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臥推100kg后見紅了 見來人與自己……
見來人與自己印象中的洛城大相徑庭, 聞人律不禁站了起來,困惑地望著他:“你最近沒飯吃嗎?”
今日不用遮掩身份,洛城難得穿回了以往的無袖背心和運動短褲, 露出來的胳膊和大腿都細了一圈兒, 面部更是清瘦不少。他倒不以為意,“害”一聲敷衍道:“我女朋友孕吐得厲害,經常吃著飯就吐出來。她一吐,我跟著也吃不下, 就瘦了唄!
聞人律無言以對:“你非要親力親為地照顧嗎, 就不能請個保姆?”
洛城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自來熟地給自己倒茶喝,末了還白他一眼:“就你預支給我那二十萬塊,我哪敢請保姆?要不, 你再給我二十萬,我就請得起了!
兩個星期不露面,一來就提錢。聞人律心中不悅, 沉下臉道:“你賣房子那一千多萬剛夠還過橋公司的錢和信用卡的錢,哪來二十萬給你?難道你又想預支, 再欠公司二十萬?”
洛城悻悻地垂下眼, 囁嚅道:“欠就欠嘛,我又不是不還了……晚一點而已!
他低頭時,頸椎的第七節骨頭微微凸起,顯示出一個嶙峋的弧度。腮骨也瘦得凌厲,仿佛只有一層薄薄的皮覆蓋在骨骼上面。聞人律看一眼, 暗暗驚心,忍不住又看一眼,終究是沒抵住這種沖擊:“……行了行了, 借給你!趕緊請個保姆回去,下次見你要還是這么瘦,你就別休假了,老老實實回來打卡鍛煉!”
“嘿嘿嘿!”洛城立即笑眼瞇瞇,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就知道律總最好了!”
拿了身份證和戶口本歡天喜地地離開,陸庭風慨嘆地插個兜看著他的背影,難以置信道:“想不到他這么吊兒郎當的人,當爸爸后倒是挺盡心的——哎,要我說,干脆把錢都給他算了。免得他摳摳搜搜的,處處想著省錢,倒把自己搞垮了。”
“給什么給,不給!甭勅寺梢琅f不為所動。洛城的房子其實賣得不錯,還完錢后還剩個七十萬。但以他那個粗枝大葉的性子,能不能守得住都是個問題——萬一他那女朋友不安好心,把錢給騙走了呢?聞人律搖搖頭:“四十萬夠他花了。多的那三十萬就先在我這兒放著,以后我再一點點給他!
“……嘿,你還真把自己當他管家了!”陸庭風忍不住啐他。
聞人律瞪他一眼:“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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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司出來,洛城打個的士,一轉彎去了訓練館。
每天在出租房和醫院間兩點一線,他感覺自己快無聊死了,總想找人說會兒話、吹吹牛。正好,前三個月危險期結束,胃口也復蘇了,寧祁說他可以適當運動一下,洛城便趁著過來拿身份證的機會,去訓練館跟老朋友們見個面。
一走進場館,他消瘦的模樣就讓前臺小妹吃了一驚:“城哥,你怎么瘦成這樣?”
洛城笑笑,也不好多解釋,就道:“天熱,吃不下飯。”
一路走進去,陸陸續續有人看到他。大家都一副驚愕的樣子,以為自己認錯了,甚至沒敢開口喊人。直到進入實戰區,正給周青云演練戰術的曹磊聽見動靜望過來,才終于喚了他一聲:“阿城!你,你怎么回事!”
立刻丟下周青云,從拳臺上翻下來,曹磊對著他打量一圈,臉色愈發凝重:“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生病了?賽前你失蹤買醉那次,是不是因為查出了重病?”
見曹教練如此關心自己,洛城心里頗為感動,鼻子都有些泛酸:“害,沒事——能有什么事兒。课沂菔且驗閯e的原因,不是因為得!”然而他這個勉強的笑容看上去太像欲蓋彌彰了,曹教練懷疑地瞪著他,好似在埋怨他居然還不肯說實話。無法,洛城只得又搬出那套說辭:“其實啊,我是在一個omega身上栽了……我之前不是去了個宴會嗎,你應該記得吧?”
“嗯?”曹磊將信將疑,眼神依舊銳利。洛城攬過他的肩膀,繼續道:“那個Omega懷孕了,找我負責……你也知道我喜歡孩子,所以我就請了假,專門在照顧她呢。前三個月不是容易孕吐嘛,她老吐老吐,晚上又睡不好,我跟著也受折磨,這不就瘦了唄!”
說著,他大大咧咧地拍曹磊一掌,笑道:“你看你,擔心得跟什么似的!這是喜事,知道嗎,再過幾個月我就當爹了,到時候把寶寶帶給你們看,你可要準備一個大紅包昂!”
曹磊被這個消息砸得有點兒懵,神情恍惚:“真假啊,你有娃了?”
洛城差點兒就拍著肚子跟他保證:“如假包換!你就安心等著當伯伯吧!”
見他表情嘚瑟不似作偽,曹磊終于吁一口氣,忿忿地擂他一拳:“你這混賬,當爹了就該早點說出來嘛,搞得我們疑神疑鬼的,還以為你去治病了呢!”
他們這邊氣氛一輕松,周圍探頭探腦的人立即吁口氣,紛紛圍上來:“城哥,你到底怎么回事啊,瘦成這樣?”
“就是,嚇得我們都不敢說話!”
“大驚小怪什么!”曹磊吊胃口地板起臉吼他們,待四周安靜之后,他忽然大笑:“你們城哥,要當爸爸啦!”
“真的啊!”眾人紛紛驚呼,“城哥的娃,那豈不是剛生出來就會拳腳?絕對是綜合格斗的未來之星啊~”
“說什么話!”洛城被逗得發笑:“萬一分化后是個omega呢?”
“Omega更好!”有人大喊:“給我家兒子當媳婦!”
“滾滾滾!”洛城咬牙切齒地踹了那人一腳。
……
熱熱鬧鬧地寒暄了好一陣兒,人群終于慢慢散去,各回各位。曹磊懶洋洋的,沒舍得走,坐在墊子旁跟他閑聊:
“我現在給周青云做戰術教練,他簽約了THE ONE,比賽在一個月后。老鄧呢,去給伍沛霖練體能了……你別說,伍沛霖真的很拼命。他進步很快,前天我去看他練習,嚯,那步伐、那移動,跟你差不了多少,我懷疑他把你的比賽錄像看了一百遍!”
“真的?”能讓曹教練給出如此高的評價,洛城滿臉錯愕,很有些驚訝。見他不信,曹磊也不多說,果斷一招手,帶他前去觀摩。二人橫穿半個訓練館來到VIP訓練室大敞的門口,只見房間正中央的拳臺上,伍沛霖身著黑色短衣短褲,正跟助教進行拳擊練習。他眼神專注、步伐靈敏,出拳搖閃干凈利落,若不是臂展差了點、頭發短一點,旁人也許真的會認錯他們倆。
那一刻,洛城突然想起來,自己很久沒有看伍沛霖比賽了。在不知不覺中,他一步一個腳印地朝前走著,穩扎穩打,已經逐漸來到了自己的身后。
下意識摁住曹教練的肩膀,洛城失神地問道:“你說,我一年后再回來……伍沛霖的排名會不會到我前頭去了?”
一時間難以回答,曹磊給了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若是以前,我肯定會告訴你不可能;但是現在……你還是自己估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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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洛城被曹教練嚇得留在訓練館運動了兩個小時。
因為顧慮寶寶的關系,他暫時不敢劇烈運動,先在登山機上淺練了半個鐘,感覺肚子無甚反應,又以中等速度跑了個兩千米。不知是不是懷孕的緣故,他發覺自己的體能有所減退,跑完后略有些筋疲力盡,但休息一會兒之后也恢復了正常。
于是洛城膽子大了,走到器械區開始練習臥推、深蹲。他先是試著推了120KG,這個重量以前可以說輕輕松松,現在居然頗為吃力……?發力時核心肌群試著繃緊,卻總感覺肚子里酸酸的,像腹部肌群缺失了一塊似的,無法更好地募集力量。
最后,他只敢以100kg的重量做了五組訓練,半途中還遭到了旁人的恥笑:“怎么回事,城哥,今天才蹲100kg?偷懶了哦!
對對對,就是偷懶了,怎么著?洛城氣喘吁吁,沒有啐回去。半晌做完了,癱在凳子上休息好一會兒,他才頭重腳輕地站起身,慢吞吞朝衛生間走去……進了隔間脫下褲子一看,內褲上一痕淡淡的血色,不算明顯,卻足夠觸目驚心。
他忙不迭打的去了醫院。
顧不上被人認出來,洛城直直沖進寧祁坐班的診室,擠開了正在看診的孕婦:“怎么辦,流血了!我今天就是運動了一下,它就流血了……”
冷不丁被擠到邊上,那夫婦二人一怔,隨即不滿地叫起來:“哎你這人怎么回事,叫到你的號了嗎?再著急也得排隊啊……”
事發突然,寧祁嚇了一跳,趕忙把洛城往門外推,同時大聲道:“啊,你家夫人出血了是嗎?那,那我讓護士帶你們去做個檢查吧?那個,蘇林菲——”他沖小護士狂使眼色:“帶這位先生和他家夫人去做檢查!
“啊、啊,好!先生您跟我來……”小護士拖著洛城疾步走進了產科B超室里。
關上門,蘇林菲臉都嚇白了,用氣音后怕地道:“你干嘛呀!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肚子里有個孩子是嗎?!”
“我流血了!”洛城也不由自主地轉成氣音,驚慌失措地沖她喊:“你快給我做個檢查!”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別急,先脫褲子給我看看!”說著,蘇林菲伸手去拽他的褲腰,洛城也忘了顧忌,將褲子卷著內褲一齊脫下來,讓她看布料上那一痕淺淺的血跡。
小護士緊張地打量幾秒,隨即吁一口氣,說:“就這么一點點血呀!沒事,很多孕婦在懷孕期前期都會見紅,只要量不大就沒問題,你放心……”說著,她抬起頭,卻猝不及防地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還沒等小姑娘反應,洛城便“啊”一聲慘叫,手忙腳亂地把褲子扯了上去:“你個小丫頭,怎么脫我褲子!”
蘇林菲后知后覺地眨眨眼,半晌才反應過來,操起文件夾猛打他:“我還沒喊呢,你瞎嚷嚷個啥,嚇我一跳!看了就看了,你個Alpha害臊什么,你不是前女友一大堆么!”
洛城一邊躲一邊高接抵擋,輕輕松松全給防了下來:“那怎么一樣!我又沒打算讓你看!”
“不讓我看我也看了!以后別一驚一乍的,我還在泌尿科干過呢,閱鳥無數了都,不差你這一個!”
寧祁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洛城撇著嘴一臉憋屈地坐在一旁,蘇林菲則罵罵咧咧地滿地撿表格,A4紙散得到處都是。他不禁傻了眼,問:“不是說出血么,怎么樣了?”
“就那一點點血!”蘇林菲無語地瞪洛城一眼,“我還以為怎么了呢,一驚一乍的!”說著,把紙張夾進文件夾里,小下巴一抬,氣鼓鼓地走了出去。
寧祁又望向洛城:“你怎么惹她了。”
洛城扁嘴:“她把我的鳥看光了!
差點兒沒笑出聲來,寧祁努力憋住笑意,聲音微微顫抖:“你在乎這個?”
“我怎么不在乎啊,?!”洛城糾結地喊:“她長得跟個高中生似的,我像在耍流氓你知道嗎?!”
“蘇林菲二十六歲……”寧祁捂著臉解釋。
“我知道!我就是沒有心準備!”
“好好好好……”終于把笑忍回去,寧祁推一推眼鏡,正色道:“你今天干什么了,怎么會出血?”
“我就,”洛城躲閃的視線里透出一絲心虛,“100kg臥推和深蹲各做了幾組……”
寧祁忽然無言以對。
見狀,洛城立刻會意,忙不迭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我量力而行,不上這么大重量了……”
“不是重量的問題,是你現在剛出危險期,應該從有氧運動開始,循序漸進……”寧祁耐心地解釋。洛城立即舉起手,打斷他的話:“好好好,明白!今天是我大意了,以后我都聽你的!
都聽我的?寧祁微微瞪大眼,嘴邊不由露出一個笑:這話聽起來……感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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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暴雨將夏夜的悶熱滌蕩了個干凈。
城郊的夜晚十分空寂,松原山莊中只燃著素青色的燈籠,一盞盞沿著走廊延伸向各個包間,光線朦朧而隱秘。四周回蕩著蛙鳴的聲音,一只螢火蟲順著開敞的軒窗飛進室內,停在實木茶幾上。聞人律看見了,伸手將它輕輕拂起,再往空中一拋,它立即振動雙翅,慢悠悠飛回了室外的深夜里。
今日泡的是正山小種。鐘書記對紅茶似乎很是鐘愛,喝得眉開眼笑的,態度比前幾次會面親和許多:
“賢侄啊,C22—3那塊地,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幫不上……那塊地是新區的地王,太重要了,那上頭建的建筑就定了一整片區的調子,我是真的愛莫能助呀。專家們討論后,都覺得那兒要搞個熱鬧的商業綜合體,我在規劃方面是外行,所以還是得尊重他們的意見……”
聞人律寵辱不驚地笑笑,表示解:“我明白。體育發展到底是排在經濟發展后頭的,白氏的方案又做得好,贏了也是所應當。只不過呢,我們這邊也急需建設新場館——貸款都快下來了,不能不用啊,晚一天就是多一天的利息,對不對?所以,鐘書記,我們物色了一個新的地塊,您看,等競標結束后,您能不能幫催一催……”
將地塊信息遞過去,鐘書記只瞟了一眼,便說:“這塊地好辦得很,我不使勁兒你們都能拿下來,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聞人律望著他,意有所指道:“這不是跟您打個招呼么?畢竟在您的地界上,不吭一聲就去做了,多不好啊!
聞言,鐘書記倏地抬起眼,與他對視,相望間露出一個笑:“賢侄,太客氣了!”
聞人律也笑:“應該的應該的,我是晚輩,要有禮數的嘛!
送走了鐘書記,陸庭風哈欠連天地看看表,已是晚上十點:“行了,咱們也回吧。這塊地沒什么人跟我們爭,絕對穩了的!
“再坐會兒!甭勅寺蓞s沒起來,依舊慢騰騰地喝茶,神情間心不在焉的。陸庭風知道他在煩心什么,當即嘆口氣坐到他對面,倒了杯茶一邊啜飲一邊道:“后天你爸六十大壽,你不會真不去吧?”
聞人律不說話。
“我知道你討厭他,但后天那么多人到場,有親戚有朋友,還有商業伙伴,你不去未免太不給面子了。”陸庭風道:“而且你那兩個叔叔,還有你小姑,他們肯定都打電話勸你了。所以很明顯,你爸這次突然來申城辦壽宴,就是希望你參加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你要是不去,這宴席就不成了!
“還有什么目的?不就是想逼我回去嗎!睂⒉璞烂嫔弦粊G,聞人律冷笑一聲,向后仰倒在榻榻米上,眼神冰冷:“……宴席成不成關我什么事,不成最好,我還能看熱鬧。”
“可是……你不去的話,怎么看熱鬧呢?”陸庭風滴溜溜地瞅著眼,言語間都是暗搓搓的慫恿。聞人律越聽越不對勁,忍不住抬起頭,從桌面上冒出半張臉用力瞪他:“你搞什么,你很希望我去嗎?”
這廝一個激靈,立刻換了副可憐兮兮的表情:“你忘了嗎?咱倆老爸一個交際圈的,我爸要去,我也得去的!”
冷冷地斜著他,聞人律又躺了下去:“關我什么事!
“大哥你有沒有良心!”哀嚎著匍到茶幾上,陸庭風開始發瘋:“你想讓我成為眾矢之的嗎?他們誰不知道我在你手下做事?結果我來了你卻沒來,別人要是問起,我該怎么回答?”
聞人律閉著眼不他。
見狀,陸庭風牙關一擰,換了個思路又道:“……而且你就這樣坐以待斃嗎?什么都不做,就等著你爸先出招?你想想清楚,你爸都開始打登峰的主意了——咱們恰逢買地建新場館的重要關頭,萬一他來一招釜底抽薪,讓咱們的計劃再黃一次,銀行貸款的利息你能撐得住幾天?”
雙眼立即睜開,聞人律犀利地望過來,憤恨地剜了他一眼。
第32章 相親 宴席在麗思卡爾頓的的宴會廳舉辦……
宴席在麗思卡爾頓的的宴會廳舉辦。
傍晚六點, 聞人律換好西裝梳好頭發,正準備打電話讓司機來接自己,陸庭風的電話卻先來了。他問:“你出發沒。俊北尘耙衾锿瑫r還有兩個男性中年人的聲音, 一輕一沉, 像是他爸媽。
聞人律道:“準備出發,怎么?”
“那我去接你唄,正好從你家過。我爸說想跟你聊聊天。”
“叔叔想跟我聊什么?”
“哎……”陸庭風嘆口氣,聲音變得神神秘秘, 好像是掩著嘴回答的:“還不是想讓我回華視, 但我媽的意思是為時尚早,他就想拿你做筏子……你記住啊,這事兒以我媽的意見為主,你別傻兮兮地順著我爸的話走!
聞人律嫌棄地擰起眉:“你覺得我是這么蠢的人么?”
“哎呀我這不是先跟你提個醒兒嘛……”
半個鐘后, 陸家的車到達小區。聞人律一下樓就看見一輛黃牌的加長凱迪拉克,車門大敞著,陸庭風的老爸探出半張臉, 笑著招呼他:“小律,快上來!”他點點頭, 躬身坐進去, 同兩位長輩打招呼:“陸叔叔,莊叔叔。”
陸庭風的老爸陸其明性格爽朗,老媽莊平巍穩重溫和,都是很好相處的人,聞人律跟他們吃過幾次飯, 算得上熟稔。陸其明經營著國內第二大的影視公司華視,旗下明星多不勝數,光影帝影后就有八位。四年前, 陸庭風剛留學歸來時他就想急流勇退,把公司交給兒子打,只可惜老婆不同意。正巧聞人律那兒需要一名總裁特助,莊平巍就把兒子丟了過去,說先讓他鍛煉幾年,等時機成熟,再回來繼承華視。
……可時機怎么樣才算成熟呢?
如今,陸其明即將年滿六十,他覺得兒子鍛煉夠了,便旁敲側擊地對聞人律道:“小律呀,你那體育經濟公司辦得真不錯,去年好像又開展了拳擊業務,嘿,蒸蒸日上啊!你看,庭風跟你差不多大,但他明顯不如你!年近三十了,還是不能獨當一面,成天縮在你身后……這人吶,不承擔責任就沒法兒成長,我覺得他是時候回來幫我了,你覺得呢?”
此時,話題的主角正一臉乖巧地坐在媽媽身旁,眼觀鼻、鼻觀心,安安靜靜的不說話。聞人律瞥他一眼,微笑道:“叔叔說得有道!
……陸庭風驚恐地抬起眼,威逼利誘地瞪視過來。聞人律又笑,繼續道:“不過呢,最近我們在計劃買一塊新的地,建設新場館。這事兒比較緊要,暫時離不開他。要不這樣吧,陸叔叔,明年這時候,新場館肯定落成了。到時您再把他叫回去,既不耽誤事兒,他也能多漲一年的經驗。”
聞言,陸庭風放下心,神情又變得乖巧。這時,莊平巍露出了一個不緊不慢的笑容,垂眸轉動著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道:“我也覺得不著急。庭風還年輕,定性不足,回來管華視的話,那些小明星們少不得對他前赴后繼的……亂了心性就不好了!
說這句話時,他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瞪了丈夫一眼。陸其明似乎有些尷尬,撇開臉輕咳一聲,沒有應答。
聞人律和陸庭風則裝作聽不懂——長輩之間的感情官司,他們做小輩的,還是老實閉嘴吧。
沉默一會兒,陸其明又輕咳一聲,悻悻地附和道:“那也行。老話都說成家立業,成家排在立業前頭……就讓庭風結婚之后再回來接管公司吧!
說著,他望向聞人律,巧妙地調轉了矛頭:“小律,你爸這次來申城,估計也有這個意思。他這人是有些固執,年輕的時候剛愎自用,事事隨心所欲,對子女的關心也比較欠缺……但人老了都會渴望親情。我覺得,你應該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補償的機會。畢竟你們是父子,他做得再不好,父子的血脈也是相連的。”
不動聲色地勾唇一笑,聞人律道:“我爸給您打電話了?”
“跟這個沒有關系,”陸其明并不正面回答,“我跟他都是做爸爸的,我知道他的心情!他現在想跟你親近,想挽回跟你的父子感情,也許有時候是心急了一點……但你要諒解他,他只是太想彌補了。”
呵,是嗎。想起那日他擅闖自己的房子,對著敏姨大放厥詞,還砸碎了自己的茶幾,聞人律不再多言,只垂下眼簾,淡淡地應一聲:“我知道了,陸叔叔,我會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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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十分,一行人終于到達宴會大廳。
作別陸家三人,聞人律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前走,很快就看見了三叔和三嬸。葛玉蓉今日打扮得雍容華貴,一襲暗綠牡丹花的香云紗旗袍搭一條淡金色素紋披肩,配上復古又優雅的手推波發型,乍一看就像舊海報中的女明星。見了他,葛玉蓉眼睛一亮,朗笑著迎上來:“哎喲,咱們壽星公的寶貝兒子到了!”
一句話高亢又響亮,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聞人律笑得克制,嘴角的弧度仿佛經過計算,只勾起一點點,禮貌的同時也表達了敬謝不敏:“三嬸,你這是干什么!彼粍勇暽貑。
葛玉蓉把他胳膊一勾,一邊笑一邊輕聲道:“你那繼母,下午時帶著兒子從京城殺過來了!我這是在幫你宣告嫡子的身份呢,你居然不領情!”
什么嫡子……聞人律只覺得荒唐:“我本來也不在乎這個身份!
行走間,二人來到三叔身旁。聞人謙義對他點頭示意,隨即伸手指向宴會廳東北角:“你爸爸他們在那邊招呼客人,你去打個招呼吧。”
往那邊撇一眼,聞人律看見自家父親正同一個頭發花白的Alpha男士說話,身旁立著繼母趙貞芩和弟弟聞人杰。方才三嬸那一聲喊引得人人側目,父親和繼母尚能沉得住氣,但他們的兒子畢竟年輕,才22歲,此時忍不住惡狠狠地瞪著自己,像看仇人一般。聞人律睨著他與繼母愈發相像的容貌,不禁哂笑一聲,冷淡地收回視線:“不必。我還是不打擾他們闔家歡樂了。”
只可惜事與愿違,下一秒,聞人謙信的聲音就遠遠地響了起來:“小律,過來!有位叔叔想認識你。”
那位頭發花白的Alpha隨之轉臉望向這邊,笑容慈祥而深沉,眉頭處十分明顯地長著一顆肉痣,令人見之難忘。聞人律心頭一震,立即走了過去:“何主任,你好!”
“哎,你好!”眼前的人正是申城市會主任,何立峰。對方稀罕地上下打量他一眼,臉上笑容不禁愈加燦爛:“信老弟,你怎么不告訴我你有個Alpha兒子在申城?還是個這么出挑的Alpha!”
聞人謙信笑笑,看似謙虛,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眼底的驕傲:“小孩子年輕氣盛,一個人跑來申城闖蕩,說不想借我的光。那行吧,不借就不借,我也沒指望他搞出什么名堂,所以就沒跟你說!
“這么有志氣。 焙沃魅蔚难凵窀澷p了,眼角眉梢甚至透出一絲忘形的喜愛:“你就是小律吧?”他笑瞇瞇地對聞人律道,“其實我聽過你的名字。我想你肯定是京城聞人家的,但你爸沒說,我就以為你是他的堂侄。你那公司發展得好像不錯,有幾個選手還上過央視的節目,是不是?”
“是,去年奧運會時,派了柔道散打等幾名選手去做特邀的解說嘉賓!痹谀吧拈L輩面前,聞人律慣來態度端正,加上他身材高大、面容俊美,何主任是越看越滿意。對方完全忘記了趙貞芩和聞人杰的存在,轉身正對著他,高興地問:“你八月底滿二十九歲是吧?真是巧了,我女兒比你小一歲,也是八月的生日!而且她也喜歡看體育賽事,尤其拳擊比賽。要不,她生日宴會時,我請你來,介紹你倆認識一下?”
這話就是赤裸裸的拉紅線了!聞人律心中默默地一沉,笑容變得有些生硬。但在那一刻,他眼睛的余光看見聞人謙信在一旁面露笑容,居然也殷切地望著自己!……霎時間,他明白了,父親這一次來,也許不止想逼他“立業”,更想讓他“成家”。
見他沒有立即回答,何主任還以為是自己太心急了:“哈哈,我是不是唐突了呀?賢侄,你現在有戀人嗎?”
“他哪兒有戀人!”這一次,聞人謙信替他回答了問題:“幾年前就分手了!這些年他一直忙著公司,都沒談戀愛呢!
“還是談過一個的,不過在去年分手了。”不得不開口解釋,聞人律歉意地笑笑,點頭道:“何主任,令千金的生日宴,我一定會去的!
“哈哈哈,那太好了!來來,把你電話給我,以后咱們常聯系。”何主任大笑著掏出手機,神態殷切,全無長輩的架子。不禁瞥一眼面色鐵青的繼母和弟弟,聞人律莫名笑一笑,隨即將電話號碼一字一字地報給了何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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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回到家,入睡前,他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今日給你介紹的那幾個人,你都記住了嗎?他們都是我的校友,其中何主任是我同學,大學時我們關系很好,你可以多跟他親近親近。以后在申城遇見事情,說不定得請他幫忙的。他那女兒我見過,一個Omega,長得挺清秀,勉強能配你。何主任希望她盡快結婚,你倆見面之后,談個半年也差不多了。明年年中訂婚,年底結婚,后年孩子生出來,你正好三十一歲……跟當年的我差不多!
他自顧自地安排了一大堆,聞人律面無表情地聽著,末了冷笑一聲:“怎么,我小的時候你愛答不,現在倒開始催我結婚生子了?你不怕我跟你當年一樣?”
“說什么胡話!”孩子一旦不順他的意,聞人謙信立即露出了專制的本性:“人家何小姐是清清白白的Omega,哪像你媽是個二婚!”
“哈!”不禁嘲諷地大笑一聲,聞人律怒道:“二婚也是你求著結的,我媽可沒有逼著你娶她!”
“如果當時我有更好的選擇,你以為我會要她?!”提起往事,聞人謙信仍然直氣壯地覺得那是個污點:“……我現在懶得跟你扯這個,你也別跟我死揪著不放!我已經夠體諒你的了——你說不想回京城,那好,我把我申城的人脈介紹給你,結果你居然沒一句好話!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德行,就跟你媽一模一樣!”
話不投機半句多,聞人律面色鐵青,怒道:“你沒資格說我媽!”隨即把電話一掛、手機一關,咬牙切齒地把自己裹進了被窩里。
第二日去公司,陸庭風這個八卦精自然要來打探一番昨夜的事情。聞人律略去了睡前那通電話,只跟他說了何主任。陸庭風好像想起什么,猛地挺直脊背道:“他女兒!我見過兩次,挺不錯的一個Omega。你可以認識認識,要是真的成了,也不失為一樁好姻緣!
嘿這個人!聞人律忍不住冷瞪他:“那你怎么不跟她發展?你爸媽不是說,等你結了婚才能回去接管公司嗎?這不正好,你跟她談戀愛、結婚,就能完成他們的心愿了。”
“哎呀!”陸庭風心煩地跳起來:“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行了行了我不說了好吧,我工作去……!”火燒屁股地走了。
往后幾日,聞人謙信倒是沒再來對他頤指氣使。聽小晴說,他們一家三口自己都鬧得不可開交,估計沒空來煩自己,他也因此過了一陣兒清凈日子。又過了一個星期,聽說趙貞芩和聞人杰回京城了,臨走前去葛玉蓉那兒哭了頓狠的,說弟妹呀你們大哥關節不好,老待在江南不是個事兒。小律也不知怎么慫恿的,他就是鐵了心不回去……你們勸勸他吧。不為別的,我就是為他的身體考慮!
聞人律冷笑:我慫恿的?……我巴不得他走呢?扣帽子也不知道挑個合的。
彼時恰好臨近舊廠房地塊的開標日期,伍沛霖的賽前宣發工作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他忙得不可開交,也沒空再關心那一家人。又過幾日,開標會結束。聞人律頭昏腦漲地松口氣,起身倒咖啡時忽然發現自己腰背僵硬得厲害,這才恍然地想起,他好像有十一天沒鍛煉了。
……真是要命。
當即跟丁教練約了下午的搏擊課,順便也去看看伍沛霖的狀態如何。開車前往場館的途中,聞人律后知后覺地想起半月未見的洛城……之前給了二十萬讓他請保姆,也不知他有沒有好好地執行。
正想著,他停好車從側門走進場館,一抬頭就在不遠處的八角籠旁看見了洛城的身影。那廝的肌肉好像恢復了些,面頰也不再瘦骨嶙峋,這會兒正穿著背心和短褲慢悠悠地跳繩,一邊跳還一邊跟旁人嬉笑怒罵,看上去精神不錯。他立在通道上靜靜地望了一會兒,莫名露出個笑,轉過身不緊不慢地朝VIP訓練室走去。
“洛城最近經常來么?”跟丁教練訓練的間隙,他喘息著坐在籠邊,一邊喝水一邊問了這么一句。丁教練點點頭:“唔,幾乎每天都來。不過他就做做有氧,跟人聊聊天,很少實戰練習。”
……是么。聞人律不禁擰眉:“他是真的一點兒危機感都沒有啊!
丁教練在一旁嘿嘿笑:“難道你指望他像伍沛霖那樣努力?……不可能的!這種天賦型運動員我見過幾個,多少都帶點兒懶散。除非說家里發生了重大變故,或者出現什么重要的因素逼迫他們,不然他們不會使出全力的!”
“他現在要當爸爸了,也許會有改變吧!闭f著,聞人律擦擦汗,戴上了拳擊手套。
訓練結束后,他洗過澡換上干凈衣服,沿著通道走出去時,卻在伍沛霖的VIP訓練室門口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洛城偷偷摸摸跟個小偷似的,站在門口對面的樓梯上踮著腳,從訓練室緊閉的大門上方窗戶悄悄打量伍沛霖的訓練實況。聞人律看得一怔,隨即失笑:“怎么,現在知道緊張了?”
“……臥槽!”被嚇了一跳,洛城慌亂中一腳踩空,猝不及防地從樓梯上摔了下來。那瞬間,聞人律腦子里“嗡”的一聲,在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先行一步,沖上去把人撈進了懷里!
待回過神來,洛城發現自己的臉離地只有五十厘米,當即嚇得面色煞白,倒抽了一口涼氣:“媽呀!”
“你一驚一乍的做什么!”后怕地把人拖起來,聞人律也顧不上回味這頗有些熟悉的手感,滿腦子只有教訓他的念頭。手臂開始隱隱作痛,應當是被洛城的體重和下墜的沖擊力拉傷了肌肉,這讓他不禁更加生氣:“樓梯上那么危險,你想看不會大大方方地推門進去看?!”
這會兒洛城倒是知道避嫌了,雙手局促地交疊在小腹上,眼神躲閃:“人家是進行戰術練習,又不是尋常對戰,我怎么好進去觀摩……”
“哦,不好進去觀摩,所以就站到樓梯上偷看?”
爭吵間,訓練室的門打開,走出大汗淋漓的伍沛霖:“城哥?”他頗感意外,“你怎么在這里?”
聞人律氣惱地瞪洛城一眼:“他偷看你練習呢!”
“我想……我想進去看的!但是你關門了,我,我也不知道里頭是誰,就從上面窗戶瞅一瞅,看……看你在不在。”支支吾吾的辯解、閃爍不定的眼神,不用想就知道是假話。還好伍沛霖不計較,笑笑地抹一把汗:“城哥是要準備新比賽了嗎?最近見你回來訓練了。”
這個問題也是聞人律想弄清楚的,于是兩雙眼睛一齊緊盯著他,把洛城看得手足無措:“啊?沒有啊,我就是隨便練一練,找人說說話!
什么?!聞人律感覺心里那股氣又沖上了腦門:“既然你不用照顧女朋友了,那就回來比賽啊!你都不想著給寶寶賺奶粉錢的嗎?”
見狀,洛城心里不禁暗暗叫苦:完完完,最近來得太勤,又被這個周扒皮給盯上了!他悻悻地后退一步,一邊搪塞一邊伺機逃跑:“著什么急嘛,等生出來再賺錢也不遲啊……反正最近一年我是不想打比賽的,你也別催我,我要好好休息。”
“——那你還來訓練館瞎晃蕩?!”他退一步,聞人律就進一步,二人你退我進的,很快就拋下伍沛霖追到了場館里去,引來眾人側目:“既然能來訓練,那為什么不能比賽!……你到底要無所事事地浪到什么時候?!”
“什么無所事事,你又知道我無所事事!”被他鄙夷的用詞激得停下腳步,洛城轉過身,瞪著一雙虎目頂到他面前去,心里也來了火氣:“不想我來場館是吧?好,那以后我不來了,行了吧!不礙你的眼!”說完,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了大老板一個白眼,轉身便走。
聞人律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你……”編不出由就開始耍無賴,還在這么多人面前給自己甩臉子!他咬牙強壓下怒氣,冷著臉轉身走向餐廳,氣悶的同時也隱約有一絲懊惱:……我又沒說不讓你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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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著臉來到餐廳,此時正是傍晚六點,用餐的人絡繹不絕,只剩下邊角的位置還空著。他心不在焉地選了個角落坐下,拿出手機掃碼點單:燕麥粥、藜麥飯、糙米飯……這些平日里吃慣了的粗糧,現在看上去卻毫無食欲。聞人律煩躁地繼續往下滑,終于發現了精致碳水:白米飯、饅頭、面條,面包……嗯?面包?
場館里的餐廳居然還提供面包啊。思考一會兒,他想起教練說運動后可以吃一些快碳,心情不禁大好,立即點了兩個歐包。蛋白質的話……往后翻,看到一款西藍花涼拌雞蛋蝦仁,蝦是羅氏蝦。唔,可以吃。于是又點了一份這個。
剛放下手機,餐廳大門就吵吵嚷嚷地走進來幾人,其中一個聲音磁性而散漫的——不用看就知道是剛才給他甩臉子的洛城!
這廝跟曹磊他們一起來吃飯,一邊說笑一邊點餐,聞人律聽見他點了個炙烤三文魚。曹磊還問呢:“怎么,不喜歡吃生的了?”
洛城嘆口氣:“我老婆說生的三文魚有那個什么,什么尖線蟲,她不敢吃,也不準我吃。哎,真是痛苦哇~”
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他:“喲,咱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城哥,現在變妻管嚴啦?”
“畢竟她懷孕辛苦,我能哄就哄著唄~”
……老婆?聞人律在角落里聽見,忍不住冷冷地翻了個白眼。
不多時,他們點的菜上來了。聞人律一邊吃一邊翻看最近各大格斗賽事的最新比賽,琢磨著有幾個新人好像不錯,可以讓經紀人去洽談一下,合適就簽下來。正挑剔地比較著,忽然,他聽見周青云在洛城那個方向驚訝地叫了起來:“城哥,你臉上怎么出了一大片紅疹?”
“紅疹?”洛城直起身,疑惑地低頭一看:“靠,胸口也有!我說呢,怎么身上有點兒癢!”
周圍人不禁疑惑地湊過去,議論紛紛:“怎么回事,剛才還沒有的啊……?發作這么迅速,不會是過敏吧?”
“可我吃的都是以前常吃的東西,怎么會過敏呢?”說話間,洛城已經難耐地站起來,在臉上、手上四處抓撓,蜜色皮膚立即泛起一片赤紅。聞人律不由蹙眉望過去,只見他身上起了大片大片的紅斑風團,伴隨著一粒一粒的密集紅點,這癥狀再熟悉不過——是過敏引起的蕁麻疹,小時候自己一碰海鮮就會發作的,嚴重時喉嚨都會水腫。
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催他去醫院,那邊洛城就火急火燎地拿起運動背包,一邊抓撓一邊跑了出去:“你們慢慢吃吧,我去看醫生——”
……還好不算太笨。輕哼一聲,聞人律垂下眼,把網頁上的圖片又翻了一頁。
第33章 孕期過敏,口味大變 洛城從小到大身體……
洛城從小到大身體皮實得很, 又不挑食,吃嘛嘛香,從未出現過敏的癥狀。如今懷孕十四周, 居然莫名其妙的開始對海鮮過敏?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寧祁倒見怪不怪:“很多人懷孕之后, 身體免疫失衡,就會容易過敏,這個很正常。不過坊間還有一個未被證實的說法——懷孕這個過程其實跟寄生有些相似。孕婦會被嬰兒的基因入侵,其實也就是被丈夫的基因入侵, 所以懷孕期間的一些習慣會朝丈夫靠攏。我這些年就見過好多例, 他們不止習慣像丈夫,甚至生出來的孩子也跟丈夫一模一樣。”
“。俊甭宄菗现t的腮幫子,沒有被前半段話嚇到,反倒被最后一句話嚇到了:“你意思說我的孩子有可能長得不像我?!”
這時蘇林菲從變態反應科拿來了孕婦能用的抗過敏藥物, 寧祁倒了杯水給他把藥服下,誠懇且無奈地點點頭:“是的,你的寶寶很有可能是……那個Alpha的翻版!
“臥槽!”洛城“咕咚”一聲把藥和著水一起咽下去, 憤怒又驚惶地捏扁了一次性紙杯:“萬一那個Alpha長得很丑怎么辦?!”
寧祁和蘇林菲無奈地笑笑,本想安慰他一兩句, 卻突然覺得不對勁:“你……難道你連他的臉都沒見過?”
呃。瞬間卡了殼, 洛城臉上僵著一個尷尬的表情,在那兩人震驚的注視下,默默地松開手,把紙杯放了回去,悻悻道:“……沒看到就沒看到唄, 那又如何!
跟蘇林菲相互對視一眼,交換一個諱莫如深的默契眼神,寧祁適時拿出一個本子, 用小心翼翼的溫柔語氣輕聲發問:“所以,你的懷孕其實是個意外,對嗎?你也不想的!
自爆到這份上,有些東西再遮遮掩掩好像也沒有意義了。洛城不禁垮了臉,破罐子破摔道:“我怎么會想懷孕啊?你真是說廢話,那當然是個意外。
“是正好撞上了熱潮期對嗎?”
“要不然呢?”洛城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他:“不然我怎么會失心瘋?”
這種反問式的回答雖然不是課題小組想要的,但好歹洛城愿意開口了,他們倆也不敢提太多要求:“那,在突發熱潮期之前,你有察覺到什么異狀嗎?比如說,心煩氣躁、低燒、情緒低落之類的?”
這個問題終于偏離了某些尷尬的點,洛城面色稍霽,但還是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樣子:“那段時間我媽媽腦梗去世,緊接著又求婚失敗,女朋友還要跟我分手,我當然心煩氣躁、情緒低落!……這算什么異狀?”
聞言,蘇林菲在邊上同情地啊了一聲:“天,你也太背了……”
寧祁窘迫地停頓兩秒,不死心地又問:“那,除此之外呢?你有沒有感受到什么特別的情緒、想法,或者某種前所未有的沖動?”
……嘿!被問得心煩,洛城忍不住抬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雙眼猛地抬起,撂了挑子:“你問那么仔細干嘛!這些問題跟你們產科的研究有什么關系?”
寧祁和蘇林菲被嚇得立即悚立,本子和筆都差點兒掉到地上。怒目圓睜的洛城跟平常吊兒郎當的他是完全不一樣的,那種危險而壓迫的氣勢從他寬闊肩膀和結實長臂中透出來,仿佛下一秒就會揮起一拳,把桌子砸出一個洞。
寧祁勉強咽了口唾沫,柔聲道:“因為你的情況太有研究價值,生殖科、性別科都想參與進來,院領導也批準了。只不過目前你處于孕期,激素比較穩定,所以他們暫時研究不了什么,只能托我對你進行一些問詢……”
洛城一雙濃眉重重地壓著,眼珠子在他緊張的面龐上左右打量一圈,眼神戒備而陰鷙:“又有兩個科要研究我?”
“對!睂幤顭o奈地笑笑,但他眼底明明透著積極求索的神情:“這兩個科主要想研究你兩性之間的轉換問題。比如,什么情況下會引發Omega的熱潮期,又是什么情況下會恢復成Alpha主導的狀態。如果能搞清楚這個,我想,對你以后的生活也會很有幫助的!
聞言,洛城情緒稍定,勉強收回視線:“你們研究就研究,干嘛打著為我好的旗號?我把寶寶生出來之后就順便做切除卵巢和子宮的手術了,這個研究的結果與我何干?”
“可是……”這時,寧祁臉上終于露出了切實的為難情緒:“選擇剖腹產的話,橫切口雖然比較隱蔽,但損傷太大,容易造成盆腔粘連,還有可能對你以后比賽造成影響;豎切口的損傷稍微小一些,然而傷口又太明顯了,觀眾看見恐怕會胡亂猜測,你也不好解釋。所以,我們幾個醫生昨天討論了一下,覺得……你最好還是選擇順產!
“什么!”洛城震怒,左手握拳在桌角狠狠一砸,“咔嚓”一聲,膠合板應聲斷裂:“你們怎么不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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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從來沒想過,“順產”這個詞有朝一日會跟自己產生聯系。在他的設想中,自己只是在產房外簽各種同意書的角色。不料造化弄人,六個月后,他也許只能在產房內被開指的疼痛折磨得死去活來。
“你們覺得可能嗎,啊?我一個Alpha的身體條件,骨頭不夠軟,骨盆又不夠寬,我怎么順產。∧銈兪窍胛蚁旅媪殉赡鞘裁矗戏谴髰{谷嗎?”洛城惱火地道。
“是東非大裂谷!睂幤钤谝慌蕴嵝选
“我——管你什么谷!”拿起筆筒狠砸過去,洛城下巴都要氣歪了,指著他們破口大罵:“你們不要太離譜了,腹部損傷就是傷,老子屁股的損傷難道不是傷嗎?!”
楊主任平靜地坐在對面,任由他發泄怒氣,半晌才悠悠開口道:“但是,你們打比賽時,一般不會攻擊屁股吧?小寧給我看了你上一場比賽的視頻,對方擊腹很猛烈。如果你開過腹,那就意味著腹部多了一處薄弱點,保不齊會被對手打迸裂的哦?”
……洛城不禁火冒三丈地瞪了寧祁一眼。
“阿城——”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楊主任跟他已經比較熟稔,此刻便用了親昵一些的稱呼:“你先不要想著順產有多可怕。之前我內檢的時候摸過,你的生殖腔狀況很好、很軟,跟純粹的Omega相差無幾。而且你長得高大,身體又強壯,孕期把體重控制好、后期再利用水囊擴張產道的話,順產應該是比較順利的。而且相比起剖腹產,順產恢復快、沒有腹壁傷,對你的工作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
苦口婆心地勸了一大通,楊主任見他垂著眸、板著臉,雖然沒有立即答應,但顯然已經不那么堅定了。于是,她勾勾手把寧祁叫過來,使個眼神,寧祁立即會意,耐心地躬下身道:“其實也不用你立即做決定,孕期還有幾個月呢,產前再答復也無妨……嗯?”
說著,他將文件夾和筆放下,一邊脫白大褂一邊道:“今天就先這樣吧!楊主任,你回去休息吧,大家該下班的也都下班了。”
人群陸續散去,辦公室里很快只剩下寧祁和洛城兩人。望著他俊朗但沉悶的面容,寧祁入神地打量著,半晌緩緩蹲下,誠懇地抬起臉:“你不是晚飯吃到一半就過敏了么?現在肯定餓了吧。走,我請你吃飯!
懨懨地瞪他一眼,洛城沒說話,氣悶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這次吃的依舊是之前那家餐館。
最近洛城的食欲已恢復如初,甚至隱約增長了些,每餐都要吃滿滿的三個菜,再加兩大碗飯。一落座他便干脆利落地點了五個菜,有紅燒肉、蔥爆羊肉、涼拌牛肉等,半晌又加了滿滿一木桶的飯。寧祁看得心驚,心想照這么個吃法,生產時寶寶不得突破十斤大關啊……但不敢說,這人正氣悶呢,還是改天再開口罷。
于是選了另一個安全的話題:“伍沛霖現在已經出發前往倫敦備賽了吧?他這次打杰克遜,排名相差不少……我感覺他可能要輸!
果然成功轉移了洛城的注意力:“哼,那可不一定!边@個揣著娃的格斗選手發出了不贊同的冷笑,“杰克遜年紀大了,兩年間從第三名掉到第八名——這種就叫一瀉千里,是絕不可能東山再起的。伍沛霖呢,二十九歲,當打之年,今天我還看了他訓練,拳法步伐都大有進步。這次杰克遜對上他,只會淪為墊腳石。”
“真的?”寧祁眼睛一亮:“那我這次就買他了哦?”
“買吧買吧。”這時菜上來了,洛城急不可耐地從服務生手中接過碟子放到桌上,抽了雙筷子就要開動。忽然他想起什么,瞇起眼望向寧祁:“上次我比賽,你押的是誰?”
寧祁一怔,掩飾地訕笑兩聲,沒敢看他:“……押的奧康納!
“是么。”洛城冷著臉,暗暗磨牙:“贏了多少啊?”
“不多,就兩千!
“……哼!”
惡狠狠地用鼻子表達了自己的不滿,洛城將一次性筷子猛地掰開,夾起幾片涼拌牛肉塞進嘴里,用力咀嚼。這本是自己極喜歡的口味,芹菜、香菜、辣椒同薄薄的牛肉片一齊混合出濃烈的香氣,但這次嚼著嚼著,卻不知怎的……總感覺有些沖鼻子?忍不住將芹菜香菜一一挑出去,把牛肉片單獨送進嘴里——唔,這樣就好了許多。
再吃紅燒肉。往常油潤軟嫩的肥瘦肉塊是他的最愛,今日卻只覺得過于甜膩,以至于頻頻反胃。蔥爆羊肉也是,蔥味太沖、羊肉太膻,吃到最后,居然只有番茄炒蛋和清炒油麥菜是順心的!
“真是奇了怪了——”忍不住把筷子一丟,洛城那個欲哭無淚,頭一次感受到了懷孕的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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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洛城像做實驗似的,把自己以前愛吃的東西一一嘗了個遍。做唐篩那天他就忍不住跟課題小組的人瘋狂抱怨:“我現在是稍微帶點兒味的東西都吃不下去,蔥姜蒜香菜芹菜韭菜,聞一下就討厭!還有水果,芒果不愛吃了、榴蓮不愛吃了,哈密瓜吃著也不舒服。重油重鹽的東西不行,蛋糕這種甜食也不行,一天到晚就只能吃點兒粵菜——我靠,我要變成苦行僧了!”
蘇林菲幸災樂禍地瞅他一眼,一邊給他的胳膊拆綁帶一邊道:“這不挺好么?你吃得清淡,對寶寶好,對你的身體也好。不然等你產后回歸呀,人家說,哎,怎么Iron fist變成一個大胖子了!”
“可我現在連食材新不新鮮都能嘗出來。 甭宄墙舆^棉簽按在針眼上,頗有些崩潰:“昨天吃的那白切雞,一點兒雞味都沒有,我吃兩口就吃不下去了——以前的我可是很好養活的!”
其他人都忍不住笑:“那你這個寶寶大概率很挑嘴,以后做輔食可有得你受嘍!”
目前小東西剛滿十五周。按說要十六周才做唐篩,但她發育得太好,一直偏大一周,索性就提前做了。寧祁還感嘆:“看來鍛煉真的很重要啊。你看你這身體素質,早期一直備賽,又跳又打又摔的,比賽當天還被奧康納擊腹二十來下,結果只是流了點兒血,胚胎依舊安然無恙!……這讓那些摔一跤就流產的孕婦們上哪兒哭去?”
悄悄瞟洛城一眼,蘇林菲用手掌擋住臉,回頭跟寧祁輕聲補了一句:“那個Alpha的身體素質肯定也很好,不然胚胎不會這么強壯的。”
但寧祁對這一點似乎不是很感興趣,只淡淡點了點頭:“嗯,可能是吧!
抽完血照例做個B超。如今月份大了,不需要再憋尿,洛城變得非常熱衷于這一項檢查。他已經攢了八份B超單,記錄著寶寶這幾周的成長——從一顆小葡萄變成一顆小雞蛋,現在又變成了檸檬大小。看著屏幕上安安靜靜躺在自己身體里的小人兒,洛城癡迷地打量著、注視著,臉上的笑容不禁變得傻乎乎:“天啊,她好可愛!你看她的小手、小腳丫……什么時候才能做四維彩超啊?”
“再過六周,到時候你就能看到寶寶的長相了。”寧祁說。
檢查結束后,洛城小心翼翼地將B超單疊好,塞進兜里,準備拿回出租房跟前八張一起放好。這時掏出手機,他見曹教練發來了兩條信息:“阿城,你怎么不來鍛煉了?我還說約你喝酒呢。”
撓撓冰涼的肚皮,洛城靠在墻邊回復他:“聞人律那家伙說,我不比賽就別老去訓練館晃蕩,所以我就不去了唄。”寧祁從邊上經過,忍不住歪頭瞥一眼,狀若無意地道:“你還去鍛煉啊?不怕別人看出來么!
“不至于吧——我這四個月都不到,能看出什么?”話雖然這樣說,但洛城也不大確定,趕忙掀起衣服忐忑地仔細打量:“我肚子還沒凸起來啊。不過肌肉是平了一點……”
以往堅硬緊致的腰腹如今變得柔軟了些,肌肉的輪廓被薄薄的脂肪所覆蓋,看上去與休賽期的狀態大差不差,依舊算得上結實健美。寧祁在一旁大飽了眼福,那雙眼睛黏在洛城蜜色的腹肌上,都有些舍不得挪開:“嗯,還行,看起來沒什么異狀!
這時曹教練的信息回復過來:“你管他干嘛!律總又不是天天來。而且伍沛霖那邊快比賽了,前天他都出發去倫敦了,你就是把訓練館掀一個個兒,他也鞭長莫及!”
……也是,聞人律慣愛去國外督戰的,自己出國比賽的那幾次他都有到現場,次次都坐貴賓席呢。洛城失笑地收起手機,忽然眼珠子一轉,露出個得逞的笑容:你不讓我去,我偏要去!我不單要滿訓練館晃蕩,我還要用你的VIP訓練室!怎么樣,氣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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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8月21日,中國時間的凌晨三點,UFC第291期數字賽正式開始。
頭一天下午,今夏的第三個超級臺風“鯨魚”侵襲了申城。在經過六個鐘的電閃雷鳴、狂風呼嘯之后,半夜雨勢總算小了些,變成普通的大雨。洛城生無可戀地斜躺在出租屋的沙發上,耳邊是“嘩啦啦”的雨聲,手中是無論如何也加載不出來的視頻——附近的信號站似乎被臺風摧毀了,wifi和流量全面失效。無法,洛城只得咬咬牙,拿起雨傘下了樓。
他打的去了寧祁家。
跟他一樣,寧祁也是場場不落地看比賽,這會兒肯定還沒睡覺。撐著傘憑著之前的記憶來到寧祁家樓下,果然,輸入門牌號碼后等待三秒,對面立即有了回應:“洛城?你怎么來了!”
“趕緊放我上樓,進門再跟你說!”洛城的衣褲濕了大半,濕噠噠地貼在皮膚上,這會兒正煩躁呢,根本沒心思跟他解釋。一會兒上了樓,他一進門就打了個寒顫,縮著肩膀齜牙咧嘴道:“這雨怎么下個沒完!還冷嗖嗖的!”
寧祁略顯雀躍地跟在他身后:“……要不要沖個熱水澡?我拿換洗衣褲給你!
“也行。”洛城沒太在意,接過他的睡衣睡褲就進了客衛。不一會兒,里頭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隨即是洛城放松的慨嘆聲:“啊,活過來了!”
垂著頭靠在門邊,寧祁好奇地瞥一眼磨砂玻璃門,嘴邊不禁笑笑,推了推眼鏡:“你怎么大半夜的跑過來?也不打個電話,萬一我睡了怎么辦。”
“我那邊信號特別差,沒法上網,電話也打不出去,估計是哪個基站壞了!甭宄钦f。
“所以你就來我家看比賽?”寧祁詫異地笑了出來。
“不行嗎?”這人總是很直氣壯的,思緒跳脫、我行我素。一會兒穿著他的睡衣褲走出來,還把被雨淋濕的衣服往他手里一放:“幫我洗一下,明天我帶回去!
“啊?”雖然對他是有那么點兒想法,但寧祁自認為他們之間還沒到鞍前馬后的地步?蛇@人對自己使喚得如此心安得……無奈,他也只得搖搖頭,認命地把衣服塞進了洗衣機里。半晌回到客廳,洛城已經大喇喇地敞著兩條長腿坐在沙發正中間了,一雙虎目專注地看著電視機里的比賽,連發梢的水滴落下來也不知道。
他比自己強壯一些,那套寬松的黑色睡衣在他身上正正合適。厚實的胸肌將真絲布料飽滿地頂起來,呈現出明顯的高光和陰影,仿佛兩座寬厚的土丘,讓人忍不住想……想爬上去。
默默咽一口唾沫,寧祁坐到他身旁,望著屏幕不知所謂地道:“副賽這些選手,你有認識的嗎?”
“有啊,”洛城并沒有察覺他的異樣,抬手指一指屏幕上的對戰卡,“那個秦于朗,跟我一個公司的。這是他簽約UFC的第二場比賽!
“唔。”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寧祁已經沒了看比賽的心思,一顆心只蠢蠢欲動地謀劃著如何達到自己的目的。他看見洛城的雙手放在膝蓋上,那雙經過千錘百煉、骨節粗大變形的大掌,隨著比賽的緊張程度不自覺地攥緊又松開。他又望向洛城的側臉,這匹“中國的黑駿馬”似乎餓了,微厚的嘴唇不時輕抿一下,伴隨著喉頭輕咽的動作——食欲雖然被暫時地遺忘了,但很顯然,它依舊存在。
于是寧祁起身到廚房熱了一杯牛奶,加一勺糖、兩塊巧克力,熱乎乎地攪開,杯中液體逐漸呈現出一種濃厚而絲滑的淺咖色。走回客廳,將牛奶巧克力遞到洛城手里,在他心不在焉地喝下第一口、微蹙的眉心得以舒展時,寧祁試探著問了一句:“你租的那公寓,好像隔音特別差,是不是?”
“昂,對啊……”洛城敷衍地回答著,忽然握拳低呼一聲:“Take down!好樣的!”
短促地瞥一眼屏幕,那個秦于朗已經把對手壓倒在地,正兇狠地上位砸拳。寧祁思量一會兒,又道:“一個月四千多塊,好像也不大劃算啊……要不,你來我這兒住吧?”
“嗯……嗯?”后知后覺地轉過臉,洛城的注意力終于從比賽中抽了出來:“住你這兒。俊
“對。”寧祁沖他露出一個和緩的笑:“我這兒次臥一直是空的,反正也沒人住,不如替你省點錢。這樣不僅睡得好、出門不用擔心被別人認出來,而且下次UFC比賽,你也不需要拿著手機看了——電視大屏幕多舒服啊!
他一連道出數個優點,聽得洛城瞇起眼,懷疑地輕哼:“……你們醫院是不是不愿意幫我出奶粉錢啊,所以才讓你犧牲一個房間?”
沒料到他居然這樣想,寧祁的笑容僵在臉上,有一瞬間的哭笑不得。不過這也不失為一個借口:“是啊,最近醫院經費緊張,這項花費我申請不下來,就只能出此下策了。不過我這兒確實挺好的,你不考慮么?”
“你那男朋友,不介意嗎?”洛城還記得那個頗為潑辣的Beta小帥哥。
“前陣子分手了!睂幤盥冻鍪涞纳袂椋骸拔夜ぷ魈Γ粷M意,就分了!
“這樣啊……那好吧,住就住唄!辈灰詾槿坏匕雅D糖煽肆σ豢跉夂裙,洛城放下馬克杯,視線又回到了屏幕上,仿佛剛才答應的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第34章 略顯孤單的生日 此時……
此時此刻, 倫敦O2體育館——
夜晚九點,館內燈火通明。無數人的吶喊聲、助威聲匯合成一片洶涌的風暴,中心的八角籠就是風暴眼, 兩名大汗淋漓的斗士就在這方寸之地相互試探、僵持周旋。
聞人律和陸庭風坐在解說員身后的貴賓席觀看比賽, 視野上佳,順便還能蹭一下解說詞。知名解說員喬羅根的解說依舊激情澎湃,期間夾雜著許多感嘆詞,激動時甚至會破音。陸庭風聽著聽著, 忽然掩著臉低聲笑出來:“他破音時好像唐老鴨。”
聞人律不禁嫌棄地斜了他一眼。
今日KSP也坐在解說席上, 他是特邀嘉賓,跟喬羅根一起解說比賽。與他一同出現的還有拳王梅威瑟,穿著一身寶藍色西裝,十指戴滿首飾, 打扮得十足惹眼。陸庭風撇眼看見,又忍不住跟老友小聲嘀咕:“梅威瑟張揚得跟一只孔雀似的,你說, 何主任的女兒為什么喜歡他?”
聞人律面無表情:“喜歡就喜歡了,你管人家為什么喜歡。”
“隨便問問嘛~”他眼睛滴溜溜的, 一看就不懷好意。果然, 下一秒這廝便笑起來,賊眉鼠眼地又湊過來問:“你這次跑來倫敦督戰,錯過何大小姐的生日宴,準備帶什么禮物回去賠罪啊?”
兩眼專注地望著臺上,聞人律氣定神閑地靠著椅背, 心不在焉道:“梅威瑟不是有個運動品牌么?我讓林秘書買了一件衣服和一副拳套,去后臺請他寫了個To簽!碑敃r這名珠光寶氣的拳王還八卦呢,朝他促狹地擠眼睛:“You girlfriend?”
聞人律禮貌地笑笑, 搖搖頭:“No,just a friend!
彼時KSP坐在一旁化妝,半閉著眼問了他另一個問題:“Chan最近怎么樣?他輸掉比賽后,我給他發信息慰問,但是他沒回我!
是嗎?這倒是不大尋常。聞人律微蹙起眉:“別人他可能懶得搭,但你的信息,他是一定會回復的!
被他戳破謊言,KSP聳聳肩,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他是回復了,但很敷衍。之后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沒有任何音訊——我想知道,你最近見過他嗎?他在忙什么?”
這個問題不止他想問,UFC的粉絲們恐怕也很想知道。賽后洛城翹了發布會,還翹了三日后安德瑪的新品發布會,可以說是徹底從大眾視野中消失了,粉絲們早就議論紛紛。奧康納還在社交媒體上假模假樣地喊話呢,說我只是想打敗你,并不想摧毀你的職業生涯。KSP對此很是憂慮:“他不準備回復一下嗎?再這樣下去,別人會覺得他是個懦夫的!
心塞地深吸一口氣,聞人律不知如何搪塞,只得說了實話:“他快要做爸爸了,所以沒心思搭網上那些事!
“是嗎?”KSP一聽,疑竇和擔憂瞬間煙消云散:“原來是這樣啊!”
西方人似乎把生孩子看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重要到其他的任何急事都能為此讓步。聽聞這個消息,KSP和梅威瑟甚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們不過問洛城的對象是誰,也不關心他是不是要結婚,只全心全意地為這個即將出世的寶寶歡欣雀躍:“Chan的孩子,想必會很像他吧?說不定是未來的金腰帶呢!
聞人律只能生硬地笑笑:“但愿如此!
一個半鐘后,八場副賽結束,比賽終于進行到主賽部分。伍沛霖排在倒數第二場,與今日的頭條主賽只隔了一場,這是個很不錯的順序——畢竟有些重量級嘉賓會擯棄格斗水平較低的墊場賽,只專注于知名選手的比賽,直到最后關頭才姍姍來遲。所以比賽順序越靠后,就越多人關注,伍沛霖恰好能蹭到一點兒視線。如果這次他打得足夠精彩,那下一場比賽就更好談了。
……然而現實遠超聞人律的預料。
作為曾經挑戰過金腰帶的老牌選手,杰克遜雖然已經三十六歲,但出拳、搖閃以及戰術策略依舊老道。面對二十九歲零八個月的伍沛霖,他聰明地選擇了放風箏打法,沿著籠邊不緊不慢地游走試探。伍沛霖的進攻意識雖然十分強烈,但他并不急于出拳,而是占據著籠心緩緩前壓,在突破安全距離后再用簡短的組合拳試探杰克遜,騙出他的反擊招數。
聞人律從貴賓席上可以清楚地看見他游刃有余的靈活步伐。若說洛城是大開大合的虎,那伍沛霖就是謹慎耐心的狼,一點一點試探杰克遜的拳路。
在第一回合的三分鐘之內,兩人周旋著你進我退,打出了好幾波精彩的攻防。伍沛霖的臂展雖然遜色一些,但他的拳比杰克遜的重,而且黃種人的方下巴似乎也鐵過白人精致的下頜骨,替他結結實實地扛下了好幾波重擊。
這種一往無前、生扛進攻的表現令臺下觀眾不禁連連驚呼、贊嘆鼓掌,聞人律卻看得不大滿意,擰起眉道:“伍沛霖抱架和防守還是差了點兒。這種送臉的打法遲早要吃虧的——杰克遜可不止有一個進攻手段!
果不其然,在第二回合的第四分鐘,伍沛霖瞄準杰克遜一波組合拳的末尾忽然前壓進攻。然而就在所有人以為他即將給杰克遜帶來沉重打擊時,三十六歲的金發選手卻忽然順勢轉身,躲過他的直拳,再屈起手臂狠狠一砸!……一記勢大力沉的轉身肘正正砸在伍沛霖耳側,打得他渾身猛烈一震,如雨的汗珠簌簌落下,緊隨其后的是他瞬間脫力的身體,重重砸在血跡斑斑的八角籠墊子上。
那瞬間,聞人律和陸庭風都站了起來,雙眸緊張地瞪著,十指緊攥成拳。在觀眾的驚呼聲中,杰克遜大喜過望,迫不及待地撲到伍沛霖身上想要補拳,然而,這個堅毅的東亞男人似乎還有一戰之力!他狼狽地一翻身躲過了攻擊,隨即是不間斷的凌亂翻滾,堪堪躲過杰克遜的追擊,最終摳著籠網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至此,O2體育館已經變成了一片掌聲與歡呼的海洋。喬羅根攥著麥克風激動地大叫:“難以置信!太令人驚嘆了!Lin居然從Jackson的死亡之肘下死里逃生!這個Alpha頑強得像一只野獸!”
抬起手臂勉力抵擋杰克遜惱羞成怒的組合拳進攻,伍沛霖蜷著腰腹,暈眩的大腦在慢慢地恢復神志。狼狽的躲閃之中,他看見了籠子外面興奮不以的人群,以及角柱后頭用攝像機靜靜對準他的攝影師……當不斷打在手臂上的重擊終于停止時,他抬起頭,眼前的杰克遜已經氣喘吁吁,體力告急。
拳怕少壯。三十六歲的運動員,體能再怎么好,也無法與二十九歲的人相提并論。
伍沛霖笑了起來。
“穩了!蹦且豢蹋懲ワL激動地在老友的手腕上重重握了一下:“就是這一次!就在這一場!……我的天,老天!太好了、太好了,伍沛霖終于熬出頭了!”
與他相比,聞人律要冷靜許多。他先是抬頭望向八角籠上方的轉播屏,確保剛才那個笑容給了大特寫;緊接著,他轉頭望向后方觀眾席——所有人的臉上都是驚嘆的神情,他們贊美著、感慨著,無不被伍沛霖的頑強和進取所折服。至此,聞人律終于放下了心:即使這一場比賽最后贏不了,他們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當然,能贏下來是最好的。
伍沛霖沒有讓他失望。
在第三回合的第二分十七秒,排名量級第十四的中國選手最終以一波精準的連續進攻將杰克遜打得失去了還手能力,以TKO獲勝。裁判宣布比賽結束的那瞬間,喬羅根激動地用“wolverine”一詞來形容他的頑強和窮追不舍。從那之后,伍沛霖便有了官方的綽號——Wolver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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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結束后,陸庭風跟鄧教練他們去酒吧慶祝勝利去了,當時伍沛霖還想邀請聞人律,但大老板禮貌地拒絕了他:“我不習慣那種場合。你們去玩吧,回頭把賬單拿給我報銷就行。”
沒料到他竟會拒絕,伍沛霖的笑容一僵,臉上的喜悅頓時退去大半。見狀,陸庭風忍不住狠瞪老友一眼,伸手攬過伍沛霖的肩膀大步離開:“走走走,咱們自己去,不管他!這人就這死德行,之前洛城贏了他也不去慶祝的,乏味得很……”
看著他們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聞人律站在原地沒動,只默默地掏了支煙點上。他知道伍沛霖的想法,也知道自己若想“穩定軍心”,確實應該參與他們的慶祝,但是……深吸一口煙,他搖了搖頭,招手朝司機示意:“去開車吧,送我回酒店!
老板只是老板。老板的責任是給旗下選手拉資源、策劃發展路線,而不是參與他們的生活,又或者——照顧他們的心情。
自己沒有這個義務。
回到酒店已是凌晨兩點。洗過澡,聞人律穿著灰色浴袍到吧臺給自己滿上一杯酒,隨即坐到了陽臺的躺椅上。倫敦的夏夜不似國內的悶熱,偶爾吹來一陣夜風,輕輕的、涼涼的,頗為舒適。只可惜他無心欣賞夜景,甚至煞風景地打開手機開始睡前辦公——這會兒國內剛開始上班,秘書和助們大概率有事情要向他匯報。果不其然,唐秘書下一秒就給他發來了短信:
“紡織廠拿下來了!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這個消息還是讓聞人律露出了一個短暫的笑容。正編輯信息敦促手下人開始著手地塊變性流程和新場館的預算,冷不丁一個電話打進來,屏幕上赫然顯示“Dana White”兩個詞。聞人律立即正坐,迅速接起來:“Hey Dana。”
對面那位時年54歲的Alpha聲音略顯疲憊,但語調還是一貫的親切和熱情:“Oh Seth!Why did you leave in such a hurry? I have something else to discuss with you!Come to my place,now。 I have to catch a plane tomorrow morning, we don''t have time。”
聞人律立即翻身坐起,脫下浴袍露出修長結實的身體,走進房內開始換衣服:“Okay, I''ll be there soon。”
若說聞人律是工作狂,那UFC現任的總裁Dana White就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瘋子。比賽結束的2小時之內,他出席了慶功宴、同兩個獲勝者的團隊談了話,現在又把聞人律約到了酒店來。兩人見面時,Dana正在見縫插針地吃夜宵。連寒暄也沒有,雙方立即進入正題:“Lin這個選手,你對他有沒有什么打造策略?我對他不了解,目前就感覺……他好像沒什么星味兒!
Dana經手過數以萬計的格斗選手,眼光老辣,一開口就指出了伍沛霖最欠缺的東西。聞人律點點頭,沉吟一會兒,道:“他的性格比較穩定踏實,天分雖然稍差,但訓練非常努力,也很好學。我覺得,我們可以對標鉆石普瓦里爾和牛仔唐納德來打造他,宣傳他的勤奮與永不言棄。我相信,他的這些特質會給一部分粉絲帶來認同感!
認真地聽完,Dana抬眼望他,通紅圓胖的臉上透著懷疑的神色:“但是,他可沒有鉆石和牛仔的長相!
“人們對不同人種的外貌審美不一定是同樣標準的!甭勅寺蓞s并不擔心:“Lin的方臉、濃眉、高顴骨,會給大家帶來另一種審美可能。只要他表現出一定的能力,打出漂亮的戰績,我想,粉絲們會覺得他帥氣的。”
這話說得倒是不錯。競技體育,成績為王,贏了自然有人吹捧你。Dana點點頭,半晌忽然笑了起來,促狹地望向聞人律道:“……但是當年Chan剛登錄UFC,就憑著外貌圈了一波粉。所以,良好的外形還是有加成效果的!
他忽然提起洛城,聞人律瞬間笑不出來了,心情復雜地抿了抿唇。但Dana似乎并不想結束這一話題,繼續問:“Chan究竟是什么打算?上次比賽他在第二回合剛開始就落敗了,遭受的打擊數加起來都不到一百,傷勢不可能太重。既然如此,他為什么不接別人的叫陣?”
聽出他話中的不滿之意,聞人律趕忙幫洛城解釋:“他的女朋友懷孕了,而且孕期反應很嚴重,他非常掛心。這樣即使接了對戰也打不出精彩的比賽,所以我擅自做主,給他放了一年的假!
“……是你決定讓他休息的?”Dana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是!甭勅寺捎仓^皮應下來,生怕壞了Dana對洛城的印象。見他如此鄭重,Dana也只好點點頭,神情略有遺憾:“寶寶確實是個大事……這一年他休息就休息吧,回歸之后再想辦法造勢宣傳。這期間你找幾個有潛力的選手推給我,我安排簽約,讓他們在格斗之夜亮相。至于Lin……你們可以替他物色新的對手了,我會幫忙說服對方的經紀人!
“好!我明白了。”看來這次伍沛霖的表現讓Dana頗為滿意。聞人律心中振奮,鄭重地站起身,同Dana用力地握了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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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忙碌了幾天,聞人律和陸庭風終于在8月26日回到了申城。
陸庭風累得半死不活的,眼罩戴在額上都沒取下來,一路走一路嘟囔著要回家睡個天昏地暗,明天請一天假。結果剛走到出口,他就看見了前陣子新招進來的助小馬。對方先是接過聞人律手里包裝好的梅威瑟簽名禮盒,隨即畢恭畢敬地小聲道:“律總,公司有幾個文件需要您親筆簽字,您看……方不方便去一趟公司?”
陸庭風頭都暈了:“你別告訴我你還要去工作?”
聞人律嫌棄地瞥他一眼,忽然把他額上的卡通眼罩拽了下來,反手丟進他懷里:“又沒讓你去,你叫什么?”轉身跟著馬助走出大廳,坐上了去公司的車。
這一去又是一個下午。
見他沒有按時回家,敏姨忍不住給他發了好幾條短信,問你去哪兒啦,飛機不是都到了嗎?——這位老阿姨最近學會了查詢航班信息,對他的行蹤跟得非常緊。聞人律在開短會的間隙中看見,失笑地回復一句:“公司有急事,過來處一下!
敏姨又問:“晚上回來吃飯嗎?”
聞人律想一想,答:“回。我這邊還有半個小時就結束了,7點鐘應該能到家。”
“好!”敏姨似乎很期待:“一定要回來呀!”
處完所有事務已是六點半;丶視r遇上晚高峰又耽擱了半個小時,他進家門時已是晚上七點半。
屋里黑黢黢的,一盞燈都沒有開,甚至連慣常愛守門的路易也不見蹤影。聞人律狐疑地打開玄關燈,四下打量一圈,忽然,一圈霧蒙蒙的燭光從臥室走廊那邊緩緩移動過來,屋子里隨即響起著敏姨喜不自勝的低呼聲:“咱們小律今天就二十九歲啦!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隨著“汪”的一聲狗叫,聞人律錯愕地看著她手捧一個六寸的奶油水果小蛋糕小心翼翼地走出廊子,路易則殷勤地環繞在她腳下,儼然被饞得不能自已了。敏姨把蛋糕端到他面前,一張微微圓胖的臉笑得滿是皺紋,眼神分外慈愛:“生日快樂呀,小律!”
感覺喉嚨一瞬間哽住了,有四、五秒的時間說不出話。望著敏姨熱切的笑臉,聞人律不由得想,親爸忘了他的生日,親媽看起來也不記得,朋友也似乎都忙忘了……在這個偌大的世界里,現在唯一記得他生日的,居然是這個跟自己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保姆。
有些荒誕,又有些無可奈何,他不知道自己該失望還是該慶幸。不禁苦笑一下,聞人律低頭吹滅了蠟燭,沙聲道:“謝謝敏姨!
“好啦,吹滅了蠟燭,接下來就許愿吧!”笑吟吟地拉著他坐到餐桌旁,敏姨將蛋糕放到一桌子美味佳肴中間,熱切地看著他:“形式還是要走一走的——萬一實現了呢?”
許愿?有什么愿可許的?聞人律眨著眼漫漫地思索幾秒,又露出了一個苦笑:……就許愿洛城回歸之后別再出幺蛾子吧!畢竟登峰是個年輕的公司,家底薄,可經不起他這么折騰。
許過愿,聞人律睜開眼,就見路易端坐在自己身旁,棕黑色的大眼睛里滿是渴求,嘴邊那哈喇子都快掉下來了。無奈,只得切了八分之一分給它:“不能吃太多知道嗎?奶油容易拉肚子。”
敏姨也低著頭,溺愛地看著大快朵頤的路易,冷不丁卻嘆了口氣,遺憾道:“哎,要是家里多幾個人就好了……我本來想做個八寸的,但又怕吃不完,最后只能做了六寸的,剩下好多奶油!
也許敏姨的話并沒有別的意思,但聞人律刮奶油的動作還是停頓了一下。他垂著眼失神地沉默幾秒,忽而突兀地扯扯唇,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家人……猴年馬月才能有了!
第35章 律總,你好白呀 又過……
又過了兩日, 在八月即將結束的時候,聞人律那個傲慢的、健忘的父親終于想起了自家大兒子的生日。他差夏管家送來一個文件夾,聞人律面無表情地打開看, 只見里頭夾著幾份文件, 封面上寫著六個大字:股權轉讓合同。
聞人律不禁冷笑了一聲。
“他把股權轉讓給我,我那位繼母和弟弟知道嗎?”他譏諷地問夏管家。年過六十的老管家無言以對,只得無奈地笑著,苦口婆心勸道:“大少爺, 你也知道, 老爺這個人剛愎自用大半輩子,短時間內是改不了的。如今他開始反省了,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補償你,你不如爽快地收下——畢竟那對母子一直對你的份額虎視眈眈, 你若是繼續跟老爺置氣,這也不收、那也不要,不就遂了他們的心愿么?”
“他們想要就拿去啊, 我又不在乎!甭勅寺刹灰詾橐。
夏管家不禁愈加為難:“大少爺……我知道你有志氣,也有能力, 但錢這東西, 誰會嫌多呢?有了錢,你可以把你的公司發展壯大,甚至可以拿分紅給員工們發獎金嘛,對不對?而且您也二十九了,說不定哪天就要成家生子。你的錢說白了也是孩子的錢, 你不想讓你的老婆孩子過得更自在嗎?”
“你什么意思,”聞人律依舊不為所動,甚至不悅地冷瞪住他, “我需要靠他那點兒錢來養活老婆孩子嗎?憑我的本事不能讓家人過得輕松自在嗎?”
得,話不投機半句多,又聊進死胡同了。無法,夏管家只能放棄勸說,垂頭喪氣地拿起文件夾打道回府。一天的好心情被他攪散,聞人律也無心工作,干脆把事務一推,換上運動服直奔訓練館。
距離上一次來鍛煉已有兩個星期。想起出國之前他跟洛城的那次爭吵,聞人律心里默默的有些懊惱:這廝不會真的賭氣不去訓練館了吧?如果是真的,那還得讓曹磊去哄哄他……嘖,真矯情。
也不知是唾棄自己、還是唾棄洛城,聞人律暗暗咒罵著走進訓練館,立即聽到了某個人夸張的大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周青云!你、你行不行啊,柔韌性這么差?”
這熟悉的聲音、毫不遮掩的音量,以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風格,不是洛城是誰!
深吸一口氣,聞人律咬著后槽牙緩緩扭頭望去,就見洛城跟曹磊他們一起坐在柔術墊邊緣,看著周青云在墊子中央被柔術教練擰過來擰過去。他依舊穿著黑色的緊身運動T恤,下頭搭一條寬松的運動短褲,兩條修長結實的長腿大喇喇舒展著,半長卷發則隨著狂笑的動作顫抖不止,就像一邊噴響鼻一邊撒歡的弗里斯蘭馬,令人又愛又恨。
這家伙,之前還斬釘截鐵地跟自己放話說不來了,現在又出爾反爾,真夠厚臉皮的……罷了,倒省了找人哄他的工夫。想著,聞人律肚子里的氣慢慢消了,轉而露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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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九月,臺風帶來的降雨終于徹底結束,申城又變得潮濕而熾熱。這樣的天氣讓上班族們怨聲載道,卻是破土動工的好時機——九月二號那天,紡織廠的改造施工正式開始。工地上舉行了鄭重的開工奠基儀式,聞人律作為登峰老總,自然是要出席的。
從公司出發之前,看著戶外火辣辣的陽光,他曾猶豫了一秒:要不要穿西裝外套呢?雖然這只是個改造項目,但改造后的場館畢竟是登峰的“總根據地”,有些細節還是要鄭重一些。想著,他毅然決然地穿上了西裝外套,甚至還打了領結。
下樓時,他在大廳外頭碰見了同樣西裝革履的陸庭風。這廝手里拿了一把檸檬黃的小花傘,臉上汗珠細細密密的,見了他還生無可戀地問:“你不撐傘。俊
聞人律不禁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待會兒到了工地你也撐傘?”
陸庭風眼睛一瞪,差點兒跳起來:“這么熱的天氣,難道你不讓我撐?!”
心煩地撇開臉,聞人律倒是沒再堅持:“……儀式那幾分鐘不準撐。”頂著大太陽坐進了車里。
路上,前座的唐秘書也忍不住問他:“律總,這天兒曬得很,要不我找一把藍色或者黑色的傘給您打吧?或者,我這兒有防曬霜,你把脖子和臉涂一層,不然肯定會曬傷的。”
“不用!甭勅寺设F骨錚錚地拒絕了她——曬就曬,傷就傷,又不是說無法恢復。但要是在開工儀式上露了怯,那就會被新聞圖片記錄一輩子。他可不想以后參加宴會時,被申城那群眼高于頂的公子哥兒們明里暗里地恥笑。
秉持著這樣的驕傲,聞人律經過半個下午的暴曬,毋庸置疑地……被曬傷了。
“你這是何苦呢——”望著老友后頸和鎖骨處的紅色曬痕,陸庭風好奇地湊近一些,見他整張臉都紅了一個度,尤其高挺的鼻梁,更是曬出了一片細密的血點。唐秘書無奈地拿來蘆薈膠替他涂抹,嘆息道:“律總,你這種冷白皮就是最容易被曬傷的。而且你還不會曬黑,過幾天這層皮就會蛻掉,就像蛇一樣,到時候痛得你睡都睡不好!
“我知道!贝藭r蘆薈膠涂到臉上,聞人律閉上眼,感覺一層清涼濕潤的東西覆上來,緩解了那股刺扎扎的疼痛:“沒事,半個月就恢復原狀了!
凝膠逐漸涂遍他的面龐,濃黑的眉毛和濃密的睫毛都粘到臉上,鋪展開來,更顯得纖毫分明。唐秘書不禁艷羨地挑了挑眉,無聲嘆息:可惜啊,這么長的睫毛,居然長在Alpha的身上……一旁的陸庭風也點點頭,與她交換了一個“英雄所見略同”的眼神:這實在是太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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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以前曾有過曬傷的經驗,但畢竟身體不會對這個免疫,所以該難受還是會難受。第二日陸庭風來上班時就見聞人律罕見地穿著一件寬松的灰色T恤,布料又輕又薄,似乎是絲綢。他臉上的紅色褪了大半,只有鼻梁上留著幾塊紅印,最慘烈的還屬脖頸周圍——就像戴了一圈紅色紗質圍脖似的,與白皮膚的邊界十分明顯,顏色對比也相當鮮明。
抬手想撓脖子,但一碰便辣辣地發疼。聞人律煩躁地“嘖”一聲,抬頭看見他,又“嘖”一聲:“你幫我去唐秘書那兒,問她要那個蘆薈膠!
“嘿嘿嘿嘿嘿~”陸庭風幸災樂禍地笑著去了,半晌拿著一管凝膠折返回來,頗為同情地遞過去:“疼成這樣,干脆休息兩天吧?下午你的搏擊課也別去了,一會兒丁教練打到你脖子,我都怕他蹭掉一層皮!”
“為什么不去。”迫不及待地擠出一大坨蘆薈膠抹到鎖骨和后頸上,那股干癢刺痛終于得到片刻緩解。聞人律脊梁一松靠到椅子里,腦中迅速把未來幾日的工作過了一遍:“今天下午不去,未來三天就沒機會了。再往后的日程還不確定……明日推明日,最后就練不成了!
“行行行好好好,你去你去,我閉嘴!”舉起雙手作投降狀,陸庭風沒敢再啰嗦,忙不迭溜了出去。
到了下午,這個鐵人果真拿上運動包,一邊輕撓著脖子一邊走出了辦公室。三點整,聞人律準時出現在訓練館。身體的不適讓他的心情有些煩躁,甚至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直到走進VIP訓練室看見空蕩蕩的場地,他才猛然間想起,前幾天丁銳給他打電話請假來著,說家里小孩肺炎住院,他要去照顧……操,居然把這事兒給忘了!
喪氣地呆立著,聞人律心想,要不叫誰來臨時頂上?忽然門口走過一個運動員,他便把人叫了過來:“哎,你!你去訓練館里頭,隨便找個人來陪我練一個鐘的拳擊。”
“哦,好!”對方一怔,隨即領了命,齜牙咧嘴地跑了。聞人律一看便知道他在想什么——陪大老板練習哎!贏肯定是不能贏的,但輸也不好太明顯,不然就是不盡心……這個度把握起來頗為頭疼,那個被選中的人有福了。
料想外頭一時半會兒選不出人,聞人律干脆把拳擊手套丟到一旁,俯下身開始做俯臥撐。然而,他這邊熱身剛進行到一半,一個人影就從門外走了進來。聞人律詫異地抬起頭,就見洛城齜著一口整齊的白牙出現在眼前,笑容里的不懷好意都快溢出來了:“律總,你要練拳啊?我陪你。
——用腳趾頭都能猜到他那點兒小心思!聞人律不禁心塞地翻了一個白眼。
“陪我?你是想名正言順地揍我吧!彼麤]好氣地說。洛城立即坳出一個正直的表情,還嗔怪地瞪他:“律總,你怎么能這么說呢?拳擊嘛,對練的時候難免磕磕碰碰,這都是很正常的,怎么能叫揍呢?你這樣想,誰還敢跟你練習啊!”
嘿這個人……!平日里胡攪蠻纏,這會兒大道倒是一套一套的!聞人律牙癢癢地輕嘖一聲,沒再他,轉身走到場邊給自己的雙手纏綁帶、戴拳套。
難得壓過大老總一回,洛城那個得意,不禁暗爽地扭了扭肩膀。這時,聞人律纏好綁帶,抬手把T恤脫了下來。在訓練室明亮的頂光之下,他的脊背被燈光一打,白得簡直像雪山,反射的光直扎得人眼睛疼!
洛城忽然不說話了,驚異地在他身上細細打量——他知道聞人律白,但不知道他居然這么白,也不知道他肌肉練得這么好!看看這背闊肌、岡下肌,山巒起伏的,加之皮膚冷白細膩,就像那個誰誰誰雕的塑像……米什么羅來著?還得是用最高級的白色無暇大石雕刻的那種!
情不自禁地走過去,洛城在他身后好奇地打量著,很快發現了他后頸上那圈淡紅色的曬傷。原本完美細膩的皮膚被曬出衣服的邊界,紅與白的交錯之間,一種異樣的感覺開始蔓延……洛城看得出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
聞人律詫異地轉過身,擰眉瞪他:“你干嘛?”
他不轉身還好,一轉過來,鎖骨上的曬傷也暴露在洛城眼前。那個心形的輪廓不禁讓人浮想聯翩:他穿的應該是襯衫,領口沒有扣緊,大概是嫌熱,所以解開了二顆扣子。仿佛破解了什么重要的秘密,洛城難掩興奮地笑起來,視線依舊直勾勾地黏在他鎖骨上:“律總,你好白呀。”
聞人律倏地臭了臉,那一刻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洛城,你是在調戲我嗎?”
趕忙收回視線,洛城嬉皮笑臉地“哈哈”兩聲,但是沒控制住,偷偷地又往下瞟了一眼:“沒有啊,我只是夸你嘛,干嘛這么敏感?”
——我敏感?聞人律的臉黑得幾乎滴下墨汁:給他三分顏色,這混球居然開起染坊來了!面色森冷地將拳擊手套戴上,他磨了磨牙,走到墊子正中央朝洛城一招手:“快點兒過來,我沒時間跟你磨磨蹭蹭!”
呀,真生氣啦?暗暗咋舌,洛城這才收斂了吊兒郎當的笑容,轉身去拿拳擊手套。
經過上次備賽期間那幾次沖突和風波,如今的他對聞人律已經沒了忌憚之心,這會兒就算把人惹生氣了他也沒當回事。纏好綁帶戴上手套,洛城慢悠悠地走回來,還有閑情逸致打量人家的手勢和抱架:“你前手太高了,放低點,不然容易暴露肋部……”
說著,視線又忍不住順著手臂溜到了他的鎖骨區域。洛城不禁感嘆地想,連小晴也不見得有這么白……下一秒,烏黑的拳擊手套忽然在眼前放大,狠狠打中了他的眼眶!
洛城猝不及防地“嗷”一聲,向后坐倒在地,訓練室門口也響起了整齊劃一的驚呼聲:“臥槽!”
怎么有兩個聲音?
聞人律擰著眉回頭一望,只見門邊探出許多顆腦袋,大概率是來看洛城“胖揍”大老板的,卻沒想到反被老板將了一軍……一群人頓時作鳥獸散,只剩下某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大聰明還坐在地上捂著臉嗷嗷哭:“犯規!犯規!我沒準備好呢你就出拳了,你這是違例!”
“都對峙七八秒了,你還要怎么準備?”聞人律快要被他氣笑了,“你不想好好打就直說,我可以去練別的項目!”
這時,洛城終于松開手掌,左眼艱難地眨幾下,朝他抬起頭:“……是不是青了?”
聞人律沒好氣地瞥兩眼,這廝的顴骨和眉骨周圍是有點兒紅:“一點點而已。”
“嗷——”洛城立即上綱上線地大叫起來,脫了拳套委屈巴拉地往外走:“我不陪你練了,你自己玩吧!太過分了,居然偷襲……還不穿衣服!光一打下來刺得我眼睛疼……”
跟這個有什么關系?被氣得說不出話,聞人律站在原地沉沉喘息,總感覺胃又開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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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模作樣地哀叫著沖出VIP訓練室,洛城立即閉上嘴,丟臉地揉了揉眼睛。
他是真沒料到自己會被大老板揍一拳。在他的預想之中,職業打業余那是手拿把掐的事,聞人律只有吃悶虧的份兒。然而……眼前又浮現出他那具修長結實的白皙身體,以及鎖骨處項鏈一般的曬傷,洛城“嘖”一聲,不禁懊惱:怎么就看得入了迷呢?
走到大訓練館里,剛才偷看的那群人立即圍上來,欽佩地道:“城哥,想不到你才是最會拍馬屁的那一個!我們都以為你要公報私仇呢,結果你愣是給律總讓了一拳!媽呀,這要是在宮斗劇里,那不得一路過關斬將,傲視后宮!”
“什么亂七八糟的!”洛城咬牙切齒地把他們一個個踹開:“我就是走神了,一時沒反應過來,才不是拍馬屁!……我確實是想趁機揍他的!”
“是嗎?”大家嘎嘎怪笑著,前仰后合地歪作一堆。其中有一人往他腰上瞥了一眼,笑著道:“城哥,你就是最近太放松了、過得太舒服了,反應速度大大下降!你看你,臉圓了,腰粗了,再這樣下去呀,恐怕連看門大爺都能跟你過兩招。”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在洛城耳里就像炸雷一樣,把他嚇得趕忙低頭檢查自己的腰腹:“粗了嗎?應該沒有吧?”
他掀起T恤下擺,其他人紛紛低頭細看——原本勁瘦結實的腰似乎寬了些、柔軟了些,線條變得柔和而飽滿,但還算得上緊致有型。周青云認真地圍著他打量一圈,最后得出結論:“是粗了那么一點點……好像比以前休賽期還要滋潤一些?”
聞言,洛城頓時唰白了臉,僵硬地扯扯唇,道:“哈哈,看來最近我太不忌口了,以后還是要克制一點兒……”說著,他腳下不動聲色地往人群外移動,隨即倉促地丟下一句“我先回去了拜拜”,扭頭落荒而逃。
火急火燎地回到“新家”,寧祁今日休假,正坐在餐桌旁擇豆角,忽然見洛城奪門而入,繃著臉直奔體重秤。他忍不住好奇地扭頭望去,只見液晶屏上顯示著三個數字:197斤,便問:“你怎么了?”
洛城沒搭他,兀自皺著臉不解地自言自語:“也沒重啊……還比以前輕了一些,怎么他們說我胖了呢?”
原來是在頭疼這個。寧祁見怪不怪地坐回去,繼續擇豆角:“激素的原因吧。你的睪酮下降了,孕激素上升,這些變化會影響肌肉和體脂率,從而改變你的體型!
“……靠!”崩潰地咒罵一聲,洛城心如死灰地走到客廳往沙發上一躺,長長一條人橫在三人沙發上面,腳丫子還掛在外頭:“那我豈不是不能去訓練館了!”
“為什么不能?”寧祁推一下眼鏡,一雙桃花眼在鏡片后面睨著他:“你現在才17周,而且還是胎盤后壁,顯懷更晚。九月之內你還可以去幾次,到了十月估計就不行了。”
“這樣啊!甭N一下腳表示知道了,洛城悶悶地又趴了一會兒,隨即爬起來坐到他對面,懨懨地望著桌上那些豇豆:“今天吃豆子哦?”
他臊眉耷眼的模樣像個郁悶的問題少年,混合著一分稚氣和九分人憎狗嫌的匪氣,看得寧祁忍不住搖搖頭:“豆角和排骨,還有黃燜雞。”
話音剛落,洛城的肚子里便傳來“咕!币宦暟Ы,顯然是急不可耐了:“我快餓瘋了……你今天讓我多吃點兒行不?不能吃肉,那米飯也行啊!”
“不行,不能多吃——”堅定地拒絕他,寧祁在控制飲食這一點上特別鐵面無私:“我這是為了你好。你想要無撕裂順產,就得好好控制體重。”
“順產順產,現在她才橙子大呢!我要餓到猴年馬月。 北罎⒌刭榈阶肋叄宄请p手環著肚子,這兒揉揉、那兒捏捏:“你還說十六周后會有胎動……騙人的!我摸了一個星期,她根本沒動過!你個庸醫,我不信你了,我要吃飯!”
又來了又來了——達不到目的就開始胡攪蠻纏,寧祁嘆口氣望向他,正想耐心勸說,卻意外發現他左眼上有一圈淡淡的青黑?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洛城立即擰起眉,直起身向后退了一尺:“你干嘛?”
寧祁悻悻一笑,將手收回來:“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好像被打了。”
……這事兒啊。不自在地撇開臉,洛城甕聲甕氣道:“今天去鍛煉,正好碰上我們老板找人練習拳擊,我就去了。他是個業余愛好者,水平一般,我以為很好應付,沒想到這人居然出陰招!在我沒準備好的時候就打過來一拳,喏,正好打到我眼眶上!”
他忿忿不平的,寧祁忍著笑意安慰道:“原來是被你們老板打的啊,那還算值當!
“這叫什么值當?!”洛城不明白他的腦回路。寧祁便耐心解釋:“如果是別的選手打的,那這一拳就白挨了,沒有任何收益不說,還得痛兩天;但這一拳是你舍命陪老板挨的,他肯定記你的情,以后就會給你更多資源啊。”
“哈,我需要他這樣對我偏心嗎?”洛城鄙夷地大笑一聲,“老子是他旗下最有名的選手,他的資源當然第一個給我,這還用討價還價么?”
寧祁卻搖搖頭,意味深長地看向他:“那是以前,F在伍沛霖的關注度直線上升,八個月后你再回去,情況也許就不一樣了。”
想起十天前那場精彩的比賽,洛城忽然語塞,一時間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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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班,寧祁走進電梯,卻意外碰見了性別科的張主任。這位年近四十的Beta慣愛瞇著眼睛笑,短疏的眉毛微微向上吊著,薄唇拉扯得非常寬,總給人一種算計著什么的感覺。這一次也是如此,他見了寧祁便笑瞇瞇地問:“寧主任,怎么樣,你那位難搞的AO雙性病患,現在答應順產了罷?”
寧祁短促地笑笑,站到他身旁,避免與他對視:“暫時是答應了。不過他不配合飲食,最后能不能順產也不確定。如果剖腹產的話,他肯定要求把子宮一起割掉的。”
“是嗎!蹦请p細長的眼忽然睜開了些,露出一絲精光:“寧主任,你要加油呀。畢竟他的子宮關乎我們的研究,如果他執意要割掉,那可是我們醫院的巨大損失……你跟我以后能不能順利升上主任的位置,恐怕也要取決于他呢!
這一次寧祁沒有答話,只敷衍地對他扯了扯唇。然而這位張主任卻不打算輕易放過他。對方用一種洞察而奚落的視線將他上下打量幾遍,半晌又笑起來,腳下移動一步,湊近了些:
“寧主任,其實以你的技術,剖腹產的豎切傷口完全可以做到愈后無痕。而且你們產科研究的是孕產,生產之后,子宮留不留也沒什么所謂,那你為什么會配合我們去哄騙患者呢?”
聞言,寧祁平靜地扭過頭,朝他露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院長都出面了,我能有什么辦法?張主任,沒其他事的話,我先去上班了,再見!
此時電梯門打開,他像一棵松樹般走出去,脊背挺得直直的,仿佛問心無愧。張主任細長的眼睛緩緩睜開,對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當別人看不出來呢……小白臉,一天到晚只會鉆營這些,當心被鷹啄了眼!”
第36章 胸口開始發漲 紡織廠房的改造開始之后……
紡織廠房的改造開始之后, 聞人律隔三差五就會去場地轉一圈。時間通常在六點之后,下了班就讓司機把自己拉到工地,戴上安全帽這里看看、那兒轉轉。
如今廠房的舊屋頂已經掀開, 舊門窗也全部敲掉了, 在擴大窗洞之前,一些主體的結構需要加固。這時段恰好工人們都去吃飯了,工地變得非常清凈。隨著太陽在西邊一點點落下,滿天的云會被染成姹紫嫣紅的顏色, 古舊的廠房也隨之蒙上一層彩紗, 看上去靜謐又美麗。
有一次唐秘書也跟著來了,看著廠房與辦公樓中間寬闊的場地,她忍不住向往地道:“以后辦公室搬到這邊,我就可以把兒子一起帶過來。我辦公, 他就在操場上玩兒。”
聞人律笑笑:“行啊。設計部說廠房的空間非常富余,那就再增設一個母嬰室和一個兒童活動室,等小孩兒放學了你們就接過來, 把人丟到活動室里,隨他們怎么鬧!
“真的?!”唐秘書非常高興:“那我先替公司里的爸爸媽媽們謝謝律總了~”
過了兩天, 陸庭風看見設計部提交上來的新平面, 不禁“咦”一聲:“你怎么想起要搞母嬰室?”
聞人律隨口答:“那天恰好唐秘書提到孩子。”
“唐秘書的孩子都上小學了,哪還用得著母嬰室?”這人摳起字眼來不依不饒的,聞人律忍不住嫌棄地瞪他:“就算唐秘書用不上,別人也能用上!公司上千號人,難道就沒有準媽媽準爸爸?!”
……也是哦。想起某個請長假去生娃的格斗選手, 陸庭風聳聳肩,沒再吭聲。正要蕩回自己辦公室,一轉身卻看到一張與大老板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只不過更傲慢些、皺紋更多些——聞人謙信不請自來地出現在這里,一開口不是跟他們問好,而是直氣壯地問:“什么母嬰室,誰要生孩子?”
聞人律詫異地抬起頭,見是這個不負責任的爹來了,面色立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臭下去,語調也變得冰冷而戒備:“你來干什么?”
夏管家本來候在一旁,此時趕忙上前一步,打圓場道:“大少爺,老爺就是想來參觀一下你的公司,沒別的意思。”
這一次聞人謙信難得沒給自家老管家拆臺,只是板著臉站在原地,雙手拄拐,一言不發,想必也是被弟弟反復勸說過了。他欲言又止地望著兒子,嘴唇緊緊抿著,似乎憋得很難受。陸庭風湊上來跟他問好:“信伯伯,好久不見!彼表谎郏K究是沒忍住,兀自望向聞人律道:“上次那位何主任的千金,你加了人家聯系方式沒有?”
……就猜到他的目的不可能那么單純!聞人律冷笑一聲,并不正面回答:“我做事自有打算,不用你操心!
也許是終于意識到自己老了,這一次聞人謙信沒再訓他,只繃了繃干瘦的腮骨,退讓道:“你有打算就好。”他拄著拐杖生硬地轉過身往外走,就如夏管家所說,“參觀一下公司”,緩慢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見狀,陸庭風不禁詫異地笑一聲:“哈!你爸居然真的忍下來了。換做以前,他肯定要對你指手畫腳的!
聞人律也有些難以置信。他擰著眉盯著門口方向,沒說話,半晌收回視線,冷著臉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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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主任的千金他是一早就聯系過了的。
在聞人謙信六十歲大壽的第二日,何主任就積極地把自家女兒的微信號發了過來,并說:“我知道你們年輕人不喜歡我們老人家組的飯局,那就自己認識一下吧!”
猶豫半晌,聞人律出于禮貌,還是發了個好友申請過去。但直到傍晚,這位何硯青小姐才通過他的申請,第一句話就是誠懇道歉:“不好意思,開了一下午會,沒空看手機!
唔,看來是個謙遜友好的omega。聞人律便回:“解,工作要緊!
官員家的小孩大多是低調又落落大方的,何硯青也是如此。面對潛在的相親對象,她絲毫沒有尷尬感,開口便問:“我爸說你帥得要命,但我上網卻沒有查到你的資料,連相片也沒有一張——那個聞人杰不是你吧?”
“不是,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我不喜歡被人評頭論足,所以很少出席公共活動!
“這樣啊,那我明白了!
第一次的聊天非常簡短,后續幾次也沒多深入,只是蜻蜓點水地問候一下,應付家里的詢問罷了。從倫敦回來后,助把他準備的生日禮物寄了過去,但久久沒有回音。聞人律猜想,對方估計去封閉培訓了,又或者包裹太多,把東西忘在了角落。果不其然,過了將近一個月,何小姐這才后知后覺地發來一條信息:
“我才看到你寄來的包裹!天啊,是梅威瑟的親筆簽名,太感謝你了!這個限量款式我搶了好幾次都沒搶到!……你是不是上個月去倫敦找他簽的?”
“是。UFC第291期數字賽,他是嘉賓,就坐在我邊上。”
“原來如此。他在中國的經紀約是你代的嗎?”
提起這個聞人律就不禁一陣遺憾——當年他曾跟梅威瑟爭取過,拳王先生笑著拍拍他肩,說:“Seth,我喜歡你,但你的公司不是中國第一,所以我的團隊是不會答應的。”轉頭簽了騰云,F在想起來,聞人律都還有點兒心塞:“不是,他的經紀約在騰云名下。”
“哦……那你們公司有哪個知名選手呢?”何硯青問。但馬上,她似乎搜索到了答案,恍然大悟道:“原來那個洛城是你們旗下的。∥抑浪,他長得很野很帥,我辦公室有個Alpha可崇拜他了,說他是中國綜合格斗界唯一一個有可能拿到金腰帶的人。”
聽她這么直白地夸贊,聞人律不禁笑了笑,矜持地道:“還行吧。他吊兒郎當的,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拿到!
“你幫我問他要個簽名好嗎?我那同事快生日了,送這個他肯定高興!
“行。”剛應下來,聞人律便默默地感覺不對——好像有一陣子沒看見洛城了?之前還時不時見他在器械區做有氧,最近卻一次都沒碰到。思忖一會兒,他猶豫地點開曹磊的頭像,狀若不經意地問:“洛城最近有來訓練館嗎?”
曹磊回:“他說他老婆最近孕情穩定了,準備去外頭散散心,玩兒幾個星期!
表情瞬間變得冷漠,聞人律沒再回復,關了屏幕把手機一丟,盯著家里的白墻冷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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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確實有一個多星期沒去訓練館了。
懷孕滿20周之后,他的肚子終于微微鼓了起來,顯示出一種不大自然的弧度。一開始他還沒發現,直到九月二十一日那天,他洗完澡只穿著小褲褲走出來,寧祁撞見了,下意識地細細打量:“你開始顯懷了……還沒感覺到胎動嗎?”
洛城嚇了一跳,趕忙去照鏡子,身體左轉轉、右轉轉,最后捂著肚子五雷轟頂:“臥槽,還真變大了!”
雖然早就預料到這一天,但當它真的來到眼前時,洛城還是有些失魂落魄:“這下不能再去訓練館了……靠,我得憋死!”他又趴到了沙發上去,耷手耷腳的,兩眼放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寧祁從鏡片后頭默默打量著他依舊緊實的背面線條,脊溝深深、腰窩對稱凹陷,再往下是高隆的山丘與飽滿的長河。蜜色皮膚透著洗澡后的濕氣,青黑的云雷紋身像蛇一般纏繞在他依舊結實的大臂上——喉嚨忍不住輕咽一下,寧祁不動聲色地坐到他身旁,扯出一個溫柔的笑:“沒事,我書房里不還有一臺跑步機么?再買個泡沫墊和跳繩,你就可以在家鍛煉了!
“——但是不能跟朋友吹牛聊天!”洛城忿忿地捶一下沙發,對他搞不清重點的行為表示不滿。寧祁垂眸看著他,這次沒敢貿然伸手:“跟我吹牛不是一樣的么?你想怎么吹,我都陪你!
他自以為表現得完美無缺、體貼入微,洛城一定會心生感動,從而對他產生好感。卻不料這個糙人嫌棄地冷哼一聲,撐著沙發爬了起來,踢踢踏踏地走向次臥:“得了吧,你無聊死了,跟你吹牛有什么意思?”
錯愕地怔愣一瞬,寧祁尷尬地坐在沙發上,悻悻地露出了一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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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過后五天是洛城的生日。以往每到這時候,老媽都會朝他討紅包:“你的生日就是老娘的受難日,給紅包來!不然對不起我辛辛苦苦養育你這么多年!
洛城也不是小氣的人,通常都爽快地轉給她十萬:“給你打麻將!”誰知媽媽過世之后,他清點遺物,卻發現了一張六十萬的存折——原來那幾年的“受難費”,她并沒有花掉,而是全部攢了起來。至于準備用來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還不如花掉呢。”想起往事,洛城摸著自己微鼓的小腹,不禁遺憾地苦笑了一下:“現在好了,都便宜李志明那混賬了!”
目前他的孕周滿了23周,可以做四維彩超了。頭天晚上寧祁忽然想起這事,打開房門問他:“要不要明早跟我一起去醫院?”
洛城搖搖頭:“早上有事,還是下午吧!下午我自己過去。”
第二天一早,他穿了件寬松的T恤,照例買了一份鹵味和甜米酒,去墓園看媽媽。初秋的陽光依舊熱辣,只是空氣干燥了些,不如之前悶熱。洛城把T恤拉緊了給媽媽看:“喏,你瞧,我肚子鼓起來了。醫生說她長得很好,大概有一斤一兩,已經能照出長相了。我準備下午去拍四維彩超——我感覺她應該長得像你吧?當年你可是望海路的一枝花,像你的話準沒錯!
說完,嘆一口氣,又問:“我還沒給她想好名字呢……你說,應該給她起個什么名兒呢?當年你給我起得太敷衍了,我可得認真一點!
絮絮叨叨說了半個多鐘,洛城終于撐著膝蓋站起來,總感覺自己被太陽曬得有點兒暈。正扶著墓碑緩勁兒,這時候,肚里忽然滾動一下,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頭翻了個身!洛城頓時驚住了,瞪大眼睛屏息靜氣。果不其然,三秒鐘后,那個東西又滾了一下,肚皮感覺到輕輕的叩動,好像是被蹬了一腳。
那瞬間,洛城驚喜地笑出了聲:“哈哈哈,媽,媽!你孫女終于動了!這個小懶蟲,五個月才動一下,我當年不是這樣的吧?我記得你以前說,我在你肚子里上演全武行來著——完了完了完了,這小兔崽子可能真的不像我!”
他雖然說著完了,但臉上那笑容卻是沒停過。半個鐘后到了醫院,產科人來人往的他也不在乎了,拉下口罩就對著不遠處的蘇林菲拼命揮手,用夸張的口型無聲地喊:胎——動——了——
蘇林菲先是一愣,隨即大為振奮,快步走過來把他拖進了辦公室里。
今天的病人很多,洛城下午才來做四維彩超,那就只能排到下班之后。課題小組的人聽說他胎動了,一個個都抽空來摸他的肚子,其中數蘇林菲摸得最久,都快趴他肚子上了:“寶寶,寶寶,你動一下好不好?或者踹我一腳?讓姨姨感受一下你的正蹬……”
洛城被她逗得哈哈笑:“我還側踹呢!你那么想讓她踢你啊,那等長大了我讓她給你補一腳!
寧祁今日忙得腳不點地。小莫醫生說,他連正經午飯都沒吃上,只吃了個面包。果然,直到五點多,這人才疲憊地走進來,一雙眼熱切地盯著他的肚子道:“聽說有胎動了?我可以摸一摸嗎?”
洛城在辦公室的木沙發上睡了一個午覺,這會兒眼睛半闔,腦子還昏昏沉沉的,也沒想太多,抬手摸了摸微鼓的肚子:“過來吧!
寧祁的眼睛立即大亮,走到沙發前蹲下來,隔著T恤將手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肚皮上。然而小家伙似乎也沒睡醒,這會兒安安靜靜的,完全沒有動的意思。寧祁屏息靜氣地等候了許久,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最后只得悻悻地將手抽回去:“他不動的話,一會兒也不好做四維彩超。你得吃點兒巧克力、脈動什么的,引誘他動一下!
“是嗎?”洛城將信將疑。他戴上口罩和帽子去大廳的自動售賣機買了一瓶脈動、一塊巧克力,等他們下班了,自己也吃得差不多了。蘇林菲第一個竄進來,迫不及待地把他拖到四維彩超室,又迫不及待地掀他的衣服,搞得洛城忍不住板起臉大叫:“哎哎哎你這個人,怎么回事?!非禮良家帥男啊!”
蘇林菲眼睛一瞪,憋著笑在他胸肌上輕擰一把:“我都看過你多少次了,還裝呢!”
卻不料這一擰讓洛城痛得“嗷”一聲,捂著胸口向一側匍倒,滿臉都是痛苦。眾人頓時大驚失色,六七個人一齊圍上去,蘇林菲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怎么了怎么了!我,我沒有太用力!”
倒是寧祁最先反應過來:“你是不是……胸部開始脹痛了?”
洛城的身體立即僵住,嘴里也沒了聲音,一副不愿承認的模樣。見他如此,大家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蘇林菲忍不住捶他一拳:“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漲奶而已,瞞著我們干什么?懷孕的人都會漲奶的,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用不著遮遮掩掩。”
“……可真的很丟人啊。”洛城終于從牙縫中擠出這么一句話,隨即不甘不愿地轉回身,怨念地望向自己愈發飽滿的胸部。眾人的視線也隨之望去,只見T恤下面那片隆起確實鼓了一些,也更寬闊一些。想起剛才那驚鴻一瞥,蘇林菲又忍不住心癢癢了:“城哥,你讓我們仔細看一看吧。我順便幫你觸診一下,檢查它里面有沒有腫塊……”
聞言,洛城立即警惕地用手臂一擋,瞪起一雙虎目:“看什么看,不給看!”
他一拒絕,滿懷希望的眾人頓時垮下肩膀,面露遺憾。蘇林菲卻不依不饒,兩只手往床邊一拍,直氣壯道:“為什么不給看!你比賽的時候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看過了,現在才開始害臊?晚了點兒吧!”
她說得好像也有道……反正胸只是鼓了一點,沒有變成其他的形狀。猶豫一會兒,洛城忿忿地將他們每人瞪了一眼,這才不甘不愿地把T恤拉起來——
只見那片被饕餮紋覆蓋的蜜色胸膛呈現出一種飽滿的形狀,它們靜靜地躺在那里,側緣和下緣微微隆出,形成明顯的陰影。寧祁看多了比賽,對他的身體比較熟悉,此時便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比較:唔,好像是更鼓一些。不過變化更大的是頂端那兩個淺棕色的小點——以前約莫是綠豆大,現在變成黃豆大了,暈云也擴了一圈。
蘇林菲也觀察得十分認真,那雙小手還盡職盡責地貼上去,用四指細細地推按:“你最近有感覺哪個地方特別痛嗎?比如說側躺的時候,會不會壓得痛?”
“就是脹痛而已,沒感覺哪里特別明顯。”洛城生無可戀地撇著臉,似乎并不想面對自己被揉的事實?粗K林菲將他的胸肌推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寧祁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咽了一下唾沫。其他幾人也看得目不轉睛,只不過他們是否懷著不一般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檢查完畢后,蘇林菲吁一口氣,意猶未盡地抽回手:“還好,沒有腫塊。”
洛城立刻把T恤拉下來,蓋住胸口,抿著唇瞪她:“現在可以幫我做彩超了吧?!”
大家都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立刻各就各位:“好好好,可以了可以了!”
當儀器屏幕上出現小寶寶的臉蛋時,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圍了上去,瞪大眼睛仔細看。洛城眼巴巴地躺在床上,就聽見他們在不停贊嘆:“哇,這小臉真圓!鼻子高高的,眼裂特別長,肯定是個大眼睛……哎哎哎她擋臉了,不讓我們看!”
于是寧祁用探頭戳一戳他的肚皮,小家伙隨之放下手掌,臉蛋轉一轉,高挺的鼻梁變得愈加明顯。大家忍不住笑:“他好配合啊,碰一下就知道換姿勢了。”
洛城聽得快急死了:“手指腳趾全不全啊,健不健康?你們別知道光看臉!”
蘇林菲回手在他肩上“啪”一掌:“放心吧!我們都檢查過身體再看臉的。”
又過了一會兒,檢查終于結束。檢查單一打印出來立即被洛城搶走了,瞪起兩個眼睛聚精會神地盯著那八張照片看,連寧祁的話也沒聽:“雖然你肚子小,但寶寶發育得相當不錯。他依舊偏大一周,體重620g,腿長,不過頭圍不算大……”
洛城坐在床邊已經笑成個傻子了,滿臉都洋溢著疼愛與幸福:這長長的眼皮、高挺的鼻梁,不像自己像誰!忍不住興奮地將照片舉到臉側,他兩眼放光地望向眾人,期待地發問:“怎么樣,怎么樣!是像我吧,跟我一模一樣吧?”
大家都忍不住笑,異口同聲地答:“像,特別像!”
于是洛城又幸福了,抱著照片如癡如醉地開始了第二輪欣賞。蘇林菲瞅著他那副癡迷的樣兒,忍不住掩著嘴跟小莫醫生咬耳朵:“你看他這樣子,顯然已經做好當媽媽的準備了——”正說著,洛城忽然身體一僵,閉上眼,生無可戀地捂住胸口:“操,胸又漲了。”
蘇林菲頓時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別母愛泛濫了!你再多看兩眼,漲奶得更快!”
“?”洛城狐疑地瞪她:“跟這個有關系嗎?”
“怎么沒有關系?激素的分泌很受情緒影響的,你越看寶寶的照片、越想抱她、愛她,身體變化的速度就越快!
“是嗎?”聞言,洛城茫然地擰起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久遠的事情。忽然,他一把抓住蘇林菲的手腕,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在那次突發熱潮期之前,我特別想要個孩子,還看了好多天的寶寶視頻!……你說,這是不是我從Alpha轉向Omega的原因?”
第37章 孕期的渴求 在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期待后……
在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期待后, 十月十四日這天,性別科的張主任終于有了一個與那名AO雙性患者面對面的機會。早上九點,電梯正繁忙, 他等了半天等不到, 干脆推開樓梯間的防火門,沿著消防樓梯直下三層,穿過產科繁忙的走廊,狂奔向寧祁的辦公室。
一路上他止不住地想著, 對方是什么樣的人呢?聽說他孕期滿22周了, 那肚子應該大了不少。據說還是個公眾人物,醫院因此簽了嚴格的保密協議——那應該長得很好看?大概率瘦瘦高高的,也許還有點兒趾高氣昂。
張主任做好了耐心攻堅的準備,卻不料一打開辦公室的門, 一個高大的身影便出現在眼前。對方高挑的身材足有一米九,肩寬腿長,臂膀結實, 上半身接近倒三角,一看便知是個練家子。僅露出來的深邃眉眼透著警惕, 眼尾被蓬松的半長卷發一遮, 更顯得謹慎戒備。
張主任瞬間張口結舌,看看楊主任,又看看寧祁,難以置信道:“這,這就是……”
寧祁不咸不淡地為他引薦:“這就是配合我們做研究的病患, 洛城先生。”
“洛城……”張主任的神情依舊茫然,顯然并不關注格斗賽事。這時,他又忍不住朝洛城寬松的T恤下擺望去:“不是說懷孕22周了嗎?看起來也不像啊!
“喂, ”這時,洛城不滿地一抬下巴,冷聲道:“你有什么問題就問,別瞎扯些有的沒的!
被他的威壓震懾到,張主任不由自主地坐了下來,望著他默默咽一口唾沫,乖巧答應:“好的!
寧祁忍不住在一旁抿唇笑了笑。
既然都報了名號了,洛城也不再遮遮掩掩,取下口罩坐到了他對面去。望著他帥氣而不羈的蜜色臉龐,張主任怎么也想不到這個人居然是AO雙性體質,也無法想象他是如何懷孕的。艱澀地清一清喉嚨,他試探著問:“洛先生……你,你突發熱潮期之前,有一段時間很想要孩子是嗎?”
“是。”面對不熟的人,洛城向來是言簡意賅。所幸張主任并不想跟他套近乎,他只是為了研究和科學而來:“當你看那些寶寶視頻的時候,你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嗎?”
洛城聳聳肩:“就跟一些人看貓貓狗狗一樣啊,想抱、想親、想疼愛,不過我的這種情感可能更迫切一點!
“有沒有感覺身體熱烘烘的?”張主任循循善誘地問他。
熱烘烘的?洛城下意識擰眉回想著,半晌點了點頭:“……確實有。那陣子我的體溫有點高,37℃出頭吧。我還以為是我的抵抗力下降了,偶發低燒,就沒當回事。”
“——那就說得通了!卑阉幕卮鹪诓±巷w快地記錄下來,張主任的眼睛罕見地睜得很大,神情隱隱興奮:“Omega的體溫慣來比Alpha高0.5℃,你那時肯定已經發生了轉變,但自己不知道。后來又接觸到強勁的,所以快速地引發了熱潮期……”
不禁看向他龍飛鳳舞的筆記,洛城的眉心依舊蹙著,將信將疑:“情緒的效果有這么明顯嗎?我只不過想要個孩子而已,也沒想自己生,身體怎么就自作主張地轉變了?”
聞言,張主任猛地放下筆,按捺著激動的心情給他講解,語速飛快:“人體是一個很精密的儀器,所有的器官、激素、情緒、反應,一環扣一環,這才構建出了我們的存在,以及對現實的回應。我們性別科經常接到一些無法正常熱潮期的病患,有一半確實是器官出了問題,但另一半基本都是情緒上的不足。比如說,Omega在缺乏Alpha的環境中工作,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個異性,那么,他們的性周期就會拉長——”
說到這兒,張主任用雙手做了一個向兩邊拉扯的動作:“三月一次的熱潮期變成半年一次,甚至一年一次,皮膚變得暗淡無光、脫發、情緒暴躁,這都是生殖系統退行的表現。但這種又是最好解決的——下載幾個社交媒體,多看看帥氣健壯的Alpha,再去線下追追星,不出半年就能調整回來。所以說,情緒很重要,那股沖動也很重要。你是你身體的主人,你想什么,它如果可以達到,它就會回應你什么——就這么簡單。”
聞言,洛城默默地瞪大眼,儼然被震驚了。此時此刻,他心里不禁冒出了一個想法:要是不把Omega那部分拿掉,那么以后自己帶孩子時如果慈愛泛濫……豈不是又會發生轉變,從而引發熱潮期?
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他咬著后槽牙,用力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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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了班,寧祁以買菜為由,把洛城帶去了超市。
自從早上被張主任的那番話震撼到之后,洛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頻頻發呆走神。寧祁已經推著小車從糧油區走到配料區了,這人還站在原地對著雞蛋若有所思。
他人高馬大的,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又是半長卷發,直愣愣地往那兒一杵,買雞蛋的阿姨們都不敢上前。寧祁還以為他跟在身后呢,拿起兩款不同的醬油問:“你喜歡哪個牌子的啊……洛城?”
回頭一望,人居然不在!他趕忙轉回去把這個門神似的家伙帶走。洛城悶聲不吭地被他拖到零食貨架中間,四周都是嘰嘰喳喳的小孩子,將他倆的對話淹沒其中:“怎么了,今天張主任的問話讓你覺得不舒服嗎?”
“不是!睉n心忡忡的洛城看上去難得有一絲深沉的氣質,就像一匹黑駿馬有了牽掛,忽然讓人察覺到馴服他的可能:“我就是怕……等寶寶生出來之后,我跟她朝夕相處,肯定會父愛泛濫的。萬一這個情緒又影響到身體,引發Omega的熱潮期怎么辦?”
他眼簾低垂著,小馬駒似的濃密睫毛簌簌顫動,把寧祁看得失了神。有那么一會兒的功夫,他根本不知道洛城說了什么,直到對方抬起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睛,他才倏然清醒:“你……你不想要第二個寶寶嗎?”寧祁下意識地問。
“一個還不夠嗎?”洛城被問得擰起眉,茫然眼神變作不滿,瞬間鋒利了許多:“我這輩子有這一個孩子就足夠了,你還想著第二個?……你當我是千萬富翁不用工作啊!”
脊背一凜,寧祁終于回過神來,懊惱地抿了抿唇。抬起眼悄悄打量洛城,對方的面色依舊不大好看,但似乎沒察覺到自己的小心思。于是寧祁吁一口氣,掩飾地從貨架上拿了好些粗糧餅干丟進購物車里,故作輕松地道:
“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之前那次是你對自己不了解,而且也沒人幫你,所以才著了道兒,F在好了,有咱們醫院三大科室做后盾,你還愁覺察不到身體的變化么?到時候一周一驗血,任何激素的波動都無處遁形!
……他說得也是。洛城沉沉地吁口氣,心里總算輕松許多。這時一抬頭,見購物車里多了好些自己被嚴令禁止的零食!他立即眼光大亮,興奮又期待地望向寧祁:“你!你買這么多零食做什么!是不是給我吃的!”
得,猛虎又變成一只大橘貓了。寧祁無可奈何地笑笑,同時心想,總算糊弄過去了:“對對對,給你吃的——不過一天不能吃太多,知道嗎?你現在處于體重飛速增長期,控糖不能停。”
“那!”卻不料洛城仍不滿足,甚至試圖得寸進尺:“我想吃冰淇淋!就一個,一個就行!”
“天都涼了,你還吃冰淇淋!”寧祁哭笑不得。洛城卻振振有詞:“我熱。∥椰F在睡覺都還開空調呢,午睡起來都是一頭的汗,熱死了!”
孕夫的體溫是比平常人要高一些的,這一點寧祁很清楚,于是也不忍心拒絕了:“好好好,今天破個例,讓你吃一個冰淇淋。你自己去挑吧!
“蕪湖!”洛城歡呼一聲,一個蹦高沖向冰淇淋柜,把寧祁嚇得面無血色:這蹦了得有一米高吧!天啊,要是換了別的孕婦,不得原地流產啊……得虧他是個運動員!
拍拍心口,趕緊推著購物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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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肚子變大再不能去訓練館聊天吹牛之后,洛城的情緒日益變得暴躁,整個人仿佛一只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對這“籠子”里的一切事物都看不順眼。直到最近,靠著寧祁買回來的餅干和小面包,他心里那股煩躁稍微平緩了些。偶爾寧祁晚歸,他甚至能大發善心地做一頓賣相普通的晚飯,這可把寧醫生給驚住了:“你會做飯?”
洛城奇怪地瞪他:“我都三十好幾的人了,為什么不會做飯?”
寧祁憋著笑:“那前兩個月你為什么不做?”
悻悻地哼一聲,洛城撐著下巴撇開臉:“……因為你做得比較好吃!
看著他言不由衷的任性神態,寧祁胸膛里情不自禁地泛起一股熱潮,忽然對二人的未來有了深重的期待——他之前一直以為洛城當慣了Alpha,所以對其他Alpha的示好與照顧過于遲鈍。但現在看來,這人并不是察覺不到自己的好,他應當是太習慣于主導位置了,所以羞于承認而已!
想到這兒,寧祁大為振奮,忍不住朝洛城綻放了一個縱容到極點的溫柔笑容:“好好好,你覺得我做飯好吃,那我以后天天給你做!
“……操!”卻不料洛城嫌惡地一齜牙,端著飯彈出了八丈遠:“你笑得好惡心啊!我雞皮疙瘩都要竄起來了!”
寧祁卻只當他是害臊,笑而不語地低下頭,心想著見好就收。從現在到生產還有四個月,他有大把時間攻略這個口是心非的“黑駿馬”。
從那之后,這人果真信守承諾,只要不加班,他就會趕回來給洛城做晚飯。從超市里買來新鮮食材,葷素搭配要平衡,色彩要好看,口味要清淡……見他如此殷勤,洛城沒有感激,反而怨念地道:“有什么用?你做得再好,我能吃幾碗?還不是天天雜糧飯,一點點肉,一個雞蛋,再加一杯奶!哦,還有一大碗青菜——可我又不是牛馬,我吃那么多青菜干嘛!”
每到這時候,寧祁都會耐心地安撫他:“忍一忍嘛,就這幾個月而已。等寶寶出生了,你想吃什么我都給你做,做紅燒肉、做大排面!”
寧祁還買了花回來。以往前男友在時,家里的花瓶總是插滿鮮花,一星期一換,F在他想著制造一些浪漫的氛圍,就把閑置的花瓶都翻了出來,買回各種各樣的鮮花四處擺放。他把洛城的房間也擺了一瓶——香檳色玫瑰,色彩柔和,氣味甜蜜芬芳,足夠表達心意,卻又不至于像紅玫瑰那樣惹眼。他覺得洛城應該會有所察覺,然而第二天早上,這家伙捏著鼻子把花拿了出來,嫌棄地道:“香死了,熏得老子一晚上沒睡好覺。”
寧祁眼前一黑:這人真的……太不解風情了!
過了半月,隨著那日從超市帶回來的小零食見了底,洛城煩躁的情緒卷土重來,甚至有愈加洶涌之勢。在孕期滿了27周后,做糖耐的前一天晚上,那股撓心撓肝的感覺到達了巔峰——由于八點之后就不能吃東西了,洛城不得不在十點鐘就早早地上了床?啥亲訉嵲谑翘I了、太餓了,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硬是睜著眼睛捱到了十二點!
胃在痛苦地收縮、歇斯底里地拉扯,他好想去冰箱里摸一根甜玉米來解饞,可寧祁說糖耐一次不過還要做第二次……蠢蠢欲動的腿只能收回來,轉而抓過枕頭,咬牙切齒地四處摔打。
操!操!操!煩死了!這不能吃、那不能吃,吃飽了沒一會兒就覺得餓,吃多點兒就會吐出來!胸口脹痛不能壓,彎腰穿鞋都不方便,半夜還要爬起來跑好幾次廁所!……怎么一開始的時候沒人告訴他,懷孕是個這么難熬的事兒。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上八點半,到醫院抽過血、喝下幾百毫升的葡萄糖水之后,洛城就沉著臉在辦公室沙發上坐下了,甚至還把加絨運動外套的兜帽扣在了頭上,一副不想搭任何人的架勢。這時候,饒是膽大包天的蘇林菲也不敢去招惹他,只得暗搓搓地跑到診室,悄悄戳一戳寧祁:“怎么回事,你最近沒把那位大爺伺候好啊?”
“我這還叫沒伺候好?”無奈地笑笑,寧祁嘆口氣,解釋道:“他睡前習慣吃點兒東西,玉米啊無糖酸奶什么的,昨晚沒得吃,就生氣了唄……你不用管他,他最近一直這樣,跟個炮仗似的!
“不會是孕期情緒病吧?一般越到后期,孕婦對丈夫的依賴就越重。洛城沒有配偶來安撫,他自己也沒有這個意識,可別……”蘇林菲諱莫如深地看寧祁一眼,壓低聲音道:“可別把身體憋壞了呀!”
腦子里似有驚雷閃過,寧祁此時此刻才想起這個可能,震驚的同時也不由狂喜:是啊,孕中期正是孕夫最渴求Alpha的時候,自己可以利用這一點……
心中已經沸反盈天無法自制,然而他臉上卻迅速鎮定了下來,朝著蘇林菲克制地點點頭:“嗯,我知道了,我會找個時間跟他談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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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回到家,寧祁正想跟洛城聊聊天、打探一下他最近的想法,這人卻一頭扎到了沙發上,還記得把外套脫了,拽起毯子蓋住日益高隆的腹部:“我小睡一覺,你做好飯叫我!闭f完,眼睛一閉,歪頭便睡了過去。
望著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寧祁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看來,最近他確實沒睡好啊。
做飯時,在切炒煮燉的間隙,他似乎聽到外頭有什么短促的聲響,含糊的、輕淺的,毫無規律,像是誰在無意識地夢囈?正好最后一道青菜做好了,寧祁便解了圍裙走出去,就見洛城側躺在沙發上,一手搭著肚子,一手垂在邊緣,五指正無意識地痙攣、收縮。
他口中含糊有聲:“唔……不……嗯……”眉頭緊縮,神情無助,似乎面對著什么難以抗拒的情境。寧祁不禁在沙發邊蹲下來,靜悄悄地打量洛城,仔細地分析他的每一個神情:他在做什么夢?是噩夢嗎……?好像不大對,噩夢應當是戒備的、警惕的,而不是現在這個——欲罷不能的樣子。
忽然,洛城倒吸一口涼氣,睜開了眼?匆妼幤罱阱氤撸仁钦读藘擅,隨即疾喘著將對方一巴掌揮開,倉促地翻下沙發,掛著毯子如無頭蒼蠅般四處尋找:“你買了什么花,這是什么花的香味!”他暴怒地低吼著,像一只領地被入侵的獅子,在屋里到處逡巡:“你放在哪里,花在哪里?!”
……花?
茫然中,寧祁下意識回想一番,抬手指向餐邊柜上那盆綠油油的細長葉子植物:“你說的是那個嗎?我昨天買的蘭花,青山玉泉。”
話音未落,洛城立即氣勢洶洶地走到餐邊柜前頭,卻在看見那盆清雅秀頎植物的瞬間露出了怔忡的表情:“……就是它?”
他難以置信地說。如此深幽、如此沁人的香味居然是這么小小的一串淡綠色花穗散發出來的。情不自禁地低下頭,深深嗅聞一番,那香味仿佛觸動了什么深處的記憶,洛城瞬間清醒過來,咬牙切齒地變了臉。他端起那盆蘭花急匆匆走向玄關,打開大門丟到電梯廳里,隨即用力地、避之不及地關上了門。
望著他逃進臥室的倉皇背影,寧祁緩慢地眨眨眼,隨即發出“呵”一聲輕笑,恍然大悟地勾起了唇。
看來,那個Alpha的信息素是蘭花香味。
第38章 信息素香水 第二天下班后,寧祁罕見地……
第二天下班后, 寧祁罕見地沒有回家。他給洛城發了條信息:“今天臨產的病人太多,我加會兒班,你自己隨便煮一點吃!
洛城的答復好似很隨意:“哦。”
見他回得如此迅速而簡短, 寧祁忽然覺得不妙, 立即追加一句:“不準吃太多米飯!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隔著手機都能感覺到他的氣急敗壞。這一刻,寧祁望著手機屏幕,胸中莫名泛起了一股隱秘的快意——仿佛一頭暴躁的猛虎被自己套上了鎖鏈,即將發怒時卻被自己硬生生遏制住, 只得不耐煩地甩甩尾巴表達不滿。這種類似于極限運動一般的快樂讓他忍不住伸手用力撫了撫屏幕, 緩慢地、巨細靡遺地,仿佛在撫摸寵物的臉龐。
完全馴服之后,會不會更有成就感呢?
緩緩收起手機,寧祁笑了笑, 沒有去車庫開車,反而走到醫院側門的路旁打了輛的士,前往申城的舊城區。
每一座城市都會有那么幾片混亂而繁雜的區域, 房屋擠擠挨挨,人聲此起彼伏, 電線凌亂而隨意地穿行于建筑物的間隙之中, 將僅有的一線天空割裂成數段,這曾是寧祁再熟悉不過的景象。
剛工作時,他就租住在這一區域。每天晚上下了班,他就像只精疲力盡的老鼠般沿著街道溜回來,蜷縮在陰暗濕冷的房間里。如今數年過去, 這個地方完全沒有發生變化,依舊是以前的模樣——他甚至認出了好幾家店鋪的老板,熟悉的面龐和熟悉的叫賣聲, 只不過臉上的皺紋多了幾條。
熟稔地在迷宮一般的街巷中穿行,他轉過幾個彎,來到了一家小小的門臉前。入口處掛著二片臟粉色的布簾,上頭印著“成人用品店”五個大字,簾子的間隙中透出曖昧的昏暗燈光。低頭走進去,老板懶洋洋地躺在柜臺后頭,透明的玻璃柜里擺著琳瑯滿目的露骨器具,各種形狀、各種款式,但寧祁想要的不是這些。
“有信息素香水嗎?”他開門見山地問。
老板立即從手機中抬起眼,耷拉的雙眼渾濁但警惕,老練地上下打量他:“你這小白臉,瞎說什么呢,沒有!”
寧祁平靜地睨他一眼,在柜臺前站著沒動:“馮老板,別裝了,我在這兒住了六年,你做的什么生意我還不清楚嗎?前幾年對面街服裝店那起糾紛,如果受害人一口咬定跟那個Alpha不是情侶關系,你以為你逃得掉?”
聞言,馮老板面色一沉,終于磨磨蹭蹭地站了起來,不甘不愿道:“……信息素香水,要什么香型的啊,基礎款還是普通款?”
“要蘭花香型,加強款。再要一個同款香味的常規護手霜!睂幤钅康拿鞔_,不假思索地報出了自己的需求。馮老板詫異地睨他一眼,似乎不敢相信這樣文質彬彬的一個人,居然一來就要加強款:“你考慮清楚哦!加強款的信息素濃度已經有點兒高了,對方很容易察覺的!
“沒事,”寧祁一副勝券在握的篤定神情,“那人處于特殊時期,感覺比較遲鈍。用基礎款我還怕沒反應呢。”
“……那好吧!被剡^身,馮老板慢吞吞地走到柜臺角落,打開墻上的絳紅色木門,一閃身鉆了進去。不多時,他攥著一個棕色的磨砂玻璃小瓶和一個白色小圓盒走了出來。到了跟前,他伸手越過柜臺,直接把東西塞進了寧祁的兜里:“這東西不需要用太多,三滴就夠。一滴在后頸,兩滴在左右手腕,知道嗎?”
“知道!睆钠A里抽出十三張粉色鈔票遞過去,寧祁沒再吭聲,一低頭掀起門簾,高挑身影迅速沒入了申城冷峭的秋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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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寧祁就將那個白色小盒和小精油瓶堂而皇之地放在衛生間的洗漱架上,就在牙膏的旁邊。洛城刷牙時還拿起來看了一下,問:“你這是什么玩意兒啊,精油嗎?”
彼時寧祁在隔壁房間跑步,聞聲回答一句:“哦,那是鼠尾草精油,據說可以保養卵巢。我想著你生產之后興許用得上,就順手買了。”
洛城果然嫌棄地:“咦惹——”一聲,飛快地把它放回原位,罵道:“我保養卵巢干什么!反正以后也用不到了!
將跑步機摁了暫停,寧祁微笑一下,抬手擦去額上的熱汗,心道:以后的事誰也說不準,還是別這么斬釘截鐵的好。
十一月十二日那天是星期天,小護士蘇林菲休班。中午起床后她就跟洛城發信息閑聊,問他昨夜雙十一電商大促銷,有沒有買寶寶要用的東西呀?比如尿片、奶粉什么的,都有好價哦!可以多囤一些。
洛城耷拉著眼皮,一臉困倦地躺在沙發上,頭發亂七八糟,肚子鼓鼓的像塞了個小枕頭:“?我不知道買什么品牌啊……算了,等生出來再說吧!
蘇林菲不禁嫌棄地罵他:“你這也太不上心了吧!”
洛城不以為然地打個呵欠,沒再回復,眼睛一閉睡了過去。
最近的他突然間變得極易困倦,跑步也不想跑了,跳繩也跳不動了,胃脹反酸,尾骨疼痛,全身上下哪兒哪兒都不舒服。寧祁好像說過,28周是個坎,多多少少都得難受一兩個星期,到了30周才好一些。于是洛城掰著手指頭:兩周、四周、再五周,寶寶的預產期是2月7日……還得再撐兩個多月啊!
他忍不住在夢里嘆了口氣。
迷迷糊糊地睡到下午三點,洛城醒過來,只覺饑腸轆轆。頭昏眼花地從零食柜里摸出一包小小的蘇打餅干,用門牙一點點磕著吃,雖然嘴饞,但寧祁的話他還是聽進去了,始終不敢吃太多——如今他已經重了七公斤,寧祁說控制得一般。最后兩月還有一漲期,之后要更嚴格才行。
捏著小小的餅干,洛城不禁憋屈地癟起嘴,欲哭無淚:還要怎么嚴格!我天天餓得心慌氣短,就差暈過去了!再這么餓下去,哪天真的暈在外頭、上了新聞,我就跟你們這些冷血的混賬同歸于盡!
不一會兒,一包餅干就吃光了。洛城自然是沒飽,但也不敢再吃,只能用四個鐘后的晚飯做釣餌,生無可戀地去跑步機上“散步”。最近天黑得早,寧祁一般到路燈亮了才回來,再花上半個小時切炒煮蒸,吃上飯一般是七點半了。想著雜糧飯的淡淡甘甜,肉的軟嫩咸香,青菜的爽脆……洛城正咽口水呢,突然聽見門外“咔噠”一聲,這人居然早歸!
他驚異地跳下跑步機,走到臥室門口探出腦袋,望向頭發被風吹亂的寧祁:“你今天回這么早啊!
對方笑著抬起頭,鏡片反射出窗外的光:“今天是我生日!想著出去吃一餐好的,就回早了些!
“你生日啊!”洛城眼睛一瞪,頗為高興,仿佛看到了今夜琳瑯滿目的菜色:“那敢情好——我們去哪里吃?”
這人也不問人家是幾歲生日,全部注意力都在吃喝上,寧祁倒也喜聞樂見,笑著賣關子道:“你就放心跟我走吧!絕對讓你大飽口福,吃得飽、又吃得好!
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砸得暈陶陶的,洛城大笑兩聲,立即拿上干凈衣褲去沖澡。沐浴在熱水里時,他感覺肚中那個小東西也快樂地動了動,肚皮被撐出一個明顯的形狀,似乎是蹬了一下腿兒。洛城不禁寵溺地笑起來,輕聲道:“再等等,等會兒咱們就能吃大餐啦!”
穿上去年買的舊毛衣,原本寬松的款式現在緊緊地繃在身上,讓凸起的肚子無處遁形。不禁朝鏡中望去,洛城發現自己這會兒就像那些中年發福的Alpha似的,挺著個不大不小的“啤酒肚”,胸部平白多了一層脂肪,面部也微微浮腫。帥氣的黑駿馬變成了笨重的大肥馬,他苦笑一下,找出口罩戴到臉上,只露出那雙依舊無改的深邃眼眸,不屑而堅定。
反正都能恢復的。等寶寶生出來,他練三個月,照樣是那個所向披靡的Iron Fist。
滿不在乎地穿上外套走到客廳,洛城抬頭一看,赫然發現寧祁居然穿著全套西裝、修身大衣,甚至用發蠟抓了個發型!他不禁擰起眉,狐疑地道:“你穿西裝干嘛?”
寧祁若無其事地朝他笑笑:“那家餐廳有著裝要求,所以……”
“著裝要求?”洛城的眉心擰得更緊了,忿忿神情仿若一頭即將發怒的猛虎:“我現在這個肚子,你覺得我穿得進西裝嗎?……寧祁,你是不是故意搞我?”
趕忙搖頭否認,寧祁賠著笑道:“怎么會呢?我既然挑了這個餐廳,就肯定把所有事情都考慮到了——我有一件廓形大衣,很寬松,絕對能把你的肚子都遮蓋住!闭f著,他從沙發上拿起一件駝色大衣,肩型平直,衣擺寬闊,看上去似乎可行。洛城接過來,將信將疑地穿上,肩寬和衣長居然正正合適!再將腹部的扣子扣上2顆,從側面看雖然稍厚,但不知情的人也只會以為這是衣服款式的效果,不會懷疑到懷孕上去。
挑剔地在鏡前反復打量半晌,洛城終于輕哼一聲,放了他一碼:“……這還差不多。”
松一口氣,寧祁的雙手插在大衣的兜里,神情似乎有些迫切:“那我們走吧!”
“等會兒,”洛城卻又開始撇嘴,“我彎不下腰,穿不上皮鞋!
寧祁一怔,隨即笑出聲來:“沒事,我幫你穿!”他走到玄關處蹲下,將換鞋凳挪到身前,拍拍凳子,示意洛城將腳放上來。見狀,洛城也不客氣,拿著襪子走過去,右腳踏上凳面:“麻煩你了。”
這是寧祁第一次觀察洛城的腳。
粗糙、骨感、堅硬、有力,青色血管盤亙在腳背的骨骼上,延伸向腳趾。趾甲寬闊而方正,略有些長,似乎有一陣子沒剪了。寧祁接過襪子,不動聲色地為他穿上:“……等吃飯回來,我給你剪一下趾甲。”
洛城心不在焉道:“唔,好!碧_之后身體歪斜,他下意識伸手扶住了寧祁的肩,那副坦然的模樣就像主人對待自己的奴仆,享受得心安得。但從寧祁的視角看去,卻不是這么回事——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個隆起的肚子,兩人貼得太近,以至于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大麥茶氣息。隨后再向上看,才是洛城狀況外的帥氣臉龐。
那一刻,寧祁心底忽然涌上一股麻癢的興奮:這個在八角籠中所向披靡的人,現在居然大腹便便、行動不便,甚至需要我幫他剪趾甲、穿鞋襪。忍不住又望向他隆起的肚子,寧祁深吸一口氣,難以抑制地露出了一個細微的笑容:很好……再依賴我一點吧。不管你還是寶寶,我都能照顧得很好,好到讓你再也不會想起其他人,包括那個alpha。他出現的唯一用處就是把你送到我身邊,我會感激他的……但也僅止于此了。
想著,寧祁站起身,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好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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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晚上七點,聞人律開車來到某機關大門前,正要開進去時,被門衛攔住了。對方盡職盡責地問他:“你好,你來辦什么事?”
聞人律降下窗戶:“我接朋友下班!
門衛便拿來一本訪客登記表讓他填寫:“把你朋友的名字和電話號碼寫上,還有你自己的信息!甭勅寺身谎,伸手接過來,在表格里用漂亮的行楷寫下“何硯青”三字。門衛見了,不禁“咦”一聲,又仔細打量他兩眼,隨即露出個曖昧的笑容:“你是來找何小姐的啊。”
這略顯冒犯的眼神讓聞人律不禁擰了擰眉,把本子和筆遞回去:“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啊,可以了!鄙炜s門緩緩打開,聞人律關上窗戶長驅直入,很快停在了辦公大樓的大門前。此時夜色已深,但樓上一排排的窗戶幾乎都亮著燈,完全沒有下班的樣子,他抬頭望一望,心里不禁升起淡淡的煩躁。
等了約莫半個鐘頭,一個纖細的身影終于娉娉婷婷地從大門里走出來。對方穿著樸素,上著白色貼身毛衣,下著墨綠色長絨裙,外頭套一件抹茶綠的針織長外套,一直蓋到細瘦的腳踝。望著她略顯平凡的清麗臉龐,聞人律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何硯青!
“對,是我。”落落大方地同他招招手,何硯青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來,笑笑地扭頭望他:“看來我爸說的沒錯,你的長相確實出眾!
聞人律禮貌地一勾嘴唇,但眨眼間又變作平靜:“皮囊而已!彼麑④囬_出機關大院,路過門衛室時,何硯青同門衛大哥打了個招呼:“周大哥,我下班啦,拜拜!
“哎,好,約會愉快啊~”
他們的對話很熟稔,看來這位何小姐在機關中人緣不錯。
車子慢慢匯入夜晚的車流。安靜的氛圍之中,聞人律抿著嘴角,總感覺有一絲不適。何硯青似乎不是個健談的人,加上又是Omega,讓對方主動似乎不大禮貌……無法,他只得發起話題:“你們都這么晚下班嗎?”
有人起了頭,何小姐也樂意配合,笑笑地答:“也不是。主要是最近有兩個檢查,所以才會忙到現在,以前都是五點半準時下班的!
“原來如此。”
“你也是剛下班嗎?”
“是。最近公司的事情比較多,有時各部門開會,就會拖延一陣子。”
“我看新聞,好像你們旗下那個伍沛霖,又談成一場比賽了?”
“是。不過這個對手的名次不高,只排第九名。伍沛霖是十一名,沒什么話題性!
他們兩人本來在微信上就不常聊天,也就父母問起時何硯青會來找他聊兩句,說“我爸又催我倆見面了”。一個約會從八月拖到十一月,雙方都知道是勉強,現在見了面自然也是不咸不淡的,只聊點兒無傷大雅的東西。
然而,這樣生疏的氛圍卻正是聞人律想要的——以前跟他約會的人都太過熱情,不論表現得多么克制,但終究隱藏不住眼里那股灼熱,直把人看得心生煩躁。而這位何小姐家境優越,見多識廣,并不把他的外貌當一回事,這讓聞人律感到非常滿意。
半個鐘后,二人終于到達預定的餐廳。望著不遠處招牌上閃爍的“Maxsim”一詞,何硯青贊同地點了點頭:“這家我吃過,菜品確實不錯,鵝肝凍糕和烤蝸牛很好!甭勅寺杉澥康赝:密,走到副駕駛為她開門:“那待會兒就把這兩樣點上!
方才坐在車里還不明顯,現在下了車并排往前走,兩人身高上的差距就顯現出來了。何硯青忍不住瞪大眼抬頭望他,驚嘆道:“聞人老板,你多高?”
聞人律答:“一米八八,剛睡醒的時候會量出一米九!
“那你比我高了二十八厘米!”何硯青低呼一聲,吃驚地緩緩搖頭:“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竟然如此懸殊……”這話倒是把聞人律逗得勾了一下唇:“我一不打籃球,二不當模特,長這么高也沒什么用處!
閑聊間,二人走到了餐廳門前。聞人律正準備幫她拉開門,這位千金小姐卻“啊”一聲低呼,叫道:“我工作手機放車上了!你先進去坐吧,我過去拿手機……把車鑰匙給我!”
“好!蹦贸鲕囪匙遞給她,纖細的背影立刻小跑著消失在停車場方向。深秋的夜晚寒風料峭,吹得人有些頭皮發緊,但聞人律沒打算聽何硯青的話,依舊姿態挺拔地立在門外。這時,餐廳大門打開了,一個人從里面走出來,站到了他的上風處。那瞬間,聞人律嗅到了一股細微的Alpha信息素味……蘭花香型,很淡,跟自己的有些相像。
不禁擰眉望去,對方是一個高挑白凈的Alpha,一頭三七分短發,桃花眼脈脈含情,戴著精致的無框眼鏡,身穿黑色大衣,看上去文質彬彬的,顯然受過良好的教育——可他怎么任由信息素泄露出來呢?看他清醒的表情,也不像是處于易感期。這種失禮的行為,可不像是一個上等的Alpha。
這時,對方察覺到他的視線,轉臉看了過來——那一刻,聞人律注意到他很明顯地震動了一下,面露驚艷。睜大眼注視了足足兩秒,他才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朝自己點點頭。心中不禁又泛起煩躁的感覺,聞人律沒有回應,只無動于衷地撇開臉,望向不遠處的停車場。
過了十來秒,他看見何硯青纖細的身影穿過車陣,小跑著朝這邊奔來。與此同時,身后的玻璃門又發出了“吱呀”的響動,里頭罵罵咧咧地傳出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聲:“操……寧祁我告訴你,以后別帶我來吃這種虛頭巴腦的玩意兒!難吃不說,還搞得我胃脹氣,在衛生間全吐出來了!……有這功夫,你還不如請我吃一頓牛肉火鍋呢!”
這一刻,聞人律也顧不上何硯青了,驚愕地轉過頭,難以置信地望向對方:“……你怎么在這里?”
——來人身材高大,一頭天然卷的半長頭發,蜜色皮膚,濃墨重彩仿若混血兒的眉眼,以及那副直氣壯的不耐煩表情,不是洛城是誰!
第39章 夜襲 猝不及防地看見他,洛城明顯有些……
猝不及防地看見他, 洛城明顯有些尷尬——他腳下甚至后退了半步,視線慌亂地飄向一旁,還怕冷似的攏了攏大衣:“這么巧啊, 你也來吃飯?”
這異樣的小動作把聞人律的視線吸引到了他的衣服上去。這種歐風廓形大衣明顯不是洛城的穿衣風格, 但偏偏尺寸如此合適……聞人律不禁狐疑地望向他身旁那個戴著無框眼鏡的高挑Alpha,擰了擰眉心。
對方反倒又沖他笑一下,隨即問詢地望向洛城:“阿城,你們認識?”
“嗯。”洛城不情不愿地抓抓后腦勺, 視線躲閃, 抬手敷衍一指:“這是我老板,登峰的總裁。這位呢——”猶豫地剛抬起眼與聞人律的視線對上,立即被他眼中的審視之意刺得又縮了回去,洛城的聲音變得愈發含糊:“這是我……我老婆的主治大夫, 交大附院產科的副主任,寧醫生!
話音剛落,寧祁立即主動地伸出手, 笑著同聞人律打招呼:“你好!我叫寧祁。先生怎么稱呼?”
聞人律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抬手短促一握, 并不答話。他沉著臉望向坐立不安的洛城, 正要問他什么,此時何硯青跑到了身旁,沖得太急,還氣喘吁吁地扶了一下他的胳膊:“怎么了,這兩位是你朋友……啊!”
話音未落, 纖細的Omega便看清了洛城的臉,兩眼不由錯愕地一呆,口中發出短促的音節。洛城也不禁低頭望向她——眼睛圓圓如同一只小松鼠似的Omega, 嬌小可人,居然也不犯怵,就那么直勾勾地上下打量自己。不禁一挑眉,洛城友好地朝她笑了一笑。
難得碰見這個工作狂老板帶妹吃飯,他瞬間放松許多,聲音里也透出一絲戲謔:“原來律總今天是出來約會?”
聞人律擰著眉,不耐煩道:“只是朋友之間吃個飯!闭f著,他輕嘖一聲,抬起下巴,視線巨細靡遺地將洛城上下掃描過一遍,臉上又露出了以往那種苛責的神情:“你怎么回事,兩個月不去訓練館,就胖成這樣了?你看你的臉——”
下意識抬手摸摸下巴,洛城知道自己浮腫了一些,但是不能說出實情,只得含糊道:“休賽期不都這樣……我就胖著玩玩!
“胖著玩玩?”聞人律音調陡然抬高了兩度,眼中透出怒氣:“你知不知道伍沛霖又談成一場比賽了,時間就在二月初?你看看人家的比賽頻率,再想想你自己!……你真的一點兒都不擔心嗎?”
“嘖!”被他說得心煩意亂,洛城雙眸一瞪,朝他怒目而視:“擔心有什么用!我現在就是要休假,就是不能打比賽,你還要我擔心這個、擔心那個,這不是折磨自己嗎?!老子休息就心安得的休息,怎么,你看不慣。浚 床粦T當初別批我假啊,別阻止我去騰云啊!”
見這二人劍拔弩張的,寧祁和何硯青不約而同地把他們拉開一步,忙不迭勸道:“阿城,你怎么跟老板這樣說話?人家也是擔心你……”
“咱們在餐廳門口呢,人來人往的,吵到別人怎么辦?”說著,何硯青朝洛城歉意一笑,揮揮手:“不好意思啊!”趕緊推著聞人律走進了餐廳里。洛城隨即被寧祁拉向停車場。一路上他還罵罵咧咧呢:“比賽比賽比賽!天天就知道催老子比賽……哪天我被打死在八角籠里,他就高興了!”
打開車門坐進車里,系好安全帶,寧祁見洛城心浮氣躁的,鎖扣都找不到,便笑著靠過去,幫他把安全帶扣好:“你別這樣說你老板,畢竟你是國內最有希望拿到UFC金腰帶的人,他也是為了你好……”
“是為了他自己多賺錢吧!”鄙夷地大罵一聲,洛城雙臂環胸,氣得眉毛都豎了起來:“還說我胖……難道我不想瘦嗎!操,要不要對一個孕夫這么苛刻啊,真煩人!”
笑笑地睨他一眼,寧祁將車緩緩開出停車場,心里卻是輕輕地“嘖”了一聲。
本打算用這次法式晚餐營造一個親昵的氛圍,拉近彼此的距離,再為今晚的行動做一些鋪墊。卻不料洛城吃不慣西餐,而且還倒霉地遇上熟人,吵了一架!心里略有些不悅,寧祁嘆口氣,轉念想到聞人律那張俊美的臉以及量身定制的筆挺西裝,便狀若無意地問:“你這老板長得很惹眼啊!怎么從沒見他在媒體上露面?……這張臉不是能吸一大波粉么。”
“誰知道?”洛城依舊在氣頭上,撇臉瞪著窗外的流光,“這人規矩多得要死,可能不想別人議論他吧!
“是么?”想起剛才聞人律身旁長相平凡的何硯青,他又不禁好奇:“一般這種帥氣又多金的大老板,不都跟明星約會的嘛,他怎么找一個這么一般的?”
“一般?”洛城漫不經心地擰擰眉,“沒有吧?”
“這還不一般?”寧祁意味深長地笑起來,耐心地向他科普:“你沒注意到她的打扮嗎,全身上下都是開架的牌子,一件名牌的沒有。她甚至連妝都沒怎么化,只涂了一點兒唇釉!
“是嗎?”洛城確實沒注意到這些,他只看見了何硯青落落大方的眼神。那是一種見慣了風花雪月的淡然神情,不諂媚也不趾高氣昂,甚至刻意收斂了鋒芒:“……我倒覺得她挺有氣質的。”
寧祁不以為然地笑笑,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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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聞人律了解得不多,但通過之前的幾次聊天,何硯青感覺他肯定是個彬彬有禮、進退有度的Alpha——然而這樣的印象在經歷過剛才的突發事件后被打破了。
上餐的速度稍微有點兒慢。
餐廳中綠植幽雅,音樂優美,四周只有刀叉與餐盤碰撞的細微聲音。最后一道奶油龍蝦意面端上來時,何硯青已是半飽。她克制地夾了些意面放到自己的盤子里,順道也詢問一下聞人律:“這個意面不錯的,你嘗嘗嗎?”
“不必了,我海鮮過敏。”聞人律平靜地說。
“你過敏?”何硯青頗感意外:“那我這道菜點得不好,應該點那個火腿!
“沒什么不好的,你愛吃就點,我吃其他的就行!边@淡然而隨性的模樣,讓人完全無法與方才那個咄咄逼人的Alpha聯系起來,何硯青不禁愈發好奇了。她放下刀叉,終于忍不住問:“剛才那個人是洛城吧?……他是上次比賽被打出陰影了嗎,怎么要請假休息?”
果然,一提到洛城,聞人律的神情立即出現了波動:“他老婆懷孕了,所以請了一年的陪產假!
“……這樣?”本以為能聽到什么令人唏噓的內幕消息,卻不料原因如此簡單。何硯青回想著剛才洛城那張微微浮腫的臉,再聯想到辦公室里某些同事懷孕后的面容變化,腦子里不禁出現了一個荒誕的想法:他現在這張臉倒是孕相十足。是不是老婆吃,他也跟著吃,所以才長胖了?
想著,她微微一笑,寬慰道:“娶妻生子是人生喜事,他心里高興,胖了也是可以解的!
“呵,什么喜事,他那老婆都不是明媒正娶的!币苍S因為何硯青不是業內人士,兩人之間也沒有利益沖突,聞人律冷哼一聲,不禁說出了心底的鄙夷:“不過是喝醉之后一夜情的產物而已,還搞這么大陣仗,連比賽都不接了。虧我還跟朋友打包票說他能拿金腰帶……懶散成這樣,回來后還有沒有狀態都是個問題!”
他的言辭隱隱激烈,眉心緊蹙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何硯青看得驚異,雙眼微瞪,心想:這是今夜他第二次因為洛城生氣。半晌不禁掩著嘴笑出來:“我以為你們這些做老板的,對待旗下選手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呢。沒想到你對他這么關心……當你的員工肯定很幸福吧!
聞人律被說得一臉錯愕,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聲音像從齒縫里擠出來的:“你覺得剛才洛城像很幸福的樣子嗎?”
何硯青不禁“噗”一聲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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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懷期待的晚餐吃成這個樣子,洛城氣鼓鼓地帶著一個干癟的胃回了家,一進門就跑去蒸玉米和紫薯。寧祁這個壽星一句祝福沒得到,倒還要給他賠笑臉:“你不喜歡吃西餐,那過陣子我帶你去吃牛肉火鍋,一餐不行,咱們吃兩餐!”
洛城抬眼瞪他,惡狠狠地攥著玉米啃一口:“你說的!老子不把你吃破產,我就不姓洛!”
準備睡覺時,寧祁又笑瞇瞇地穿著睡衣摸了過來,幽靈似的打開門問他:“你不是說最近腳抽筋么,要不要我幫你揉揉?這樣睡得好一些。”被洛城一抱枕砸過去:“老子差點兒就睡著了,你又不早說!”
寧祁頭一偏躲過抱枕,桃花眼笑彎彎的,顯然還不想放棄:“反正現在醒著也是醒著,不如……”
洛城窩火地“嘖”一聲,大罵:“滾回去!老子要睡覺!”
寧祁只得閉上嘴,默默關門離去。
當天晚上,洛城又做了夢。
不同于近日來那種難以啟齒的夢,今天他夢到了伍沛霖——也許是晚上碰到聞人律的緣故。那個人責備的目光像刺一樣扎在自己的腦仁里,在夢中反復發問:你真的一點兒都不擔心是嗎?你不在乎嗎?……重復的問題匯聚成下沉的漩渦,洛城感覺自己就像一顆不再堅硬的石頭子兒,被一點點卷進去、研磨、傾軋碾碎了。
其實怎么可能不擔心呢?
八月底那次比賽他就看得渾身冰涼了——雖然平心而論,伍沛霖的水平依舊比不上他,但日益拉近的差距還是讓洛城于領先中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那天寧祁說,伍沛霖好像打出自信了?你看他那個笑容,跟以前一板一眼的風格完全不一樣。洛城的雙手攥在一起,掌心潮乎乎的,雙眼盯在電視屏幕上無法挪開:是啊,不一樣了。
一個人的上升和衰落皆有氣勢,那是業內人一眼便能看出來的。伍沛霖的從容不迫和堅定自信都是上升的預兆,那么……那么,自己那日與奧康納對戰時的彷徨和心不在焉,在旁人眼中是否就是衰落的象征?
生平第一次心生怯懦,洛城在夢中躊躇著、苦笑著,忍不住用力點了點自己鼓脹的肚子:“看我為你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他咬牙切齒地說,“你要是不健康、不聰明、不好看,那真是對不起我!”
若要討論寶寶的資質,那個不明身份的alpha始終是繞不開的。對方留在洛城腦海中的印象只剩一個冰冷的聲音和一雙異常有力的手,一雙足以將他摁在床上無法起身的手……不對,還有一股幽雅沁人的蘭香。好像是叫青山玉泉……細長玉挺的葉子,淡青白玉的花朵,令洛城不由自主地想象,那個Alpha的樣貌身形是否就是這樣?
想著他的相貌,那股清冷而幽雅的香味似乎又從腳踝處纏了上來,就像那晚兩人抵死的糾纏,如蛇一般難解難分。沁人心脾的香氣之中,洛城感覺自己的身體又開始燥熱。腹中泛起難以啟齒的渴望,又麻又癢的,經過這段時間的反復熟悉,如今他已能迅速分辨——不是侵略,而是承受。身體的某處想要被充實,就像井底挖開的濕泥,注定要被水流慢慢浸注。
急促的呼吸中,洛城羞憤地抑制著這股渴望,但那股香氣卻仿佛越纏越緊了。它好像化出了實體的手,沿著自己的胸膛一路向上,逐漸來到脖頸和下巴處,像逗貓一般輕輕搔刮。不禁擰起眉,洛城惶然地想:不對,不是這樣的……他更愛用嘴咬,而不是手。他的手是用來摟抱,摟得人快要窒息,親吻也是如此。而不是這種輕佻的搔刮、逗弄。
洛城猛地睜開眼,一把抓住了自己鎖骨上那只手。
黑暗中,房門開著,透進來的光映照出一個人熟悉的面部輪廓,是穿著睡衣的寧祁。他訕訕地笑著,手上散發出一股好聞的蘭香味,雖然清淡,卻已經足夠明顯。洛城像從噩夢中驚醒一般,滿額細汗,驚魂未定地瞪著他,五指已不自覺地越攥越緊:“……你在干什么?!”他聲音沙啞地質問。
寧祁被他攥得吃痛,臉上倉促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我聽見你說夢話……怕你做噩夢,就進來看看!
“是嗎?”洛城瞇起眼,蜜色臉龐上雖然透著酡紅,但那股殺氣卻同樣洶涌:“你看就看,伸手做什么?”
“我見你、出了汗……阿城,輕點!你攥疼我了!苯K于撐不住了,寧祁吃痛地倒吸一口涼氣,垮下肩膀低聲求饒。洛城這才將信將疑地放開他,但一雙虎目仍舊警惕,一眨不眨地冷盯著:“我只是有點兒熱而已,不用你操心!”
“……是嗎!辈桓市牡厝嗳嗍滞,寧祁抿抿唇,抬起眼用一種仿若蠱惑的眼神,循循善誘道:“你是不是做夢了?孕夫在孕中期常常會做夢的,你不用藏著掖著,這種情況很正常。一般我們會建議Alpha好好撫慰自家妻子,在身體可以承受的范圍內做一些親密接觸……阿城,這是很正常的需求,你不必覺得害臊。
“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被他一語戳破心思,洛城不禁惱羞成怒地跨下床,提起衣領將他一把摁在了墻上,就像年少時對付那些不自量力的小混混一樣:“我說,我沒有做夢,不用你操心——”
雖然大腹便便、Alpha激素減退,但他的身高和肌肉依舊不容小覷,輕而易舉就將寧祁提了起來,摁在墻上無法動彈。那一刻,寧祁騷動的眼眸終于熄了下去,就像一盞蠟燭,在疾風中敗下陣來:“好,好,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多管閑事……”
冷冷地松開手,洛城如警戒的雄獅般看著他落回地面,像鬣狗似的掩飾地輕咳兩聲,隨即擺擺手,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跟在他身后不疾不徐地踱到房門口,洛城靠著門框,直到見他跑進了主臥里,這才抓住門把手,在盯視中將門緩緩關上,又“咔噠”一聲,打了反鎖。
第40章 過年 對于自己變成Omega的事實,……
對于自己變成Omega的事實, 洛城一直沒有什么實感。他覺得無非是掉點兒肌肉、損失點兒力量而已,七個月前那次熱潮期只是一場意外,以后絕對不會再重演, 肚子里這個寶寶再過倆月也可以卸貨了。屆時他的身體和生活都會恢復原樣, 他依舊是那個高大強壯、所向披靡的alpha,無人敢小覷。
……然而現實與他想象的似乎不大相同。
這套Omega的生殖系統好像意味著許多,生育能力、繼承權,或者其他的什么, 一些能令alpha蠢蠢欲動的東西——這些東西他以前也曾所應當地追逐過, 就像獵人追逐獵物,他也曾自信滿滿地認為自己會永遠處于“獵人”的位置上。但今夜的事像一個警鐘忽然敲響,洛城忍不住在黑暗中瞇起眼,只感覺一股惱意在心中緩緩升騰——他似乎被別人當成了獵物。
第二天早上, 他沒有像以前一樣睡懶覺,而是早早地就爬了起來,坐在餐桌旁等待著某人的出現。七點半時, 寧祁像個沒事人似的走出主臥,見了他還坦然地打招呼:“真稀奇, 今天起這么早?”
洛城雙手環胸、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皮笑肉不笑的:“起來送你上班啊!
聞言,寧祁短促地瞥他一眼,笑容無懈可擊地焊在臉上,像個溫文爾雅的面具。他手里拿著盒護手霜慢慢地擦拭,那動作幾乎有些刻意了:“那怎么不幫我熱一份早點?”說著, 他用手指挑起一小塊護手霜抹到了洛城手背上,道:“你也擦擦吧,這天氣干燥得要命, 皮膚都干得起屑了。”
那瞬間,洛城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蘭花香氣,好像是昨夜寧祁手上的味道。不由一怔,他抬起手嗅一嗅,狐疑道:“你怎么突然開始擦護手霜了?”
“沒有突然啊,入秋后我就一直有擦的,只不過前兩天換了個款式!彼袂樘谷徊凰谱鱾,洛城將信將疑地擰擰眉,也沒有再追問。低下頭若有所思地將那塊護手霜緩緩抹開,那股幽雅而沁人的蘭花香味就留在了自己手上,手背的皮膚也變得滋潤柔亮,不再緊繃。
這時,寧祁拿著熱好的包子豆漿回到桌旁,見狀便笑:“我說的沒錯吧,是不是舒服很多?要不這盒就給你用了。回頭我再給你買個擦肚子的,防止長妊娠紋!
“不必!甭宄堑伤谎,聲線依舊低沉:“我說過了,我不喜歡蘭花香,你換個別的給我!
“行行行,”寧祁溫和地笑,百依百順道:“給你買個檸檬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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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之后,天氣愈發地冷了。
孕期滿了32周。洛城開始做胎心監護。他以為這只是個小檢查,肯定像之前那些檢查一樣,輕輕松松一次過,卻沒想到第一次胎監就失敗了——原因是小家伙不怎么動!蘇林菲問他:“是不是在睡覺呢?”洛城搖搖頭:“她本來不愛動,好久才慢悠悠轉一下,能蹬兩腳都不錯了。”
于是寧祁從大廳售賣機那兒買來一塊巧克力讓他吃,又放了段比較吵鬧的音樂,企圖讓寶寶活躍一些?傻诙巫龅臅r候,小家伙依舊是安安靜靜地窩在肚子里,絲毫不為外界的干擾所影響。沒辦法,寧祁只好讓洛城站起來:“你摸摸肚皮,找到她屁股的位置,托兩下,把她晃醒。”
屁股的位置?洛城疑惑地把手貼到肚皮上,沿著下腹一點點摸,還真找到了寶寶的小屁股!不禁驚異地瞪大眼,他興奮道:“居然真的能摸到哎!”蘇林菲也笑:“你體重控制得好,本來脂肪也薄,摸個胎不是輕輕松松么!”
于是托住那個位置輕輕搖晃,洛城自己也小蹦小跳地四處轉悠,一邊轉還一邊念:“寶啊,你給個動靜好不好?你爹我當年可是鬧騰得不行,把你奶奶踹得肋骨都疼呢。你也踹我一下行不?”
正說著,左邊肋骨那兒果真傳來一陣疼痛——小家伙結結實實地蹬了他一腳!當即被踹得早餐差點兒吐出來,洛城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趕忙招來蘇林菲攙扶:“快……快做胎心監護,她動了!”
這一次檢查終于過了,但課題小組對寶寶這不緊不慢的性子都表示擔憂:“他這么不愛動,哪天出了問題都難發覺。還是先做個臍血流檢查,再租個胎心監護回去!
還要租個胎心監護啊?洛城不明所以地跟著他們去做臍血流檢查,確認過寶寶在宮內沒有缺氧后,蘇林菲拿來一個胎心監護儀遞到他手里,認真地教他如何使用。洛城心不在焉地聽了一會兒,不解道:“沒必要這么夸張吧?我這娃雖然懶點兒,但每天還是會動幾下的。能數到胎動不就行了?”
“你這種才更要小心好嗎!”蘇林菲“嘖”一聲,顯然被他的隨心所欲氣得不輕:“人家動得頻繁的,出了問題就能很快發覺,你的呢?他不動的時候,你知道他是在偷懶還是臍帶扭轉啊?……對待這事兒要認真知道嗎!要是在孕晚期出了問題,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洛城聽得心里一緊,不禁望向寧祁和莫醫生、方醫生:“真有這樣的啊?”
“真的有!彼麄兌紵o奈地點頭,“咱們科室今年就遇上好幾個,都是37周、38周的時候忽然胎心減弱,剖開后不是臍帶扭轉就是臍帶繞頸,有一個還自己攥住臍帶,硬生生把自個兒憋死了。”
“……這都足月了啊!辈唤氐驼Z一句,洛城失神地想象著什么……忽然渾身一顫,抬起頭用力攥住蘇林菲的手,后怕地道:“蘇妹妹,我錯了,你再給我講講這個胎心監護怎么用吧!我一定會用心學的!”
好笑地白他一眼,蘇林菲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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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洛城在家里便常常擺弄胎心監護儀。早餐過后測一次,午餐過后測一次,午睡起來還要再測一次。他那認真的模樣每次都看得寧祁不由自主地發笑——人高馬大一個Alpha,為了方便把一頭半長卷發扎成小馬尾揪揪,寬松毛衣拉起來,露出被肌肉牢牢包裹的緊繃繃大肚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撐裂開似的。
洛城的肚子上還沒出現妊娠紋,淺蜜色的光滑大肚皮,綁上胎心監護儀后更顯得鼓鼓囊囊。他找胎心還不是太熟練,拿著探頭到處滑,一會兒擰眉、一會兒咋舌,似乎氣惱肚子里的寶寶不配合自己。寧祁看得無奈,心里亦蠢蠢欲動,便試探著走上前問:“要不要我幫你?”
若放在以前,洛城恐怕就答應了。但28周時發生了那件似是而非的事,他心里對寧祁產生了一絲芥蒂,這時便瞪他一眼,冷冷道:“不用,我自己來!
寧祁碰了個冷釘子,也不敢再窮追不舍,只得悻悻一笑,返身回房。房門關上的那一瞬,他的臉便掛了下來,無框眼鏡后的眼睛懊喪而憤懣,牙關隱隱錯動。
他忍不住想:你別忘了,你還住在我家里呢!寄人籬下不知道低頭,還這么趾高氣昂……但同時他又很清楚,這話是萬萬不能對洛城說的。因為那廝絕對會眉毛一挑,有恃無恐地道:好啊,那我去別的醫院?
……于是只能硬生生地忍下來,繼續裝作人畜無害、童叟無欺。一次操之過急換來變本加厲的束手束腳,說不后悔那是假的。但寧祁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洛城起碼還要在他這兒待六個月。半年的時間,足夠他做很多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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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越來越冷。
十二月底,申城下了一場大雪,將小區里不少大樹壓塌了。洛城穿著毛衣立在落地窗前向下看,襪子也不穿,光腳站在暖烘烘的地板上,大驚小怪地跟寶寶自言自語:“我的媽呀,倒了好多樹啊!寶寶你看,那棵最粗的樹都倒了……今年的雪真大啊!
晃悠沒一會兒,又感覺餓了。想到冰箱里的全麥面包,洛城那個垂涎欲滴,腦子里只剩下“吃”這個字。可他現在已經“超重”了,十二公斤的漲幅放在一米八氿的身材上雖然不算明顯,但已經遠超寧祁規定的數值。加上35周做B超時,寶寶預估的體重已經達到了五斤六兩,于是前兩天,這廝又一次下了死命令:
“你的飲食要控制得更嚴格一點!最后這個月你的漲幅要是超過三公斤,順產撕裂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你也不想被側切一刀吧?”
聞言,洛城渾身一悚,條件反射地繃緊了屁股。
……可孕期的饑餓哪是那么好抵抗的?只撐了不到十五分鐘,他就開始頭昏眼花、腳下發軟。心中不禁大叫不妙,洛城趕忙站起身走向冰箱,但迅速變快的心跳幾乎抽走他的所有力量,腦袋沉重得像灌了鉛似的,拽著身體往一側偏去,跌跌撞撞地一直歪到了墻邊!
趕忙伸手扶住墻壁,洛城勉力凝聚精神,眼前這才稍稍清明一些。搖搖欲墜地蹭到冰箱邊上,他顧不上太多,拿出冰冷的全麥面包便往嘴里塞,用唾液濡濕粗糲的纖維,迫切地咀嚼、研磨、咽進喉嚨。狼吞虎咽了約莫三分鐘,那種頭暈眼花的感覺終于有所緩解,心跳也逐漸平和。
逃過一劫,洛城長吁一口氣,靠著冰箱跌坐在地。高聳的肚子沉重地壓在大腿根上,使兩條長腿不得不岔開、撇向兩邊。低頭看看自己難堪的坐相,他嘴角一撇,不禁露出苦笑,半晌,手里撕下一大塊面包,又塞進了嘴里。
……原來懷孕是這么折磨人的一件事。
隨著2月7日預產期的臨近,各種各樣的反應愈發嚴重,折磨得洛城痛不欲生。頻繁的起夜尿尿毀了他的睡眠,他變得極度疲憊,白天也沒心思鍛煉了;胃部嚴重反酸,吃一點兒就燒得慌;平躺難受,側躺也難受,肋骨被擠壓得隱隱作痛,靠坐又壓迫到尾巴骨和股骨,真是怎么躺都不舒服;小腿下部到腳掌也開始浮腫,一按就是一個小淺坑,他不得不每天泡腳,再輔以清淡沒味兒的蘿卜湯,這才將水腫慢慢控制下來。
傍晚寧祁下班回來,會看見他生無可戀地靠坐在沙發上,后背墊了數個抱枕,整個身體呈現一種似躺非躺的姿勢。喚他一聲,他會懨懨地望過來,聲音沙啞地問一句:“現在能生了嗎?幫我催產吧,我不想懷了!
寧祁平常雖然笑瞇瞇的,但是一旦涉及到原則問題,他就是最鐵面無私的那個:“38周和36周的寶寶是完全不一樣的,肺部發育更完全,身體更健壯。所以,你是選擇寶寶受苦,還是自己受苦呢?”
……操,你都這樣說了,我還有得選嗎!絕望地閉上眼,洛城真想就這么一睡不起:“好好好,我繼續捱著!反正只剩下四個星期了!
他這樣捱著捱著,不知不覺就快過年了。洛城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自然是沒什么打算,只能躺在寧祁家里繼續混日子。倒是寧祁,他居然也不準備回家過年,說要留在申城:“你現在孕晚期,隨時有可能發動,身邊離不了人的,我哪兒敢走?一次過年而已,等你生了,我再請個年假回去也是一樣的。”
洛城將信將疑地瞥向他:“你爸媽不催你回家?”
寧祁無所謂地聳聳肩,淡淡一笑:“只要我說是醫院科研的要求,他們會舉雙手雙腳贊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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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八號那天,各大機關和公司陸續開始放假,申城眨眼間從熱鬧非凡變得冷冷清清,街上行人和車都少了許多。
寧祁載著洛城去醫院做了年前最后一次檢查。一下車,洛城就看見醫院的大門兩側掛著紅彤彤的過年燈籠,對聯和橫幅也貼上了,那叫一個喜氣洋洋。他冷不丁想起什么,“噗”一聲笑出來,忍不住扭頭問寧祁:“你們不是最忌諱紅紅火火嗎,怎么,過年居然也張燈結彩?”
“忌諱是忌諱,過年是過年,不一樣的嘛!甭宄请y得跟他開玩笑,寧祁自然是笑臉相迎,體貼地為他拉住玻璃門:“走吧,咱們去看看寶寶怎么樣了。”
目前洛城的孕周是37周+2天,寶寶的預估體重已經達到了六斤七兩,真就是一天一個樣。雙頂徑是85mm,頭圍305mm,都偏小,但股骨居然長達76mm!看著這個數據,課題小組的人都不禁望向洛城的大長腿和卷發腦袋,蘇林菲更是反應神速,迅速摸了條軟尺奔過去量他的頭圍:“55cm……!靠,你的頭發真唬人啊,我以為你的頭圍至少有60呢!”
“看來寶寶是遺傳了你的大長腿和小腦袋!睂幤钫f。接著又做了一次胎心監護和臍血流檢查,結果一切良好。二人便放下心,作別課題小組,開車去了超市。
雖然沒打算正經過年,但好歹也要買些應景的食材,好好做幾個大菜。洛城今日照例是全副武裝,頭戴毛線帽、面覆口罩,身上穿了件十足寬松的黑色短款羽絨服,下擺蓬蓬的,完美地掩蓋了大肚子。
他兩條大長腿完全沒有走形,只屁股肉厚了一點、小腿以下浮腫了一點,但穿上寬松的運動長褲后也不怎么明顯,乍看上去依舊是以前那個身材高挑的格斗運動員。
寧祁去生鮮區買魚和肉去了,洛城就推著購物車在零食貨架間百無聊賴地穿行,望梅止渴。半個鐘后,當寧祁滿載而歸,就見這人滿眼渴望地對著貨架上一款老式夾心餅干咽口水。見自己過來,他還眼睛一亮,興致高昂地拿起一包:“你記不記得這個餅干?小時候街上經常賣的,又酥又甜,里面的糖霜特別好吃!”
寧祁淡淡地瞟一眼,這次卻一反常態地沒有附和他:“這有什么好吃的?夾心都是廉價的香精味,我小學三年級就不愛吃了!
“是嗎。”扁扁嘴,洛城略顯失望,但還是偷偷地放了一包進購物車里。一會兒來到飲料區,這人又發現了童年記憶:“這個甜牛奶!現在居然還在產?我拿兩瓶……”
寧祁頭疼地看著他,語重心長道:“都是添加糖,喝多了會長體重的!”
“我每天喝一點兒,就一點兒!”信誓旦旦地保證著,洛城陸續又拿了許多零食,什么米果卷、豆腐干,他還很有道:“過年嘛,備點兒年貨很正常……我也不吃多,每天一點點,解個饞罷了!
無奈,寧祁見他拿得確實不算太多,只好長嘆一口氣,隨他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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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三天開始大掃除。洛城行動不方便,于是所有清潔事務全壓在了寧祁身上。這家伙攤手攤腳的,全程躺在沙發上舒舒服服地看著他勞作,不時還要指指點點:“哎,那個窗戶縫縫沒擦,左上角玻璃還是臟的……”
寧祁耐著性子忍受著,逐漸在勞累和熱汗中感到一絲心浮氣躁:要不是你這特殊的體質和世界前十的排名,我才不……咬著牙默默咽一口氣,墊個凳子將窗簾都取了下來,扛去清洗。望著他被堆疊的布料壓彎的高挑身影,洛城絲毫沒覺得心虛,反而還揶揄地喊一聲:“你不如請幾個鐘點工算了!干嘛要自己搞衛生,又臟又累的……”
說到這兒,他忽然一愣,想起了敏姨——臨近過年,不知敏姨是回她女兒家了,還是繼續留在雇主那兒?雖說女兒是至親,但她在那個家里終究是客人,也不一定待得舒服的……想到這個可能,洛城忍不住心癢癢地拿出手機,給敏姨發了條短信:
“敏姨,你今年在哪兒過。炕乩霞伊藛?”
過了半個來鐘,敏姨才給他回話:“沒呢!我留在申城,在我現在的雇主家里。他也不回老家,我就跟他一起過,兩個人簡簡單單的,倒也清凈!
“是嗎?”默默地有點兒羨慕那個雇主,洛城心想,我要是沒懷孕,今年肯定也是跟敏姨一起過的吧?敏姨說不定還會做香腸和臘肉呢,還有她最拿手的煙熏蛋黃豬肝……想得都要流口水了,洛城扁扁嘴,忽然感覺心里酸溜溜的:“姨,明年過年,我跟你一起過好不好?我給你打下手,幫你一起灌香腸,做各種年貨……”
“好好好!”敏姨連回三個好字,儼然在手機那頭笑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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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二十二日,大年三十。這一天天氣很冷,外頭陰雨綿綿的,街上幾乎看不到一個行人,都窩在家里。洛城吃過寧祁煮的年夜飯之后就長到沙發上了,側身靠著扶手,一邊看春晚一邊百無聊賴地翻看微信上的各種拜年信息,不時難受地翻動一下,又或者爬起來上個廁所。
從早上開始,他就感覺下腹漲漲的,膀胱被壓得難受,喝了水沒一會兒就要去尿尿。不過他的呼吸倒是順暢了,胃口也開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吃一點兒就撐得慌,年夜飯時還罕見地吃了好幾塊大排骨,又掃了半條清蒸鱸魚。寧祁稀奇地看著他,忽然間醍醐灌頂:“是不是寶寶入盆了?”
“啊,什么入盆?”洛城不明所以地撕咬著排骨,咽下去一大口肉。寧祁讓他站起身,說著就要伸手來摸,卻被洛城一巴掌打開,在手背上留下一片夸張的紅腫:“你干什么!要摸我自己能摸,你告訴我怎么操作就行!
……戒心還是這么重。不甘地咬咬唇,寧祁耐著性子道:“你摸摸看,肚子是不是比以前下垂了,再摸摸看寶寶的頭是不是頂在下腹。”
洛城不明所以地把手伸進毛衣下擺摸一下,好像是比以前下墜了點兒,恥骨也有些酸脹。他擰眉道:“好像是……撐得我難受!
寶寶入了盆,生產就近在眼前了,隨時都有可能發動。寧祁當即決定,年后帶洛城一起去上班:“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生的……你一個人在家太不讓人放心了,還是跟我一起去醫院吧,這樣也方便生產!
……至于這么夸張嗎?我一個運動員,宮縮了難道不會自己打的去醫院?洛城不置可否,但沒敢說,哼哼一聲算是答應了。
吃過飯躺在沙發上,他翻著千篇一律的拜年信息,挑了幾個關系好的回復:“陸良!你小子,夏天那會兒就說要備孕,怎么樣,備上沒有啊?”
陸良大笑:“早備上了!現在都四個月了,你記得給你大侄子準備好紅包!”
洛城也大笑:“你別得意!我這邊更早呢,2月7日的預產期——你的紅包準備好沒有。俊
這一句話把陸良給干懵了:“啊?什么玩意兒,你幾時辦的事兒啊,怎么就要生了?”
“哎呀,一言難盡!甭宄遣幌爰氄f,干脆用一種渣男的語調糊弄過去:“反正我告訴你,我家寶寶很快就要出生了,你備好紅包就行!滿月酒那天我請你吃飯,到時候再跟你交待事情的來龍去脈!
“好好好,那我就等著吃滿月酒!
逗完老友陸良,他又去撩曹教練:“磊哥,新年好!過完年我家寶寶就要出生了,你記得準備好紅包!”
曹磊嫌棄地罵他:“我給個屁紅包!你都不帶弟妹來給我看,自己還溜個沒影,我以為你準備跟登峰毀約,簽到騰云去了呢!”
“哎喲哪里的話,我怎么可能拋下磊哥呢?只是最近老婆快生了嘛,心里緊張,就沒心思找你們玩兒了……你再等三個月!寶寶百天后,我一定恢復訓練!”
“——還要等那么久!”隔著手機都能感覺到曹教練的氣急敗壞:“二月初伍沛霖就要去洛杉磯打第二場比賽了,你居然還要休息三個月!你、你是要把我氣死啊你!”
“哎呀磊哥,別擔心嘛,三個月后我肯定好好訓練,你說什么我做什么,把落下的排名全部追回來!”洛城又告饒又賭誓的,好不容易才把曹磊安撫下來。
他這樣涎皮賴臉,人家也沒辦法,只能換個話題,聊起了登峰的新場館:“年后舊場館這邊就要開始收拾了,陸陸續續搬到新場館去。你別說,新館那邊特別漂亮,又寬又大!公司的辦公室也會一起搬過去。也就是說,以后律總有大把的時間監視你的訓練情況,你想偷懶也沒機會了!”
……靠!想到那個眼高于頂的Alpha,洛城忍不住小聲地咒罵一句,窩在沙發上用力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