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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71章 成鳴考上了首都的大學

    八月中旬,成鳴先收到了來自首都理工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成為了繼姚秋月后綠水村的第二個大學生。

    一塊兒參加高考的曉梅也考上了S市師專,畢業后就能出來當老師了。

    家里一下子出了兩個大學生,這可把唐家人高興壞了,熱熱鬧鬧的放了十幾串鞭炮,家門口都掛上了印著“恭喜唐成鳴考上首都理工大學”、“恭喜唐曉梅考上S市師專”的紅綢子,還特意做了兩桌子好菜好飯,把親朋好友都請過來大吃了一頓。

    還給首都的唐實一家去了信,把這個好消息告知了他們。

    八月底,臨近開學,成鳴提著收拾好的行李,背上一個軍綠色的背包,在家人的送別下,坐上了前往首都的火車。

    唐寶兒從她爹娘口中得知了成鳴不日就要啟程到首都的消息后,一早就催促著她爹娘早點出發去車站接人,好不容易到了車站,原本在出站口等著,但唐寶兒非要進到車站里面去等,唐實跟姚秋月拿她沒辦法,只能隨她去了。

    下過雨的午后,空氣有些許悶熱,火車到站后,一波波人從火車站里出來,唐寶兒站在擁擠的人群外面往里邊看,生怕漏看了哪一個。

    “成鳴哥哥!”突然,唐寶兒的眼睛一亮,她激動地朝從人群中走出來的男子招了招手。

    兩人看著對方,都為對方的變化感到驚訝。

    唐寶兒已成長為少女,穿著一條鵝黃色的連衣裙,苗條纖細,手腕上戴著一串珊瑚手鏈,甜美浪漫,宛如春日里的迎春花。

    成鳴看到唐寶兒,眼中閃過一絲驚艷,唐寶兒的變化讓他有些恍惚,記憶中的小女孩已經出落成這般模樣。

    成鳴也從記憶中的少年模樣變成了一個沉穩的青年人,他穿著一件深色的確良襯衫,深灰的顏色顯得很沉穩,領口的扣子整齊地扣著,給人一種利落干凈的感覺。

    他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向唐寶兒,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

    “我爹娘都在外面等著了,箱子給我幫你提。”

    成鳴帶了一只皮箱,唐寶兒想要幫他拎來著,但成鳴攔住了她的手,只是把自己較為輕便的背包遞給了唐寶兒。

    兄妹倆朝著出站口的方向走,唐實跟姚秋月就在外面等著,唐實看著都跟自己個頭一般高的成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家里一切都還好嗎?奶奶還好?”

    “都好,爹現在在跟柏林叔開車,工資也挺高的,家里日子過得很好,奶奶收到了你寄回去的信,知道你現在生意越做越好了,四嬸也被分配到了首都銀行上班,現在她老人家基本上沒什么煩心事了,吃好喝好,腿腳穩健。”

    姚秋月看叔侄倆都快要堵人家出站口嘮起來了,忙笑道,“先回家吧,回家再慢慢拉話。”

    “好,咱們回家。”

    成鳴的到來著實讓唐實一家高興,回去的路上,唐實不斷向成鳴打問老家的情況,姚秋月嫌他話多,回到家就打發他進廚房做飯了。

    “那我就先去做飯了,成鳴第一次來首都,我燒幾個菜,咱們一家人好好的吃一頓。”

    姚秋月把成鳴的行李拿進了臥室里。

    家里很寬敞,兩室一廳,窗戶上掛著米黃色的布藝窗簾,看起來十分溫馨,客廳里擺著一個綠色的雙層冰箱,陽臺上種了幾盆花,有蘭花,玫瑰,茉莉,還有藍雪花,這個時候正是開花的季節,簌簌的開著,有些凋零的花瓣落在陽臺的地板上,還擺了一張用來喝茶的桌子和一張吊椅。

    “這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是給你準備的,給你放衛生間里了,還有這兩套衣服,前幾天去百貨公司買的,是寶兒挑的,她說成鳴哥哥穿上一定精神,但不知道合不合適,你待會試一試……今晚你就跟你四叔在主臥室睡,我跟寶兒擠一擠。”

    成鳴聽到這話忙手足無措道,“四嬸,我晚上在客廳打地鋪或睡沙發就行了。”

    “成鳴哥哥遠道而來,哪能讓你睡沙發啊。”唐寶兒貼心的給成鳴端了杯涼茶,還把風扇給打開了,“成鳴哥哥,你喝茶。”

    “謝謝寶兒。”

    “寶兒說的是,正好這丫頭還沒開學,這幾天你們兄妹倆就好好逛一逛。”

    正好廚房那邊唐實讓姚秋月過去幫忙,兄妹倆就在客廳坐著,唐寶兒看到他茶杯空了,就問他要不要再喝一杯。

    “不要了。”

    主食蒸的米飯,一個白灼菜心,燒雞,魚頭豆腐湯,紅燒魚,糖醋排骨,茄子肉卷,一桌子是色香味俱全。

    吃飯的時候,唐實跟姚秋月忙不停地往成鳴的碗里夾菜。

    “成鳴,多吃點,你叔知道你要來,這燒雞是一早就去菜場買活雞回來做的,你嘗嘗味道怎么樣。”姚秋月撕下一個雞腿給放進他碗里。

    侯松梅對寶兒好,以前還送過小女孩衣服和麥乳精,姚秋月一直記著這份人情,所以對成鳴也很熱絡。

    “好吃。”

    姚秋月又給成鳴夾了一筷子排骨,“好吃就多吃點,還有這個糖醋排骨,寶兒最喜歡吃她爹燒的糖醋排骨了,你嘗嘗……”

    唐寶兒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娘,你讓成鳴哥哥想吃什么自己夾,你一個勁的給他夾菜,反倒是讓他不習慣了。”

    成鳴松了口氣,向唐寶兒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唐實跟姚秋月都有工作要忙,一早就出門了,家里只剩下唐寶兒跟成鳴兩個人,經過了一個晚上的適應,成鳴已經沒有剛來的時候那么拘束了。

    “寶兒。”成鳴敲了敲房門。

    唐寶兒把手里的紅樓夢放下了,看見他已經換上了姚秋月買的衣服的其中一套,一件藍白條紋的襯衫,搭著黑色的牛仔褲,給人一種沉穩、儒雅的感覺。

    她臉上露出笑容來,“我就知道成鳴哥哥穿上一定好看。”

    成鳴被她說得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

    唐寶兒的臥室的墻壁被粉刷得雪白,看起來很清新明亮,房間的中央是一張木質單人床,床上鋪著帶有花卉圖案的粉色床單,增添了房間的色彩。

    床的右側有一個床頭柜,上面放了一個鬧鐘和一個銀灰色的磁帶機,房間的床簾是淺綠色的,窗簾的一角被拉開,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窗前擺著一張原木色的書桌,上面隨意的摞起了幾本書,翻開書的封面,扉頁寫著的“首都一中唐絮”幾個字隨性瀟灑。

    唐寶兒上了初中之后,就沒有再用唐寶兒的名字了,不過相熟的同學私下里還是會更習慣叫她寶兒。

    房間的右側靠墻處有一個大立柜,平時唐寶兒的衣服就裝在這個柜子里,整個房間布置簡潔而溫馨,給人一種寧靜而舒適的感覺。

    姚秋月出門前給唐寶兒留了錢,讓他們中午出去外面吃。

    唐寶兒有一輛自行車,但是她不會騎車帶人,就讓成鳴來騎車帶她,剛吃過早飯還不餓,兩人干脆就到市場去逛逛。

    在一片露天商場前,有幾個擺著一些小女孩飾品的小攤,成鳴在一個飾品攤面前停下了腳步,看上了一個山茶花樣式的發夾,唐寶兒一猜就知道他想要給她買,把扎著辮子的腦袋朝他的方向側了側。

    成鳴比唐寶兒高了一個半頭,輕輕松松地就給她夾上了,他的動作很輕,既沒扎到頭皮也沒扯到她的頭發。

    她摸了摸那個發夾,擠出一抹燦爛的笑意,“好看嗎?”

    “嗯,好看。”

    成鳴說的是實話,寶兒雖然不是四嬸的親生女兒,但母女倆都有一種書香文靜的氣質,寶兒長得漂亮,有種說不出的古韻,這個山茶花發夾跟她很相配。

    成鳴要付錢,唐寶兒也沒攔著他,在老家時就是成鳴哥哥處處照顧著她,要是她主動搶著付錢反而顯得生分了。

    付完了錢,唐寶兒拉著成鳴胳膊往前走,看到前面的人影有些意外,“江弦哥哥?”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哥哥唐成鳴,這是我的朋友江弦哥哥,他人很好,我剛來首都的時候沒學過英語,完全是兩眼一抹黑的,幸虧江弦哥哥經常來給我補課,還送了我一個很貴的磁帶機,不然我的英語真的就要死翹了。”

    成鳴看向眼前的青年,看他氣質不俗,應該是有錢有勢人家的子弟,在聽完唐寶兒的話后,他心里不僅沒有對江弦生出一絲好感,反而有一種抵觸戒備的心理,他將唐寶兒擋在身后,“你好,我是唐成鳴。”

    江弦和他握了手,“江弦。”

    他臉上掛著疏朗的笑意,主動上前揉了揉唐寶兒的腦袋,“寶兒,以前怎么沒聽說過你還有哥哥?我記得你不是獨生女嗎?”

    “成鳴哥哥是我堂哥,他是我三伯父的兒子,我在老家還有好幾個堂哥堂姐呢,我的堂姐曉梅她也是今年參加高考,考上了市里的師專很厲害的。”

    唐寶兒在唐家時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成鳴和曉梅都對她格外關照些,她平時跟成和年紀相仿比較玩得來,曉巧性子比較敏感,成孝就是被唐老二林丹紅兩口子慣壞的耀祖,至于成潤和成新兩個堂哥,唐寶兒跟他們都有過節,幸好他們都在城里,一年也回不了一趟綠水村。

    第72章 第72章 若你心中的念想堅定不移

    剛好到飯點了,唐寶兒跟成鳴要去吃午飯,順便邀請江弦一起。

    他們中午吃面,面館里人不少,他們排了一會隊才在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了,這家面館的羊肉面一絕,那羊肉都是新鮮現宰加上胡椒一塊燉的,鹵子里有燉得軟綿的土豆,放進嘴里就化了,唐寶兒看著菜單,點了三碗羊肉面,江弦的那一碗不要香菜,成鳴的那一碗不要蔥。

    除了羊肉面外,唐寶兒還點了一盤醬牛肉,還有一碟子紅糖糍粑。

    這家店的辣椒醬也是一絕,紅彤彤的辣油吃起來特別香,但據說特別辣,所以唐寶兒每次來吃面都不敢加,這次她突然想嘗嘗這個辣椒醬到底有多辣,就加了一勺,但顯然她高估了自己的吃辣能力,沒吃幾口就被嗆得咳出了聲。

    “咳咳……”

    “是不是嗆到了?”成鳴問。

    唐寶兒用紙巾擦著被嗆出來的眼淚鼻涕。

    “吃一塊紅糖糍粑,壓一壓嘴里的辣味。”成鳴馬上站了起來,給她倒了杯水,順便把那碟子紅糖糍粑往她面前推了推,“我記得你喜歡吃這種甜甜糯糯的點心。”

    唐寶兒吃了塊紅糖糍粑,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蔓延,確實舒服了不少。

    “要不要試試加點醋?醋可以解辣,往面里加點醋就不辣了。”江弦頎瘦的手指拿起一旁的醋瓶,給她的面碗里加了些醋。

    唐寶兒再嘗了一下,果然有了醋的中和,面吃起來就沒有那么辣了,酸酸辣辣的也很好吃,她甜甜一笑,“謝謝江弦哥哥。”

    成鳴和江弦都沒有再說話,面是很好吃的,但唐寶兒總覺得這頓飯吃得怪怪的,空氣中像是有種劍拔弩張的氣息。

    成鳴在唐寶兒家待了兩天,就要去首都理工大學報道了。

    唐寶兒也開學了,她現在在首都一中上初三,比起前兩年壓力也重了些,不過以唐寶兒的成績,考上首都一中的高中部不是問題。

    江弦找到了唐寶兒,兩人也沒什么目的,就是在街道上隨便走走,空氣中有種雨后的清新的泥土味,石板路被雨水沖刷得很光滑。

    步行到了一個街心公園,這個季節有賣糖炒板栗的,江弦掏出錢買了一袋,剝給唐寶兒吃。

    唐寶兒拿起一顆剝好的板栗塞進嘴里,軟糯香甜,她感覺江弦找她有話要說。

    “寶兒,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啊?”

    江弦這個話題太跳躍,唐寶兒抿了抿干澀的嘴唇,不說信還是不信。

    她確實是從小就跟別的小孩不一樣,她能記得自己從小到大的所有事情,哪怕是嬰兒時期。

    “我感覺我跟你很有緣分,每次見你都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可能是上輩子就見過吧。”江弦提起這個,唇角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

    江弦從出生起就開始多病多難,家里人幾番波折,偷偷找了個先生算命,那算命的說他身上因果太多,煞氣太重,恐怕活不過十歲。

    八歲那年,生了一場很重的病,幾次心臟驟停,江明昌和周香云惶恐不安的日夜守在他身邊,以為那個算命的話真的要應驗了,但是江弦卻活了下來。

    并且從那之后的三個多月,江弦都沒有再生病,江明昌和周香云大喜過望,本來以為兒子江弦已經熬過了命中的死劫,但誰知道三個月后的一個雪夜里,他突然口吐鮮血,昏迷不醒。

    他這場病一病就是大半年,病好之后,江老爺子就讓孫子跟著一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游方和尚修身養性。

    江弦還記得,他送師父離開首都時,他對他說過的話。

    “若你心中的念想堅定不移,猶如長明不熄的燭火,那么,你一定會再見到她的。”

    唐寶兒最近在看紅樓夢,她認真的想了一下如果存在前世今生這個問題,“可能每個人這輩子會相遇,就是在上輩子上上輩子積攢下來的那么一點點緣分,才造就了這輩子相逢的機會吧。”

    江弦垂眸,沒想到她會說這番話,他笑了笑,伸手摸了下她的頭。

    “寶兒,我要準備出國了。”

    這個消息對唐寶兒來說太突然了,他簡短的話像是巨石墜入湖面,激起了冰冷的水花,唐寶兒睜大了眼睛,“啊?”

    其實這幾年來,就算后來唐寶兒的成績已經好到完全不需要補課了,但江弦還是經常會過來,他是個極盡稱職的老師,循循善誘,有耐心,什么她不懂的都可以問他,盡管唐寶兒從來沒給過補課費,他還會經常給她帶各種好吃的。

    唐寶兒對外都說江弦是她的朋友,但這幾年的相處,唐寶兒心里已經把他當成了像哥哥一樣可以親近的人。

    唐寶兒很少會哭,但聽到江弦要離開,眼圈還是忍不住紅了,聲音里也帶了些哽咽,“江弦哥哥,我舍不得你。”

    “寶兒別哭,我出國以后,會定期給你寫信的,你也要給我回信好嗎?”以寶兒的成績考上大學不是問題,雖然他跟唐實和姚秋月接觸不算多,但也能看出來他們都是疼愛女兒的人,就算他離開了首都,她以后的生活也會一帆風順,幸福順遂。

    唐寶兒點了點頭,盡力地表現出積極的情緒,“江弦哥哥,出國是好事,你到了外面一個人也要照顧好自己,祝你學有所成,一切順利,我會定期給你回信的……”

    她扯了扯嘴角,眼睛有些酸澀,剩下的話怎么說不出口了。

    江弦嘆了口氣,最后再鄭重的叮囑了一句,“寶兒,不要把我忘了。”

    江弦離開時是冬天,時間的車輪轉進了1987年的夏天,五年里,她雖然跟他有通信,但卻再也沒有見過面,曾經的街道如今已悄然變了模樣,商店的櫥窗里陳列著更多新穎的商品,電視機里播放著新潮的節目,街上行人的步伐似乎也變得更加匆忙。

    唐寶兒的高考成了他們家第一要緊事,唐實和姚秋月天天趕在唐寶兒到家前回到家,給她做好各種后勤供應。

    本來他們家現在的生活條件就已經遠超一般人家水平了,奶站生意蒸蒸日上,姚秋月工作穩定,去年連升了兩級,工資也不低,關鍵時候吃的更是舍得花錢了,唐實每天早上去菜場買新鮮的魚、肉和蔬菜,回來變著法的給他閨女做好吃的,這種時候一定要多吃肉蛋奶補充營養,主食花樣翻新,什么花卷,饃饃,糕餅,唐寶兒想吃什么唐實和姚秋月就做什么。

    天氣熱每天都備著碗綠豆湯,家里現在有冰箱,熬好的綠豆湯里加上冰塊,喝上一碗清涼解暑,至于牛奶就更不必說了,每天兩三瓶,只要她想喝,冰箱里就有喝不完的牛奶。

    踏入高三起,教室后邊的黑板上就寫著清晰醒目的幾個大字,距離高考還有xx天,提醒他們每時每刻都不能松懈。

    唐寶兒雖然表現不明顯,但她心里還是有點緊張的,緊張手握著筆寫到手指都發麻了,做夢夢到沒考上理想的大學被驚醒了。

    七月里一個晴朗的天氣,唐寶兒帶著準備好的文具和準考證進了高考考場。

    她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想到她娘當年高考,應該跟現在的自己是同樣緊張的心情。

    陽光從窗外折射下來,黑板有些微微反光,監考老師在黑板上寫下考試時間,當著教室全部考生的面啟封試卷袋和答題卡,把試卷分發到他們的手中,唐寶兒定了定神,開始閱讀試卷上的題目。

    隨著最后一場考試的結束鈴聲清脆地響起,唐寶兒松了口氣,把檢查完畢的試卷交了上去,過了一會兒,她站起身,隨著人流緩緩走出考場。

    校園里已經聚集了許多家長和學生,呼喊聲、交談聲交織在一起,唐寶兒看到了焦急等待的爹娘,夫妻倆的臉上寫滿了關心和緊張。

    唐寶兒朝著他們,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高考結束后,他們拿到了標準答案,自己估分,再根據估分填報志愿。

    考生需在規定的時間內,按照招生部門的要求,填寫紙質的志愿表,認真填寫院校名稱、專業名稱、是否服從調劑等信息,確保信息準確無誤,填寫完成后,需仔細核對,避免出現錯填、漏填等情況。

    在家家戶戶高考生家庭都在全家上陣,挑燈研究要報哪個學校,打聽哪個專業熱門,好就業的時候,唐寶兒一家就沒有這個煩惱了。

    唐寶兒坐在臥室的書桌前,面前就擺著那張填報志愿的表格,她爹娘就在身后站著,唐實緊張的用衣服把鋼筆擦了又擦。

    “寶兒,寫吧。”夫妻倆朝閨女鼓勵地點了點頭。

    唐寶兒接過那支被她爹擦得锃亮的鋼筆,深呼吸一口氣,在志愿表上寫下了“首都大學中文系”幾個字。

    唐寶兒的目標,早在她八歲時,她娘收到首都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時就定下了,當時唐寶兒的心里就在想。

    她將來一定要考首都大學,跟她娘上同一所大學。

    第73章 第73章 被誤認是情侶

    本來以為考完就是肆無忌憚的可以撒丫子玩了,但真正考完了,才發現跟自己想象中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等待結果的過程是最煎熬的,冼晨曦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她爸媽這幾天已經成了新一代神棍,前些年破四舊,寺廟都被拆了,這幾年又慢慢的修復了不少,吳麗君三天兩頭就往廟里拜佛,還暗地里找算命的算了幾卦,冼晨曦都怕她媽被騙得人財兩空。

    家里是待不下去了,冼晨曦干脆去找她的好朋友唐寶兒。

    唐寶兒填完志愿后,無所事事了幾天,實在是太無聊了,她就跟她爹商量了一下,讓她去了奶站的配送部當臨時送奶工。

    送奶可不是一件輕松事,送奶工需要在早上6點半之前把牛奶送到客戶手中,因為大多數家庭訂奶是為了孩子,而孩子早上要上學,上班族也基本七八點就要出門,所以在這個時間之前送達會更方便客戶。

    這就意味著他們要趕在早上五點鐘左右就去到奶站,領取當天的鮮奶,一戶一戶的送到訂奶人家門前的奶箱中,每送一瓶牛奶就能拿一分五毛錢。

    唐實夫妻倆本來不愿意讓唐寶兒去吃這個苦,風吹日曬雨淋的,家里現在又不差這點錢,讓她暑假在家安心待著,但唐寶兒說想要體驗生活,送奶的活兒不僅能看看外面的世界,還能鍛煉自己。

    拗不過女兒,唐實夫妻倆只好勉強答應。

    這下唐寶兒也是有工作的人了。

    唐寶兒上初中那年,唐實夫妻倆給她買了輛鳳凰牌的黑色自行車,她在自行車后座上綁上兩條木板,再把一個泡沫箱固定在后座上,空氣中的涼意還未散去,她就踩著自行車上班去了。

    因為她對路線不熟,所以唐實也沒敢讓她送太多,只讓唐寶兒負責二十戶人家,她把二十瓶鮮奶整整齊齊碼放在白色泡沫箱里,手里拿著寫滿客戶地址和訂奶數量的清單,開始了一天的送奶工作。

    顧家大院,保姆吳嫂估算著差不多時間送奶工該送牛奶過來了,就拿了奶箱的鑰匙準備去院門口拿牛奶。

    唐寶兒剛把奶箱里的空牛奶瓶取出來,打算把新鮮牛奶放進奶箱里,就看到這戶人家的門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走了出來。

    她臉上揚起燦爛的微笑,“您好,這是您訂的牛奶。”

    吳嫂看到唐寶兒的長相,卻是嚇了一跳,眼前的小姑娘看起來十七八歲,穿著一件米白色的襯衫,頭發簡單地束在腦后,幾縷碎發被汗水浸濕貼在臉頰,臉上雖帶著幾分疲憊,卻難掩清澈明亮的雙眸和秀挺的鼻梁,眉眼間透著一股倔強與靈動。

    太像了,簡直太像了,就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吳嫂咽了口唾沫,如果不是看起來年輕了幾十歲,吳嫂都要懷疑這就是他們家的太太梁佳蕙了。

    “您好,這是您訂的牛奶。”唐寶兒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再磨蹭下一戶人家就趕不及了,她忙把牛奶遞到了吳嫂的手上,推著自行車離開了這戶人家。

    吳嫂手里還拿著牛奶瓶追出去時,兩旁種著香樟樹的路上哪里還有唐寶兒的人影。

    唐寶兒蹬著自行車回到銀行家屬樓的時候,冼晨曦已經在她家門口等了快一個小時。

    “今天送了二十瓶牛奶,一共掙了三塊錢!”唐寶兒數著從奶站結來的工資,喜笑顏開。

    冼晨曦對于她的行為簡直不忍直視,她現在像是在油鍋上煎熬的螞蚱,唐寶兒不但一點都不操心高考的錄取結果,反而美滋滋的在數一共掙了三塊錢?她還缺那三塊錢嗎?

    唐寶兒把自己領來的工資一張張給壓平整了,再放進一個紅色鐵皮的盒子里。

    冼晨曦嘆了口氣,“唉,寶兒,我有時候真佩服你。”

    唐寶兒從冰箱里取出來兩瓶冰過的牛奶,其中一瓶給了冼晨曦,她仰起頭,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大口牛奶,冰過的牛奶喝起來更香濃了。

    唐寶兒聳了聳肩膀,“我一開始也操心高考錄取的事情,但這幾天送奶送著送著我就想通了,高考雖然重要,可不管結果如何,生活都還在繼續,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待結果的同時,珍惜當下的每一種經歷。”

    冼晨曦差點一口牛奶噴出來,“我覺得我媽不應該去寺廟里拜佛,她應該來你家拜你,你才是當代大師。”

    唐寶兒知道她是在揶揄自己,只是吐了吐舌頭。

    不管是焦慮還是期待,公布錄取結果的這一天終于要到來了。

    唐寶兒超過錄取線70分的好成績,被首都大學中文系錄取了,公布結果的當天,連在首都理工大學讀研的成鳴都特意趕了過來和他們一起慶賀。

    冼晨曦也終于塵埃落定,心想事成,被首都醫學院錄取了。

    皆大歡喜。

    唐寶兒一直覺得自己屬于那種曬不黑的體質,但事實告訴她,沒有什么是曬不黑的,只要太陽夠大,曬的夠多。

    就算是象牙,長時間放置在陽光直射的環境中,也會變黃變黑,失去原有的光澤。

    當了一個暑假的送奶工,唐寶兒看著鏡子中自己微微泛紅且變黑的臉龐,無奈地嘆了口氣。

    唐實端著茶杯路過,看到唐寶兒對著鏡子愁眉苦臉的模樣,忍不住笑,“喲,咱們家小公主是去燒窯還是去賣炭了?怎么黑成了這樣哈哈哈。”

    姚秋月看他嘴欠,忍不住掐了他大腿一把,“沒事的寶兒,等我過幾天休息,我帶你去百貨公司買點防曬霜和護膚品擦一擦,再在家里捂幾天,很快就能白回來了。”

    “娘,明天不行嗎?”唐寶兒可憐巴巴地撒嬌道。

    姚秋月愛莫能助的揉了揉她的發絲,“明天不行哦,有一場很重要的總結會議……要不問問晨曦或者你成鳴哥哥有沒有空?”

    冼晨曦被她媽媽拉去寺廟還愿了,唐寶兒就問了成鳴,成鳴說他明天沒課剛好有空。

    成鳴在首都理工大學讀的是化學系,他今年二十一歲,本來應該去年畢業,但他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加上三伯父三伯母支持,成鳴就留校讀研了,氣質沉穩儒雅,臉上帶著一副金框眼鏡給他增加了些許學者的氣息。

    百貨公司坐落在城市繁華地段,外觀端莊,大門厚重,櫥窗明亮。

    百貨公司里面是水磨石地面,昏黃吊燈照明,一層是日用百貨區,木質貨架擺滿陶瓷、文具等。二層是服裝區,布料味彌漫,衣架掛滿各種款式的服裝,還有臨時搭起來的簡易試衣間。三層是家電區,各種新款的家電都有,電冰箱,電視機,大立柜,還有收音機和磁帶機等。

    臨近開學顧客不少,廣播聲、算盤聲、談笑聲,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護膚品專柜散發著淡淡的香味,玻璃柜臺里擺放著一瓶瓶造型精美的香水、面霜和口紅,穿著統一制服的柜員們臉上帶著職業微笑,熟練地為顧客介紹著產品的功效和特點。

    唐寶兒每年冬天擦臉用的面霜都是姚秋月給她買的,她還是第一次到百貨公司的護膚品專柜來,眼前擺著的瓶瓶罐罐唐寶兒看得是琳瑯滿目,應接不暇。

    成鳴在一旁幫忙看,他主要是看這些護膚品的成分。

    唐寶兒想買一支口紅,她只見過別人涂,紅艷艷的可好看了,她自己還沒有化過妝呢。

    正好有可以試色的小樣,唐寶兒迫不及待的拿過鏡子試著給自己涂了一下,但她沒經驗,也不知道什么顏色適合自己,就只是胡亂的往嘴唇上抹。

    唐寶兒已經涂上了口紅,這種新奇的感覺讓她很激動,“成鳴哥哥,好看嗎?”

    成鳴忍不住太陽穴跳了一下,“好看。”

    像剛吃了小孩。成鳴心想。

    得到了滿意的回復,唐寶兒把口紅放下,又挑了一瓶很好聞的香水,前調是酸甜交織的柑橘果香,中調是幽雅的桂花香氣,尾調是鳶尾粉質香,她很喜歡這個香味,干脆就買了兩瓶,其中一瓶送給她娘。

    轉頭想起來自己這一趟的正事,這護膚品有分國內生產的和國外生產的,國內的護膚品以傳統配方親民價受青睞,溫和滋潤,質樸實用家庭必備。國外的品牌包裝精致,追求極致呵護肌膚,價格也更昂貴。

    唐寶兒挑了一瓶百雀羚的護手霜和一瓶潤膚霜,愛當麗的防曬霜,又挑了一瓶外國的面霜。

    只是看到口紅的時候,唐寶兒犯了難,有好幾個顏色她都喜歡。

    成鳴開口,“都裝起來吧。”

    “好的好的。”售貨員沒想到來了個大客戶,臉上的笑容都真摯了不少,她手腳麻利的把唐寶兒挑中的幾樣香水口紅護膚品都給裝了起來,眉眼帶笑,“小姑娘,你男朋友對你可真好!”

    鬧了個烏龍,唐寶兒有些尷尬的吐了吐舌頭,“姐姐,你認錯了,他是我哥哥不是我男朋友。”

    兩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看著倒是登對,而且兄妹倆根本長得就不像,售貨員本來想說兩句好話,但沒想到鬧了個烏龍,“不好意思啊。”

    “沒事。”唐寶兒已經爽利的接過了袋子,看到成鳴在出神,叫了他一聲。

    成鳴還沉浸在售貨員剛才提到的“男朋友”三個字的情緒中,感覺像是平靜的心湖被一顆石子擊中,泛起層層難以消散的漣漪。

    簡單的三個字,卻似一道奇異的電流,穿過他的腦海,讓他的思緒瞬間變得紛繁雜亂。

    他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呆呆地佇立在原地,直到唐寶兒又叫了他兩聲,他才回過神來,目光落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唐寶兒穿著一套白色的衣裳,吊燈的光照在她的臉上,頭發用發繩簡單的扎了起來,看起來青春又燦爛,有種荼蘼萬千的美好。

    成鳴忙別開目光,低頭慌亂地拎過她手里的東西,“走吧。”

    第74章 第74章 新生代表顧念

    首都大學離銀行家屬樓有快一個小時的路程,上大學后,唐寶兒就不在家里住了,想到往后從周一到周五就見不到閨女了,唐實和姚秋月還有些傷感。

    冼晨曦初中的時候在少年宮學過一個暑假的圍棋,她教會了唐寶兒下圍棋的基本規則,唐寶兒又教了她爹,父女倆有事沒事就在家里對弈一盤。

    姚秋月對他們的棋藝和棋品表示不忍直視。

    “不行,我這步走錯了,我要重來!”眼看著一大片子被吃完了,唐實忙著急的說道。

    唐寶兒雙臂環抱,“那我五分鐘前那一步也要重下!你給我把被吃掉的子給吐回來!”

    “那我還沒說是你先吃的我的子呢!”

    姚秋月在旁邊織毛衣,對父女倆的行為表示不忍直視,這倆臭棋簍子又開始了。

    最后父女倆達成一致,這盤棋重下。

    唐實把白子還給她,語氣里帶了點試探,“寶兒,我跟你娘送你去學校報道唄。”

    “爹,我都這么大了,入學報道這種小事我自己完全能應付得來,我也想學著獨立,就像以前你教我學自行車,你扶著我騎一輩子,我也學不會騎自行車,這次報道就是我獨自出發的第一步,你和娘就安心在家好了。”

    唐實很失落,姚秋月安慰他,“寶兒長大了,想獨立,我們做父母的要支持理解。”

    九月份開學,唐寶兒收拾好了一個皮箱和一個提包的行李,搭上了前往首都大學的車。

    唐寶兒早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首都大學,她娘當年就是首都大學的優秀畢業生,但這次再來首都大學,有了不同的身份意義,她也成為了首都大學的學生。

    她懷揣著忐忑、激動的心情,在熱情的師兄師姐幫助下提著行李注冊報到、領了宿舍鑰匙。

    不像姚秋月當年那屆大學生年齡差距都很大,十八歲到三十二歲都有,現在的首都大學大多數都是同齡人,唐寶兒去了宿舍,認識了自己的五個新舍友丁慧、林媛媛、鄧福麗、陽梅還有顧汝君。

    幾個姑娘都是性情好的,很快就熟識了,一塊去食堂吃了晚飯,第二天一早就是新生開學典禮,禮堂是階梯式的很大,最多能容納四千多人,禮堂內部用宮燈、彩繪裝飾,色調基本以紅色為主,既復古又富麗堂皇,聽說很多國外領導人都在這里演講過嘞,唐寶兒他們坐在這樣神圣的地方,不禁都有些感到心襟蕩漾。

    校長慷慨陳詞的一番演講之后,下一個環節是新生代表上臺發言。

    打扮得非常得體漂亮的女生在眾人矚目之下走到舞臺前方,開始作新生代表致辭,主要是說了自己被首都大學錄取的感受,以及對大學生涯的規劃將來要怎樣承擔自己的使命,為國家和社會的發展做出奉獻。

    一身朝氣俏麗的紅裙子,露出兩條潔白纖細的小腿,她在臺上利落大方地演講,宛如翩翩起舞的白天鵝。

    唐寶兒沒想到這個新生代表竟然會是顧念。

    舍友丁慧在旁邊跟她們分享著自己打聽來的八卦,“聽說這個新生代表是鼎鼎有名的才女,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去過多個國家游學,精通俄語英語德語等多國語言,會彈鋼琴會跳芭蕾,家里更是首都首屈一指的家庭,據說還是功臣之后呢。”

    眾人一聽都驚呆了,這也太厲害了,簡直就是天之驕女。

    不過再優秀也跟她們無關了,有人關心國外高考的政策,“你們說,她在國外考國內的學校,考試會不會比咱們容易啊?”

    “不知道。”他們還真沒了解過,畢竟出國這些事情對于他們這種普通的大一學生來說還是太遙遠了。

    新生典禮結束后,唐寶兒和幾個舍友去了食堂吃飯。

    國家補貼伙食費,還每個月給他們發補助,學校食堂的主食豐富多樣,各個價位的都有,唐寶兒買了兩個饅頭,一份酸辣藕丁和一份茄子釀肉。

    正吃著飯,舍友林媛媛突然說道,“今天下午也沒有課,干脆咱們等會喝咖啡去吧!”

    “喝咖啡?”其他幾個人咋一聽這樣的新鮮名詞,非常激動道,“好啊好啊。”

    “我還沒有喝過咖啡呢。”

    首都大學里就有咖啡館,午后咖啡館里人不少,大多數都是衣著時髦的年輕男女,留聲機里放著浪漫的法語歌,空氣中彌漫著咖啡的香氣,這一切都令人感到非常的愜意。

    唐寶兒喝不慣純咖啡,就要了杯拿鐵,有絲絲濃郁焦苦的味道,奶味很濃,口感絲滑。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香醇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唐寶兒對喝咖啡這件事情不感冒,但她娘姚秋月倒是對喝咖啡這件事頗為熱衷,所以唐寶兒在家時也喝過一兩次咖啡。

    一杯咖啡就要兩塊錢,這個價格讓大家瞠目結舌,這都能吃上好幾頓飯了,幸好只是偶爾喝一回,這讓大家心理稍微接受了點,就當時花錢開開眼界了。

    咖啡廳里響起流暢優美的琴聲,在場的人本能的尋找起樂聲的來源,丁慧像是發現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激動道,“你們看,那不是那個新生代表嗎?”

    眾人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顧念身上還是穿著那條紅色小裙子,優雅的拉動小提琴的琴弦,身姿婀娜地站在咖啡廳的中央。

    每一次拉琴,都像是在向周圍人宣告她的與眾不同。

    一曲完畢,顧念臉有些紅的坐回了座位上,朝她的朋友們嬌呼道,“好了好了,再也不跟你們打賭了,剛才好多人看向我,我都感覺喘不過氣來了!”

    “他們肯定都被你的魅力折服啦,顧大小姐,你剛才簡直美極了!”

    “就是就是,這咖啡廳里的人,誰能比得上你呀,顧念,不過你這一曲下來,估計那些暗中嫉妒你的人,臉都要氣綠了。”

    “哼,那是自然,不過剛才確實有點緊張,萬一拉錯了一個音,那可就丟臉了。”顧念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故作謙虛地說道,她端起桌上的咖啡輕抿一口,眼神卻在人群中肆意游移。

    像是在尋找著什么人,又像是在炫耀著自己剛剛的勝利成果。

    “本來以為進了首都大學怎么著也算人中龍鳳了,但對比之下,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人。”林媛媛不由得嘆氣感慨道。

    她的這番感慨吸引起了其他幾個人的共鳴,“是啊。”

    對此說法唐寶兒并不認同,她并不想跟著討論顧念,只是翻了翻菜單,打算再點一份小蛋糕吃。

    “寶兒,你沒有什么想法嗎?”有人轉頭望向唐寶兒,眼神中帶著一絲好奇與期待。

    “我覺得咱們沒必要把目光放在別人身上,顧念如何與我們又有多大關系呢?我高考成績超錄取線70多分,我拿過省小學生數學競賽冠軍,從小學開始,每個學期寫作文都能評上優秀范文,我跟我爹一起賣過紅裙子和滌綸襯衫,跟我爹娘一起經營過小飯館,去工地賣過盒飯,當過送奶工,我的經歷成就了現在的我,我本來就很優秀,這跟他人的優秀毫不相干,更不會因為別人的優秀而影響到我。”

    她們都沒想到唐寶兒會說這樣一番話,驚訝和欽佩之后,又不由自主的開始反思自己剛才的行為。

    丁慧輕輕點了點頭,“寶兒說得對哩,顧念再優秀也跟咱們沒關系,大家都是十幾年刻苦拼搏才考進了首都大學,都有自己各自不同的閃光點,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努力學習,提升自我。”

    “對。”

    丁慧總結了一番,幾個女生原本被打擊的斗志也提起來了,其他幾個舍友喝完咖啡就要去圖書館或回宿舍了,唐寶兒點的小蛋糕還沒好,就先不跟她們一塊了。

    顧念看到唐寶兒的幾個舍友都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在座位上。

    她勾了勾唇角,端起手中溫熱的咖啡朝她走過去。

    唐寶兒的小蛋糕終于端上來了,這種杏仁蛋糕跟她喜歡吃的那種雞蛋糕不一樣,是烘烤的蛋糕胚,表面涂滿了奶油,上邊再撒上巧克力碎和烤焦的杏仁片,散發著濃郁的堅果香,蛋糕胚綿密扎實,滿滿的杏仁碎末,每一口都有杏仁獨特的清香在齒間縈繞,甜而不膩。

    唐寶兒剛吃第一口就忍不住幸福的瞇起了眼睛,這蛋糕也太好吃了,也不枉她花了三塊錢還等了這么久。

    “唐寶兒,好久不見。”顧念朱唇輕啟,聲音里帶著刻意的溫柔,卻又仿佛藏著尖銳的刺。

    唐寶兒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起了頭。

    在看清唐寶兒臉的那一瞬間,顧念花容失色,她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擊一般連連后退了幾步,臉上充滿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手里的咖啡也被打翻,濃郁的咖啡就這樣盡數潑在了她的裙子上。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她震驚的喃喃自語。

    走近了才發現,眼前的唐寶兒身上還有小時候的影子,只是長開了的唐寶兒,長相卻跟她的媽媽梁佳蕙驚奇的相似。

    太像了,簡直太像了,誰能告訴她,為什么唐寶兒會長得這么像她的媽媽?

    第75章 第75章 江弦回國

    唐寶兒實在是太喜歡上大學的感覺了,跟她們小學和中學階段的填鴨式教育不一樣,大學風氣更為開放,更自由和浪漫。

    唐寶兒學的是中文,如果說她以前看小說寫作文只是單純的喜愛,在首都大學的學術殿堂里,他們可以更加深入研究文學的內涵、文化脈絡與思想精髓,發現文學之美。

    學校里還會有當代名家來給他們做文學講座,還有英語演講比賽,各種各樣的辯論賽,還有社團活動,校園里充滿了青春激昂的色彩。

    唐寶兒報名了學校的攝影社團,她暑假當送奶工差不多掙了有兩百塊工錢,她爹唐實又給了她四百塊錢,買了一臺膠片單反相機,舍友們得知唐寶兒有相機后,都找她幫忙拍照片,唐寶兒當然是非常樂意的答應了,并且只收了買膠卷的錢。

    首都大學的占地面積非常廣闊,里邊的不少建筑都能看出歷史的痕跡,從女生宿舍到圖書館會經過茗馨湖,這是他們學校的著名景點,景色特別漂亮,微風吹過,掀起水波陣陣。

    唐寶兒的舍友們就站在那拱橋上,不斷的變換姿勢,快門咔嚓一聲按下,拍下幾個女生最漂亮的瞬間。

    “好漂亮啊,寶兒這拍照技術比照相館的好多了,把咱們拍得好生動,不像照相館的那么死板,笑得臉都僵硬了也照不出一張好看的照片。”

    攝影是一門花錢的藝術,站在照相館里大多數的攝影師,比起怎么把人拍得靈動漂亮,更像是把人往一個框死的模板里面套。

    幾個女生拿著照片,非常滿意,止不住的夸贊。

    唐寶兒笑了下,正好看見橋下站著個年輕人,他一身黑色的襯衣套裝,腕上扣著一個勞力士的機械手表,利落的短發晃過眉眼,如烏木沉香般出塵的氣質引得不少人駐足觀看。

    唐寶兒腦海中不知為何浮現了一句詩句。

    積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她忍不住將相機舉了起來,咔嚓一聲按動快門。

    那年輕人似乎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正好朝她這邊看了過來,唐寶兒有種被人現場抓包的心虛,但仔細一看,又覺得這個人很眼熟。

    她的心猛地一顫,手中的相機差點滑落,不由得念出了他的名字,“江弦?”

    自從他五年前一別,唐寶兒再也沒有見過他。

    年輕人的目光精準地落在唐寶兒的身上,那雙眼深邃明亮,仿佛藏著無盡的幽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周圍的一切喧囂都漸漸隱去。

    湖畔的風匆匆掠過唐寶兒的眉眼,像是不經意間的觸碰。

    風呼嘯而過,江弦這么多年的思念在這瞬間的對視里,在湖光的映照下,泛起一絲難以名狀的漣漪。

    “寶兒,好久不見。”

    時隔多年,唐寶兒看著這個明顯比她高出許多的男子,輕輕張了張口,“江弦哥哥,好久不見。”

    兩人雖然偶爾有通信,但也僅僅只是通信了解一下對方的近況,現在站在一起,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還是唐寶兒笑著問他,“江弦哥哥,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今天。”

    唐寶兒有些意外,“你是剛回到就直奔首都大學了嗎?”

    “嗯,我來首都大學看望一位老師……也順便想見你。”其實江弦這次來首都大學就是為了見唐寶兒的。

    江弦曾經是首都大學物理系的學生,大四那年出國留學,在M國深造了幾年。

    “剛上大學,都還適應嗎?”

    “嗯,挺適應的,不管是學術氛圍還是生活環境我都很喜歡。”

    他看了眼腕上的勞力士手表,“快到飯點了,一塊去食堂吃個午飯吧……研究所最近在跟首都大學實驗室做項目交流,這段時間我過來的次數會比較多。”

    “啊?研究所?你在國內工作了?”唐寶兒有些意外。

    “嗯,我以后就留在國內了。”

    “噢噢。”唐寶兒沒想到他會選擇回國工作,但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唐寶兒把他介紹給了自己的幾個舍友,互相禮貌的認識了,幾人看見這么個帥哥,擠眉弄眼了一番也不知道腦補了多少,反正大學談戀愛沒人管,唐寶兒讓她們一塊去食堂吃飯,但她們都極有眼色的說還要其他事要忙,就不跟他們一起去吃飯了。

    唐寶兒就跟江弦一塊去食堂吃飯了,江弦看著兩人之間一臂寬的距離,垂下眼眸。

    比起出國前,她跟他生疏了很多。

    飯點食堂人不少,唐寶兒說想吃肉夾饃,那個窗口前排了不少人,江弦就讓她先坐著占位置,他去排隊,唐寶兒推脫了一番,說她去排他坐著占位置,但最終還是由江弦去排隊,她在位置上坐著了。

    隊伍人不少,江弦的背影很快就淹沒在了人群中。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轟動,唐寶兒抬頭,就看見桌子上出現白色的信封。

    “同學,你好,我是社會學系大二的蘇佚群。”

    看著眼前陽光清朗的男生,出于對人的禮貌,她點了點頭,“您好,我叫唐絮。”

    男子的這番行動引得周圍的人都投來了目光。

    “這個周六的晚上,在電化教室會舉辦一場社會學系和哲學系的辯論賽,唐絮同學,你周五那天有時間嗎?”

    “抱歉學長,我周六晚上沒有時間。”雖然她確實不會去看這場辯論賽,但她也沒說謊,她周六晚上要回家。

    被唐寶兒這樣直白的拒絕,蘇佚群也沒有失落,他揚起一抹笑容,“沒事,你再考慮考慮,我非常希望能在辯論賽上看到你的身影。

    蘇佚群走后,唐寶兒將他塞過來的信隨手壓在了相機底下。

    江弦已經買好了午飯,肉夾饃和羊肉湯,唐寶兒啃了一口肉夾饃,滿滿的肉香浸潤口腔,那個饃烤得很香,酥酥的,里面的肉肥少瘦多,吃起來一點都不膩人。

    羊肉湯也很濃稠,胡椒的香味剛好,里面有大塊大塊的羊肉。

    江弦吃飯很文雅,慢斯條理的,明明是肉夾饃卻被他吃出了法國大餐的感覺,“有個朋友的茶樓新開業,這個周末要一起去喝茶嗎?”

    “周六我娘休假,我要陪她去看電影,周日可以去。”唐寶兒回家很方便,一趟公交車就能回去了。

    “那我周日去你家里找你。”

    兩人就這樣說定了周末的事情,江弦用筆在筆記本上刷刷寫下兩行字,再將紙張撕下來遞給她,“上面那個是我工作的地址,下面那個是我住處的地址,有什么事你就過來找我。”

    唐寶兒看著紙上兩行凌厲灑脫的字跡,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江弦哥哥。”

    他輕咳一聲,意有所指,“你現在剛上大學,有很多事情還不到適合做的年紀,別人送的信件……讓我幫你處理了吧。”

    她點了點頭,“本來也要拿回去燒了的,那就麻煩你了。”

    周五坐公交回到家,唐寶兒洗完澡出來,就躺在了舒服的大床上,她用暖水袋捂了捂肚子,盡量忽視小腹傳來的不適,床頭柜上還放著江弦當初送她的那個磁帶機。

    這個磁帶機唐寶兒一直用得很愛惜,現在還是好好的,不過已經有段時間沒用過了,她突然來了興致,從床上坐起來,按了播放的按鈕,清晰的英語聽力內容從磁帶機的喇叭中響起來。

    姚秋月端著一碗黑乎乎的中藥敲了敲門,“快把中藥喝了。”

    唐寶兒忙把錄音給關了,看到冒著熱氣的墨黑色藥汁,臉上露出痛苦面具,“娘,還要喝這個中藥啊?都喝了好多年了。”

    唐寶兒前兩年痛經很嚴重,每次例假都疼得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姚秋月的同事就介紹了個老中醫,開了個滋補的方子,現在已經好多了。

    “聽話,快趁熱喝了。”

    “好吧。”唐寶兒知道熬這個中藥也挺費勁的,不忍辜負她娘的一番苦心,她端起那個藥碗,咕嚕咕嚕的把藥給喝了。

    喝完一碗中藥,苦得五官都皺成一團了,嘴里都是殘留的藥味,但肚子熱乎乎的還挺舒服。

    姚秋月在她床邊坐下,看到她手里的磁帶機,有些好笑的問,“怎么今天心情好搗鼓起這個磁帶機了?”

    “娘,你知道嗎,江弦哥哥回來了。”

    姚秋月有些意外,她還記得他們家開奶站的時候,江弦一萬塊錢的出資,這些年奶站的分紅都給他存進了銀行里,他以前跟自家閨女關系還不錯,但他出國后就沒什么聯系了,他寄信很頻繁,但寶兒回信的次數挺少的,差不多兩個月會回一次。

    “他在國外學的是什么專業?”

    “應該也是物理相關專業吧,他現在留在首都的研究所工作了。”

    姚秋月想了下,“當年承包奶站的事情他幫了大忙,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好好歇歇他,要不你下周就把他叫到咱們家里來一塊吃頓飯?順便叫上你成鳴哥哥一塊,他們兩個年輕人說不定能談到一塊。”

    “我覺得,那還是算了吧。”唐寶兒撇了撇嘴,她還記得那年他們兩個在一塊吃飯,那個氛圍真是奇怪中透著詭異。

    第76章 第76章 被毀的照片

    周末是個好天氣,天透徹的藍,像是在清水中滌蕩的藍紗巾,隱隱透出通透的光澤,上面浮著的云,就像是紗巾上繡著的白花,潔白無瑕,絲絲縷縷。

    茶樓鬧中取靜,坐落在湖邊,景致很好,江弦和唐寶兒到的時候,早已經有人提前在等著了。

    “真沒想到弦哥你這么捧場。”季旭看到他們過來,忙站起來拉開了兩張椅子。

    “你好,我是季旭,這家茶樓的老板,這兩天茶樓剛開業,太感謝你們能來捧場了。”

    “您好,我叫唐寶兒。”

    季旭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你好你好。”

    兩人握了手坐下了,算是認識了。

    江弦問唐寶兒想喝什么,她說自己習慣喝綠茶,于是江弦便點了一壺綠茶和幾樣茶樓里的招牌點心。

    她端起茶來喝了一口,茶不是很苦,喝完了還有一股回甘的滋味在舌尖縈繞。

    除了茶之外,點心小巧精致,其中有一道綠豆酥餅唐寶兒很喜歡,剛咬一口便被外層的酥皮驚到了,餅皮非常的酥,里面的綠豆絞得非常細膩,感覺還在里邊加了牛奶,吃起來綠豆清甜綿密,奶香濃郁。

    季旭問起江弦茶樓經營方面的意見,他雖然是第一次來,江弦雖然狀態很簡單隨意,卻又清晰明了的列出了幾個重點,連唐寶兒都有些意外。

    她記得江弦家里沒有人經商,他自己學的也是物理方面的專業,沒想到對經營方面還會有這些見解。

    “弦哥!”茶樓里響起另一個年輕男人激動的聲音。

    “聽說你回國了,但一直沒見到人,我就想著今天老季的茶樓開業,你肯定要來捧捧場!”

    唐寶兒循聲望去,眼前出現了一男一女,男的膚色有點黑,看起來胡咧咧的,女的二十多歲,穿著一身束腰的喬其紗連衣裙,臉上化了一層薄薄的淡妝,微微上挑的眼角增添了幾分美艷的氣息。

    孟佩珊的目光落在了唐寶兒的身上,眼前的小姑娘看起來年紀很小,白襯衫套著棕色的毛衣馬甲,下半身搭著一條珍珠灰長裙,雖然臉上脂粉未施,卻有種清潤素凈的美。

    “你好,我是孟佩珊。”

    “呂佑均。”

    唐寶兒微微頷首,“你們好,我是唐絮。”

    唐寶兒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孟佩珊就順勢在江弦的另一邊坐下了,難得湊這么多人,季旭提議玩牌,唐寶兒說自己不會玩,就在旁邊看他們玩,順便喝茶吃茶點,季旭作為東道主,還主動給唐寶兒拿了兩本雜志讓她打發時間。

    打完一局,發牌的人換成了江弦,頎長的手指搭在牌堆上,他的手指白皙,骨節分明,紙牌在他的手里穿梭,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漫不經心卻又精準的韻律。

    似乎這樣簡單的發牌在他手里也成為了一門獨特的藝術。

    唐寶兒挖了一口看起來像是奶凍的點心,用一個精致瓷白的小碗裝著,奶味很濃厚,還有淡淡的桂花香味,喝起來冰冰涼涼的,她喝第一口便忍不住喜歡上了。

    江弦看她茶杯空了,就給她倒了一杯茶,“配著茶吃沒這么膩。”

    “謝謝江弦哥哥。”

    孟佩珊這才發現,雖然江弦一直在跟他們玩牌,但目光卻自始至終都落在唐寶兒身上。

    江弦他們玩了兩個小時的牌,唐寶兒手里的雜志翻了幾頁,看得很認真。

    “寶兒在看什么?”季旭看到了她這邊的動靜。

    唐寶兒輕輕抬起手中的雜志,封面上“人民文學”四個大字映入眾人眼簾,看江弦似乎感興趣,她就給他念了一段自己剛才在看的詩歌,“長風懸掛窗外,一夜紫藤,一葉松香。”

    她的聲音婉轉,有種娓娓道來的感覺。

    “長風懸掛窗外,風被定格在窗外,成為了獨特的景致,一夜紫藤的幽謐,一葉松香的沁脾,短短兩行字,讓人踏入了一個寧靜悠然的世界。”江弦道。

    江弦這番話算是說到她心坎上了,唐寶兒點了點頭,唇角愉悅的掀起一抹笑容。

    茶喝得差不多,把茶樓里的點心都嘗了個遍,江弦要送唐寶兒回去了。

    季旭找了個安靜的角落,看著左右無人,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對江弦說道,“弦哥,小姑娘看起來對你沒意思啊,打牌打了兩個小時,她連看都沒看你一眼。”

    江弦聽到這話,微微皺眉,“別亂開玩笑,她沒有成年,我現在只是把她當作妹妹一般看待。”

    江弦送唐寶兒回了銀行家屬樓。

    她解開副駕駛的安全帶,臉上掛著恬淡的笑意,“謝謝江弦哥哥,茶很好喝,點心也很好吃。”

    “等等,送給你的。”

    江弦將一個精美的紙袋遞給她。

    “這是什么啊?”

    唐寶兒將沉甸甸的袋子打開,里邊是竟然是好幾卷彩色膠卷,驚喜之情難以言喻,她知道這種彩色膠卷有多難買到,“江弦哥哥,這彩色膠卷你是怎么買到的啊?”

    “那天看到你在拍照用的是黑白膠卷,路過商店,看到店里有賣彩色膠卷,順手就買了。”

    江弦話說得輕飄飄的,但唐寶兒知道這肯定很麻煩,心里有種復雜的感覺,在胸口百轉千回,她朝江弦擠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認真的又說了一句,“謝謝江弦哥哥。”

    ……

    蘇佚群到冷飲店時,往日里相熟的幾個朋友早就各自點了東西吃喝上了。

    “不好意思,有點事耽擱了。”蘇佚群脖子上還掛著相機,撓了撓頭,在其中一個空位上坐下了。

    “我說你小子這是不給誰面子呢,平時遲到就算了,咱們顧念女神在這里你竟然還遲到,這單得你買。”

    顧念解圍,“難得聚在一起,就別計較這一會兒啦。”

    顧念沖他友好的笑笑,蘇佚群臉很快就漲紅了。

    “聽說你上個星期給人家姑娘送情書了,怎么樣,人家姑娘答應你了沒?”其中一個男生調笑道。

    蘇佚群端起一杯冰檸檬水喝了口,嘆了口氣,“別提了,辯論賽結束后我又在電化教室等了一個小時,半個人影都沒見著。”

    “哈哈哈……”眾人頓時哄笑起來,笑聲在冷飲店里回蕩,有幾分戲謔也有幾分幸災樂禍。

    “等了一小時都沒見著人,那姑娘也太不給面子,看來你這情書是白送了。”男生笑得前仰后合。

    蘇佚群聳了聳肩,“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去送的情書,哪知道會這樣啊。”

    “對了,有件事得找你們幫幫忙,你們有沒有認識中文系的學生?要文采好擅長寫文章的。”

    蘇佚群突然想起了正事,把一沓照片從信封里拿出來,“慈心福利院的排水系統建設水平太滯后了,每次下雨水都淹進屋子里,福利院的院長就找到了我們院系老師,想讓幫忙重新做一個排水系統,我們建筑系就承包了重修慈心福利院排水系統的項目,但現在進行到一半,資金方面出了問題,也不能撂在半路上,孩子們現在跟住在工地邊上沒區別,我們老師就想了個主意,讓我去拍幾張福利院孩子們的照片,再找人幫忙寫份稿子刊登在校報上,看看能不能籌借到一部分善款。”

    說著,蘇佚群把拍好的照片給他們看,上面是施工到一半的福利院和一些孩子們,有十幾歲的,也有很小的,兩三歲都有,但無一例外的他們都穿著很舊的衣服,褲管短了大半截,灰撲撲的,面對鏡頭感到的不是新奇,而是麻木和茫然。

    顧念在聽到福利院三個字時,放在膝蓋上的手忍不住本能攥緊了裙子,身體感覺僵硬在了原地。

    幾人看到這個照片,都有些于心不忍。

    有人出主意,“我記得你上次送情書那個姑娘就是中文系的。”

    “說不定人家姑娘看見他就繞道走,根本就不愿意理他,你這不是出主意讓他去碰一鼻子灰嗎?”

    蘇佚群有些懊悔,“早知道我就不該那么魯莽的給人送情書。”

    其中一個男生憋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為了孩子們,你就再去勇敢一次唄,說不定這一次,人家看到你這么有愛心,為了福利院的孩子們在努力,對你的印象就改觀了,就算她還是不答應,你也沒什么損失。”

    蘇佚群陷入沉思,心里權衡了好一會,終于打定了主意,“好吧,那我就去找她試試。”

    突然,不知是誰不小心碰了一下咖啡杯,那杯中的咖啡瞬間傾倒而出,不偏不倚,正好灑落在蘇佚群剛拿出來給大家看的照片上。

    眾人皆是一愣,隨后發出一陣驚呼。

    蘇佚群更是瞪大了眼睛,趕忙伸手去拿照片,試圖挽救,可那咖啡已經將照片弄得一片狼藉,這一沓照片算是徹底報廢了。

    “哎呀,這……真不好意思啊!”顧念滿臉歉意,急忙拿手帕想去擦拭,可照片已經被毀了。

    蘇佚群懊悔地看著手里被毀掉的照片,但還是不忍心責怪顧念,“沒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第77章 第77章 福利院

    蘇佚群幾人都離開冷飲店后,店里只剩下季芳芳和顧念兩個人。

    季芳芳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顧念,我剛才看到是你故意碰到的咖啡,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顧念眨了眨眼睛,“一定是你看錯了,我怎么會故意要弄臟蘇佚群的照片呢?如果你一口咬定是我碰到的咖啡,那你也得告訴別人我的動機是什么啊……”

    季芳芳雖然親眼看到了顧念碰到咖啡,但顧念說得對,她想不通顧念毀掉那些照片的動機是什么。

    難道……是她看錯了?

    顧念回到顧家時,臉色不太好看,她告訴保姆吳嫂自己身體不太舒服,晚飯就不下來吃了。

    顧念的房間是二樓采光通風最好的,陽臺視野開闊,整個庭院的景致都能納入眼簾,浴室寬敞足有二十幾平,精致的裝飾和設施盡顯奢華,衣帽間里掛滿了琳瑯滿目的品牌最新款服飾。

    她想起來今天看到的那些照片,像是觸碰到了她心底最不堪的回憶。

    顧念記事很早,大概一兩歲就有些模糊的記憶,她親爹是個酒鬼,天天不是打人就是砸這罵那,在她兩歲左右的時候,親娘終于忍不了跟人跑了,她就被像丟垃圾一樣丟去了福利院的門口。

    記憶里的那個福利院到處都是灰色的,沒有一天是能吃上一頓飽飯的,高燒躺在床上感覺要渴死了,希望有人來給她一口水,被福利院里的大孩子欺負,居住在前后左右都漏風的大通鋪里,小小的一間屋子擠了二十來孩子。

    擁擠,逼仄,吵鬧。

    那個時候她縮在狹小的福利院內,看著頭頂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就在想,她一定要逃出去。

    所以顧家夫婦去福利院領養孩子的時候,顧念當時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原本顧家夫婦想要領養的是另一個女孩兒,但顧念知道那個女孩對桃子過敏,她把桃子毛刮下來沾到她的手帕上,果不其然那個女孩的臉腫成了豬頭,所以去見顧家夫婦的人順理成章的就變成了她。

    當她用濕漉漉的眼神望向梁佳蕙,怯生生的叫道,“媽媽。”

    梁佳蕙的眼淚奪眶而出,很快就決定了要領養她。

    她的養父顧振武想了兩個好名字,顧瑜和顧馨,但最后梁佳蕙卻定下來讓她叫顧念。

    起初梁佳蕙對她并不算多親近,福利院里有不少孩子被送回來的,顧念太害怕被送回福利院了,她知道有很多養父母都介意孩子記得領養以前的事,所以她故意在冬天把自己的身體泡在冷水里,發燒燒得迷迷糊糊,醒來后就“失憶”了,她說只記得自己叫顧念,是爸爸媽媽的女兒,梁佳蕙聽見這話,心中感慨萬千,不過對顧念也終于放下隔閡,并且讓家里人從此以后再也不許提起福利院和領養的事情。

    從那以后,顧念就成了顧家備受寵愛的小公主。

    福利院的事情,也被她深埋在心底。

    想起今天看到的福利院照片,顧念腦海中不知怎么回事,就浮現了唐寶兒那張跟梁佳蕙十分相似的臉。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顧念喃喃自語道,抓著傳單的手不斷用力,直到指尖泛白。

    梁佳蕙輕敲房門,“念念,我聽吳嫂說你身體不舒服?”

    顧念緊咬著下唇不吭聲。

    過了好一會,梁佳蕙以為她睡著了,以為自己打擾到她休息了就沒有再敲門,她剛想轉身下樓,就聽見啪的一聲門打開了。

    顧念帶著哭腔撲進了梁佳蕙的懷里,“媽媽,我會一直都是你唯一的女兒嗎?”

    梁佳蕙怔了一下。

    “媽媽,你快回答我啊!”顧念搖晃梁佳蕙。

    梁佳蕙搖了搖頭,將過往的回憶都摒棄在了腦海之外,笑著應和道,“會的,念念一直會是媽媽的女兒。”

    ……

    唐寶兒在學校吃打鹵面,手搟的面吃起來非常筋道,澆在面上的鹵子是西紅柿炒雞蛋,還有腌制的翠綠青菜桿,吃起來酸酸甜甜的口感很清爽,直到對面坐下來一個人。

    出于基本禮貌,她臉上掛了笑容,“學長,有什么事嗎?”

    蘇佚群看她都沒放心上,自己更沒必要扭捏了,他擦了擦手心的汗,簡短的說明了自己的意圖。

    “好啊,這個忙我愿意幫。”唐寶兒很快就答應了。

    “啊?”

    “我是說,沒問題,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我會盡快把稿子寫出來的。”

    蘇佚群沒想到這么輕松,他忙把手上的資料遞給她,“那就麻煩你了。”

    唐寶兒既然接下了這份差事,那就一定要好好干的,但這稿子也不能憑空捏造,還是得經過實地采訪,剛好第二天就是周末,她回了趟家,第二天就踩著自行車去了慈心福利院。

    已經快到十二月了,天氣有點冷,空氣中飄著細碎的雪花和雨絲,但騎著車也沒辦法打傘。

    唐寶兒將自行車鎖在福利院的門口,敲了敲那道鐵柵欄門,就看見有一個五十多歲的戴眼鏡的中年女人走了出來,警惕的看她,“你找誰?”

    “您好,您是石院長嗎?我是首都大學的學生,慈心福利院的排水項目停工了,建筑系老師那邊的意思是想學生來做一篇有關于福利院的文章,看能不能籌集到一部分善款,讓福利院早日擺脫現在的困境。”唐寶兒給她看了自己的學生證。

    石院長聽說了唐寶兒的來意,臉上的警惕之色稍稍緩和,她推了推眼鏡,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女孩,“你們有這份心意是好的,只是這籌集善款哪有那么容易,不過多一些宣傳總歸是有益處的。”

    “先進來吧孩子,這大冷天的,別在外面凍著了。”

    院子里有些蕭瑟,幾株樹木在風雪中略顯孤寂,剛下過雨,福利院像是泡在了一鍋爛泥湯里,福利院的條件很簡陋,那些教室和宿舍都還是青磚砌的老房子。

    走進教室,便能看到福利院的孩子們,他們年齡參差不齊,小的不過四五歲,大的也才十幾歲。

    年幼的孩子眼神里帶著懵懂與不安,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舊但還算整潔,小手臟兮兮的,小臉也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手腕和腳脖子都露出來一大截。

    幾個稍大些的孩子正在打掃教室,破舊的鞋子在泥地上留下一個個深淺不一的腳印。

    有個孩子坐在角落,手里翻著一本破舊的畫冊。

    另一個孩子有些好奇地盯著唐寶兒,眼睛亮晶晶的,卻又有些羞怯,不敢靠近,只是遠遠地張望著,單薄的身影在這簡陋的環境里顯得格外弱小與無助。

    正好是午飯的點了,大大小小幾十個孩子就拿著搪瓷缸去食堂排隊打飯,今天的午飯是清水煮白蘿卜片,似乎是為了掩飾著過分的清淡,特意在上面滴了幾滴辣油,主食就是糊糊粥和兩個棒子面饅頭。

    她又跟著石院長去看了孩子們的住處,一間大通鋪,上下十二張床,從那單薄的被子里感受不到一絲溫暖的氣息,缺了角的窗戶用報紙糊起來了。

    在征得石院長的同意后,唐寶兒取下脖子上的相機,拍了幾張福利院的照片。

    相機里的膠卷都是彩色的,江弦送她的那幾卷彩色膠卷正好用在這里了,可雖然膠卷是彩色的,拍出來的照片還是又灰又舊。

    唐寶兒抿了抿嘴唇,心里像是壓了塊重石,很不是滋味。

    唐寶兒跟著石院長走進一間簡陋的辦公室,石院長招呼她坐下,給她倒了一杯熱茶,熱氣騰騰的茶霧升騰而起,在這寒冷的冬日里帶來一絲暖意。

    她捧起熱茶喝了一口,感覺凍得僵硬的手指也稍微回溫了。

    “一般福利院的孩子長到三歲后,就很少有家庭愿意領養了,福利院有不少孩子是被領養了又送回來的。”石院長向唐寶兒說起福利院的情況。

    唐寶兒從包里掏出筆記本,認真的把石院長說的這些情況都記下來。

    唐寶兒想起來什么,她把一個提兜用身上解下來,“這是我買的一大包水果糖,也不知道孩子們能不能吃,您看下。”

    石院長接過,“小姑娘你有心了,孩子們平時最喜歡吃的就是糖了。”

    唐寶兒聽到這話,臉上才露出淡淡的笑容來,她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最喜歡吃糖了。

    從福利院離開,唐寶兒想起來冼晨曦今天還約了她一塊吃午飯,她把拍好的照片、記錄下來的筆記還有相機用一個塑料袋密封起來,騎著單車往約好的地點趕過去。

    唐寶兒從小小學四年級轉學到翰墨小學后,就跟冼晨曦成為了同桌,從那之后,不管是初中和高中她們都在同一個學校,本來就合拍的朋友通過了時間的驗證,顯得更加難得可貴了。

    不過大學她們就沒在同一個學校了,兩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理想,從首都醫學院到首都大學中途需要換三趟車,但幸好他們兩家住的地方不算很遠,所以每到周末,唐寶兒和冼晨曦總是會聚在一塊吃個飯,喝個飲料。

    第78章 第78章 藍色多瑙河

    唐寶兒到小吃店的時候,冼晨曦早就在那里等著了。

    “寶兒,這里。”冼晨曦看見唐寶兒進門,就激動的向她示意自己的位置。

    小吃店的燈光很亮,食物從窗口端出來,熱氣騰騰的,空氣里都是酒釀和糕餅的香氣。

    這種天氣喝一碗熱乎乎的酒釀很舒服,唐寶兒看著菜單,要了一碗紅豆姜棗酒釀,還有一份桂花米糕。

    紅豆甜甜的綿密的口感在嘴巴里化開,姜棗的香味很濃郁,加了酒釀有一股酸酸甜甜的辛辣味道,這是屬于米酒的獨特滋味,順著喉嚨滑下,就像是有股暖流在身體里流淌,為這寒冷的時節增加了一抹舒適與滿足。

    那個桂花糕也很好吃,不僅賣相一流,口感酥軟,而且透著一股特別的清香,即使吃完了,舌尖上還停駐著一股桂花的香味經久不散。

    “我總算知道為什么說勸人學醫天打雷劈了,我連睡覺都把那一沓厚厚的理論書給墊在枕頭底下了,恨不得連上廁所都抱著書,就我這刻苦程度,還差點掛科了,我真的一把心酸一把淚。”冼晨曦學的是臨床醫學,忍不住吐槽道,她以前就聽說說學醫難,但沒想到會這么難。

    冼晨曦高考的時候,吳麗華本來是想讓冼晨曦學師范,但冼晨曦對當老師沒興趣,挑挑揀揀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了報醫學院,吳麗華覺得學醫辛苦,這醫學院一讀就是五年不說,又要學解剖,還有各種醫理病理,說不定還要面對死人,但丈夫卻一反往常的支持,她想了半天,雖然學醫辛苦,但畢業出來醫院也是個好去處,就也支持她報醫學院了。

    兩人吃著東西,天南地北,從各自學校的趣事到生活說了一堆,從小吃店出來,唐寶兒還要回去寫文稿,就打算跟冼晨曦分別了。

    一輛軍綠色的卡車呼嘯著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緊接著,一個身著筆挺軍服的男人動作利落地從車上一躍而下。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他已如迅猛的獵豹般沖到唐寶兒身旁,不由分說地緊緊抓住了她的胳膊。

    這變故來得太突然,唐寶兒嚇得瞪大了雙眼,心臟猛地一縮,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的手勁太大,唐寶兒的胳膊很快就被勒出了一圈紅痕。

    冼晨曦嚇了一跳后緩過神來,想把唐寶兒解救出來,可惜她的力氣不夠大,顧致岳的手像鐵一樣牢牢的焊死在了唐寶兒的胳膊上。

    “你叫什么名字?”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唐突,顧致岳松開了手,后退一步怕再嚇到她們,“對不起,我情緒實在太激動了。”

    冼晨曦忍不住張口罵人,“光天化日你突然沖出來抓住別人胳膊,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到底是從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你把我們嚇了一跳,還把我朋友的胳膊都給抓紅了!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能完事了?!”

    唐寶兒看見他身姿挺拔,面容剛毅,又穿著軍服,不像是個壞人,便拉住了要理論的冼晨曦。

    “別沖動,聽他怎么說吧。”

    顧致岳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的目光始終緊緊鎖在唐寶兒臉上,急切地說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剛剛看到你,我整個人都懵了,你長得和我母親年輕時很像,我懷疑你可能是我走失多年的妹妹。”

    他語速極快,眼神中滿是期待和焦急。

    顧致岳看了看手表,臉色瞬間變得凝重,“我必須馬上歸隊了,這是我部隊的電話號碼。”

    他迅速從口袋里掏出紙筆,寫下一串數字遞給唐寶兒,“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你一定要記得聯系我,這對我真的非常重要。”

    說完,他再次深深地看了唐寶兒一眼,然后轉身飛奔回卡車,揚塵而去。

    這番事故來得突然,冼晨曦還有些緩不過氣來,她看著顧致岳離開的方向,“寶兒,你真不會要給他打電話吧?”

    “這事兒怎么看都透著股蹊蹺!莫名其妙的,什么亂七八糟的妹妹,哪有這么巧的事兒,就看你一眼,然后莫名其妙的說你長得和他媽媽年輕時很像。”

    “就懷疑你是他丟失的妹妹,這簡直也太離譜了,我估計想找不是妹妹是情妹妹吧。”

    “這人明顯就是想辦法騙你主動打電話過去,然后指不定有啥別的企圖,我可跟你說啊,千萬別上了這種當!”

    冼晨曦忍不住呸了口,“長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竟然是個神經病!”

    唐寶兒覺得心里怪怪的,胳膊勒出來的紅痕還在隱隱疼痛。

    她抿了抿嘴唇,笑著安慰道,“好啦,我也不信。”

    唐寶兒隨手把那張字條塞進衣服外兜里,隨口安慰了她的朋友幾句,就騎著自行車回去了,在快回到銀行家屬樓的時候,噼里啪啦的雨點就落了下來。

    她今天出門沒帶任何雨具,澆了個渾身冰涼,在路過小賣部的時候,她瞥了眼窗口的電話機。

    她從衣服的外兜里掏出字條,上面的字剛好被雨水打濕,模糊成了一團,唐寶兒心里莫名其妙的竟然松了一口氣,她將紙條揉皺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里。

    唐寶兒答應蘇佚群的稿子在第三天后趕了出來,并且很快就通過了校報的審核,在十一月的最后一期校報上刊登展示。

    文章情真意切,功底深厚,一經刊登,便在校內引起了強烈的反響,終于在十二月籌集到了第一批善款,把耽擱了一段時間的排水系統給全部修建更新完善了。

    后來首都日報又問他們要了文章授權,將這篇文章專門刊登在了顯眼位置,影響力迅速的擴散開來,整個城市的目光都被吸引,社會各界愛心人士紛紛伸出援手,第二批第三批善款很快就送到了福利院。

    剛好臨近新年,孩子們也能物資充足的熱熱鬧鬧的過了個好年。

    石院長專門給唐寶兒和蘇佚群寫了信,感謝他們為福利院做出的努力。

    顧致岳的插曲,也徹底被唐寶兒拋之腦后了。

    大學是人生的一個分水嶺,步入大學也意味著從孩子成長為了一個真正的大人,青春歲月開始了,這是屬于他們的黃金年華,連空氣都像新釀的桂花酒一樣香醇醉人。

    摒棄了青春期的扭捏,孩子的稚氣,熱情積極的參與到了學校的各項活動中。

    校園里有悄悄牽手的戀人,圖書館里男女生坐在一起看書學習,和異性相處不再是諱莫如深的話題。

    秋季運動會之后,學生會敲鑼打鼓,到處吆喝著同學們報名參加校園舞會,唐寶兒宿舍的同學都報了名,還順便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也幫她報名了。

    對此唐寶兒十分苦惱,她對交誼舞一竅不通。

    江弦提議說他可以教她,每天傍晚,首都大學的安靜一角就是他們練習的場所,江弦給她講解著交誼舞的基本要領,“左腳向前邁一小步,右腳跟上,身體重心隨著腳步轉移……”

    雖然唐寶兒七八歲第一次來首都的時候就跟江弦認識了,但他們很少會有肢體上的接觸,江弦在這方面會比較注意。

    可練習交誼舞最避不可免的就是肢體接觸,唐寶兒總是小心翼翼,盡量避免與他有過多的身體接觸。

    每次江弦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腰間引導動作時,她的身體都會不自覺地微微緊繃,江弦察覺到她的緊張,便會適時地松開手,用言語耐心地再次講解動作要領,試圖讓她放松下來。

    江弦的聲音沉穩冷靜,講解著動作要領,唐寶兒默默聽著,思緒卻慢慢飄遠。

    天邊是燦爛的晚霞,金黃色的晚霞灑在緩慢流動的河面上,耳畔是悠揚的曲調聲,她穿著一件鵝黃色束腰連衣裙,她個頭不矮,一米六七左右,再穿上細跟涼鞋,更顯得纖細高挑了。

    遠處的河面閃爍著細碎的金光,與這一方天地共同構成了一幅靜謐而略帶朦朧的畫面,似有絲絲縷縷的情緒在這無言的氛圍里悄然蔓延。

    很快就到了校園舞會這天,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唐寶兒理所應當的邀請了江弦當自己的舞伴,舞會的場所就是白天的教室,藍色多瑙河的伴奏緩緩響起,她的手搭在江弦的掌心,跟隨著他的節奏進退輾轉。

    兩人的目光偶爾會交匯,但很快便各自移開,無多言語交流,唯有肢體的契合在無聲中蔓延。

    藍色多瑙河播放到高潮部分,江弦手臂稍微用力,將兩人的距離拉近,旋即又恢復距離。

    朦朧的燈光中,唐寶兒的目光落在江弦的身上,時隔多年,他已經不再是她最初認識的那個中學生模樣的江弦,眼前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男子,沉穩從容,矜貴逼人。

    唐寶兒又想起來自己再一次在首都大學校園內見到他時腦海中浮現的那一句古詩。

    積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藍色多瑙河的伴奏響到尾聲,這一支舞跳完了,周圍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第79章 第79章 唐老大下崗了

    全面放開的經濟給市場帶來了巨大的沖擊,各種來自南方的新潮款式的襯衣、牛仔褲、化纖棉、印花面料給縣棉紡廠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縣棉紡廠效益每況愈下,辭職了大批工人,其中裁員名單上就有唐老大的名字。

    這對唐老大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他多年來在棉紡廠工作,已經把棉紡廠當成了第二個家,但現在這個“家”要把他拋棄了。

    唐老大在筒子樓宿舍躺了三天,終于在妻子劉芬摔盆砸碗、罵罵咧咧的聲音中再次走出了家門,開始四處打零工,泥瓦工,木工,基建工地上幫人背石頭,接窯口,但很快唐老大的身體就吃不消了,他在棉紡廠是有穩定工作的工人,每天上班八九個小時,在外面要想多掙一點錢,就得不停歇的干。

    更讓唐老大感到糟心的是兩個兒子,大兒子成潤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上了初中就無心學習,吃喝玩樂那一套都是學了個十全十,初二的時候看上了一個女同學,結果那個女同學跟另外一個男生相好上了,成潤不服氣就找一幫混混朋友把那個男生揍了一頓,打斷了那個男生兩根肋骨。

    男生家里有背景的,鬧到了學校去硬是要學校給個說法,于是成潤就被開除了,唐老大夫妻倆還賠了一大筆醫藥費。

    前幾年徹底放開了,成潤說要出去闖一闖見世面,掏空了劉芬的私房錢坐上了南下的火車,至今一點音訊都沒傳回來。

    小兒子成新好說歹說念完了初中,但也沒考上高中,在街上當起了游手好閑的小混混,整日與一群狐朋狗友廝混,在外邊靠著嘴皮子混了個肚滿腸肥,街坊鄰居看到成新和他的那群混混朋友,忙把家門關上,生怕自家孩子跟他們一塊學壞了,連帶著唐老大和劉芬也漸漸不來往了。

    打零工的日子不比在棉紡廠里,劉芬花銷大,在城里衣食住行處處需要花錢,唐老大干脆帶著妻兒回了綠水村老家,重新扛起了鋤頭下地干活,把城里的筒子樓宿舍給出租了出去,每月也能換些租金花用。

    這對劉芬的打擊來說,比唐老大下崗給她帶來的打擊還要大,她一向自詡城里人,習慣了村里親戚對她的巴結,回到綠水村,意味著她又重新變成了一個農村婦女。

    起初林丹紅對劉芬還是很敬重的,但時間長了,住在一個屋檐下雞毛蒜皮的,少不了齟齬,加上曉梅現在師專畢業被分配到了中學教書,曉巧高中畢業后被礦上招工了,成孝小學留了兩級,初中畢業考試沒及格,但幸好通過了學校組織的補考,順利拿到了初中畢業證,現在在跟一個相熟的師傅學做木工活。

    林丹紅現在底氣足了,再看大哥大嫂兩個兒子都不成器,久而久之就不把劉芬當回事了。

    這天傍晚,侯松梅剝了棵大蔥切碎了,和臘肉豆腐一塊燉了,炒了個綠葉菜,再燒了個魚頭豆腐湯,主食是香噴噴的白面饅頭,小兒子成和留在本省上大學了,大兒子成鳴在首都讀研,家里就他們兩口子和陳老太吃飯。

    剛擺好碗筷,就看見唐老大和劉芬過來了。

    “娘,老三,老三媳婦。”

    “大哥,大嫂,你們吃了嗎?”

    “已經吃過了。”劉芬瞥了他們桌上的飯菜,老三他們家不愧是日子過得好起來了,連伙食都這么豐盛,要不是怕耽擱了正事,劉芬絕對是會坐下來吃這一頓飯的。

    唐老大嘆了口氣,想到老三家的兩個兒子,一個考上了首都理工大學,一個考上了本省的航空學院,甚至成鳴還留校讀研了,再看自己家里那不成器的成潤成新,同樣是兩個兒子,怎么差距就那么大。

    “大哥大嫂你們這個時候過來,是有事要談?”

    唐老大不好意思開口,劉芬這趟來是有事相求,也不好擺長嫂的架子,“我們今天來,是有事想要跟老三商量。”

    唐老三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聽她把剩下的話說完。

    “你大哥是咱們家第一個走出綠水村的人,這說下崗突然就下崗了,在城里打了大半年的零工,實在是熬下去了才不得已回到村里,他今年也四十好幾了,半輩子都搭在了棉紡廠里,他常年不做農活哪里有力氣能掄得動那鋤頭,我尋思著老三你現在在靳柏林的運輸公司也說得上話,你能不能出面去跟靳柏林商量一下,讓你大哥到他的運輸公司去開車,老三你小學沒畢業都考上了駕照,大哥好歹初中畢業,這駕照肯定能考上的。”

    侯松梅在旁邊聽著,也不由得感慨大嫂真是好厚的臉皮,這一張口就是想讓她男人幫忙找工作不說,還要順便貶低唐老三一把。

    唐老三考慮了一下,“現在運輸公司招的都是高中畢業的年輕人,大哥優勢不大,我回頭問問柏林的意見罷,大哥大嫂你們也清楚,我就是個開車的,沒日沒夜的跑車,公司是柏林一個人出資創辦的,什么事都是得經過他同意,他說了算。”

    “那你必須得盡快給個答復!”劉芬眼巴巴道。

    唐老大兩口子離開后,陳老太也吃飽了,她把碗擱下,“我出去外邊轉轉消消食。”

    唐老三叫住她,“娘,你的看法嘞?”

    陳老太背著手,“這世上最貴的就是人情債,你當初能進車隊開車,本來就是憑著老四跟柏林的人情,現在又要把老大給安排進去,人情就那么多,經得起幾回這么折騰。”

    陳老太只是說了這一番話,最終還是讓唐老三自己做主。

    “娘,老四讓成鳴下次回家探親,順便帶你去首都住一段時間的事情你考慮得咋樣了?”

    陳老太擺了擺手,“我想到要坐二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就難受,等成鳴回家時再說吧。”

    陳老太說完就出門了,屋里只剩下唐老三跟侯松梅兩人,侯松梅看著桌上的飯菜早已經沒了食欲,她問男人,“你咋想?”

    因為唐老三是唐實介紹進去的,所以靳柏林也格外信任他,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給他管,他除了開車的一份工資外,每個月還會有一筆豐厚的分紅,靠著這些錢,唐老三不僅能供著兩個兒子上大學,他們在家日子也過得舒舒坦坦。

    但侯松梅也清楚男人的性格,厚道仁順,對于家人充滿感情,他看到老大下崗心里也不好受。

    唐老三認真的思考后,“我不能跟柏林張這個口,人家幫襯咱們一回兩回,那是情分,不能當成理所當然。”

    侯松梅聽到這話,松了口氣,“你這樣想就對了,大哥也就算了,大嫂不是個省油的燈,日后出了什么麻煩,消耗的都是咱們一家跟柏林的情分,大哥要是插進去,車隊里其他人會咋想?你往后還想不想在車隊挺直腰桿做人了?”

    唐老三吶吶的,侯松梅轉移話題,“成鳴今天來信了,說他們老師對他挺好的,以后他想爭取留在首都工作,問咱們身體怎么樣。”

    “那你給他回信,說叫他專心學習,咱們身體都健康,別牽掛家里,首都是大都市機會也多,爹娘支持他留在首都。”

    提起成鳴,唐老三臉上終于又露出笑來,侯松梅也臉上帶笑,“行哩,我等會吃完飯就去給他回信。”

    成鳴性格穩重,加上在首都又有老四一家照應著,成和在省航天學院,唐老三有時候出車會經過,就順帶給他捎一點妻子做的肉干和棒子骨,兩個孩子都是有出息的。

    第二天唐老三就找借口拒絕了大哥兩口子,劉芬當時就翻了臉,扯著嗓子數落起來,“老三,你可真行啊!平日里裝得跟親兄弟似的,關鍵時刻掉鏈子,敢情之前的情分都是嘴上說說?讓你幫大哥這么點小忙,你推三阻四,良心被狗吃了?”

    “大嫂,公司有公司的規矩,我也只是個開車的,實在沒辦法把大哥插進去。”

    侯松梅可見不得唐老三受這個欺負,“大嫂,你講點道理行不行!老三說的哪句不是實話?車隊不是咱家開的雜貨鋪,想塞誰就塞誰,憑什么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老三就得幫這個忙,憑什么?”

    “你!你們現在是過上好日子了,成鳴成和有出息,老三又在車隊開車,你就可以不管不顧你大哥的死活了唄!”劉芬忍不住唾了口。

    “大嫂,沒有誰欠了你的,當初老四傷了腿吵鬧著要分家的人是你,成鳴成和有出息,那也是他們靠自己努力學習拼搏來的,老三能在車隊開車,他一個小學只念到三年級的沒文化的粗人,為了考駕照費了多少心血,這些年他開車警醒又穩當,握著方向盤的手一刻都不敢松,能過上好日子,那也是靠我們自己努力換來的!”

    劉芬自覺理虧,心里也在后悔,現在老四一家在首都混得風生水起,可惜了硬是沒沾上半點光,“當初讓分家是老二媳婦攛掇的……”

    林丹紅眼見著火燒到自己身上,忙跳出來回應,“大嫂,我當初可從來沒想過分家,最多就是想讓老四一家拿點錢出來貼補工分,而且我們二房一家也不想從老四一家身上撈什么便宜。”

    綠水村的河流化凍了,這唐家大院三個妯娌吵得是雞飛狗跳的熱鬧。

    第80章 第80章 成潤有大出息了?

    劉芬吵架沒占著上風,這讓她抑郁了好幾天。

    地里的活劉芬是從來不愿意去干的,她只愿意在家洗洗衣服做做飯,連衣服都不愿意到河邊去洗,只愿意慢吞吞的在家里的一口井絞了水上來慢慢的洗,已經過去了半年,劉芬還是沒有辦法接受自己變成了一個農村婦女的事實。

    平心而論,其實綠水村的居住環境比縣城里的筒子樓宿舍要好上不少,東屋兩間寬敞的青磚瓦房是屬于他們的,還有一個很大的能用來種菜的院子,院里有茅房和沖涼房。

    但劉芬就是覺得哪哪都不如意,在村子里生活,想買點什么都得到蘆花溪鎮上的商店去買,空氣里都是雞鴨的糞便味,一不注意她的鞋子還會踩上一泡雞糞,她往年回綠水村,習慣了大家都捧著自己,那時她是個城里人,見多識廣,總有人湊上前來巴結她,但現在她走在村里上連個搭話的人都沒有。

    但劉芬的郁悶在兒子成潤歸來的這天一掃而空。

    成潤看起來像是一副混出頭了的樣子,脖子上掛著手指粗的金項鏈,穿著新潮的花襯衫,牛仔布的喇叭褲,腰帶上還掛著鏈子,戴著副墨鏡,頭發留得蓋住大半張臉,手腕上還掛著一個金燦燦的手表。

    成潤把一箱一箱的家電、上好的滌綸襯衫、手表首飾往家里搬,一大包奶糖就這樣撒在炕席上讓村里的孩子們抓著吃,跟不要錢似的。

    成潤的這番操作瞬間讓他們一家成為了村子里的頭號人物,唐家大院擠滿了鄉里相鄰。

    劉芬拍著胸脯,往日陰霾一掃而空,得意洋洋的看著這群重新巴結自己的婦女,唾沫星子亂飛,“我家成潤啊,那可是走南闖北,混進了大碼頭的大買賣圈子!跟一幫港商都搭上線了,做的全是暴利的進口貨生意,這些啊,不過是他隨手帶回來的小零頭,往后,還有的是好日子呢!”

    劉芬說這話時滿臉的驕傲與炫耀,仿佛成潤已經成了村里飛出的金鳳凰,一飛沖天,光芒萬丈,旁人只有眼巴巴羨慕的份兒。

    成潤的衣錦還鄉讓唐家大房在村子里名聲大噪,甚至有不少人家托媒人上門想把自家閨女或妹妹嫁給成潤的。

    侯松梅剛跟劉芬吵完架,不愿意湊這熱鬧,門關起來過日子,看到侯松梅這樣,劉芬就越是得意,又把說話的嗓音拉高了好幾度。

    劉芬的得意在一天的傍晚被打破。

    唐老三出完車回來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侯松梅從床上爬起來,三月份的晚上還是挺冷的,披了件衫子,把廚房的電燈給拉亮了,打算給他做點熱乎飯。

    往日里唐老三不是坐在一旁幫忙干活,就是跟她拉話,說點路上的事,但今天他黑著臉一言不發,不停的在抽旱煙。

    “咋了?”侯松梅看出他的不對勁。

    “唉!”他重重嘆息了一聲,將旱煙管丟到一旁,從兜里掏出一份報紙來,捂臉痛苦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怎么我們老唐家竟然出了竊賊!祖祖輩輩挺直了腰板,光明磊落的做人,竟然會出了這樣的后輩!”

    唐老三的聲音顫抖,字字透著痛心與失望。

    侯松梅拿過那份報紙看,上面刊登了一則抓捕信息,照片里的成潤雖有些模糊,可熟悉的五官還是讓她瞬間認了出來。

    一旁的唐老三氣得猛捶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晃了幾晃,“丟人現眼啊!往后咱們唐家在村里還怎么抬頭?他到底是犯了什么糊涂,干出這等混賬事!”

    侯松梅強烈克制著表現出一副痛心的神情,她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在老三面前笑出聲來,肩膀忍不住微微顫動。

    該!她看到大嫂這幾天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還老拿話擠兌她,氣得她肝火怒燒,讓你們繼續嘚瑟吧,成潤馬上就要抓到監獄里去坐牢了!

    “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娘,她都六十多歲了,這輩子知書明理,清清白白,名聲上沒半點污點,沒想到老了竟然會出了這樣的孫輩。”

    侯松梅安慰道,“娘那邊你就不必操心了,她心態比你豁達樂觀多了,說不定她早就預料到了這天,唉,大哥大嫂把孩子嬌慣得太過了。”

    第二天唐老三沒出車,他跟侯松梅走進了東屋,成潤不知道去哪里耍了,家里只有唐老大和劉芬兩個人。

    “喲,稀客啊,老三。”劉芬抬眼瞅著兩人,嘴角似笑非笑的讓人瞧不出真心還是假意。

    唐老大悶聲道,“老三啊,今兒怎么有空過來了?”

    “老三媳婦,我正有件事想找你商量呢,成潤也到年紀了,他現在有大出息了,這不管是本村還是隔壁村的人家都想把閨女嫁給他,我最近忙著給成潤挑個合眼的媳婦呢……”劉芬心里有種說不出的痛快得意,她知道老三媳婦侯松梅瞧不上成潤連初中都沒念完嘞,沒念完初中又咋?現在還不是混成大人物了,現在連成鳴都未必比得過她的成潤。

    侯松梅垂眸,心想你就得意吧,等會估計你就笑不出來了。

    “大哥,大嫂。”唐老三嘆了口氣,把報紙遞給了唐老大,“你們自己看吧。”

    “唐某潤,男,二十四歲,樂水縣蘆花溪鎮人,牽涉多起盜竊及銷贓案件,作案手法嫻熟、隱蔽,給受害群眾及商家造成重大財產損失……”

    劉芬看到這個消息,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還是強裝鎮定冷靜道,“我說老三,老三媳婦,我知道你們嫉妒成潤現在有出息了,但沒必要弄這些東西來唬人吧,我兒做的是正經營生,你們再這樣,我看這兄弟妯娌也沒辦法做了!”

    “大嫂,成潤有出息我們當叔嬸也喜聞樂見,但他首先得當一個堂堂正正的人!讓成潤去自首吧,說不能警察那邊能網開一面……”

    “自首?自什么首?!”劉芬說話突然撥高了音量,聲音尖銳。

    唐老三跟侯松梅對視一眼,剛想說什么,就看到唐老大突然把桌子都掀翻在了地上,茶杯碗筷碎裂了一地,噼里啪啦的響,劉芬把唐老三夫妻倆都給趕了出去。

    當天晚上成潤將近凌晨才回來,要不是劉芬攔著,說不定成潤會被唐老大打個半死,成潤手里提著個掛包,連夜逃離了綠水村。

    從那天之后,唐老大本來就因為干農活累彎的腰彎得更嚴重了。

    陳老太已經知曉了這件事,雖然她不說,但心里還是難過的,怎么說成潤身上還是留著唐家的血。

    幸好成潤盜竊的事村子里沒有幾個人知道,唐老三夫妻倆連老二兩口子都沒說,這也算是給了他們心里一點安慰。

    直到半年后,就在一個天剛亮的早晨,一輛警車停靠在綠水村的公路邊上,車里跳下幾個手持手槍的警察,他們迅速將唐家大院圍了起來。

    這番動靜被不少村民親眼目睹,原本在河邊洗衣服的婦女衣服也來不及洗了,忙不停叫醒炕頭還在熟睡的男人,披上衫子踩著拖鞋到了唐家院子前湊著看熱鬧,互相震驚的打問什么情況,嘴里還不停的大聲議論著。

    被銬上手銬抓走的人是唐老大和劉芬兩個人,還有家中搜出來的大批家電、一箱箱的滌綸襯衫、手表首飾,甚至還有手腕粗的金條,這差點把圍觀的村民震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好家伙,這么粗的金條,他們多少人家里連銅板都沒幾個,哪里見過這么大的金條,都被警察分類登記起來,并貼上了贓物的條子,這下大家可算看清楚了,合著以為成潤有大出息了,沒想到是去當賊了。

    將贓物搜查干凈后,警察又把唐老大和劉芬住的兩間東屋貼上了封條,村民都顧不得去下地干活了,這樣大的熱鬧往日也是少見的,唐老大和劉芬被抓走后過了很久,堵在唐家大院門口的人才逐漸散開了。

    當天,唐老大和劉芬被捕的消息仿若一陣旋風,迅速傳遍了蘆花溪鎮的角角落落。

    街頭巷尾,鄰里鄉親們圍聚一團,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臉上皆是震驚與唏噓之色。

    有人去縣城里打探了消息,據說成潤起初是自己干些雞鳴狗盜的事兒,后來胃口越來越大,膽子越來越肥,專門成立了一個盜竊團伙,培養了幾十個賊娃子遍布全國,他就是這個團伙的首領,這個盜竊團伙在全國流竄多年,盜竊財物估值幾千萬元。

    唐家人聽到這個消息,兩眼花了又花,陳老太直接病倒了,老人大概率是被嚇的,沒想到成潤能干出這么無法無天的事情來。

    十日后的縣法院,由法官宣判最終的審判結果。

    唐老三擠進人群里,手里還攙扶著陳老太。

    “盜竊團伙首領唐成潤,犯下累累罪行,涉案金額巨大社會影響極其惡劣,依法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劉芬,身為罪犯家屬,明知其子唐成潤犯下重罪,卻蓄意包庇、隱瞞不報,助其逃脫法網,情節嚴重,判處有期徒刑六個月,緩刑一年執行。”

    劉芬臉色煞白,仿佛像是沒了半條命,她恍恍惚惚間想起來某一年,她帶著成潤回綠水村過暑假,當時成潤就已經歪到沒邊了,欺負比他年紀小的孩子,油腔滑調,她當時還護著成潤,可早就在那個時候就埋下了禍根。

    “唐忠,知情不報,罔顧法紀,判處有期徒刑三個月,緩刑一年執行。”

    唐老大站在審判席上,無助的垂下了腦袋不敢去看眾人的目光,忽然他看見了人群中瘦弱的陳老太,渾濁的淚水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

    慣子如殺子,今日的結果也是他自己鑄成的。

    一錘定音,給這起轟動一時的案件扯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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