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聚餐吃的是高級料理,跡部沒有選擇他偏愛的英式和意式料理,而是選擇了大部分部員喜歡的日式。
能進入冰帝學習的學生大多有經濟基礎,但并非所有人都家世顯赫,跡部的家族條件在冰帝算是數一數二,網球部部員無一能及他,從上輩子起,跡部似乎就養成了為網球部無限投入付出的習慣。
網球部的設備器材、合宿集訓的衣食住行,他都予以隊員們最好的條件。
然而,他的付出并沒有得到太好的回報。
當然,他為部員們付出并不是單純為得到回報,他只是在他力所能及范圍內,提供他所能給予的。
比賽競技這種東西,也不是看選手在訓練過程中用了多好的設備、吃了多么營養昂貴的食物就能奪冠,他只是看著興致勃勃吃著高檔日式料理的隊員們想起曾經有人嘲笑他的話。
他們說,他花大價錢養著一幫連關東大賽都打不進的廢物,還將廢物們當成寶貝一樣護著,典型的有錢人家腦子不好的大少爺。
他們還說,冰帝網球部完全是依靠部員的家世才得到進入全國大賽的入場券,如果沒有家世,冰帝根本沒資格出現在全國大賽賽場。
他們甚至說,是他跡部,用財力腐蝕了冰帝正選,將正選養成得心高氣傲不知上進,所以接連輸給早已淪為草根的青學。
種種議論聲中,都似乎突出了他這冰帝的國王是一個笑話,一個實力沒幾分又愚蠢的笑話。
想起曾經那些聲音,跡部穩定的情緒不免有了起伏,不是針對正選們,而是針對那些言論,那些人只知議論,卻不知他們所見只是冰山一角,他們沒有看到冰帝正選背后的努力和汗水。
他們確實兩次輸給青學,可那樣就能證明他們的選手心高氣傲和不知上進嗎?
不,他們每個人都想贏,站在賽場上,目標都是贏。
日式料理終究是不太合跡部口味,他只吃了幾口就沒再繼續,將空間留給眾人,自己則拿了球拍去練球。
他告訴自己:跡部景吾,現在已經不是上輩子,你已經帶領隊伍拿到了關東大賽的冠軍,下一步,就是全國冠軍,再也不會有人敢在背后議論,如果有,他一定會用網球打爛那些人的嘴!
“日式料理不好吃,也用不著自己跑出來生悶氣吧?”發泄一通后,跡部聽見了讓他想要掉頭就走的聲音。
可理智在千鈞一發之際將他雙腳拉了回來,以及,冰帝能成為今年關東大賽的黑馬,幸村功不可沒。
算了,他是國王,國王的心懷和肚量寬廣,他決定不和幸村計較。
他迅速調整好情緒,轉身看向幸村,正欲開口,卻發現幸村手里端著一個餐盤,餐盤里裝的是……烤牛肉,面包,蔬菜和約克布丁。
“你這是……?”跡部心里隱隱已有答案。
“管家知道你吃不慣日式料理,特地為你準備的。”幸村說時也覺得有些好笑,跡部自小在英國長大,所以他的口味是偏英式和意式,在學校時他也大多是用這兩種餐點,反而對日式料理態度一般,也吃不太慣。今天比賽贏了,他竟然沒讓所有人用英式餐點,而是陪眾人用更合口味的日式料理,也算是為難自己。
跡部沒立刻去接:“怎么是你送來,管家呢?”頓了下,又狀若隨意問:“你吃飽了嗎?”
“差不多了。”幸村嘴上這么說,其實也沒吃幾口,之所以沒繼續吃,主要還是因為太吵,今天拿下冠軍,就連最沉穩的忍足都有些按捺不住興奮,一群人聊得很大聲,也……很吵。
跡部聞言往幸村手臂看了眼,運動型的12歲男生要瘦其實也不瘦,畢竟沒有足夠的肌肉量,網球拍都不一定能揮動幾次。
但跡部總有種幸村很纖細且需要被保護的感覺,也是挺莫名的。
洗完手,跡部拿過了餐盤,銀叉叉起一塊烤牛肉,他沒吃,而是送到了幸村嘴邊,在幸村疑惑想問時先一步將烤牛肉喂進他嘴里。
烤牛肉的香氣瞬間裹挾整個口腔,因牛肉品質上乘,牙齒輕輕一咬,就能感受到其肉嫩多汁。
問題是,跡部這又怎么了?他手又沒受傷,他也不餓,為何給他喂烤牛肉?
還沒等他問出,跡部又將一塊烤牛肉送到他嘴邊,他無語,卻還是咬了下來,在跡部叉第三塊時果斷伸手阻止:“你自己吃。”
“你也沒吃多少吧,再吃一塊。”跡部稍稍退開些許,叉了第三塊烤牛肉給幸村。
幸村突然覺得讓管家親自來送餐也不錯,但后悔已經來不及,他已經接下任務還將餐盤送到了跡部手里。
跡部見幸村配合,心情好了幾分,他抬手一打響指,很快就有一名女傭走來:“一杯無酒精相檳,一杯橙汁。”
“是。”女傭應下后便暫時離開。
換做以往,自小接受英式貴族式教育和用餐禮儀的跡部絕對做不出坐在室外休息長椅上手端餐盤進食這種事情,至少也該有管家及一群女傭隨侍,給他準備一套配得上他身份的桌椅。
不過今天嘛,他想稍微“出格”一些。
“領獎時你不是還挺開心,怎么現在又不高興了?”幸村難得看他這么沒有大少爺形象,倒沒有調侃,而是疑惑問。
聽他這么問,跡部反而挺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不高興?”
他自認自己的情緒表情管理還是很到位的,如果情緒管理不到位,他上輩子早就變成一個面目扭曲猙獰的國王了,不,估計早被趕下國王寶座了。
幸村笑了笑回道:“你情緒挺明顯的。”
“哪里明顯?”跡部被他這一說就想拿面鏡子來照一照,看看哪里有破綻露出。
然而幸村并沒有點名,反而看著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跡部現在有點怵幸村的笑,總感覺幸村每次露出這種意味深長笑容背后還藏著其他心思,還都是對他不好的心思。
殊不知,他越是露出此時警惕表情,幸村就越能看出破綻。
自然,幸村也更加疑惑,關東大賽奪冠毋庸置疑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跡部拿到獎杯時開心到幾乎落淚并非作假,那時他其實也看出跡部開心背后藏著一抹形容不出的難過,跡部為什么會難過?晚上他情緒忽然低落和那藏著的難過有關嗎?
跡部給幸村的感覺是有些矛盾的,他形容不出矛盾具體源于哪里,或者跡部本人就是一個復雜體,說難懂,因為他有時候表現的很成熟,就像一個成年人那樣心思莫測;可他的情緒又相當容易讓人看出,自傲性格下掩藏的是單純。
“幸村,你相信有平行時空嗎?”吃飽喝足,跡部望著星空,突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這問題超出了幸村的知識范疇,不過他很快給出了回答:“不信。”
跡部正想問“你想象中的平行時空是什么樣子”,結果幸村的“不信”直接將他的問題壓了回去,他嘴角微微一抽,納悶問:“為什么不信?”
“我沒見過。”幸村如實回答。
跡部:“……”這就沒法繼續聊了。
他有些郁悶地喝了一口相檳,卻沒打算跳過這個話題:“你猜,會不會有一個平行時空,你沒有隨父親工作搬來東京,而是仍留在神奈川,進入立海大,成為立海大部長?”
“然后立海大打敗了冰帝,拿下關東大賽冠軍。”幸村不緊不慢給他補了一個結局。
跡部:“………………”
“……你就這么篤定是立海大打敗冰帝,而不是冰帝打敗立海大?”跡部不服氣,他重生回來又不是假的!
“立海大選手實力都不差,如果我在立海大,我會給他們制定更適合他們的訓練,他們會比我們遇到時更強。而冰帝……”幸村說到這里微微一笑,“按照你和榊教練最初制定的訓練計劃,可能連城成湘南都打不過。”
跡部:“!!!!!!”
他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幸村話鋒又一轉,道:“你的實力我認可,但是,比賽不是個人賽,而是團體賽,我會根據冰帝的選手資料和榊教練的戰術習慣,做出針對性的戰術安排,獲勝的,一定會是立海大。”
跡部不禁語塞,卻又沒法辯駁。今年冰帝一路過關闖將,幸村貢獻良多,幸村未進冰帝前,他自以為他所安排的訓練量已經足夠多,現實告訴他,在訓練這一方面,他并不如幸村,他也狠不下心,他必須承認,這是他的弱點。
哪怕重來一次,沒有幸村的冰帝,能不能贏過有幸村的立海大,當真不好說。
而他一人實力再強,頂多贏下一場單打,若冰帝還是按照上輩子一貫的戰術安排,他這部長必然是單打一,冰帝對上立海大,能不能堅持到單打一都難說。
畢竟,幸村可是能推測城成湘南的戰術并將兩名部長同時安排進雙打壓陣的戰術大師。
這么一想,跡部心里更是五味雜陳,甚至產生了一種很荒謬的想法——幸村一人撐起了整個冰帝,而他這位部長,只是一個沒什么存在感的吉祥物。
“跡部,別想太多。”幸村忽然輕聲說。
跡部垂下眼睫,扯了扯嘴角,略自嘲道:“我有什么能想?”
幸村微蹙了下眉,猶豫片刻,在他頭發上揉了一把,在他錯愕抬頭時溫柔道:“我不信平行時空,即使有平行時空存在,也與如今時空的你和我沒關系。我是冰帝學生,也是冰帝網球部部長之一,而你,是冰帝的部長,冰帝的國王,也是我最信任的同伴,是我們帶領冰帝選手們闖進關東大賽,拿下冠軍,這一路走來,你我,缺一不可。”
“而未來,我們也將帶領他們走得更遠,那是屬于我們的榮耀,也只是屬于我們,屬于這個世界我們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