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車內燈火幽暗, 云葵跪坐在太子面前,見他還有些忸怩,她干脆幫他一把, 把太子解下的墨玉腰帶放置一邊,伸手打開他的衣襟。
包裹著傷口的棉巾滲透出輕微的血色,擋住了一半的腹肌,云葵輕輕拂過繃帶之下的皮膚,那里無一絲贅肉,指尖掃過之處微發燙, 也愈發繃緊。
「還好沒傷到小殿下!
「可腰腹受了傷,短時間內也難成事, 怕是得養一養!
太子:“……”
原來她并不是多么關心他的傷勢, 而是覺得他傷在這處, 會影響到同房。
所以,她也并不排斥那件事吧?
甚至還有些期待與他的下一次。
否則今日見他時, 也不會在心里表示已準備好隨時侍寢, 甚至還買了鎮店之寶,想來也是想要與他共同探索的。
盡管除夕那晚沒能讓她滿意,但他應該也不至于一無是處, 身子給她摸遍了,甚至她用指甲撓傷他的后背,他也沒有追究。
她也有那么一刻,水光瀲滟的眼眸沾染了情慾, 嗓音嬌嬌顫顫,黏黏膩膩打濕他的掌心……
云葵絲毫沒有察覺到男人愈發深邃熾熱的眼眸,指尖落在那清晰流暢的溝壑之間,輕聲問道:“殿下疼不疼?”
太子盯著她跪坐的姿勢, 嗓音沉。骸斑@點小傷,還不至于!
云葵咽了咽口水,“那我就放心啦。”
「腰那么細,還那么有勁兒!
「想舔。」
「書上說舔得好有助于……」
想著想著,忽然有什么抬起了她的小臂,云葵怔楞地盯著那突兀之處,反應過來后,滿臉漲得通紅,“殿下你……”
她訥訥抬起頭,才發現男人眸色漆黑,仿佛深淵之下燃燒著無盡的暗火。
云葵光這么看著蹆就軟了。
甚至細細想來,也不是她太不中用,畢竟把她弄得七死八活的東西如此可觀,在那華麗的衣袍遮掩之下,比起她的小臂也不遑多讓。
她嗓音都在發顫,驚懼之外,還有按捺不住的激動,“我再也不嫌棄殿下了!
太子眸色深深:“你還敢嫌棄孤?”
云葵抿抿唇,“先前是我不懂事,往后我會好好伺候小殿下的!”
東西是好東西,否則書上為何說男人皆引以為傲,并以此征服女子的身心,似殿下這般的雄偉尺量,當為男子楷模,只是不得要領罷了。
「有了鎮店之寶,我一定能學有所成,帶領殿下走向巔峰!」
太子捏住她手腕,嗓音微微沙。骸八越袢,你就打算撒手不管了?”
云葵詫異之余,又有些臉熱:“可殿下……這不行吧?我倒是無妨,可您傷得不是地方,只怕禁不住除夕夜那般大開大合,回頭傷口崩裂,曹公公和軍醫要怪罪我了……”
太子沉沉盯著她,“你不是常看避火圖,不知如何伺候孤?”
話音落下,云葵腦海中立刻浮現出無數張小人纏斗的畫面。
才要回答,又忽然反應過來一點:“您怎知我?幢芑饒D?”
「難不成他知道我床單下面墊了,枕頭下面放了,箱底還有幾本?」
云葵想起先前中了七日散,太子次日早膳就將配置了解藥的小吊梨湯賞給她,可見沒什么事情能瞞得過他的眼睛,說不定早就知道她屋里藏有避火圖了。
物證就在寢屋內,容不得她抵賴,云葵只能盡量替自己找補:“那些畫冊都是先前魏姑姑給的,我們都是侍寢宮女,自然不能對房事一無所知,否則如何伺候殿下,不過我確實看得少……”
太子:“噗嗤!
云葵:“……”
「你笑得讓我很尷尬!」
云葵咬咬唇道:“我屋里是有一些,不過都被我收起來了,我還是話本看得多,那些避火圖……我平日都不好意思看!
太子彎起唇角:“嗯。”
他也不戳穿她,只道:“孤看你很懂,想來天賦異稟。”
云葵臉頰緋紅,低聲囁嚅:“謝殿下夸贊,并非我不愿伺候殿下,可這是在馬車上,一路搖搖晃晃,我嘴巴小,只怕牙齒磕到小殿下……”
太子在瞬間的怔愣之后,臉色又變得一陣青一陣紅:“……”
還真是低估了她。
他都沒往那上面想!
原本便已壓制不住,此刻更是失態,他手掌攥緊,暴起的青筋隱隱跳動,最后握住她手腕強勢覆了上來。
一時間,清晰溫熱的觸感仿佛細小的電流自觸碰之處擴散開來,那股酥麻感在血液里無限蔓延,兩個人的呼吸都驟然加快幾分。
“除夕那晚,孤沐浴之時,你不是知道怎么做嗎?”
云葵臉紅得發燙,指尖下意識地顫抖,又在緊張的顫抖之中緩慢地收緊。
太子沉沉吸一口氣,嗓音又低又啞,卻帶著一股強勢嚴厲的意味:“東華門外下馬車之前,若是弄不出來,孤可就要罰你了。”
“你還有半個時辰。”
云葵想起除夕那晚他折騰到四更天,頓覺時間緊迫。
她不怕他罰什么,怕的是到時候弄到中途沒法收場,難不成讓外頭那么多人等著她!
以她對太子的了解,他極有可能隔岸觀火,看著她遭人笑話。
馬車緩緩在街道上行駛,車身搖搖晃晃,掩蓋了所有旖旎的動靜。
云葵在尚膳監干過粗活,手上有力氣,可也只堅持片刻就緩了下來。
小殿下在掌中怒漲幾圈,頭端的津液在幽暗的燭火下閃爍著熾熱而危險的光芒,仿佛潛伏在黑夜中的惡獸瞇起駭人的眼睛,目光帶著潛伏的侵略性,狠狠盯著她。
云葵不敢與它對視,生怕下一刻就被怪物粘稠的淚液吞噬,可又不得不安撫它,在心里試著和它套近乎。
「小殿下,你應該認識我吧?」
「你說你長這么胖,還這么丑……我都有點害怕!
心里才念叨完,小殿下竟像是有感應般地,在她掌中勁勁地搏動了一下。
她手酸,險些沒抓穩。
「嚇死,你真的聽到我在說話?」
「好聰明的小殿下!」
「不說你又胖又丑了,你這是雄勁陽剛的男子氣概!」
「往后咱們就是最好的伙伴啦,看在我這么費心費力伺候你的份兒上,你可要對我好點!」
「快點出來吧!」
云葵來回活動著手腕,實在累得慌,可小殿下還遲遲不見好,她便有些想放棄了。
“殿下,要不算了吧?快到東宮了……”
太子臉色沉得滴水,瞳孔深處壓著沉沉的慾望,嗓音發。骸斑有一炷香!
云葵欲哭無淚,手上實在提不起勁了,累得一屁股坐在太子腳邊,“我真的好累……”
太子忍住想要將她壓在身下的沖動,沉聲道:“自己想辦法。”
馬車很快調轉了方向,從稍微有些顛簸的街道駛入平坦寬闊的宮道。
出宮時也是走的這條道,云葵知道再過兩道宮門就是東華門了,她額角都急出了汗,可進度卻遲遲停滯不前。
隱隱聽到外面傳來人聲,是值守宮門的侍衛正在通知放行。
云葵眼里都蒙上了一層水霧,哀怨又急切地仰起頭看他。
太子眼底是濃稠的慾望,卻又帶著極度的隱忍,隨著她動作的緊張與急促,他的呼吸也開始紊亂,瞳孔越來越深,像困于籠中的惡獸亟待沖破桎梏。
時間在指尖一點點流逝,云葵甚至想過,一會馬車停在東華門外,太子殿下衣衫不整,而她跪坐車內,狼狽異常,外頭都是他的心腹親衛,指不定如何腹誹她這迷惑太子的妖姬,太子殿下為護她受傷,她竟一刻都等不及……
她咬咬唇,心一橫,俯身吻住了昂頭挺胸的小殿下。
太子隱隱想過她會如此,可當那溫溫軟軟的唇瓣貼上來時,他還是忍不住青筋暴起。
他仰著頭,呼吸急重,沉沉闔上眼睛。
云葵也在馬車緩緩駛停之時,終于成功完成任務。
狼狽也是真的狼狽,她幾乎是呆滯地跪在那里,滿臉都是,衣裙上也沾染了許多,最后還是太子俯身替她擦干凈臉頰。
云葵眼眶酸澀,滿臉懵怔,還有些委屈。
太子指腹拂過她微微泛紅的眼尾,喉結緩慢地滾動:“好了,孤帶你回宮!
他很快收拾好衣袍,將滿臉無措的小丫頭打橫抱起來,用一面寬大厚實的大氅將兩人都包裹在內,起身將人抱下馬車。
涼涼的夜風一吹,云葵的腦子終于清醒了些,回過神來,趕忙伸手去推他:“殿下,你這樣不會牽動傷口嗎?快放我下來!”
太子忽視迎面而來的那些驚詫、擔憂、想阻止卻又不敢上前的目光,低聲對懷中人道:“放心,有孤在,無人敢說你一句!
云葵抿抿唇:“……我是怕人說我嗎?”
「那肯定是。」
“我是擔心殿下傷口崩裂!
太子涼涼垂眼:“你再掙扎,孤可真要傷口崩裂了!
云葵頓時不敢再動,緊緊攥著他的衣襟,埋著腦袋囁嚅:“我還挺重吧……”
畢竟胸前那兩團就已經不輕了。
可說完她就后悔了,除夕那晚,他可是托舉著她在浴池待了快一個時辰。
殿下的臂力,根本無需擔心。
太子想起什么,腳步一頓,轉頭吩咐德順:“把她買的書都搬到承光殿來。”
云葵:。!
「我的鎮店之寶!」
“還是不要吧……”她訕訕地掙扎了一下,“殿下看的都是治國大略,我那些市井雜書,搬到承光殿怕臟了您的眼睛……”
然而太子八風不動,“市井百姓也是孤的子民,孤也需放下身段,深入了解民眾喜好,體察百姓疾苦!
云葵:“……”
第52章
身上尚未清理的地方黏黏膩膩不舒服, 她悶頭咬著唇不敢亂動,怕他崩裂傷口,又怕弄臟他貴重的袍服。
雖然已經臟了。
他抱著她走了許久, 她的臉頰貼在他硬挺的胸膛,能感受到男人清晰有力的心跳。
就像在喜鵲橋邊,刀光劍影里被他護在身后的感覺,溫熱,安穩,有力, 她緊繃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下來。
“殿下,你都許久沒見我了, 怎么今日傳喚我?”
少女細細軟軟的嗓音從胸口傳來, 太子只覺得這軟綿綿的嗓音也同她的手一樣, 輕易便讓人呼吸發緊,胸腹躁動。
“怎么, 你不想見孤?”
云葵抿抿唇:“我怕殿下覺得我恃寵而驕, 只敢乖乖在偏殿等著殿下召見,殿下不愿召見,我便要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錯了!
說罷, 又抬眼看著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您帶我出宮看燈,給我買話本,現在還要搬走我的話本, 這是想,讓我一直在承光殿侍奉嗎?”
太子義正辭嚴:“孤是怕你看太多話本,誤入歧途,有孤在這里, 你到底會收斂幾分!
云葵垂下眼睫:“原來如此。”
「若是看話本就是誤入歧途,那歧途就是我老家!
太子邊走邊道:“東宮上下紀律嚴明,你屋里藏了這些禁書,將來被人搜出來,孤也保不住你!
云葵:“……”
「是是是,您說得都對。刺客的刀劍之下都能保住我,搜出幾本話本卻是保不住的。」
「說我恃寵而驕,卻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我抱回來,明日東宮上下可就傳開了!
「我也想低調做人,可這還如何低調啊。」
太子沉默地聽著她心聲,沒有回答。
從把她放在身邊開始,東宮上下的侍衛、管事,但凡有幾分察言觀色的功夫,都沒那個膽子再欺她。
至于她臆想中的太子妃,更是沒影的事兒。
位份之事同她說不通,就算他想給,她也不敢要,待將來朝堂塵埃落定之時,再議也不遲。
回到承光殿,他將人放到榻上,低頭便看到她藕荷色的衫子上斑斑點點的痕跡,甚至連脖頸也沾到一些。
難怪方才那么委屈。
他用帕子替她擦拭過脖頸,指骨掃過那雪白細膩的頸子和綿粉剔透的耳垂,眸光微微暗下去,“孤讓人來替你清理?”
云葵忙搖頭:“不要人來……”
話音方落,她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他腰腹的傷口果然被鮮血濡濕,額角也浮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她心里一慌:“殿下,我給你去請軍醫……”
才要起身,又被男人按住。
太子喉結微滾:“一點小傷而已,你不是會包扎止血嗎?”
云葵趕忙點點頭,“我給殿下包扎。”
她顧不得身上的臟污,先用帕子凈了手,取了金瘡藥來,緩緩替太子褪下外袍。
看到那被鮮血印得鮮紅的繃帶,她心里一陣酸澀,像被什么堵住嗓子,解開繃帶的手指也在微微發抖。
“殿下明知受傷,方才為何非要……”
“嘶!
話說到一半,就聽到他忽然吃痛,倒吸一口涼氣。
她趕忙放輕手上的動作,“我笨手笨腳,弄疼殿下了?”
太子坐在榻上,玄色衣袍自胸口敞開,露出精壯的胸膛和勁窄的腰身,隨著呼吸的起伏,腹部線條分明的肌肉也慢慢地繃緊。
「這也……過于誘人了!
「怎么會有人連受傷都那么好看!」
心里的急切是真,擔憂也是真,可她實在沒辦法不被他緊實漂亮的腹肌所吸引。
傷口出了血,在那片壁壘分明的腰腹間顯得格外觸目驚心,她忍住手抖,用棉巾輕輕壓干凈血跡,又取過金瘡藥敷上。
敷過藥,她咽咽喉嚨,好心替他在那已經止過血的傷處吹了吹氣。
然而細細的風吹拂過下腹,又帶出不該有的反應。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徐徐支起的小殿下,想起剛才馬車內受的累,嚇得看都不敢抬頭看他,起身就跑:“我……我去換衣裳!”
男人目光沉沉地盯著她,漆黑的眼眸中情潮涌動。
他深深吁口氣,良久方才按捺下來。
云葵把弄臟的衣裙自己搓了一遍,身上也擦拭干凈,回來時,德順已經替太子擦洗過身子。
她腳下踟躕著,“殿下今晚要我留下嗎?”
太子乜她一眼:“你說呢!
“可殿下的身子不能再折騰了……”
「而且我鎮店之寶還沒看呢!」
太子一個涼涼的眼風遞過來,云葵縮縮腦袋,趕忙乖乖到檀木床內躺好。
這一晚實在驚心動魄,逛了燈會,親眼看到燈塔坍塌,隨后又是遇刺,結果在馬車上還勞累了整整半個時辰!
好在太子沒打算折騰她。
「估計也是有心無力吧。」
太子:“……”
若不是見她累了一晚,他還真不介意讓她知道,他到底有力還是無力。
云葵精疲力盡地闔上眼皮,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許是燈會遇刺給她留下了太大的陰影,連夢中都是那刺客首領提劍砍向自己的一幕。
可是在夢中,太子卻未能順利替她擋下殺招,那柄劍直直刺入了太子胸口的要害!
而當她再次抬起頭,那刺客面上的黑巾已然摘下,露出一張仿佛被火灼傷過的,丑陋崎嶇的面容。
太子死在他的劍下,等待他的是一道送上門的圣旨——
昭勇將軍馮遇,智勇雙全,奉主忘身,赴湯蹈火,屢建奇功。著封忠勇侯,食邑三千戶,賜丹書鐵券,欽此。
馮遇跪地謝恩,熱淚盈眶。
云葵這才注意到他面上燒傷已然痊愈,皮膚恢復了原本的光潔平整,也稱得上相貌堂堂,一身虎將風范了。
可她記得這森寒漆黑的眼睛。
這就是刺殺太子殿下的黑衣人首領!
云葵緩緩醒來,眼前便是太子劍眉高鼻、清冷矜貴的面容。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指,指尖滑過他棱角分明的輪廓,感受到他溫熱的皮膚和尚在搏動的心跳,這才稍稍放下心。
「殿下,您在我夢里都已經死了幾百回了……」
「好在那些人都沒有得逞!
她輕輕吁出一口氣,抬眼便對上了太子漆黑的鳳眸,她暗暗心驚:“殿下醒了?”
「怎么每回做完夢,他都能恰好醒來?」
太子問:“又夢到誰了?”
云葵不認識那名刺客,只能盡量將自己夢中所見實話實說,“我夢到了今日那名刺客首領,他殺了殿下,立下大功,被封為忠勇侯,還恢復了原本的容貌……”
太子沉聲重復:“原本的容貌?”
云葵想起那副猙獰的面容時還有些后怕,抬手比劃給他瞧,“他右臉受過傷,似乎這一整片都被大火燒傷過……對了,圣旨上說他叫馮遇!”
太子的目光幾乎是瞬間冷肅下來。
原來是他。
昔日藏在重重迷霧之下的真相仿佛撥云見日般地浮出水面。
今夜的刺客。
被大火燒傷毀容、常年帶著一方青銅面具的錦衣衛指揮使盧槭。
還有當年狼山一役,與敵方里應外合,致使大軍困入重圍的昭勇將軍極有可能就是同一人!
二十年太過遙遠,昔日狼山之役的蛛絲馬跡早已無從尋覓,該毀尸滅跡的也早就被毀尸滅跡。
他也是深入北疆三年,將早已蒙塵的線索抽絲剝繭地理出來,這才查到了當年狼山一役乃是先帝麾下昭勇將軍馮遇與北魏暗中勾結,且馮遇非但沒有死在戰場,而是失蹤了。
太子從一年前就開始尋找此人,甚至在回京之后,故意在淳明帝面前提及馮遇之名,淳明帝若心中有鬼,必然有所行動,他便可根據異動查到此人的下落。可時至今日,底下的暗衛也沒有查出任何結果。
原來是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盧槭以錦衣衛的身份在御前效忠十幾年,指揮使之名如雷貫耳,無人不知,卻因容貌盡毀,以及二十年來身形的改變,便是朝中同僚也從未認出過此人。
云葵看到他的表情,隱隱知曉這人不簡單,難不成她又幫他解開了什么謎團?
就像先前夢到寧德侯世子與玉嬪有染,這回她又立功了?
太子眼神里藏著刀鋒懾人般的冷意,可云葵知道,這冰冷的眼神不是對她。
她小聲啟唇:“殿下?”
太子想通一些關節,眸光緩和下來,下意識揉揉她發心,“你可真是孤的福星!
云葵心里歡喜起來:“我又幫到殿下啦?”
太子:“嗯!
云葵:「那豈不是又能要到賞賜了?」
太子眉梢帶笑:“想要什么?”
云葵這回仔細想了想,“我有個想法,既能幫到殿下,又能保全自己!
太子沒有聽到她的心聲,卻隱隱察覺不對。
果然聽見她道:“殿下若當真要賞我,不如封我個女官當當?宮中六局一司,尚服、尚食、尚寢我都可以去,就尚寢局吧!往后專門負責殿下燕寢和御幸。殿下若是想我了,或者想讓我入何人的夢,便著人傳召一聲,我自是無有不應的。”
「做了女官,俸祿自是遠超從前,且有了品階,便是太子妃娘娘也不能輕易處置我!
「如此不光在宮中如魚得水,將來出宮,在官宦世家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可她說著說著,便發現太子臉色愈發沉冷下來,看得她心里直發毛,只能退而求其次道:“我……我也不是上來就要做尚宮,從七品典設做起也是可以的,我還年輕嘛……”
「真小氣!」
「回回都說要賞,說了又黑臉,太子殿下你真的很難伺候!」
第53章
淳明帝一夜未眠。
他知道盧槭會在今夜燈會動手, 由他親自帶人,召集了手下幾十名高手,未必沒有勝算。
太子的劍術的確不容小覷, 可頭疾永遠是他對招和作戰時的隱患,尤其是上元燈會這種極度嘈雜的環境,更容易誘發頭疾。
先前那數支流箭便是在他頭疾發作毫無還手之力的時候,給了他重重一創,今日的上元燈會,同樣是天時地利。
可淳明帝萬萬沒想到, 還未等來盧槭的消息,乾清宮卻率先傳來了千都門燈塔坍塌的消息。
工部尚書薛敬之與左右侍郎連夜進宮請罪。
淳明帝在得知并未造成嚴重的人員傷亡, 僅有十幾名官兵與百姓受到輕傷時, 心中大大松了口氣。
但當他知曉這一切都是太子早就查出燈塔存在的隱患, 且早在暗中部署,才能在今夜坍塌之前及時撤離百姓, 他的心情就隱隱復雜起來。
甚至還有幾分懷疑, “太子是如何將人吸引到水鏡臺的,僅僅一出戲,能將半條御街的百姓都引過去?”
負責燈塔修建事宜的工部員外郎剛從千都門回來, 知道此番追責下來,自己必定兇多吉少,此刻渾身直冒冷汗,牙關打著顫, 卻又不得不回話:“臺上唱的是……是寧德侯世子與玉嬪二人的奸情……”
此話一出,淳明帝腦海中兩眼一黑,短暫的怔忡過后,渾身氣血迅速上涌至顱頂, 若非捏著拳頭死死穩住情緒,只怕就要栽倒下去。
底下群臣跪地喊道:“陛下息怒……”
淳明帝沒辦法息怒,二十年來始終波瀾不驚的帝王此刻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疾步上前,猛地一腳踹在那工部員外郎的肩膀,從牙縫中擠出一聲怒罵:“你中飽私囊,利欲熏心,置律法于何地,置朕的顏面于何地?”
這一腳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踢得那工部員外郎重重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還只能忍痛跪正身子,哆哆嗦嗦地伏在地上求饒。
底下人紛紛跪倒在地,額頭緊緊挨著地,渾身發抖,不敢抬頭去看君王的表情。
良久之后,淳明帝壓抑著噴薄而出的怒意,緩緩理清了思緒。
太子明知今日燈塔會出事,卻沒有提前告知工部及時維修穩固,也沒有通知京衛提前防范,而是放任那燈塔坍塌,自己再暗中部署,將皇家丑事編成戲曲引開百姓,既能避免人員傷亡,還將后宮穢亂鬧得人盡皆知,讓他顏面掃地,順便成全了自己的美名!
一舉多得,好一個太子!
淳明帝死死攥著拳頭,忍著滔天的怒意,才沒有將面前這些貪污瀆職的酒囊飯袋當場處死!
等到盧槭回宮復命,淳明帝想也知道,今夜刺殺又失敗了。
盧槭右側小腿受傷,一瘸一拐地進殿,吃力地跪在地上:“微臣……”
話音未落,淳明帝大手一揮,案前堆積如山的奏折盡數甩落在他身上,“廢物!”
盧槭趕忙伏地請罪:“微臣沒有料到今夜太子早有準備……”
淳明帝臉色鐵青,原地疾步轉了兩圈,“朕要你何用?燈塔隱患你查不出來,太子帶了多少人出宮,暗中謀劃什么,你也一無所知,難不成當真以為他今夜出宮只為博佳人一笑?”
盧槭忙道:“是微臣失察,請陛下降罪!不過太子的確從頭到尾護著那名侍寢宮女,微臣才有機會在他腰腹傷了一道……”
淳明帝不想聽這些,換做從前,太子重傷,他還能痛快地出口氣,再考慮其中有何文章可做,可現在他不想再等,除了彼此之間最后一層臉皮沒有撕破,太子回京這三個月以來,已經接二連三給了他太多“驚喜”。
東宮大清洗,直接將嚴刑拷打致死的細作送回坤寧宮,引得前朝后宮議論紛紛;
查出去年祭祀牲畜病死的真相,逼著辰王交出自己的心腹;
除夕大宴,明知謝懷川與玉氏有奸情,卻絲毫不顧及皇家顏面,騙他出面,眾目之下當場捉奸;
今日更是將他后宮丑事傳唱得人盡皆知!
想起他費盡心思極力遮掩的皇家隱秘就這么被傳得沸沸揚揚,成為老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淳明帝胸中便如烈火焚燒,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
他可以封口整個朝陽殿的宮人,卻沒有辦法堵住悠悠眾口,把今日在場的所有百姓趕盡殺絕。
太子就是看重這一點,想讓他名聲掃地,讓堂堂帝王成為百姓口中的笑料!
淳明帝眸中閃過嗜血的狠戾,咬牙切齒道:“朕不管你用什么辦法,盡快除掉他!他若不死,將來死的便是你和朕!”
盧槭目露兇光,當即領命。
至于千都門燈塔塌陷一案,若不嚴查嚴懲,淳明帝無法向天下百姓交代,多年明君之名都將受到朝臣與百姓的質疑。
工部尚書薛敬之是他的心腹重臣,如今燈塔坍塌,工部上下涉事官員必然逃不過一番革職查辦,薛敬之作為尚書首當其沖。
淳明帝命錦衣衛與大理寺深入調查燈塔坍塌原因,最后鎖定了貪污維修公款、采用劣質材料、拖延工薪逼死工匠的幾名官員。
工部尚書薛敬之革職查辦,左侍郎罰俸三年、降三級調任,右侍郎中飽私囊,杖責八十,流放邊疆,而負責燈塔修建的工部員外郎直接判處抄家斬首,另一名郎中及三名監工貪污百兩以上,皆被罰沒家產,秋后處斬。
工部年初事務繁忙,營繕、山林、水利、屯田,事事都要規劃和籌備,而原本是寧德侯管理之下的戶部也是群龍無首,太子便趁此機會舉薦了兩名官員頂上戶部和工部的官職。
這二人原本在太子討伐北魏期間,被淳明帝明升暗貶,調離京城,眼下淳明帝只能硬著頭皮將人調回來。
官員升遷任免歸根結底就是淳明帝與太子之間的較量,只要太子一死,他與先帝這些擁躉大臣,淳明帝都可以慢慢地除去。
只是淳明帝年初已經處置了寧德侯為首的一眾官員,短短數十日,又是整個工部大清洗,一時朝野動蕩,人人自危。
淳明帝思慮再三,讓錦衣衛將消息放出去,上元千都門燈塔坍塌事故,實為太子鏟除異己之舉,只有扳倒這些工部官員,太子才能扶持自己的心腹上位。
謠言很快在朝臣與百姓間傳開,那些原本就畏懼太子淫威的老百姓對此深信不疑,很快風向扭轉,連太子舉薦的那兩名官員也遭到了百姓的指責謾罵。
當然,依照淳明帝偽裝多年的心性,人前依舊對太子保持著和睦的叔侄關系。
這日御書房議事,太子好整以暇地盯著盧槭微跛的右腿,“盧指揮還未痊愈么?”
盧槭道:“讓殿下見笑了。”
此次右腿受傷,盧槭對外宣稱是府上后院失火,右腿被燒斷的房梁砸中,在家中養傷半月方能下地,至今仍舊行動不便。
太子笑道:“盧指揮為陛下赴湯蹈火,便是重傷在身依舊勤勉奉公,孤甚是欽佩。”
他又望向淳明帝道:“只是盧指揮如今行走不便,再委以重任恐怕不妥,陛下也該提拔新人上來才是。”
說到這,淳明帝本能地警惕起來,“盧槭辦事穩妥,有些事交給旁人,朕放心不下!
太子笑道:“話雖如此,可叫旁人看起來,還以為陛下手中無人可用。況且錦衣衛為帝王親軍,代表的是皇家風范,提拔的向來都是身手不凡、儀表堂堂的侍衛,孤倒有一名人選,陛下可愿意一聽?”
他這話夾槍帶棍,甚至還打擊了盧槭的外貌,若非盧槭的私事只有君臣二人知曉,淳明帝甚至覺得太子查出了什么。
這幾日朝堂動蕩,太子提拔了不少官員上來,對于這套話術,淳明帝早已見怪不怪。
偏偏他回回有理有據,淳明帝便是想推拒,也容易落人口實。
淳明帝笑道:“太子想推舉何人?”
太子道:“天啟元年的武狀元,盛豫!
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盧槭,“盧指揮應該認得此人?”
盡管有半面青銅面具掩蓋,太子還是看到了盧槭微微震動的瞳孔。
「盛豫……二十年前先帝麾下與我同為參將,頗得先帝重用。」
「太子為何偏偏在我面前提及此人?」
「旁人認不出我,盛豫卻未必……」
盧槭竭力按下心內的不安道:“據微臣所知,當年北疆大戰,陛下按律追責,盛豫也被被降職兩級,如今應是任彭城衛千戶!
太子道:“以盛豫之才,只任千戶算是屈才了,錦衣衛正好缺一名指揮同知,盛豫亦曾任職錦衣衛僉事,孤看他可以勝任。”
若非太子提及此人,淳明帝幾乎都要忘記盛豫這號人,依稀記得盛豫昂藏七尺,風度翩翩,當年在京中可謂是風頭正勁,后來先帝重傷駕崩,淳明帝便以追責為由,將其麾下將領降職的降職,流放的流放,盛豫也在其中。
太子突然提拔此人,自是想要收為己用,在他的親衛之中安查自己的人手。
淳明帝道:“錦衣衛人選不急……”
太子揚聲打斷:“到底是錦衣衛不缺人,還是陛下質疑孤任用賢才的能力?”
他唇邊含笑,可漆黑如墨的眼底卻無半分笑意。
淳明帝暗暗攥拳,壓抑著怒意道:“太子知道朕并無此意!
太子肅聲道:“盛豫當年在先帝麾下,年紀輕輕軍功斐然,官至正三品參將,人無大過,卻被打壓二十年不得升遷,該遭質疑的恐怕不是孤,而是陛下!
淳明帝眼角微微抽搐,良久咬牙道:“既如此,那便依你之言,擢盛豫為錦衣衛指揮同知,即刻回京赴任。”
太子笑道:“陛下英明!
淳明帝說罷,與盧槭交換了個眼風。
升遷不難,能否安全赴任就全憑他的本事了。
……
太子近日公務繁忙,白日上朝、議事,時常深夜才歸。
他腰腹的傷口剛剛痊愈,云葵又來了月事,原本有些探討陰陽的想法也只好擱置。
白日里,云葵除了去找燕嬤嬤學梳頭,便是躲在承光殿內看話本,日子過得很是清閑自在。
太子大概是見不得她如此清閑,每日清晨都會把她叫起來梳頭,多番練習下來,云葵的發髻已經梳得有模有樣了,如今再去后罩房,學梳發髻多半是為了打發時間,陪燕嬤嬤說說話。
燕嬤嬤人老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太子的親事和子嗣,她不好求見太子親自詢問或催促,只能向云葵打聽。
云葵也很無奈:“殿下政務繁忙,前段時日又受了傷,冊立太子妃之事便只能往后拖延了。”
燕嬤嬤心里也知道帝后不可能對太子的婚事上心,嘆口氣,又瞧她的肚子:“那你呢?肚子怎么一直沒有動靜?”
云葵哭笑不得,她與太子殿下統共就那么一晚,豈能人人都有寧德侯世子一舉得子的運氣!
燕嬤嬤嘆道:“先帝子嗣單薄,殿下又耽擱至今,我這把年紀,來日下赴黃泉,如何同惠恭皇后交代……”
云葵:“……”
她只能胡說八道先寬慰著:“嬤嬤您放心,今晚回去,我就與太子殿下多試幾次!
話音剛落,就聽門框吱呀一聲響動。
一身玄色錦袍的太子立在門外,眸色沉沉地盯著她。
云葵轉頭見到來人,登時大驚:“殿、殿下怎么來了?”
太子從崇明殿出來,心血來潮繞路來后罩房看望燕嬤嬤,順便接她回去,沒想到人才到門外,就聽到那丫頭在此大放厥詞。
第54章
云葵尷尬極了, 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怎么每次胡言亂語都能被他抓包!」
燕嬤嬤卻是滿臉的驚喜,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親自來這后罩房瞧她,趕忙俯身請安。
太子上前將人扶起來, “嬤嬤免禮!
燕嬤嬤:“殿下的傷可都痊愈了?”
太子道:“孤無大礙,嬤嬤放心。”
燕嬤嬤點點頭,“殿下身在其位,兇險異常,往后也要時時當心才是。”
太子頷首,“嬤嬤身體可還好?”
“好著呢, ”燕嬤嬤眼眶泛了紅,“就是心里總是遺憾, 怕哪日撒手去了, 看不到殿下娶妻生子, 登上大位……”
太子無奈道:“不會的!
燕嬤嬤就當他這句是保證了,“殿下可有哪家心儀的小姐?”
太子沉默不語, 目光下意識地瞥眼云葵, 那個沒心沒肺的丫頭還在偷偷照鏡子擺弄自己的發髻。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嬤嬤不必擔心,孤自有主意。”
燕嬤嬤多精明的人, 只這一眼便覺察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
自家殿下的脾氣,她這些年都看在眼里,不管是德才兼備的大家閨秀,還是蕙質蘭心的小家碧玉, 從沒有哪個被他正兒八經放在心上,但凡為他所不喜的,任是家世再好,任誰苦口婆心地相勸, 他也全不放在心上。
他們殿下多可怕的人呢,便是淳明帝的幾位公主,尚書閣老家的千金,見到他也是畢恭畢敬、畏畏縮縮的,唯獨這個侍寢宮女,看著怯聲怯氣,其實哪回提到殿下不是笑意盈盈,含羞帶怯的。
這么多年身邊就這一個小姑娘,若不喜歡,怎么會留她貼身服侍,前頭二十年,承光殿連個能近他身的宮女都沒有,這個竟恨不得夜夜留在承光殿伺候。
這不,連她來學梳頭都放心不下,繞路也要來接人。
其實哪里是來看她這老婆子的呢?
燕嬤嬤想起當年先帝與惠恭皇后也是伉儷情深,只要在乾清宮,先帝每日更衣、束發,惠恭皇后從不假手于人,先帝便是公務再忙,每日也會來陪皇后用膳,每每出征歸來,更是連盔甲都來不及脫下,都要第一時間去見皇后……
太子抿唇聽著她的心聲,沉默良久道:“嬤嬤早些歇息,孤先把人接走了。”
燕嬤嬤回過神,忙點頭:“是!
太子轉身出門,云葵趕忙收拾好東西跟上去了。
燕嬤嬤遠遠瞧著這對身影,在心中暗暗嘆息。
若非知曉她幼年不幸,在宮中待了六七年,這明眸皓齒,雪膚花貌,哪里是尋常百姓家能生出來的美人?
單論相貌,與殿下也是極為般配的,哪怕門第低些也無妨,只要殿下喜歡,將來……
瞧見那張般般入畫的小臉,燕嬤嬤一直覺得隱隱熟悉,終于在此刻突然想起一個名字來。
可哪能呢,天底下相似的樣貌太多了,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么會有血脈的交集?
云葵跟著太子出門,總覺得他臉色隱隱有些難看,想了想,還是有必要為自己正名。
“殿下,方才我也是哄燕嬤嬤高興才那么說的,她盼您的小殿下盼得望眼欲穿呢,我自己并無此意!
「其實我也有一點想啦!
太子被她一句“小殿下”拉回思緒,才發現她口中的“小殿下”是真的小殿下,而不是……先賢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真不是毫無道理。
他言簡意賅地回了個“嗯”字,神色很快恢復如常。
可云葵卻糊涂了。
「“嗯”是何意?今晚到底是試還是不試!」
用膳洗漱過后,云葵回到承光殿的暖閣。
如今她是承光殿的?,經太子允許,曹元祿特意為她在殿內隔出一間東暖閣,這樣一來不光能隨叫隨到,還有自己的空間,在承光殿內活動不似從前那般拘謹,做什么也不影響太子在殿內處理公務。
更重要的是,買來那一箱話本放在太子的書案上著實有礙觀瞻,但放在她的暖閣就剛好合適。
暖閣不會有人進來打擾,趁著太子沐浴,她偷偷把鎮店之寶翻出來看。
其實她這幾日偷偷翻看許多次,癸水期間總有種說不清的躁動,好像比平日更加貪戀太子殿下的身子,可知道月事在身不能隨便撩撥,只能看看鎮店之寶聊以慰藉。
云葵看中了一些簡單的姿勢,不需要她做太多努力,或者身子折成看著就很吃力的動作,也能愉悅身心。
太子沐浴過后,曹元祿偷偷摸摸將尋來的東西奉上。
“您讓去尋的那兩樣東西,奴才已經買到了!
“這潤膏作輔助滑澤之用,殿下那方面的確異于尋常男子,恐行事時滯澀吃力,用這潤膏是極有助益的!
太子不動聲色地接過,又看向托盤上那頗為眼熟的物什。
曹元祿訕訕一笑,“先前云葵姑娘給您喂藥的,就是這羊腸衣!
眼看著自家殿下變了臉色,他趕忙道:“姑娘先前在膳房打雜,自然不知此物可另作他用。此物一般用在婦人生產后一兩年,或者不急著要孩子的。眼下看來,殿下并不需要!
太子想到那羊腸衣被她拿來喂藥,神色復雜地移開目光,“先擱著吧!
云葵記住了幾個姿勢,便回來替太子更衣就寢。
太子張開雙臂,任由她褪下衣袍,耳邊卻只聽到她心里嘰里咕嚕地背動作。
「面上仰躺,屈蹆高舉,擔于雙肩,女陰開舒,八淺二深……」
太子眸色漆黑,呼吸漸沉,卻也不好訓斥,畢竟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外袍褪下,只剩一件月白中衣,云葵駕輕就熟地探進去,掀開衣襟,那三寸余長的傷口已經長好了粉嫩的新肉,指尖拂過,肌肉微微地繃緊,原本流暢分明的線條也愈發深刻清晰。
她喜歡這樣,尤其是知道太子殿下不禁碰,一碰就繃緊,她就更有種調戲良家子的竊喜。
何況太子殿下已經不似先前那般藏著掖著,想來是習以為常了,又或許平日里親親抱抱多少有了感情,她偶爾動手動腳,他也不再動輒發怒。
云葵彎起唇角,抬眼瞧他,“殿下的傷恢復得很快,想來能夠行動自如了!
她不說這一句,心思也昭然若揭。
云葵看到那寢衣之下隱隱抬頭的小殿下,正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錯了,腰身驟然一緊,再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他打橫抱起。
帷幔落下,掩住殿內大半的燭光。
男人的薄唇覆下來,沿著那柔軟濕潤的唇瓣慢條斯理地咬磨,引得她一陣輕顫,腦海中幾度懵怔空白。
她緊緊攥著手底的褥子,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滾燙的呼吸落在心口,留下屬于他的印記,她怕癢,難受,卻被他緊緊地扣在身下,亂動不得。
她知道這是在做準備了。
那位通政使沈大人最擅長這塊領域,每每都讓沈夫人意亂情迷,難以自拔。
云葵甚至覺得,太子殿下是不是跟沈大人取過經?她能感受到那份刻意壓制的躁動與渴望,卻難得見他如此耐心,親吻,摩挲,每一次觸碰都讓她深深顫栗。
緩緩找回意識,她又開始默記方才的口訣,生怕待會腦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記不起來。
可才默念兩句,男人的呼吸陡然一沉,在她的月要肉上重重咬了一口,痛得云葵忍不住屈起了蹆。
太子眸光深暗,打量那位置,起身去取了東西。
突如其來的溫熱觸感,激得她渾身一顫,不知道他涂抹了什么,她覺得自己好像睡在水床上,像一片輕薄的花瓣沉沉浮浮。
太子自幼習武,絕非京中那些世家公子哥們的花拳繡腿,而是戰場上真刀真槍的對決。
一桿長槍如蛟龍出海,使得虎虎生威,每一招每一式都帶著千鈞之力,劈波斬浪,開天裂地,落汗成雨,酣暢淋漓。
出招之時,也有高人從旁指點,雖然這高人自己也爛泥扶不上墻,但理論知識還算充沛,他有不妥之處,便能聽到她在心里嗷嗷叫喚,這不可那不可,他敷衍著聽,偶爾根據她的表情小作調整,到底也饜足了一把。
云葵滿臉淚水,臉頰通紅,把腦袋深深地埋進被子里。
難以形容的感覺,她就像一口井,被人挖啊挖啊,終于在地底下挖出了清澈的水源。
是值得高興的,挖井的過程雖然伴隨著急切和痛苦,但也有許多難以言喻的痛快。
迷迷糊糊間,聽到他說:“這位村民,想不想嘗嘗你們村井水的味道?”
她下意識地就著他的手指嘗了點,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畢竟自己也耗費了莫大的心力,竟覺得那井水很是甘甜。
可當她意識慢慢回籠,再回過頭來細細斟酌他方才的那句話,她仿佛被冷風吹透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
井水?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滿腹狐疑地盯著他,“殿下,你……”
男人眼里沉沉的慾望消散了些,不以為意地掠她一眼,嗓音微。骸霸趺?”
云葵深度懷疑,這人怕是有什么讀心的功能,怎么回回都能輕而易舉地看穿她的心思。
她緊緊盯著他的表情,在心里默念:「你無敵大!
男人置若罔聞,神態自若。
云葵不信邪,又在心里道:「騙你的,你小,你最小!」
太子抬手一把掀起床褥,云葵驚呼一聲,險些從床上飛起來。
男人面無表情地將染了臟污的床褥扔進火爐,燒了。
云葵:“……”
兩個宮女輕手輕腳進來收拾,誰也不敢問那今日新鋪的那寸錦寸金的云錦床褥怎么就燒成了灰。
清洗過后,云葵仍覺得四肢無力,尤其是腰下酸得厲害,她抱著新鋪的被褥把自己包裹起來,本來都要睡了,食髓知味的男人卻又不依不饒地靠了上來。
太子喉嚨滾了滾:“你那幾句口訣,不是還有些沒用過?”
云葵:。!
第55章
云葵覺得這很不對勁。
他說到“井水”的時候, 她就已經深度懷疑,此刻又聽到他說“口訣”,她便更是疑惑。
他怎知她方才一直在心里默念口訣!
還沒等她開口問個明白, 男人已經沿著她耳側細細吻下來。
她癢得縮起肩膀,試圖推開他,“殿下,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太子面色沉沉:“你的心思很難猜嗎?”
云葵又開始懷疑自己了。
畢竟讀心術玄之又玄,只在她看的一些志怪話本里出現過,若非方才接二連三地對上, 她根本不會往這方面想。
他若真有什么讀心術,那她以前在心里對他的各種唐突冒犯, 他豈不是早就聽到了?
從見到太子的第一眼, 她就開始肖想他的身子, 共寢時腦海中幾乎都在玩弄他的胸肌,侍浴時更不用說了, 依照她心里的想法, 能把他從頭到腳吃干抹凈,連骨頭都不剩……
她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如果心里的想法付諸實際, 太子都不是太子,而是她——大昭女帝葵花帝最寵愛的蕭貴妃!為何不封后呢,那是怕他恃寵而驕……
太子:“……”
這句他倒是頭一次聽。
她不光時常在心里自稱朕,還怕他恃寵而驕, 只給封個妃位。
好,很好。
他生生壓抑著心底的慍怒,可指節卻沒能控制住力道,在那綿軟的雪團上發狠地捏了下, 云葵當即咬緊了下唇。
“殿下?!”
太子沉聲提醒她:“專心!
男人溫熱的氣息拂在耳畔,云葵竟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讓自己靜下心來,自欺欺人地往好處想,其實根本沒有讀心術一說吧,否則太子重傷蘇醒的當晚,就能以腹誹之罪把她拖出去亂棍打死,豈會留著她的小命至今?
就是太子殿下太聰明,或者她方才神魂顛倒之時,不小心說漏嘴,被他聽到了!
對,一定是這樣。
可她還是不確定,又用試探的口吻問道:“殿下,您怎知我心里記的那幾句口訣?”
太子忽然不打算承認了,想聽聽她到底能膽大妄為到何種程度,還有,在他面前那些吹捧諂媚之言到底摻了幾分真假。
他改口道:“你上元夜買了什么書,當真以為孤不知道?”
云葵霎時臉熱,下意識否認:“那是店掌柜見我買得多,送給我的……說不定是拿錯了!對,肯定是拿錯了!
太子冷笑:“這幾日你翻了多少遍,又是如何鉆研的,孤可以裝聾作啞,但不會一無所知!
云葵越發困惑了,難不成她平日看的時候,還讀出聲來了?不會吧!
男人沒容她繼續往下想,又攬住她月要身,開始新一輪的疾風驟雨。
云葵從側躺被他逼成俯身,被大浪不斷推向床頭,又被他握住雙蹆狠狠拖拽回去,在那猛烈的沖擊之下幾乎瞳孔失焦,全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哪還顧得上什么心聲。
什么鎮店之寶,什么秘訣,通通不夠用了。
等到她精疲力盡,以為自己終于能休息的時候,這人竟又纏上來,抬起了她的蹆。
云葵徹底不行了,隨著他狠力的動作顛顛蕩蕩,斷斷續續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連哭聲都變了調,眸中水光盈盈,哀哀地求饒。
可是根本沒有用,他只有一句話:“多試幾次,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她甚至覺得,他不光想要,還尤其發狠,像是一種帶著怒意的懲罰,要把她連皮帶骨一同吞噬殆盡了才肯罷休。
好在太子卯時上朝,耽擱不得,最后拍拍她綿軟的臋肉,這才勉強放過。
云葵終于逃過一劫,伏在床上哭哭唧唧。
她一句無心之言,他卻是真聽進去了,并且身體力行,不知疲倦地貫徹到底,最后受累的還是她自己。
她緊緊咬著唇,在心中暗暗發誓,從今往后謹言慎行,再也不在人前口出狂言了!
……
皇后禁足坤寧宮,終于在今日等來了寧德侯抄家斬首,謝氏全族流放的消息。
她幾番懇求,淳明帝才來坤寧宮見了她一面。
多年夫妻,他面上卻是從未有過的淡漠,“圣旨已下,無可挽回!
皇后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道:“懷川罪無可恕,的確死不足惜,臣妾只求陛下顧念你我夫妻情分,饒臣妾兄長一命,兄長他不知情啊!他這些年為朝政大事殫精竭慮,對陛下忠心耿耿,兄長一死,您讓臣妾往后如何在后宮立足?老二、老六沒有母族撐腰,更是孤立無援,如此豈不白白便宜了東宮那位?陛下莫要中了太子的圈套!”
帝王威嚴不容踐踏,尤其在這代職的皇帝心中,名聲更是大過天,容不得任何非議和質疑,謝懷川公然把帝王顏面踩在腳底,淳明帝豈能饒他!
皇后甚至不敢開口提一句九皇子,只敢替寧德侯說情。
然而淳明帝的臉色更為陰沉,“當初朕納玉氏進宮,可沒有人告訴朕他二人青梅竹馬情深至此!你當真以為寧德侯不知情?那孟氏全都招了,謝懷川連醉酒后喊的都是玉嬪的名字,寧德侯就在當場,還讓孟氏守口如瓶!這就是朕的好臣子,好一個忠心耿耿的寧德侯!”
皇后沒想到寧德侯果然知曉內情,可她不能置兄長于不顧,置家族于不顧,只能跪地哀求:“陛下息怒,兄長也是顧及皇家顏面,才不準孟氏外傳,除夕夜定然是太子設計,那偏殿之內還燃了媚藥,陛下想想也知,這是太子的離間之計啊!他要把陛下身邊的心腹一個拔除,要毀了陛下一世賢名啊……”
淳明帝怒吼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他們若是清清白白,何至于被朕捉奸在床?還有老九,朕疼了他整整五年!被他們蒙在鼓里整整五年!倘若不是丑事敗露,朕豈不是要替人養一輩子的兒子!”
皇后渾身失力地跪坐在地,“陛下……”
同床共枕二十余年,皇后最知枕邊人那溫煦和善的面容下,藏著的是何等冷漠狠辣的心腸!
可她心里也知道,讓謝家斬首流放的罪魁禍首就是太子!太子一日不除,她與辰王,淳明帝,他們所求的一切都是泡影。
……
云葵一覺睡到晌午,終于慢騰騰地睜開眼睛,可下肢才挪動一下,渾身都似散架了般的疼。
蘭秀進來侍奉她洗漱,瞧見她凌亂的發髻,通紅的眸子,那雪白肩頸上遍布著斑斑點點的痕跡,再想起昨夜殿中細細碎碎的低吟,她實在忍不住紅了臉。
受太子一夜恩寵,還敢在太子龍床上睡到晌午的女子,古往今來也算是頭一人了。
蘭秀放下手里的托盤,“殿下留了藥膏,奴婢給姑娘涂一些可好?”
云葵以為是涂身上那些紅痕,想也沒想就應了,沒想到蘭秀竟直接掀開了她的下裙,嚇得她人往后一縮,這番拉扯,又牽出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沒有叫人服侍過,給旁人看那處也著實難為情,忍了忍,還是道:“我自己來!
蘭秀只能將藥膏放下了。
云葵用指腹挖了些,低頭瞧不清地方,只感覺那處紅腫微燙,清涼的膏子抹上去,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才消散幾分。
實難想象這處遭到了怎樣的境遇,她自己都好奇,看著小小的薄薄的地方,竟能禁得住他陽鋒直入。
她想起昨夜他似是用過什么東西,的確比除夕那回暢通許多。
其實剛開始也算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活,只是后來不知怎的,問了幾句心聲相關,似乎又惹他不快了,總之這人就是喜怒無常,又開始無休無止地欺負她……
這般回憶著,才抹了藥膏的那處溫溫熱熱,竟有暗流涌溢,她紅著臉,趕忙拿帕子擦拭干凈。
上過藥,云葵喝了點粥,人恢復了些體力和神智,又開始思索他到底有沒有傳聞中的讀心術。
若是沒有,怎就那么湊巧,每回都能精準地窺探到她內心的想法?
她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等他回來多試探幾次。
傍晚,殿外傳來腳步聲,云葵興致沖沖地打算一探究竟,可在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入眼簾時,她那不爭氣的兩條蹆就開始隱隱地顫栗。
太子不動聲色地看過來,“藥擦了嗎?”
云葵咽了咽喉嚨:“擦了!
心聲啟動!
「好笑!我行動自如,能跑能跳,區區一根難得到我?還用擦藥?太子殿下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太子想起昨夜她軟爛如泥的模樣,暗嗤一聲道:“行,用膳吧!
云葵:“……”
膳桌上,云葵舀了碗云母湯遞到他面前,“殿下喝點湯潤潤喉吧,曹公公說這云母湯對殿下的頭疾有益!
「湯里撒了春藥,你就喝吧!」
她眼睜睜地看著太子面無表情地抿了一口。
不是,這也喝?!
難道真沒有讀心術?
以防意外,云葵斟酌片刻,再次大著膽子在心中暗道:「朕覺得你服侍得一般,蕭貴妃,你是不是該反省一下了?外頭的侍衛個個比你……」
心聲未落,“咚”的一聲脆響打斷了殿內的寧靜。
太子不輕不重地放下手里的湯盞,眸中閃過陰晦不明的神色,盯著她道:“你若不想用膳,我們可以繼續做。”
云葵:“……”
第56章
昨夜床榻的恐懼遠遠超過了她對太子會讀心這件事的懷疑。
云葵再也不敢胡亂試探, 端起飯碗悶頭開吃。
「怎么感覺他又像能讀心,又像不能?」
「我在心里說了那么多大逆不道之言,他竟然就這么輕飄飄地放過了?喊他蕭貴妃, 這都能忍?」
「到底哪一步出錯了……」
她在心里胡亂嘀咕,猝不及防對上太子涼涼瞥來的目光,霎時腿一軟,欲哭無淚地求饒:“饒命啊殿下……”
比起那神乎其神的讀心術,還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再被他那么肆無忌憚地折騰一夜,她是真能丟了小命。
云葵小臉皺巴巴, 沙啞的嗓音還帶著輕微的鼻音:“殿下,您容我緩緩吧, 今夜我回偏殿休息可好?”
太子殿下很無情:“不行。”
云葵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我睡在暖閣, 殿下如有吩咐, 我隨叫隨到!
太子沉吟片刻,忽然道:“今夜陪孤出宮。”
云葵瞬間眼前一亮, 又能出宮了?
可一想起上元夜不光親眼見到千都門燈塔坍塌, 還遭遇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刺殺,人生頭一回在刀光劍影中狼狽逃竄,她至今心有余悸。
太子看她一眼, “放心,你在孤身邊,不會有危險。”
云葵:“……”
她還什么都沒說呢!
這又是讀心術?
還是說,太子只是瞧見她臉色不對勁, 這才猜測她想起了上回出宮遭遇的意外?
她滿腹狐疑地回到暖閣,換了件方便出宮穿的杏粉色襖裙,到東華門上馬車。
只是下身依舊酸疼得厲害,坐上厚厚的軟墊都有些吃力。
尤其是當馬車搖搖晃晃地行駛起來, 上元夜馬車內那些旖旎的記憶紛紛涌了上來。
她給他搗鼓了一路,最后被那東西弄臟滿臉……
云葵下意識舔了舔唇瓣。
那東西又胖又丑,她嘴巴幾乎張到最大,也只能吃進一點,就那么淺淺含著,她下巴都要脫臼了,實在沒辦法想象,避火圖里那些女子都是如何下口的。
就像一根長長的糖葫蘆,味道倒不難吃,可若是一整根吞下去……云葵實在想象不出有多難。
太子闔著眼睛,隱在暗處的額角青筋直跳,聽到她又在腦海中浮想聯翩,想著如何對他下嘴,他連下身都隱隱脹熱。
他現在都有些后悔帶她出宮了,真不知道折磨的是誰。
太子掀開車帷,真是春寒料峭的時節,涼浸浸的夜風吹進來,那些躁動的心思才慢慢地消散了。
云葵腦袋被冷風一吹,猛然打了個激靈。
「他若是會讀心術,那我方才心里那些情情澀澀,甚至還說到用嘴……豈不是都被他聽到了!」
云葵頓時忐忑起來,小心翼翼地去瞧他的臉色。
從她的角度,只看到他沉著臉望向窗外的側臉,唇角繃直,輪廓分明,顯出幾分上位者的威嚴冷峻。
目光再寸寸下移,那一身玄色衣袍寬大硬挺,又隱在幽暗燭火之下,倒也瞧不出小殿下有何異常。
云葵這才悄悄松口氣。
「我都在心里想著如何吃小殿下了,他都能毫無反應!什么讀心術,一定是想多了!」
「罷了,謹言慎行準沒錯,以防萬一,往后還是不要胡思亂想的好!
「萬一哪天在心里大放厥詞被他聽到,我應該會被先干后殺吧!」
「啊啊啊住腦。〔灰瓜肜玻≈斞陨餍校斞陨餍小
太子暗暗握緊拳頭,好不容易歇下去的反應竟又有了起勢,偏偏她目光毫不顧忌,總想往他下身打探。
早知如此,昨夜就不該同她透露半句讀心之能,免得她總在心內毫無下限地試探。
那雙杏眸眨巴眨巴,又悄悄瞥過來。
他咬牙,怒意漸起,伸手一把將人撈入懷中,盯著她那張膽大包天的小臉,沉聲道:“再敢胡亂看孤,你自己收場!
云葵坐在他身上,幾乎是立刻感受到了那處蓬勃,她連雙蹆都不由自主地發顫,頓時不敢亂動。
細想他說的是“再敢胡亂看孤”,而不是“再敢瞎想”,難道只是她往他身上亂瞧,他便起了反應?
這也太敏感了吧!
好在目的地即刻便至。
云葵沒想到,太子帶她來的竟然是個紙醉金迷的風月場。
從暗處的角門進入,隱隱聽到樓中嘈雜喧鬧的人聲,勸酒的,唱曲兒的,添酒上菜的,還有那華麗悅耳的絲竹聲,想想便知一墻之外是何等富貴繁華。
她大概知曉是什么地方,因為幼時從舅舅家中逃出來后,她被青樓的老鴇騙進來過。
那時她餓了三天沒吃飯,突然有一個衣著華麗婦人走到她面前,說心疼她,可以帶她回家,家中有許多美味佳肴,她想吃什么都有,還說她長得好看,想認她當女兒。
她大概也是餓得恍惚了,竟然覺得婦人慈眉善目,當時就滿心期待地跟人家回去了,后來發現不對,跑了三回才從那青樓跑出來,還險些被人打斷一條腿。
回想起來,逃跑的那幾回也算驚心動魄了,若是逃不出來,她這輩子就要毀在那里了。
太子沉默地聽完她的經歷,心里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握緊,涌起連他都無法解釋的異樣情緒。
他用力地攥了攥手,隨后牽起那只溫熱綿軟的小手,喉結滾動道:“隨孤來!
云葵被突如其來的觸碰打斷思緒,男人溫熱的掌心緊緊包裹住她的手,那股酥酥麻麻的觸感從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口。
沿著一條類似密道的小道往里,她上下打量,忍不住問:“殿下為何帶我來這里?”
太子道:“到了就知道了!
云葵心道,帶女孩子來青樓這種地方,能有什么目的?
「總不可能帶我來看人家是如何行房的吧?」
「想來青樓女子深諳此道,殿下這是嫌我做得不好,帶我來取經的?」
太子:“……”
太子握緊她的手,穿過密道,最后進入一道暗門,一間雅致的廂房緩緩映入眼簾。
曹元祿與秦戈守在門外,廂房內只剩她與太子二人,云葵瞧向那屏風后的松木床,上面整整齊齊疊放著被褥,她又忍不住想,殿下不會是帶她來這睡覺的吧?
這是睡夠了承光殿的床,覺得秦樓楚館的床更有氛圍感?
太子暗嘆一聲。
他擰動手邊一處機關,墻上竟然徐徐露出了兩個眼珠子大的小孔,隔壁推杯換盞的笑談聲也順著小孔傳至耳邊。
太子朝她抬手:“過來!
云葵便依言貼近墻面,往一墻之隔的廂房看過去。
這一瞧,對面果然有點東西。
一張烏木圓桌上坐了十來個人,個個玉冠錦袍,桌面上玉盤珍羞,酒氣熏天,左擁右抱的的美人們個個粉脂凝香,娉婷婀娜,談笑間口中喊的都是“侍郎”、“大人”之類的稱呼。
云葵疑惑地看向太子。
太子目光緊緊盯著屋內的情景,這才緩緩開口:“做主陪的是順天府尹,左手邊穿石青錦袍的是吏部侍郎,右手邊是大理寺卿,穿紫袍的是吏部郎中,著赭紅窄袖的那位是東城兵馬司指揮……”
他一邊介紹,云葵一邊飛快地認人。
然而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那吏部侍郎身邊美人的一對碩大晃眼的渾圓,云葵頓時目瞪口呆,口干舌燥。
「這也太大了!比我還大好多!」
太子:“……”
云葵目不轉睛地盯著,又被接下來的驚人一幕驚掉了下巴。
順天府尹往那溝壑中塞了只熟透的紅櫻桃,櫻桃瞬間被擠壓爆汁,又被那吏部侍郎連皮帶肉,一口口舔舐得干干凈凈。
云葵:“……”
太子:“……”
再瞧那大理寺卿身邊的美人,鎖骨中斟滿晶瑩的酒液,一邊在這些官員身側跳舞,一邊給他們當行走的酒器,官員們也不忌諱,送到嘴的美酒就這么喝了……
至于那東城兵馬司指揮,云葵沒見他左擁右抱,還以為這人潔身自好,不愿同流合污,沒想到下一刻就瞧見一名美人從他身前的桌底鉆了出來,滿臉淋漓之色……
云葵:“……”
「殿下帶我來看這些,是嫌我伺候得不好,讓我來學學旁人的媚術?」
太子神色不自然地移開目光,吩咐道:“你記住這些人的臉,今夜回去看看可有收獲!
云葵這才明白過來,定然是這些官員之間藏著不少秘密,或者有些不為人知的心思,殿下這是帶她來認人的。
這地方的確挑得好,屬實叫人大開眼界。
太子坐到榻上去,冷聲道:“記住臉就回來!
云葵小聲道:“隔壁這么多人,我臉盲,還沒記住呢。”
她又津津有味地看了一會。
「怎么能有人把腰扭成那樣!」
她自己嘗試了一下,根本彎不出那個弧度。
而且她的雖然也不小,卻也極軟,估計沒辦法把那櫻桃榨成汁……
觀賞了半天,云葵自己也都不好意思再看了,將那幾名官員的面部特征記下之后,一轉身,便對上太子一雙漆沉沉的眼睛。
她心里猛然咯噔一聲。
「應該沒有讀心術吧?」
「否則方才她那些污穢心思豈不都被他聽到了?!」
心中正忐忑,一聲輕微的敲門聲傳來,“奴才來給殿下送些茶水點心!
太子垂下目光,“進。”
曹元祿應聲推門而入。
云葵就看他手里的紅木托盤上放著滿滿一琉璃盞的櫻桃!
曹元祿見她盯著這櫻桃兩眼發直,以為她饞了,忙笑道:“這櫻桃是江浙的貢品,殿下和姑娘嘗嘗鮮。”
太子目光幽幽地看過來,云葵想起隔壁那一幕,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第57章
這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 曹元祿屬實有些看不明白。
更想不通的是,如此重要私密的場合,殿下竟然帶了云葵過來。
今日到此尋歡作樂的都是淳明帝這些年提拔上來的心腹, 涵蓋了掌管官員任免調動的吏部,審理各大刑獄案件的大理寺,掌管京畿大小事務的順天府,還有負責京城治安巡捕的五城兵馬司。
想來是今年以來帝王喜怒無常,朝堂格局動蕩,尤其上元夜燈塔坍塌一案后, 工部雖負首要責任,可今日到場官員所在的衙門也多少受到波及, 幾人忙前忙后多時, 今夜難得尋到空閑, 這才一起到醉花樓放松身心。
殊不知這京中最繁華的煙花地銷金窟正是太子名下產業。
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商賈百姓, 多少朝中動向、官場秘辛、利益糾葛、暗中籌謀, 都在這一次次的推杯換盞中泄露出去。
淳明帝上位之后,為將朝中重要部門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提拔了不少親信, 隔壁的官員就沒幾個手上干凈的。
太子殿下想要對付這些人,今夜親自到場都能理解,可帶個姑娘過來又是怎么回事?
難不成也想來此尋個樂子,這才要姑娘隨行伺候?
不管出于何種目的, 曹元祿已經備好了一切,殿下和姑娘需要換洗的衣物、床褥都是管夠的,腸衣和潤膏,甚至醉花樓中常用的助情之物, 他也都有準備。
太子:“……”
恰逢秦戈有事稟報,太子示意她把櫻桃端過去吃,“到碧紗櫥內休息會。”
云葵不敢打擾他處理公務,接過櫻桃,輕手輕腳地進去了。
碧紗櫥用糊以紗綢的隔扇隔斷外頭的視線,內里也是別有天地,一張黃花梨木架子床,一張軟榻,一張書案,榻前還設有鎏金雕花暖爐和花幾。
云葵便坐在那軟榻上,捻起一枚紅透的櫻桃放到口中,貝齒咬下去,甜津津的汁水瞬間溢滿整個口腔。
做太子的貼身宮女就是這門兒好,太子的膳食她也有份,連入口的瓜果點心都是進貢之物。
想起從前在尚膳監時,這等稀有之物先是端上御案,再一層層地賞賜后宮妃嬪和權貴重臣,有時候到官員手中已經開始腐壞,就更不可能進她們這些膳房打雜宮女的口腹了。
所以還是跟著太子殿下有肉吃!
云葵吃了幾顆,又想起隔壁那豐乳肥臀的美人,下意識看向了自己的。
她這幾個月來吃得太好,效果尤其體現在胸前,雖不及那美人豐挺妖嬈、媚態橫生,但也比從前飽滿許多,一枚櫻桃還是能穩穩放住的。
云葵捻起一顆,出于好奇,也往里按了按,那透紅的櫻桃陷入雪白的綿軟,很快消失不見。
云葵彎彎唇,看來她也有點本事嘛。
碧紗櫥外,秦戈正在稟報北方旱災的賑災事宜,卻難得見到自家殿下心猿意馬的神情,漆黑的鳳眸中浮現出幾分連他都辨不分明的晦暗情緒。
秦戈頓時局促起來。
太子原本正在思索派一位御史前往北地監察,卻被隔門之內傳來的心聲打斷了思緒。
「原來櫻桃還可以這么吃。」
「我看我也能夾住嘛!
「我也擠擠看……」
太子眸色黯下去,慢慢攥緊的手掌隱有青筋鼓動。
回過神來,發現秦戈還在等他的決定,他腦海中快速鎖定一個人名,吩咐道:“讓禹弘文過去吧,派人暗中保護,別讓人出事。”
秦戈立即拱手應下。
太子道:“無事都退下!
秦戈看眼曹元祿,后者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秦戈便也明白了,兩人齊齊拱手退下。
碧紗櫥內。
云葵捧著兩邊擠了擠,想試試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可研究才進行到一半,忽聽到隔扇響動一聲,她嚇得手一顫,圓滾滾的櫻桃蹦了出來,突兀地拱在杏粉色的小衣之內。
“殿下,您這么快就回來了?”
她剛才還隱約聽到人聲,還以為他們要議事許久呢!
太子目光落在那處突兀,想起她方才的心聲,猜到是什么,眉心微微蹙起。
云葵臉頰紅透,做這種糗事還被他親眼瞧見了,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背過身去,想把那顆櫻桃取出來,手還沒伸進去,身子便被人從后面攬住了,隨即被他強硬地握緊手腕。
太子沉聲問道:“你也想玩這個?”
云葵自然不肯承認,低著頭,毫無底氣地道:“我若是說,是我不小心掉進去的,你信不信……”
太子目光漆黑如墨,“你若是想來,孤可以一試!
云葵:“……”
「大佬,你要不再聽聽我說的是什么呢?!不小心!不小心!罷了,心累……」
方才試過,她被硌得很痛,到底沒舍得對自己下手。
男人卻是不管不顧,慢條斯理地嘗試著。
她緊緊攥著衣袖,沒忍得住一聲哼叫,太子抽空從琉璃盞中捻起一顆櫻桃,直接堵上她的唇。
“不許吃!彼谅暦愿。
云葵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太子:“外頭可都是人。”
云葵想到曹元祿和秦侍衛還在外面守著,頓時不敢出聲,眼眶越發酸澀通紅。
太子目光沉沉,看著她淚水漣漣的眼眸,“孤讓你進來做甚的,嗯?你非要如此,可不算是自找的?”
男人手上動作仍在繼續,她渾身發抖,牙齒顫顫。
也不知過去多久,嫣紅的汁水滋啦一聲,在杏粉色的小衣上綻開,男人溫熱的薄唇貼上雪嫩皮肉,慢條斯理,吃干抹凈。
太子等她將嘴里的慢吞吞吃完,又將她唇邊艷紅甜潤的櫻桃汁舔舐干凈。
又見她滿臉迷蒙,眼淚都止不住,他輕笑:“傻了?”
伸出手指,探進她口中,在那柔軟濕潤的舌頭上將櫻桃核帶了出來。
云葵又震驚,又委屈,還有些懵。
「他怎么,什么都會……」
太子想起沈言玉床笫間時常對沈夫人不吝夸贊,他便也道:“你也不錯!
云葵:“……”
「有這么夸人的嗎!」
身上黏黏膩膩不舒服,她咬咬唇道:“我想回宮,我想洗澡!
太子這回倒是很好說話,“嗯,那就回宮。”
原本就是帶她過來就是認個臉,有些隱秘的計劃和藏在心底的妄念,靠夢境來窺知或許能給他更多方向與啟示。
先前寧德侯世子和玉嬪,錦衣衛指揮使盧槭的身份,都是她從夢境中窺探出來的不為人知的隱秘。
尤其他不在京中這三年,許多事情早已毀尸滅跡,查無可查。
即便他已有讀心之能,可有些隱秘,人往往連自己都抗拒想起,不敢輕易動念,就比如他能接近謝懷川,可謝懷川并不會通過心聲告訴他自己的秘密,這時候入夢便有了用武之地。
太子瞧見她蘸了汁水的衣物,皺皺眉,命人送了熱水進來,曹元祿備好的干凈衣裙也派上了用場。
云葵簡單擦洗了下,看到胸前那幾道清晰的紅指印,沒忍住在心里罵了他兩句。
太子沉沉盯著她,“需要孤幫你擦洗嗎?”
云葵趕忙轉過身,結結巴巴道:“我……我自己來!
從碧紗櫥出來,她又看到自己穿來的衣裙被無情地扔進火爐,頓時肉疼不已,“這些衣裳回去洗洗還能穿的!”
先前也有幾件被他扯破的,其實補補還能穿,也被他直接扔進爐子里燒了!
這都很值錢的!她就算再有銀子,也舍不得買這么好的衣裙。
太子卻問:“誰洗?”
云葵氣急:“我自己洗!”
太子把手邊濕透的小衣遞給她,“這件還沒燒,你自己帶回去吧。”
云葵滿臉得滴血,“還不是殿下干的好事!”
太子道:“是你自己想要,孤不過是成全你。”
云葵:“……”
「你真的很討厭!」
回去的馬車上,云葵離他遠遠地坐著,掀起車帷一角,假裝看向窗外,好讓那微涼的夜風將面上的潮熱吹散一些。
太子閉目養神,聽到外頭嘈雜的叫賣聲,忽想起什么,撩開車帷往外看去。
云葵就見他不知吩咐了句什么,馬車緩緩在路邊駛停。
沒過多久,曹元祿一路小跑著回來,撩開帷幔,云葵立刻被一盞兔兒燈照亮了眼睛。
她伸手把兔兒燈接過來,歡喜地笑道:“這是殿下送我的?”
手里握著木柄,她忽然想起上元夜也買了盞一模一樣的燈,結果被太子殿下當成暗器扔了出去,他說會還給她……
過去這么久,她光記得那晚的驚心動魄,早把兔兒燈忘得一干二凈了,沒想到他還記得。
她抿抿唇,故意說道:“多謝曹公公!
太子冷冷瞥她一眼。
曹元祿笑著將買來的糖葫蘆遞給她,“都是殿下的吩咐,姑娘要謝就謝殿下吧。”
馬車緩緩駛動起來。
兔兒燈在燈火幽暗的車廂內散發著明黃的光芒,也照亮了太子緊繃繃的臉龐。
少女笑靨如花的小臉一下子湊近,粘了糖霜的甜軟唇瓣在他嘴邊輕輕啄了一口。
第58章
糖衣沾到他唇邊, 太子伸手想要推開她的臉,沒推動,云葵又在他唇上重重親了一下。
“謝謝殿下記得我的燈!
「別忘了還有我的發釵和絹花哦。」
太子輕笑一聲, 大手扣住她后腦,低下頭,含住她水潤清甜的唇瓣。
密閉的空間缺乏新鮮的空氣,只有彼此熾熱的氣息相纏,最后男人不光將她唇邊的糖霜吃干凈,連口中的甜津都被他吞噬殆盡。
直到馬車停在東華門外, 云葵終于被緩緩放開,她淚眼迷蒙, 滿臉通紅, 連唇瓣都被吮磨紅腫, 指尖捏到泛白,生生壓抑著, 才沒有在馬車內發出不該有的聲音。
「嗚嗚嗚, 手里的糖葫蘆都不香了。」
好在宮道上燈火稀疏,無人瞧見她的狼狽。
回到承光殿,云葵幾乎是瞬間躺倒, 幾番折騰下來,腦海中暈暈乎乎,連今日在雅間看到的幾位官員的模樣都快記不住了。
腦海中只有櫻桃,櫻桃, 櫻桃……
太子被她的心聲吵得頭疼,卻又無可奈何,連他自己都心浮氣躁起來。
起身處理了一個時辰公務,回來時小丫頭已經睡著了。
他深出一口氣, 在她身邊躺下。
云葵這一覺睡得很香。
另一種意義上的香。
今日折騰得太累,她誰都沒夢到,反而夢到了自己在碧紗櫥內的那一幕。
男人溫熱粗糲的大掌滑過皮膚,冰涼的扳指劃過皮膚,引發渾身的顫栗,那碩大飽滿的櫻桃包裹在柔軟的雪團間,一點點碾出汁水……
甚至他還往她口中放了一顆,不允許她咬破,否則就要受罰,她連口水都吞咽困難……
云葵醒來時,眼底淚痕未干,臉頰還泛著兩朵紅暈。
似乎是聽她醒來,男人也緩緩睜開眼睛,四目相對,她羞窘地低下頭,低聲囁嚅:“昨夜沒夢到那些大人……”
太子深嘆一聲,眼里有淡淡的紅血絲。
兩人同床共枕,她但凡夢到什么,只要在心里回想一遍,他便全都聽到了。
天色還早,太子嘆口氣,啞聲道:“夢不到也無妨,靜心凝神,再睡一會!
云葵信誓旦旦:“這回我一定努力!
太子拍拍她腦袋,等人睡下之后,他起身去洗了個冷水澡。
可他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的幾日,云葵都沒有從櫻桃夢里走出來。
甚至她在夢里比在現實中熱情太多,且一次比一次大膽。
平日在他面前時,這丫頭到底懾于他的身份和威嚴,不敢太過造次,可夢中都是她想象中嫵媚熱情、膽大包天的自己。
敢用嘴巴給他喂櫻桃、渡酒,敢抱著他親親啃啃,一閉上眼睛就開始給他榨櫻桃汁……
他忍無可忍,給了她一記狠狠的教訓,試圖將那櫻桃從她腦海中驅逐出去,結果她夢中又變成了被他徹夜翻來覆去的場景。
太子在她枕邊深受折磨,幾日不曾好眠,眼中遍布紅血絲。
一早上朝,便聽到幾名官員在身后腹誹。
「太子殿下這是又發病了?」
「看樣子像頭疾發作!
「難道是先前重傷還未痊愈?這身體才好幾日,怕是又要不行了!
更離譜的是,連曹元祿也為此憂心忡忡,當日便請來何百齡替他把脈。
何百齡只一眼就看出了所以然,“殿下陽熱亢盛,郁火內擾,是微臣給殿下開一副降火安神的方子,還是……殿下自己想辦法發泄出去?”
太子無奈,還是讓他開了方子。
至于發泄,這是個死循環。
他越是要得狠,她夢里便越是這些,連帶著他夢中也都是與她纏抱在一起的畫面,再被她入了自己的夢……如此循環往復,他一整夜都不得消停。
云葵見太子上朝回來時沉著臉,猜想是朝堂上遇到了棘手之事,加之她這邊入夢又沒什么進展,所以神色不豫。
她也很無奈,只能小心翼翼地侍奉著,腦海中用力回憶那日在醉花樓見到的官員,可只要太子殿下躺在她身邊,彼此呼吸相接,肌膚相觸,她就沒辦法夢到旁人,全是與他卿卿我我。
太子沒辦法,必須找些事情轉移注意力。
恰好底下的暗衛查出平州府兵備道按察副使藺誠有貪污挪用軍餉之嫌,這藺誠又是淳明帝提拔上來予以重任的官員,大概是想著哪日宮變,平州府為京師左輔之地,藺誠能及時帶兵馳援。
太子便臨時決定,秘密離京調查此人。
曹元祿不明就里,為此擔憂不已:“殿下頭疾反復無常,還是把云葵姑娘帶在身邊更為穩妥!
太子皺眉:“孤是離京查案,帶她不合適!
出京本就是為了讓她冷靜幾日,再這樣抬頭不見低頭見下去,對彼此都是折磨。
只是這些事不足為外人道。
「可您都把人帶去醉花樓了,還有上元夜出了那么大的事故,您不也照樣帶人去逛燈市?有何不合適?」
曹元祿心里這么說,嘴上卻不敢反駁,只堅持道:“此番離京少則三五日,多則十天半月,倘若頭疾發作,后果不堪設想!
畢竟先前有幾回,太子都是與人交戰時突發意外,年末那幾支毒箭也是頭疾發作時被人趁虛而入。
曹元祿見他有所動搖,趕忙又道:“讓秦侍衛多帶幾名暗衛,隨行保護云葵姑娘的安危,定不會讓她身陷險境的!
太子斂眸沉吟片刻,忽然覺得,帶著她也未嘗不可。
午膳時,云葵聽到消息,滿臉的訝色掩飾不。骸暗钕乱獛页鼍俊
太子:“什么都不用帶,用完午膳就出發!
云葵激動得抓住他手臂,眼底躍動著光芒,“那我們去哪里?衣裳也不帶?幾時回來?不回來睡在何處,不用沐浴更衣嗎……”
她一肚子的問題,太子緩緩收回被她攥緊的小臂,只一句話:“孤是暗訪,不宜聲張。”
云葵三兩下扒完碗里的飯菜,匆匆回偏殿簡單收拾了個小包袱。
這可是她進宮后頭一回出京!
放在從前,她想都不敢想還有這樣的機會。
只是太子殿下口風緊,沒有告訴她去何處,不過只要是離開京城,再怎么說也不可能半日就回,說不準還能在外面逛個十天半月!
云葵滿心歡喜,恨不得把自己的漂亮衣裳全都帶上,只是又怕耽擱太子公務,只匆匆收拾了兩件,又怕路途遙遠無所事事,挑了兩本話本路上打發時間。
金坨坨也是要帶著的,她要買很多東西!放在偏殿她不放心,可隨身攜帶太多金子,又怕沒有保管的條件,最后咬咬牙,只帶了兩枚小金錠和一些碎銀,其余全部放到承光殿的暖閣鎖起來。
太子殿下的寢殿,旁人就是想偷,也沒那個膽量。
最后就是這也帶,那也帶,滿滿當當收拾了一籮筐。
太子見她磨蹭那么久,還帶了那么多沒用的東西,直接取下包袱扔給德順,“孤說了,什么都不用帶。”拉著人就往東華門去。
云葵怎么掙扎也沒能把自己的包袱搶救回來。
行到東華門外,她才看到兩輛馬車停在宮道上。
太子指了指那青帷的馬車,道:“你去后一輛!
云葵愣了愣,“我不與殿下乘坐一輛馬車嗎?”
太子沉沉盯著她:“你說為何!
云葵:“……”
「怕我在車上對您動手動腳?」
「可您自己不也挺舒服的嗎!」
太子暗自咬牙:“……孤要處理公務!
云葵飛快地點點頭:“那奴婢不打擾殿下啦。”
她提提裙擺,跑去后一輛馬車,掀開車帷才發現,里頭什么都備好了,茶水、點心、話本樣樣齊全,還準備了兩套換洗衣裙,甚至……云葵瞧見那桌板上的櫻桃,眼角抽了抽。
「殿下這是……在暗示我?」
她自是不知,這些都是曹元祿自作主張備下的。
哪怕是平州府距京不過半日車程,曹元祿還是擔心發生點什么,總不能在外面還讓姑娘像上元夜那樣,被殿下用大氅裹著從馬車內抱出來。
上車前,太子恰好聽到曹元祿這些想法,冷冷拋過去一眼,看得曹元祿背脊一涼,不明所以。
云葵躺在后頭的馬車內,臥榻比她從前睡的通鋪都要寬敞舒坦,吃了半碗櫻桃,又看了會話本,干脆躺下補覺了!
昨夜夢里,殿下還折騰她好幾回呢。
夢里的殿下依舊強悍,叫人招架不住,偏偏她又大膽撩撥,導致今早醒來時依舊精疲力盡。
馬車搖搖晃晃,困意很快壓上眼皮。
不知過去多久,等她醒來時,窗外已是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平州府既是軍事重鎮,又是水陸要津,交通貿易極是繁榮,南來北往絡繹不絕。
白日的喧囂還未散去,夜晚的府城燈火通明,城中商鋪林立,琳瑯滿目,攤販如織,吆喝聲不絕于耳。
一行人停在當地一處私家莊園外。
太子把云葵叫了過來。
云葵睡了半日,神清氣爽,面上毫無舟車勞頓之色,本以為今夜就在這松園歇息了,孰料太子遞給她一個錦盒。
她狐疑地打開來看,見到那盒中的銀票,瞬間滿眼放光,“殿下,您這是……”
太子淡淡道:“這是三千兩銀票,今夜孤讓人陪你去街市,除去青樓賭坊不準踏足,其他都可,把這三千兩銀票花完再回來。”
云葵:!!
「我是誰,我在哪,這一定是在做夢……」
太子蹙眉,抬手朝她腦門彈了一記,“聽到沒有?”
云葵震驚得想要流淚,激動的心完全控制不住,踮起腳尖,一把摟住男人的脖子,飛快地親了親他的下巴,“殿下,我不是在做夢!”
少女滿臉欣喜若狂,眼瞳亮得宛若整片曠野的向日葵明媚盛放。
“那我就去啦!殿下不要反悔哦!”
太子唇角極輕地彎了一下。
他這侍寢宮女,除了好色便是貪財,要想讓她把腦海中那些污穢心思忘個干凈,只能用這種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小丫頭已經趕不及了,恨不得現在就拿錢走人。
太子看著她歡呼雀躍的背影,彎起的嘴角緩緩斂平。
第59章
云葵這輩子都沒見過那么多銀票。
從前在尚膳監打雜, 年俸不過六兩,因入宮有些年頭了,去年才漲到八兩, 而侍寢宮女的年俸是二十四兩,她才拿了三個月的月錢。
在宮中吃穿用度雖不用自己花錢,但總有毛手毛腳被扣月俸的時候,底層宮女接觸不到貴人娘娘,得到的賞賜遠遠不如那些貼身伺候的宮女,這部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再加上偶爾托人出宮買些話本小食,這些年來統共攢下不過三十兩。
直到來東宮當差, 皇后和太子殿下給了賞賜, 她的小金庫才日漸豐盈, 但也絕對談不上富裕。
上回有人拿一千兩銀票想要買通她謀害太子殿下,那千兩銀票已經是她平生僅見, 最后還是被迫上交。
沒承想摳摳搜搜半輩子, 竟然等到天上往下掉餡餅,非但有了三千兩銀票,還要一夜花完!
怎么會有如此無理的要求!
她做夢都不敢夢這么大!
慶幸當初沒有被一點好處迷失雙眼, 否則早已成為太子殿下手下亡魂,哪還有如今的好日子。
太子派來隨行保護她的是兩名身手極好的女暗衛,一個叫懷竹,一個叫懷青, 兩人穿著尋常侍女衣裙,看上去便與普通百姓無異。
談話間才得知,二人跟在秦戈手下做事已有十年了。
云葵經過允許,小心翼翼地捏了捏懷竹的上臂, 果然肌肉線條流暢硬實,力量感十足,心下暗暗驚嘆不已。
懷揣著三千兩銀票,云葵決定豪橫一把,請兩人一同前往平州府最繁華的酒樓望江樓用晚飯。
可一見菜單,云葵還是驚掉了下巴。
店內的招牌菜就沒有低于二兩銀子的,一道山煮羊就要二十兩,鮑魚、海參、鹿筋、魚翅甚至高達五十兩!
這些山珍海味她都在御宴的菜單上見到過,后來東宮的膳桌上也常有,她有幸品嘗過幾回,知道值錢、美味,可就算她手里有富余,也絕不會自己掏錢來吃如此昂貴的珍饈。
今日實在沒辦法,三千兩得花出去。
歡喜之余,又夾雜著一絲惶恐,點菜之前,云葵還是不確定地問道:“你們在殿下手下多年,自是比我更了解他的性子,你們說,這三千兩銀票該不會是他拿來試探我的,給我下套,只要我敢花光,明日就給我羅織個罪名……”
懷竹詫異道:“姑娘怎會這樣想?”
懷青道:“殿下如若真要處置何人,手起刀落還不簡單,非要給您三千兩銀子花,豈不多此一舉?”
云葵摸了摸尚在的脖頸,笑道:“說的也是!
懷竹道:“殿下向來說一不二,既是給姑娘的恩寵,姑娘放心花用便是!
云葵點點頭,見店小二還在一旁等著,她大手一拍,壕氣沖天地點了店中最貴的幾個菜。
店小二一見是貴客,態度轉眼恭維不少,鞍前馬后地伺候著茶水。
一整桌珍饈美味,總計三百兩,宮女們便是做到皇后身邊秦嬤嬤的份上,再加上大大小小的賞賜,一輩子大概也就這個數了。
云葵邊吃邊感慨,又與兩人商量著接下來去何處消費。
懷竹建議道:“姑娘可以多買些綾羅綢緞,金銀首飾。”
懷青也道:“平州府的瓷器、珍珠、香料、胭脂水粉也是遠近聞名。”
云葵點點頭,先將香料和胭脂排除在外,殿下不喜太過馥郁的熏香,她在宮中當差,也用不著濃妝艷抹,惹人注意。
三人從望江樓出來,沿著平州府最繁華的昌樂街,一家家地逛過去。
因不知在平州府流連多久,云葵先到成衣鋪買了四套成衣,留著這幾日換洗。
終于知道為何殿下讓她什么都不用帶了,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她現在也算是,恩寵正盛了吧?
云葵這一晚揚起的嘴角就沒有垂下去過。
緊接著又去隔壁綢緞莊買了十匹上好的布料,什么浮光錦、珍珠紗、織錦緞、提花絹,反正都挑好的買。
太過華麗的布料在宮里用不上,便先攢著,還有兩匹雪鍛,可以給太子殿下做兩件寢衣。
她雖然手腳粗笨,可到底在針工局待過一年,仔細琢磨琢磨,一件寢衣還是能縫好的,殿下若不嫌棄就穿,他若嫌棄,她就改了自己穿。
珠寶閣更是橫掃一空,光金簪寶釵就買了六件,金鐲兩對,翡翠鐲一對,又給懷青和懷竹各買一枚純金的平安鎖。
兩人推說在外行走,用不上這些,云葵便道:“布料和胭脂你們不要就算了,這個一定要收下,沒錢了還可以剪點邊角料救急!
懷青、懷竹相視一眼,該不該告訴姑娘,她們做暗衛的月俸其實比姑娘還要高上三五倍呢?
云葵堅持道:“況且你們在外打打殺殺不安全,我看話本上不是經常有那種橋段,被人一劍刺中要害,關鍵時候被胸前的金鎖玉佩救了命……”
懷青、懷竹:“……”
兩人推拒不過,只得收下,“那就多謝姑娘了!
不過說到金鎖救命,云葵覺得很有必要給太子殿下也買一枚。
他屢遭刺殺,去年回京甚至身中三箭,光買一枚還不夠,得把全身上下的要害全都護起來。
幾家店逛了逛,沒有找到她想要的東西。
一家金店的掌柜看出她出手豪橫,主動上前詢問道:“夫人如有想法,也可跟我們的打金師傅描述一下,咱們定能做出夫人想要的樣式。”
云葵聽到這聲“夫人”,下意識便有些膽怯,不好見人就解釋自己的身份,又怕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聲稱呼,被殿下覺得她心比天高,只好道:“您喊我姑娘就好!
這金店掌柜的話,她覺得可行,畢竟出來一趟花的是殿下的銀子,多哄他開心開心,下回她還能有更多的賞賜。
只是她也想象不出具體樣式,艱難地同打金師傅比劃了一下,“心口配一枚金片……小腹也要,把身上要害都遮擋住,然后……不能太重,不能影響行動……”
掌柜的與打金師傅相視一眼,彼此面上都流露出一股意味深長的表情。
打金師傅:“咱們上個月好像才打過這樣的?”
掌柜立刻道:“那位主顧還沒把貨取走,我這便拿給夫……給姑娘瞧一瞧!
云葵立刻點點頭。
掌柜的很快取回一個錦盒,打開來是一條類似瓔珞的金鏈,只是鏈條錯綜復雜,堆在盒中看不出樣式,待那掌柜整理好,給她展示金鏈自然垂落的樣子,云葵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可以穿上身的鏈子。
打金師傅道:“只要在姑娘說的幾處再配幾塊金片配飾,可不就是您想要的款式?”
云葵也說不好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感覺,細細端詳片刻,想象這條金鏈搭在太子殿下肌肉縱橫的上身,好像、莫名、有點……澀。
但能起到保護他的作用,也算是她的一片心意了。
上元夜那回,曹公公還暗示她給殿下買件禮物,她那時囊中羞澀,買的瓜果點心還是太子殿下給的銀子,也知道殿下瞧不上那些市井玩意,如今手頭寬裕,就當借花獻佛吧。
“就照著這個改吧,”她抿抿唇,“對了,這鏈子何時能打好?我不是本地人,不能在此久留!
打金師傅趕忙道:“快則兩日。”
云葵想了想,殿下既是來查案,總不可能兩日就回京,應該來得及取的。
掌柜笑道:“那就請姑娘先付定金吧!
云葵遲疑問:“加上金片,一套打下來大概多少銀子?”
掌柜比了個手勢,實誠道:“最多不超過三百兩銀子!
云葵:“那我現在就付您三百兩,您可不能框我,我上頭那位可不是您能惹得起的。”
掌柜忙說:“姑娘放心,小店絕對童叟無欺!”
出了金店,又經過幾家珠寶閣古玩齋,云葵不懂那些瓷器和玉器,價格上限又高,動輒千兩,她怕被忽悠,只買了兩套自己喜歡的茶具。
之后在古玩區隨意逛了一圈,瞧見一枚光滑通透的碧玉扳指,她頓時眼前一亮,想起了太子殿下手上那枚刻有龍紋和經文的墨玉扳指。
殿下習慣戴在手上的,自是最上乘的玉料,是身份與威嚴的象征,可她并不喜歡那枚扳指,總覺得墨色陰森森的,壓得人喘不上氣,而且那刻紋……磨得太難受了。
她用身體描摹過每一處細紋,感受過每一寸凹凸,無論是游走在腰側,還是那里,總能讓她渾身止不住顫栗。
偏偏他還總喜歡如此……
這枚碧玉扳指就不一樣,通體光滑,觸手生溫,盡管沒有任何刻紋,她也能想象出,戴在男人冷白清瘦的指骨上會是何等的矜貴俊雅。
最重要的是,他用這個,她應該不會太難受……
所謂該省省該花花,她同店掌柜好一番軟磨硬泡,最后六百兩拿下。
出了門,又拿找開的碎銀子買了許多零嘴吃食,還有些帶給曹元祿和秦侍衛的,就這么胡天海地買買買,到最后手上竟然還有三百余兩。
怎么還有這么多錢!花不完怎么回家!
云葵陷入了苦惱。
懷青道:“要不然,再折回去買幾樣首飾?”
云葵搖搖頭,她買的金首飾大多都是自己攢著的,小小宮女,滿頭珠翠也不合適。
四下掃一眼,被房牙外一張寫著“五進院落,亭臺水榭齊全,三百兩急出”的告示牌吸引了眼球。
三百兩,正合適!
她怎么就沒想到呢!
將來若有機會出宮,她連宅子都不用買了!正好住來這山清水秀、物阜民豐的地方,再買幾個看家護院,日子不要太舒服!
問過房牙才知,這戶宅院為本地一鄉紳所有,只是這鄉紳如今病重,幾年來為了治病已經掏空了家底,他家長子沒辦法,咬牙決定賣了宅子,換錢治病。
云葵跟過去看宅子,雖是夜晚,卻也見這宅院飛檐斗拱,曲徑通幽,還有池塘和花園,從前必定也是被好生打理著的,心下十分滿意,立刻拍板,同房牙辦完了手續。
……
那廂太子從外頭回來,見她人還未歸,不由得失笑:“區區三千兩,她能花這么久?”
秦戈派出去暗中跟隨保護的暗衛回來稟告道:“姑娘買了間宅子,說留著以后出宮養老,這才耽擱了時辰。”
話音落下,太子唇邊笑意瞬間收斂,鳳眸中陡生一股寒意。
云葵滿載而歸,先叫人將一車綾羅綢緞、瓜果吃食取下來,跟著曹元祿進到松園后院的正房,便準備將那碧玉扳指送給太子。
可才進門,卻瞧見男人轉過身,滿臉陰沉如墨。
第60章
他緊緊抿著唇, 一雙鳳眸透著幾分壓抑的怒意,周身氣息冰冷至極。
云葵被看得心里發慌,下意識后退兩步。
男人卻緩步上前逼近, 冷眸盯著她,語氣有種壓抑之下的平靜。
“都買什么了?”
云葵就看到他唇角輕微揚起,可眉眼間卻無半點溫度。
可,明明給她銀票時還不是這樣的,難道當真是為了試探她?
她下意識地攥緊手指,“我……我去望江樓吃了飯, 買了些金飾和綢緞,瓜果點心, 還有給你的……”
話音未落, 就被男人冷聲打斷:“還有呢?”
云葵被他冰冷的語氣嚇得渾身一緊, 惶恐,又有些委屈:“殿下這么兇作甚?不是您讓我花完再回來的……”
「這是嫌我花得太多了?」
太子見她顧左右而言他, 冷嘲地一笑:“你還買宅子了?當真是不肯虧著自己!
云葵沒想到他是為這個生氣。
她咬緊下唇, 小聲地回道:“殿下不是說,只要不去青樓賭坊,什么都可以買么?宅子怎么了, 比起胡吃海喝,宅子怎么也算是一筆產業,我親自去看過了,院子很大, 足足五進……”
見男人步步逼近,滾燙的氣息幾乎落在她的額頭,她嗓音漸弱,到最后不敢再出聲。
太子沉沉凝視著她, “你是不是覺得孤對你不夠好,所以才總想著出宮?”
“還是說,”他目光凜然,近乎自嘲地一笑,“你覺得孤活不久了,怕連累你,想早早離開孤身邊?”
云葵愕然立在原地,不明白他為何如此作想。
“我絕無此意,也從來沒有說殿下不好的意思。我想出宮,殿下不是早就知道的嗎?且我也并非現在就要出宮,我這不是還在殿下身邊伺候嗎?”
她嘆息一聲,低下頭道:“殿下對我好,我很感激,不管從前還是往后,我都盡心盡力地伺候您,直到您厭棄我為止,至于您身邊的位置,我也從不敢妄想,只求您高抬貴手,留我一條性命,如今您寵著我,我不過是想為自己謀條后路……”
太子冷笑:“你倒是居安思危,懂得未雨綢繆。”
“是,我是懂得居安思危,”云葵眼中酸澀,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殿下高興了,可以帶我出宮,賞我珍饈美味、千兩銀票,會替我出頭,刺客刀下也愿意以身相護?赡桓吲d了,也能隨時將我關進刑房,您不想見我,十天半月都可以不見,您給我銀票,我真花了,您卻又兇我……您要我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我都記得,可我笨,揣測不出殿下的心思,我不確定……”
她終于忍不住,將憋了太久的情緒一股腦全都吐露出來,可說到最后,嗓音卻止不住發顫。
太子緊緊盯著她泛紅的眼眶,嗓音低下來:“不確定什么?”
云葵指尖捏得發白,強忍著不讓自己落淚。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或者在妄想什么。
“沒什么,”她咬咬牙,將手里巴掌大的錦盒強行塞到他手里,“奴婢知錯,這就去反省!
轉身的一瞬,心里的酸澀終于壓不住,眼淚決堤般地往下掉。
“你給孤站!”
云葵也不知自己哪來的膽子,緊緊咬著唇,不管不顧地往外跑。
太子手里攥著錦盒,死死盯著她離開的背影,額角青筋暴起。
他堂堂儲君,天下臣民無不敬畏有加,便是淳明帝面上也是一派恭維,從來沒有人膽敢無視他的命令,在他面前轉身就走。
門外曹元祿與秦戈相視一眼,后者立刻派懷竹跟了出去。
待人消失在視野盡頭,男人才斂下犀利冷酷的目光,良久之后,注意到自己手里的錦盒,指尖挑開銅鎖,緩緩打開。
一枚光滑通透的碧玉扳指靜臥緞面之上,玉質雖不及宮中最上等的玉料,好在細膩無瑕,溫潤剔透,在玄黑色的鍛面上閃爍著瑩瑩的光澤。
太子指尖捻過那扳指,心口仿佛被人掐著般,微微地發緊。
懷青眼睜睜看著姑娘含淚跑出去,還不知發生了什么,便聽到太子殿下召見自己,趕忙進屋回話。
太子坐在案前,手里盯著那枚碧玉扳指,面上沒什么情緒。
“她今日都去了何處?”
懷青立刻將今日行程及所買之物一五一十地交代。
只是說到雪緞時,太子沉戾的眼眸微微抬起,嗓音低啞:“這也是給孤買的?”
懷青點頭,“姑娘說要給殿下親手做兩件寢衣,就是怕自己繡活不好,被殿下嫌棄!
太子神色稍緩,唇邊卻勾起一抹輕嘲。
她那繡活,連針工局都不肯給她一口飯吃,還敢給他繡寢衣。
懷青繼續道:“殿下手里這枚扳指,也是姑娘花六百兩買下的,姑娘想到殿下時,還有些臉紅!
太子指尖微頓:“臉紅?”
“是,姑娘在這枚扳指面前停留了很久,”懷青小心翼翼地猜測,“想來是,想起了與殿下的過往點滴……”
太子指尖摩挲著那扳指光滑的內壁,眼底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暗色。
懷青道:“姑娘還給殿下打了一件金飾,只是有兩三日的工期,今日才沒有拿回來!
金飾……虧她想的出來。
他向來不喜金飾。
她哪怕裝,也裝出個投其所好的樣子呢。
太子沉吟片刻,凌厲的黑眸抬起,“她還給你二人買了金鎖?”
懷青臉色一白,霎時緊張起來:“屬下絕非收了姑娘的金鎖,才愿意替姑娘說話,屬下所言非虛,還請殿下明鑒!”
太子聽到她的心聲與此并無出入,沉默片刻道:“那宅子是怎么回事?”
懷青實話實說道:“姑娘用到最后還剩三百余兩,恰好在街邊看到牙行急售,這才動了心思!
懷青其實能理解云葵的顧慮。
「就像我們做暗衛的,哪怕俸祿再高,也沒有誰想一輩子過著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都想等賺夠銀子,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下半輩子過上安穩日子。」
「朝堂、后宮無不是波譎云詭,沒了性命,再多的富貴榮寵都是一場空。」
「別說姑娘如今還只是個侍寢宮女,就算做上太子側妃的位置,沒有娘家倚仗,只靠殿下的寵愛,又能走多遠呢?」
太子聽到這些心聲,眼底郁郁沉沉,沉吟片刻,抬手道:“你先退下!
懷青應是,起身退了下去。
太子沉默地坐了許久,最后嘆了口氣,起身走到廊下,瞥眼秦戈:“她人呢?”
秦戈感受到自家主子身上的低氣壓,小心翼翼地回道:“姑娘出了松園。”
見太子臉色陡變,他趕忙補了句:“屬下已經派人跟著了,絕不會讓姑娘出事!
太子:“在哪,孤親自過去!
……
云葵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嘴里咬著從攤販手里買來的最后一根糖葫蘆,糖霜分明很厚,可她卻吃出了滿嘴苦澀。
回想方才那一幕,她還是忍不住心驚后怕。
怎么能那么有種呢?竟敢給當朝太子甩臉子。
可她也不想就這么回去乖乖認錯,不想看到他那張冷冰冰的臉。
她不明白,為何太子殿下總是這般忽遠忽近,喜怒難辨。
時而待她極好,讓她以為,她在他心里終究與旁人有所不同。
時而又是那般冷漠疏離,一旦她說錯話、做錯事,有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哪里錯了,他又變回了那個不近人情的殿下。
她不安,彷徨,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更不敢奢求他對自己存有多余的情愫。
她一個小小的侍寢宮女,又憑什么奢求。
頭頂冷月高懸,初春的夜風吹在身上,依舊是徹骨的寒涼。
從來平州府拿到那三千兩銀票時的歡喜,到此刻,仿佛被一桶冰水兜頭澆下,從頭涼到腳,她心里酸酸漲漲,宛如浸泡在鹽水里,好想大哭一場。
夜已經很深了,街邊只剩寥寥幾家鋪子還亮著燈,她心中微動,摸到袖中還有些碎銀,跑到一家酒肆買了壺酒,拿在手上邊走邊喝。
剛開始近距離嗅到酒氣,她還有些畏畏縮縮,怕自己喝醉了意識不清醒,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可轉念一想,她連堂堂太子都敢摁倒強吻,她還有什么好怕的!
心一橫,仰頭灌下一大口,熱辣的酒液滾過喉嚨,滿心滿肺都像燒了起來。
她臉紅眼熱,腳底發飄,搖搖晃晃地走在街道上。
懷竹怕她摔,忙跟上來將人扶穩了。
“姑娘早些回去吧,太晚了在外頭不安全,殿下也會擔心的。”
云葵臉頰酡紅,眼眶也是紅紅的,“他才不會擔心我,他就只會兇我……”
懷竹嘆道:“不會的!
云葵情緒低落,嗓音也在輕輕地顫抖:“懷竹姐姐,他平時也這樣兇你們嗎?他也對你們忽冷忽熱的嗎?”
懷竹向來謹言慎行,從不敢議論主子的不是,真要說起來,太子殿下對她們只有冷和兇,確切來說,是嚴格要求,令行禁止,不容背叛。
至于“熱”,懷竹從來沒有體會過。
暗衛只需訓練有素,辦事牢靠,用能力換取豐厚的俸祿,不會對主子產生任何情感上的要求。
懷竹不知兩人因何吵起來,只能默默跟在她身邊隨行保護,沒想到這一轉眼,竟然到了方才三百兩買下的宅子前。
朱漆大門,黛瓦青墻,云葵揉揉眼睛,還記得門口這兩座石獅子,輕聲哽咽道:“這里是我家了!
她從繡花包里摸出一大串鑰匙,卻因醉得頭昏眼花,怎么也搗不進眼兒,還是懷竹幫忙找到宅門鑰匙,才把大門打開。
云葵繞過影壁,穿過垂花門,入目便是花木蔥蘢的庭院,倒座房、起居廳、臥房、廂房都格外的寬敞,這還只是一進和二進,后面幾進她不曾細看,只看到大片的花園和池塘,處處都是風景。
買的時候太沖動,只想著把那最后三百兩花出去,卻沒想過這么大的宅子,自己該怎么住。
可這并不影響,三百兩真的買得很值。
可是殿下似乎不喜歡這個宅院,她要退了嗎?還是轉賣出去,或者,把這院子還給他?
云葵找到回廊下一處無風的地方,抱膝坐下,慢慢地把壺中剩余的酒喝完。
偌大的宅院,將她輕薄如月的身形襯得渺小而清寂。
其實哪里是她的家呢?
她只不過是短暫擁有了一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給的,只要他不喜歡,隨時都可以收回。
也許今日就是給她的一次警醒,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永遠不要妄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他不就是貪我的身子嗎?這回在平州府,我就全部喂給他,直到他徹底吃夠了、膩了,覺得我不過如此,我再拿著賞賜,全身而退!」
「往后天高海闊,再也不用看人臉色,也不用再絞盡腦汁地去猜,他對我到底有意還是無意,更不用回宮面對未來的太子妃……」
思及此,云葵感覺前途都有了方向。
起身準備回去時,卻陡然見一高大陰郁的身影立在身后,不知在此駐足了多久。
她用力地眨了眨迷蒙的眼睛,終于看清男人冷峻的面龐,“殿……殿下?”
太子一雙鳳眸沉沉地盯著她,后槽牙幾乎咬碎。
被打橫抱起來的時候,云葵整個人還是懵的,夜風將微醺的酒意吹散了些,她才后知后覺地開了口:“殿下怎么找來這里了?”
太子一把將人塞進馬車,眸光沉熾地盯著她,良久才啟唇,“你要的兩句答案!
“有意!
“吃不吃得膩,先吃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