔了有些干涸的嘴角, 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緒。
晏越跟它對視著, 沒看到它有任何舉動。
但他不能再退讓了。
下一秒,人魚突然一言不發將他抱起,在他還沒準備好的時候就迅猛的沖了出去。
那只蹼爪這次并沒有不老實的亂摸,只是攬在他的腰上。
相比之前甚至有些冷漠。
晏越有些意外。
它這次居然答應的這么痛快, 而且沒有使壞,這讓他有短暫的不適應。
但很快這種不適應就被他壓到了心底。
研究就快完成了,他沒必要再為這種事情費心。
等事成后,他會想辦法祛除它這段時間的記憶,把它放回海洋。
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并不難辦。
想著這里,他僵硬的身體也緩緩放松下來,難得任由赫瑞斯抱著。
日出的時間很短,縱使赫瑞斯的速度再快,他們抵達冰原時,日光已經照到了地面上。
“等等。”
晏越阻止赫瑞斯,讓赫瑞斯把自己背在身后。
然后撕下自己的衣袖,圍在它的眼睛上。
他在赫瑞斯的耳邊壓低身子說:
“這里的光對你的眼睛的傷害很大,我能看到基地的位置了,現在你聽我的指揮,不要睜開眼睛。”
他怕衣物也沒辦法遮蓋這種傷害,又用溫熱的掌心捂在了它蒙上布料的眼眶上。
手下的人魚肌膚像是上好的綢緞,光滑又富有彈性。
很舒服。
但晏越現在沒時間考慮這個。
因為隔著這么遠,他已經看到基地上冒出的濃煙了。
赫瑞斯并沒有反抗,背著晏越繼續在冰原疾行。
風和他清冷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進它的耳中。
越是迫近基地,晏越的臉色就越沉。
“赫瑞斯,帶我進去,能做到嗎?”
赫瑞斯沒說話,但也沒停下。
“向左偏三步那個方向走,從后面進。”
人魚異常聽話的帶著他從基地的后面繞了進去,躲開了前面的守衛。
到了基地,他拍了拍赫瑞斯說:“呆在這里不要動,我去拿東西。”
說著,晏越用虹膜打開了存放資料的房間,并拿了把順手的槍。
現在怎么都聯系不上談寺和格雷西,他猜測基地的信號應該是被白巖隔離了。
可就在他想要沿著走廊悄悄摸過去的時候,此起彼伏的爆炸聲從面前引爆過來。
晏越下意識用胳膊護住自己的頭部,火光中他只感覺一只有力的手臂攬著他,把他帶到了懷中。
“轟——”
基地的墻壁開始破碎,水逐漸開始淹沒走廊。
被爆炸聲震到,晏越眼前白了半天才緩過來,入目便是那雙金色的魚尾。
是赫瑞斯。
“你怎么過來了,這里很危險,不要過來!”
晏越不滿的皺起眉,推了它一下想讓它快點離開。
但赫瑞斯卻二話不說把他扛在肩上就跑。
再次回顧忒亞上那種顛簸的感覺,晏越還沒來得及阻止它,視野就迅速向后飛去。
好不容易熬過那種瀕死感,卻發現赫瑞斯已經將他帶離了基地。
基地的大部分都是海域培養皿,一旦徹底破碎,必然會把整個基地淹沒。
可談寺和格雷西還沒聯系上。
晏越著了急,連忙想再次進入基地。
可他卻發現因為進水短路,后門已經沒辦法打開了。
他環顧四周,把視線放在了最上面的通風口上。
“赫瑞斯,送我上去。”
本以為赫瑞斯這次還會聽話的幫忙,但它卻不干了。
“赫瑞斯?”
晏越幾次叫它都沒聽到回應,回頭看到人魚愜意地看著他在這里焦急。
他猛地反應過來,赫瑞斯就是這樣。
而他剛才居然忘記了它的本性,以為它可以幫助人類。
赫瑞斯說:“里面不安全”
晏越說:“我知道。”
連赫瑞斯都說里面不安全,可想而知,白巖帶了多少人過來。
但他不能放下談寺和格雷西兩個人不管,所以堅持著自己的觀念。
“你進去會死”
赫瑞斯卻說什么都不愿意幫他。
晏越臉一冷,干脆自己想辦法。
突然,腳步聲逐漸迫近,一隊人發現了他們。
就在他們要大叫時,面前閃過一個黑影。
然后齊齊捂住溢血的喉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紛紛倒地。
晏越連槍都沒來得及開。
赫瑞斯嫌棄地甩了甩手上的血,對他說:“你進去也是這個下場”
它難得認真起來。
晏越的眉深深皺著,他在心抗爭了許久,定定的看向赫瑞斯。
“去把我的人救出來,我把你的脖子上的項圈解開。”
赫瑞斯聽到后來到他身前,危險的瞇起眼睛,咧開嘴角。
冰涼的蹼爪握住他的手腕,抵在那個項圈上。
“沒有這個你可就再也沒辦法阻止我了”
基地內的爆炸聲還在繼續。
他一咬牙,用自己的指紋打開了那個項圈。
“咔噠。”
特制項圈被輕易的打開。
赫瑞斯不再被束縛。
它緊緊盯著他的動作,看著那個項圈被凍紅的指尖拿下來。
眼底暗光流轉。
赫瑞斯沒有任何動作,維持這個姿勢很久,久到晏越感覺它就要逃離時。
它卻出乎了他的意料,握住他的手將項圈重新鎖了回去。
晏越愣住了。
它的額頭抵住他的,低沉道:“我要你說永遠不會離開我”
金色的卷發在風雪中翻飛。
它冰冷的眸子卻灼熱如巖漿一般,幾乎要灼傷他。
“說。”
“不說我不會救他們”
晏越清楚的知道,這是赫瑞斯為他施加的牢籠和魔咒。
只要他答應了魔鬼的交易,此生此世都沒辦法再逃離它的身邊。
它沒有選擇離開。
它選擇將項圈同樣戴在了他的脖子上,讓他們的未來永遠的糾纏在了一起。
可他還是咬著牙,答應了。
“我不會離開你的身邊”
赫瑞斯仍不滿意,“我要帶你走”
晏越猛地抬頭,“不可能。”
人魚沒有絲毫的讓步,不容置疑。
“我會帶你離開”
“轟——”
爆炸聲不斷,硝煙的味道散發開來。
晏越的拳握緊又松開,復又握緊,進行了莫大的心斗爭。
“先把我的人救出來”
赫瑞斯不上當,它需要他就在這里,準確地答應自己。
“說你會跟我走”
晏越不想看到那雙眼睛,偏開了頭又被它粗暴地扭了回來。
“說。”
“”
赫瑞斯很有耐心,他從不知道,原來它這么有耐心。
它在慢慢等獵物走入陷阱,等獵物筋疲力盡時,才肯下手。
“我跟你走,去把我的人救出來。”
赫瑞斯終于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咧開嘴角:“在這里等我”
然后飛檐走壁似得抓著基地的架子躥進了通風口里。
站在風雪中的晏越,腦子被冷風吹過才清醒了一些。
他想不到自己剛才居然跟赫瑞斯說了這些話。
但顯然他已經沒有后悔的余地了。
約莫十分鐘后,通風口傳出異動。
赫瑞斯將人帶了出來,但只有一個人。
談寺此時陷入了昏迷,后脖子那里有一片嚇人的血跡,不知生死。
赫瑞斯一手暴力的拽著他的衣服,一手將晏越抱在懷中向相反的方向逃離。
“還有一個!”
晏越攬著它的脖子,看著離自己迅速遠去的基地拍打赫瑞斯的肩頭。
赫瑞斯壓低了身子,速度極快。
“抓不到那個”
還沒等晏越開口,他就看到基地的正門處站著一群人,正開槍向這里掃射。
流彈擊中了赫瑞斯魚尾下的冰原。
他此時才發現赫瑞斯走過的路上有一層淡淡的藍色血跡。
它金色的魚尾以及后背上都有著大大小小的傷口。
他當場愣住。
原來剛才赫瑞斯在基地中為他擋住爆炸的時候,就已經受傷了。
但是它沒說,他也就沒發現。
因為在他印象里,赫瑞斯似乎強壯到無堅不摧。
就在這個恍惚的間隙里,赫瑞斯已經帶著他們逃遠了。
*
“他們跑遠了。”
大衛歐文放下望遠鏡對旁邊的人說。
白巖沒回應他,走到被摁在地上的格雷西身邊問:“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格雷西自然不會回答他,吐出嘴里的血惡狠狠的盯著他說:“關你屁事!”
白巖面無表情站起身,熟練地把槍上膛就對準了格雷西的腦袋。
“嘿!嘿!嘿!先別這么激動!”大衛連忙將他攔下說。
“不是說不能傷到他們嗎。”
白巖被阻攔,有些不悅。
“只有晏越有用而已。”
大衛將他的槍拿下來,勉強的笑道:
“嘿!雖然只有他有用,可我們遲早要抓住那個的,到時候晏越生氣了可就不好辦了,等以后再殺也不遲,況且不如拿他來威脅晏越呢?”
格雷西聽到后馬上就要鯉魚打挺。
但很可惜,他被狠狠地摁了回去。
“你休想!你這該死的反動派的走狗!”
大衛聽到后臉也沉了下來,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臉警告道:“小子,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
格雷西大叫:“我哪里說的不對嗎?!”
沒管大衛和格雷西在那里爭吵,白巖難得把槍收起轉身回去。
大衛有點奇怪,跟上來問:“他們不是去了另一個方向,你回去做什么?”
白巖沒他,反倒是從兜里拿出一個干凈的手絹擦拭自己的手指上的血,神態自若。
第40章 第 40 章 人魚島嶼
在呼嘯的冷風中, 金尾人魚抱著晏越在冰原上疾馳,留下一片白茫茫的冰屑。
晏越看到被拽著衣領的談寺耷拉著手腳,幾次都跟冰面擦肩而過。
而談寺此時還沒有蘇醒的跡象。
晏越知道這個速度, 談寺又沒有意識,只要手腳碰到地面肯定要大面積擦傷。
最壞的可能就是腦袋不小心撞上去。
輕則重傷, 重則喪命。
于是他說:“赫瑞斯, 放我下來。”
但連說了兩次,赫瑞斯都沒停下來。
它的手肘抵在他的臀下,蹼爪扣在大腿外側。
雖是單手抱起他, 但牢固的讓人無法挪動分毫。
晏越眼見著談寺的手背碰到了冰面,心一緊。
沒見血,是談寺手腕上的表替他擋了一下。
晏越松了口氣,但知道下一次就沒這么幸運了。
他不得攬著赫瑞斯的肩膀, 靠近它的耳邊提高音量。
“赫瑞斯!慢一點!他的手碰到冰面會廢的!”
但很快他確認了,赫瑞斯不是沒聽到, 它是故意的。
而且他發現, 赫瑞斯不需要遮蓋眼睛也能在冰原上正常行走。
因為它壓根不會被冰原上折射的光而刺傷瞳孔。
想到剛才因為怕它受傷而緊緊捂著它的眼眶的晏越, 有一種氣到無語的感覺。
次數太多,他都有點麻木了。
“赫瑞斯!”
他再次大聲叫出它的名字。
本抱著它不會停下的想法, 可赫瑞斯又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當場停了下來。
他也因為慣性向赫瑞斯的側臉貼去。
就在這時, 它突然扭過臉來。
他幾乎要跟它鼻翼相碰, 唇貼唇。
那雙無數次看到的蔚藍色森冷豎瞳在面前無限放大。
他發現, 它的瞳并不是全藍的,瞳仁周圍有一層淺綠,像波瀾,又像海浪。
極盡浪漫又華麗。
潮濕的氣息和濃烈的香氣撲面而來, 晏越甚至能看到它皮膚表層的細小絨毛。
他猛地向后拉開他們的距離,讓自己表現的無比從容鎮定。
赫瑞斯看都沒看不知生死的談寺一眼,“我只救他是死是活跟我沒關系”
晏越早就猜到了赫瑞斯會這么說,但他不能讓談寺活著從第七基地逃出來卻死在半路。
更何況他已經跟赫瑞斯做了交易,付出了代價。
于是他只能說:“手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手廢了,救也白救。”
并且他猜到赫瑞斯聽到后可能會把談寺直接丟下去,不顧他的生死。
于是緊接著說:“把他丟下,我也不會跟你走。”
果然,赫瑞斯的手頓了一下。
它擰著眉,很不爽。
提著談寺的表情像是提著一袋垃圾。
嫌棄,想丟,但無可奈何。
其實晏越知道即便它把談寺丟在這里,強行帶他離開,他也拿它沒辦法。
上次控制器失效后,項圈釋放出的電流已達最大限度,都對它沒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項圈對它的意義已經不是一種束縛了。
他唯一能拿出來威脅它的只有自己的血。
突然,赫瑞斯思考片刻,看向他:“手很重要?”
語畢,看向晏越搭在它肩膀上的那只手。
晏越像觸電一樣把手收了回來微微蜷起。
那些傷疤磨蹭著指腹。
他說:“對。”
赫瑞斯垂眸思索片刻,沖著冰面高鳴。
晏越緊貼著它精壯的身軀,感受傳來的震撼人心的波動。
風雪迷眼,他緊閉著眼,聽到了鯨的應和聲。
腳下的冰層突然開始震動起來。
再次睜開眼睛時,他驚訝的發現面前厚重的冰層出現了裂紋。
裂紋越來越大,好像冰層下面有什么就要破土而出了。
冰下的東西連著撞了許多下后,不堪重負的冰層終于徹底破裂。
面前陡然出現一個巨大的冰洞,直達海底。
幾頭幼小的白鯨嘰嘰喳喳從冰層下冒出頭來。
晏越意識到赫瑞斯要做什么,可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聽到耳畔低沉的聲音:“忍一下”
下一秒,他整個人都被冰水包裹了起來。
赫瑞斯緊緊抱住他,帶著他在水底更高速的疾行。
水壓讓他感覺自己的耳膜都要碎了,喉嚨中也開始反出鮮血味。
就在即將窒息的時候,赫瑞斯抱著他游出了厚重的冰面。
“咳!咳咳!”
他死死抓著赫瑞斯的肩頭,下巴抵在它的頸窩上猛烈的咳嗽。
蹼爪在他后脊上輕柔地拍打著。
看他稍微緩了過來,赫瑞斯低聲說:“還沒到要在以前”
他沒聽懂赫瑞斯說的什么,于是問:“你要去哪里?”
赫瑞斯并沒有回答他,繼續抱著他游,但這次的速度明顯慢了許多。
晏越想起來還有個談寺,連忙去尋找談寺身影。
談寺就在他們身邊不遠處,幾只白鯨載著他緊緊跟著他們。
他回頭發現第七基地所在的冰原已經距離自己很遠了,遠到快跟地平線融合在一起。
他有些震撼。
怪不得剛才有那么嚴重的瀕死感,赫瑞斯的速度實在是太讓人恐懼了。
這么想著,他的視線放在赫瑞斯的腰上。
這種力量,如果用盡全力使用魚尾拍擊的話,恐怕忒亞艦的船身都會凹進去一塊吧。
“在看什么?”
赫瑞斯注意到他的目光,眼神曖昧的看過來。
晏越活這么大,頭一次有一種被調戲的感覺。
更荒謬的是,對面居然只是一只人魚。
他偏開頭不再看它,但也沒有掙扎,由著它帶著自己去往一個完全未知的地方。
沒有手表和機械,他感覺自己已經脫離了現實社會,完完全全的來到了自然。
甚至沒辦法知道現在是什么時間,只能憑借著日升月落判斷究竟是過了幾天。
赫瑞斯有時會停下來,把他放在一個礁石上,然后轉身回到海洋中,沒過一會兒就帶著幾條魚回來。
晏越看著還在它手里活蹦亂跳的魚,實在是無法接受,幾次張嘴咬下都無法吞咽。
他知道自己現在在海洋中暴曬,很有可能會脫水,必須要盡快進食。
赫瑞斯看他這么為難,索性用尖銳的指甲將魚割開。
他強忍著把魚看做生魚片才能吃下去。
但意外的,赫瑞斯捕來的魚都沒什么腥味,肉質很鮮嫩。
太久沒有進食,他連著吃了一整條。
赫瑞斯就在旁邊把魚剃干凈遞過來……
在吃到第三條的時候,他實在吃不下了,“可以了。”
但赫瑞斯擰著眉有些不滿,魚就被懟在了他嘴邊。
它以為晏越只是挑食,畢竟三條魚對它們來說簡直是可有可無。
晏越有一種被命運捉弄的感覺,明明不久之前他還在給這條人魚喂食,現在就反過來了。
于是他堅定的拒絕了赫瑞斯。
赫瑞斯也不再堅持,偏頭看了看太陽,抱起他繼續趕路。
就這樣不知道游了多久,晏越終于在茫茫的大海中看到了一片島嶼。
令他震驚的是,這個島嶼居然跟夢境中的島嶼一模一樣。
在逐漸靠近島嶼的時候,晏越突然感覺水下有東西,提高了警惕。
那些東西在不近不遠的跟著,晏越忍不住小聲提醒赫瑞斯:“有東西跟著我們。”
赫瑞斯聽到后并沒有表現出攻擊性,在喉中發出一連串類似于法語的話語。
然后晏越眼睜睜看著水下的那些“東西”浮了起來。
無數只眼睛,從四面八方,各種角度投來了視線。
那是人魚。
許多人魚。
晏越無比震驚的看著人魚們逐漸圍上來,在不近不遠的距離停下。
這里居然有這么多人魚,它們似乎很怕赫瑞斯。
不,應該是既畏懼,又迷戀。
“這究竟是哪里?”
晏越問。
赫瑞斯勾起唇角,沖著那邊的人魚說了什么,幾個人魚便上去接下白鯨背上的談寺,在晏越面前將談寺帶走了。
“它們要帶他去哪里?”
晏越想要從它的懷中下來,它卻牢牢箍住他,強硬地將他的頭扭過來,跟他說:“不許看他你只能看著我”
晏越只能聽到聲音越來越遠,他不知道赫瑞斯到底帶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它們要帶談寺去哪里。
他只能握住它捏著自己下巴的手腕,冷冷的看著它:“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沒等赫瑞斯說話,旁邊突然傳來了聲音。
那是一只銀尾人魚,它似乎在跟赫瑞斯說著什么,語氣不悅。
赫瑞斯還是那副桀驁的模樣,任由那只銀尾人魚不悅的說什么。
銀尾人魚看它仍舊不聽,陰冷的掃了一眼它懷里的晏越。
眼神冰冷,絲毫不加掩飾里面的厭惡。
因為這只銀尾人魚,晏越發現周圍看著他的人魚基本都是多少帶著些許敵意的。
這其中有雌性人魚也有雄性人魚。
它們警惕地看著他。
銀尾人魚的聲音變得高昂,一連串的聲波像是針一樣不斷刺激著他的耳膜。
赫瑞斯抱著他跟銀尾人魚爭辯什么。
最后銀尾人魚恨恨的看了他們一眼,帶著一眾人魚離開了這里。
晏越也大體猜到了它們在說什么。
赫瑞斯應該是帶他去了一個人魚族群棲息的島嶼,但很顯然,這里的人魚并不歡迎他們。
它們只是敬畏赫瑞斯,所以才聽赫瑞斯的話。
他甚至能猜到在這個地方,一旦他脫離了赫瑞斯的視線,被這些人魚抓到了單,會死的怎么慘。
晏越很想跟這只銀尾的人魚說,他也不是自己想來的,希望它們可以把談寺送回來。
冰涼的蹼爪捂住他的額頭,耳畔傳來赫瑞斯低沉的聲音:
“你可以繼續留在這里做你之前的事但你無法從這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