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整個世界寂靜無聲。【三合一……
周六。
傅夜熙和宋聽雪約好一起在家里看煙花。
雖然不能在現場感受人山人海熱鬧的氛圍, 但至少傅夜熙的公寓有大落地窗,視野好,還能窩在兔子沙發里一邊看煙花一邊吃點東西, 很愜意。
這已經是傅夜熙這星期第二次“翹班”了,他最近“翹班”的頻率有點頻繁,公司員工們對此又有了新的議論。
說傅夜熙跟家里那位已經感情加深,到了蜜里調油的階段, 一刻也不想分開,所以傅總現在都不愿意加班了。
不過傅夜熙自己不加班,就不會硬要求員工也加班, 并不厚此薄彼。
因此傅夜熙“翹班”的日子,也意味著整個公司大解放, 大家都不用加班。
即便這種情況目前算少見,不過大家相信,只要過段時間, 傅夜熙和家里那位的感情更深, 大家實現朝九晚五的目標指日可待!
從公司出來,距離煙花開始的時間還早, 傅夜熙去公寓接了宋聽雪,說是要帶他一起去超市買點東西。
今天宋聽雪窩在公寓里畫了快一天的畫, 感覺眼睛都快瞎了。
不得不說,傅夜熙“借”他的設備真的比他原來的小破筆記本要好得多, 今天除了畫了幾張游戲設計稿, 還忍不住悄咪咪接了一單老顧客的約稿。
這位老顧客在宋聽雪的畫稿接單平臺關注了他很久,但不知道是由于對方太忙不能經常上網還是什么,每次宋聽雪開單她都遇不上,唯一一次遇上就是宋聽雪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
她上來第一句話就是:【咪, 接單嗎咪!價錢好說!】
宋聽雪剛在平臺上開通自己的接單櫥窗不久,還不太懂那些流行語,還以為對方一口一個“咪”是在賣萌,后來才知道“咪”其實是在叫他。
之后他畫風越來越成熟,摸清了接單平臺用戶們的大概喜好,粉絲也越來越多,每次稿位都需要靠搶,他一次只開幾個稿位,不然接多根本畫不過來。
有段時間宋聽雪天天接到這位老顧客私信:【咪你開稿了!稿位又沒了】
這樣的次數多了,宋聽雪便有些心軟,再加上他這次只想接一張稿,就悄悄私信了這位老顧客。
沒想到今天老顧客居然在線,驚喜來得太突然,她都沒想好要讓宋聽雪畫什么。
【你隨便畫吧咪,我都可以,照單全收!】
不過宋聽雪還是和她大致溝通了一下,最終決定畫今晚他看到的煙花夜景。
【好啊咪!那你再把我自設的OC畫上去吧!嘿嘿,和上次那個不太一樣,因為我有了新的靈感,我給雙胞胎當中的哥哥寫了個新故事,講他穿進ABO世界,成為一個信息素是草莓味的殘疾Omega,我一會兒把設定發你哈!】
什么“ABO”什么“Omega”,宋聽雪實在是不懂,不過他有認真去了解了一下,也充分尊重單主的喜好,答應她會在兩周后出圖。
他把出圖的時間線拉長了一些,一方面是因為還是要以比賽為重,另一方面,他想試試用傅夜熙的設備畫一張高精度畫稿,如果最終出圖的效果能讓他滿意,那么到時候參加比賽的CG畫稿質量,至少在他的能力范圍內就不用愁了。
因為用眼過度,和傅夜熙一起下樓準備坐車的時候,宋聽雪顯得有些呆呆的。
“一會兒想買點什么”傅夜熙問完宋聽雪,卻沒聽到他回答。
傅夜熙伸手在他的眼皮底下晃了晃。
“嗯……”宋聽雪回過神,“我在想‘渾身散發著草莓香氣,像一塊誘人的小蛋糕’這樣的人,到底是什么樣的,該怎么畫。”
“……”傅夜熙看了宋聽雪一眼,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你看我干嘛”宋聽雪困惑地抬頭看他。
“沒什么,”傅夜熙調轉視線,看向前方,“只是在想,你為什么好端端地忽然夸自己。”
宋聽雪:“”
二人到超市,傅夜熙隨便挑了點感覺小孩會愛吃的零食,宋聽雪除了兼職打工和采購日常必需,平常不怎么逛超市,也很少買零食,感覺吃什么都可以,也不太會挑,于是便在旁邊看著傅夜熙選。
可能因為是周六,再加上煙花大會快開始,超市的人很多,特別是收銀臺,每一個柜臺前都排滿了長長的隊伍。
宋聽雪探頭朝柜臺的方向看了看,有點擔心:“我們一會兒回去會不會趕不上吃晚飯鐘姨到時候飯肯定做好了吧”
“那我去排隊你在這兒再挑一點”傅夜熙覺得這不現實,小孩好像不太會挑零食。
其實他也不太會,但要是他不挑,小孩肯定會說夠了,到時候回家要是萬一有他想吃的卻沒買夠,那豈不是等于白來這一趟
“夠啦!夠啦!”宋聽雪看了看購物車里滿當當的零食,“吃不完!夜熙哥哥,你又要把我喂成球嗎”
傅夜熙眉宇間閃過一絲笑意,看了看購物車,覺得剛才那一會兒確實又一次性拿了不少,雖然不太夠,但小孩急著回去吃飯,不然算了。
宋聽雪又看了看時間,擔心鐘姨等不及,便對傅夜熙道:“夜熙哥哥,你走得慢,你在后面慢慢推車,我先過去排隊,搶個前面點的位置。”
傅夜熙:“”
“不行,”他一臉嚴肅道,“你在我旁邊乖乖待著,這里人很多,萬一有人不小心撞到你怎么辦”
宋聽雪一愣。
他好像沒想過這問題。
以前他經常出來打工,還當過超市貨員,那時候超市里也有過人潮擁擠的的時候,怎么從沒想過有人撞他該怎么辦
像他這樣的情況,戴上人工耳蝸,其實還挺嬌貴的。
避免撞擊、避免劇烈運動、避免出現在過于嘈雜喧鬧的場合。
綜上,他其實更適合待在家里,嬌生慣養。
可是他從沒想過自己真的可以成為誰家的少爺。
他從人煙稀少,貧窮到連吃飽飯都成為奢侈的小泊村一路來到到處都是各式各樣大人物,隨便倒下一個廣告牌砸到的人都比他從前那個養父富有的寧城。卻從來沒有那種“自己已經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了”的那種實感。
他很努力地融入那群身體健康的人的世界,很少會意識到自己特殊。
可傅夜熙卻時時在意著他,剛才他說他先去收銀臺排隊,讓宋聽雪再留下來慢慢挑選,就是因為看收銀臺那邊人更多,擔心宋聽雪會遭到擁擠和推搡吧
可是怎么辦
他明明不需要這樣的特殊照顧,也不想讓別人覺得他有多嬌貴,但還是會覺得有些感動。
“那……那我們就晚點回去好啦!”宋聽雪的臉頰可疑地泛起了一絲紅暈。
“反正……最多也就是鐘姨做得飯涼了嘛,回去熱一熱就行啦!”
他故意把語調拖長,說話的聲音比之前還要軟綿綿,試圖掩飾自己的異常和不自在,但還是惹得傅夜熙看了他一眼,又多看了他一眼。
兩人好不容易排完長隊結完賬,天已經擦黑,回去吃完飯倒是還趕得上煙花大會開場。
傅夜熙選的東西很多,整整兩大提購物袋,里面全都是花里胡哨的零食,而且大部分還都是草莓味甜品——雖然不知道之前在電梯里,宋聽雪為什么會發出那個“草莓味”的疑問,但傅夜熙確信自己已經選到了最適合宋聽雪的甜品口味。
傅夜熙自己開車過來,開的是一直停在公寓車庫里的一輛價格昂貴的高端車,這輛車傅夜熙平時上班用不到,除了會讓人定期送去保養,其他時候便一直停在公寓車庫里。
還沒靠近車邊,車門便自動感應開啟,傅夜熙繞去車尾的后備箱放零食,讓宋聽雪先坐進車里。
正在這時,忽然有個人匆匆從車庫那頭跑過來,繞過傅夜熙的車邊,將正準備開門上車的宋聽雪狠狠撞了一下。
“啊——!”
宋聽雪一陣頭暈,往后退了一步,只覺得腦袋一陣尖銳地疼,然后耳邊的耳蝸一松,從他的耳朵旁脫落。
兩只。
兩只一起掉了。
宋聽雪先是一陣茫然,然后只覺得整個世界徹底安靜了下來-
這還不算完,那道撞了宋聽雪一下的黑影并沒有停下,徑直往前沖。
宋聽雪什么也聽不見,只低頭尋找,因此沒聽到一只耳蝸被對方踢了一腳,“咕嚕嚕”往前滾,并掉進停車場下水道里的聲音。
宋聽雪低頭到處看。
整個世界寂靜無聲。
他開始感到害怕。
他在想,萬一他的耳蝸壞掉了怎么辦,丟失了怎么辦
宋家為了幫他植入人工耳蝸,前前后后花費了大幾十萬,這還不包括他后續調試,更換和升級所花掉的費用。
原本宋聽雪是想植入最便宜的那一款,可林可曼不同意,她說要做就做最好的,否則要是東西總壞,或者哪一天宋聽雪戴上耳蝸還聽不到聲音,最終丟的還是宋家的臉。
最后醫院開出來的賬單,對于宋聽雪來說是天價。
如果他不是到了宋家,這輩子都不可能會花這個錢。
這是他想感激宋家的地方,甚至為了美觀,宋家給他配的耳蝸外機是小蜜蜂隱形款,單只更換一次就要將近二十萬,想要重新再配一副,又是一筆天價。
宋聽雪要急哭了。
他使勁找,很用力地找,不知道這么小小的一對外機到底丟在了哪兒,他開始后悔為什么當初要答應宋家配這種小蜜蜂款,難道佩戴耳蝸是一件丟人的事嗎最多難看些。
他明明從不在意別人怎么想。
聽不見又不是他自愿。
宋聽雪蹲下去,摸出手機,打開前置手電光,開始打算趴到傅夜熙的車底下去摸索。
他還沒趴下去,忽然胳膊被人拽了一下。
宋聽雪感覺到一股堅實的力量,將他從地上拉起來,然后有一只手輕輕拍了拍他。
宋聽雪的鼻端聞到一股熟悉的風雪氣息。他抬頭去看,是傅夜熙。
【撿到一只,快戴回去看看有沒有摔壞。】傅夜熙給宋聽雪打手語。
宋聽雪垂眼,果然看到一只耳蝸正躺在傅夜熙手心,他連忙拿起,帶回到自己耳朵上。
一只耳朵傳來“沙沙”的聲音,雖然腦袋還有點疼,不過至少能聽到了。
“剛才那個人是小偷,”傅夜熙的臉色很冷,“被人追著跑,看快被追到,就繞到我們車邊換了個道,我已經報警了,超市的地下車庫有監控,應該能查到他是誰。”
“你的另一只耳蝸,我剛才聽到它被踢到滾動的聲音,可能是掉到那邊的井蓋里去了,別急,這個井蓋我們自己撬不開,一會兒找人幫忙,一定能找到的。”
宋聽雪眼眶通紅。
他不說話,傅夜熙也有些不忍,他道:“有什么就說,別憋心里。”
“對不起……”宋聽雪低著頭,含糊地道,“是我不小心,害你和我一起碰上這樣的麻煩。”
“怎么能說是你不小心呢”傅夜熙的聲音在他能聽到的那一只耳朵邊響起,“如果非要這么算,那我豈不是不應該帶你出來不如以后都把你關在家里。”
傅夜熙的聲音冷冷淡淡,即便只有一只耳朵能聽到,在宋聽雪聽來卻依舊很有質感。
宋聽雪知道自己愛逞強了。
他從前總以為自己很小心,卻不料只是因為幸運。
現在出現意外,又一次是在傅夜熙在的時候。
但他又有點慶幸,還好傅夜熙在,幫他找到了一只耳蝸,要不然他不知得多著急。
“別太放心上,”傅夜熙安慰宋聽雪,“意外總是時有發生,只要能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兒,我們等人過來,幫我們找找你另一只耳蝸到底丟在哪兒。”
傅夜熙報了警,民警還在來的路上。他本想叫人過來幫忙處這事,因為時間已經不早,家里鐘姨做好了飯,再不回,小孩該肚子餓了。
但是宋聽雪不想走,找不到他的耳蝸,他估計也吃不下飯。
還好民警來得很快,簡單問了傅夜熙事情經過,答應他會找到那個偷東西和撞人的家伙,順便幫他們叫來消防,找來工具拆掉厚重的井蓋,并讓一個年輕消防跳下去幫他們找了找。
“你看看是這個嗎”
不一會兒,對方從下水道摸出一只小小的像耳機一樣的東西。
“對,”傅夜熙忙上前,接過對方手里沾水的耳蝸,“是這個,謝謝。”
“這邊的地下水不太干凈,這么一會兒不知道有沒有泡壞了,這東西很貴吧”
“能找到就好,謝謝,給你們添麻煩了。”傅夜熙又感謝了一遍。
“沒什么,我們每天都在干這些,習慣了,能幫到你們就好,這么貴重的東西,下次別再弄丟了。”
傅夜熙去車子后備箱里翻出幾袋零食和巧克力,分給那些來幫忙的消防。
他們本想拒絕,但看傅夜熙堅持,就收下了一小部分:“下不為例。”
等消防和民警都辦完事離開,車庫里又安靜下來。
宋聽雪從傅夜熙的車里抽了張干凈的紙巾,仔細地把這只小蜜蜂擦了擦。
貴也有貴的好處,這種耳蝸防水,短暫地泡進水里應該沒問題,就怕它摔壞了。
“我剛才聽見它被人踢了一腳,你戴上去試試,如果不太舒服,今天就別戴了,明天我讓李堇陪你去醫院看看能不能修。”
宋聽雪戴上去試了試。
果然有點壞了。
耳邊有些“嘶嘶”的聲音,需要重新調試。
宋聽雪很失望,又把它摘了下來。
他的耳朵在植入人工耳蝸后就對聲音很敏感,佩戴上外機,一點點異常的聲響都有可能讓他不舒服。
“我們回去吧,夜熙哥哥,”他說,“不要讓鐘姨等我們太久。”
傅夜熙看了看他沮喪的神情,沒說什么,走到一旁打了個電話,回來后對宋聽雪道:“好了,我們走吧。”
他繞到主駕另一邊,幫宋聽雪打開車門。
宋聽雪坐進去,模模糊糊聽到一陣“砰砰”的聲音。
傅夜熙從車后座又把剛才買的零食拿了一部分出來,放進車里,這才回到主駕。
車子開出地下車庫,宋聽雪透過車窗,立刻看到天空中亮起五顏六色的光。
是江畔的煙花大會開始了。
超市相比傅夜熙的公寓,距離寧城江畔要更近一些,沒想到即便是在馬路上,也能看到天頂綻放的煙花。
因為煙花大會已經開始,前往江畔看煙花的車流最高峰也已經過去,路上并不堵,傅夜熙干脆找了個可以停車的路邊,把放在車后座的一條小毯子拿過來,遞給宋聽雪,然后把車頂棚打開。
“就在這兒看煙花吧,”傅夜熙對宋聽雪道,“來不及回家,我已經和鐘姨說了,讓她把飯菜收起來,肚子餓的話,先吃點零食還是你想去附近訂一家餐廳”
傅夜熙補充:“我知道有一家餐廳的觀景窗能觀賞到煙花全景,不過……現在過去的話,到了那里或許會錯過不少精彩的部分。”
宋聽雪想著,最終搖了搖頭:“那就在這兒看吧。”
他其實還有點惦記著鐘姨在家做好了飯,但傅夜熙既然已經讓鐘姨把飯菜都收起來了,那還是看煙花吧。
畢竟煙花他也很想看。
據說這不是寧城第一次舉辦煙花大會,上一次舉辦在十年前。
那時候宋聽雪還沒有來寧城。
還在距離小泊村十幾公里外的福利院。
這輩子,宋聽雪還沒看到過這么漂亮的煙花。
雖然耳蝸有點壞掉了,讓他心情不太好,但一只耳朵聽不到聲音,就不會覺得那些“砰砰”的煙花綻放聲吵了。
而且,雖然這個位置比不上家里,遠處的高樓擋住部分視野,需要在夾縫中努力看清煙花全貌。
但至少這個時間點,他可以看完煙花表演的全程。
傅夜熙拆開一包薯片,又打開一盒小熊餅干,再拆了一盒甜牛奶,放到宋聽雪面前:“吃吧。”
宋聽雪還沒把零食接過來,鼻端就先聞到一股草莓味。
他就著天空中煙火的光芒,仔細看了看零食上的口味介紹。
草莓味薯片。
草莓味小熊餅干。
草莓味牛奶。
宋聽雪:“……”
他忽然想到個問題:“夜熙哥哥,你剛才就是把這些零食給了那些來幫忙的消防員嗎”
“嗯,怎么了”傅夜熙淡淡地,“還給了他們每人各一盒草莓巧克力,送零食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我是守法公民。”
“不是說這個……”宋聽雪猶豫了一下,“你為什么要買草莓味”
還全都是草莓味……
“你不是說,想知道‘渾身散發著草莓味’的人是什么樣的嗎”傅夜熙清清淡淡地道,“把這些吃了,說不定你就能和我一樣體會到了。”
“體會到什么”
就知道傅夜熙下一句肯定不是什么正經回答,但宋聽雪忍不住還是問了。
“體會到你是一塊草莓味小蛋糕。”
宋聽雪:“……”
“砰砰——”
煙花再一次在頭頂接二連三地綻開。
那些因為耳蝸丟失,找回來后又發現需要重新調試,未來又不知道要因為調式耳蝸欠下宋家多少債的糟糕郁悶心情,在頭頂煙花一朵一朵開放之時,在左耳邊傅夜熙一臉正經嚴肅,卻似是而非說些奇奇怪怪的超冷玩笑話之后,好像都一點一點消散了。
還好有傅夜熙在。
宋聽雪忽然想。
不然的話,他應該會和從前一樣,一個人度過一個短暫的,孤單而難過的夜晚。
然后在第二天告訴自己沒什么。
小事而已,他不難過。
但其實,還是會有那么一小會兒,那么幾個小時,讓他覺得有難么一點點難過的-
傅夜熙慶幸自己開了這輛車出來,打開車頂棚,觀看煙花的視野很好,又不至于讓小孩吹風。
就這么在路邊停一會兒,風還是挺大的,要是小孩因此感冒,得不償失。
意外時有發生,總不能因此沉湎其中,只能讓他自己消化和想開了。
第二天,司機梁叔來公寓樓下接宋聽雪。
傅夜熙還特意讓李堇抽空過來,看宋聽雪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
宋聽雪看見李堇在公寓外敲門,想讓他回去。
公司里的事那么忙,傅夜熙怎么可以隨便差遣自己的員工陪他做這種無聊的事。
李堇卻說,他拿著傅氏的工資,每天干的活就是這些,這不是無聊的事,這也是他工作之一。
宋聽雪沒辦法,只好和他一起上了車。
來到醫院,李堇幫宋聽雪掛了號。
還好今天醫院人不多,這是家私立醫院,收費昂貴,但醫生的技術很好。
其實和宋家人一起來這家醫院之前,宋聽雪也偷偷去過幾家普通醫院,幾個醫生對宋聽雪的情況各有說法,大多并不建議宋聽雪植入人工耳蝸,說效果不好。
收費昂貴有昂貴的道,怪不得宋家和宋聽雪不一樣,徑直就帶著宋聽雪來這兒,都沒考慮過其他選擇。
等宋聽雪通過宋家專屬的VIP通道進去,醫生已經在等著了。
開單做了各項檢查,醫生說沒問題,就是摔過的外機需要維修調試,不需要換新,讓宋聽雪把那只摔壞的耳蝸留下,等修好后,會讓負責對接的業務員把修好的耳蝸送到宋聽雪手上。
聽到不需要換新,宋聽雪稍松了一口氣,可是維修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沒辦法。
臨走前,醫生給宋聽雪開了張單子,讓宋聽雪去支付耳蝸修的費用。
這家醫院的耳蝸修、調試、升級更換等等的業務費用都是預支付,據說是因為醫院沒有專門修的人員和技術,需要對接專業的耳蝸制造公司,所以需要先支付一部分費用,多退少補。
宋家特地在醫院里開了賬戶,是專門給宋聽雪看耳朵用的,宋聽雪在這家醫院看耳朵所花費的所有費用,都是在這個賬戶里扣款。
到時候只要拿賬單過去,直接在記在賬戶里就好。
宋聽雪和李堇從門診出來,正要去繳費,手里的所有賬單卻被李堇伸手取走。
“宋先生,錢我來付就好,這些費用都算在傅總賬上。”
宋聽雪怔了怔:“我可以用宋家的錢。”
“宋先生,”李堇道,“您和宋家的關系怎么樣,我和傅總都知道。您不想花宋家的錢,這件事傅總也知道,傅總的意思是,如果這筆錢,您自己拿不出,非要欠誰的,那不如欠他就好。”
“您別忘了,”李堇笑著道,“您和傅總的婚前協議,還是我看著簽的,不管從法律層面還是現實層面,您都可以隨意花傅總的錢,畢竟現在他的錢就是您的錢,不是嗎”
宋聽雪不知道該說什么。
不管花誰的錢,他最后都是要還的。
他做不到心安得,也不可能真的圖傅夜熙什么。
但……
他承認李堇說中了他的心思。
確實兩相比較,他還是更愿意把債欠給傅夜熙。
“那……那也行,等我看看單子。”
宋聽雪把賬單拿回來,迅速掃了一眼,像是在默記今天究竟花了多少,最后他又把賬單交還到李堇手上:“好了。”
在醫院做檢查花了一上午時間,下午李堇請了一個造型師過來,幫宋聽雪穿衣服,順便做晚上游船宴會的造型。
宋聽雪很拘謹。
他不知道穿衣服居然還有人幫忙的,他自己會穿。
之前專人定制的禮服又派上用場,這一次宋聽雪穿的是一件點綴碎鉆花紋的白色西裝,里面搭配泡泡領襯衫,顯得既漂亮高級又休閑。
不得不說,這套衣服,還真有必要找人幫忙穿,要是宋聽雪自己穿,肯定亂糟糟的,說不定還會扣錯扣子。
反正不會有現在的效果。
造型師又幫宋聽雪簡單打了頭發,在宋聽雪頭發上簡單噴了一點發膠,抓了抓,順便幫他把耳邊帶著的一只耳蝸蓋住。
這樣,不仔細看別人就看不出他戴了耳蝸了。
忙碌著,居然就這樣一天過去了,李堇今天一天都在公寓公司兩頭跑,還好傅夜熙的公寓離公司近,大概晚上五點,梁叔又開車過來,說是接宋聽雪去寧城江畔。
宋聽雪其實有點知道傅夜熙今天要做什么了,因為從無人機表演批下來之后,寧城各家媒體就報道了此事,這不是只供私人觀賞的表演,整個表演在寧城最繁華的江畔,全寧城的人只要去了那附近,抬起頭就都能看到。
關于無人機表演的報道鏈接,溫涵也已經發給宋聽雪看過了,他說這場無人機表演的主辦發起方是傅氏,問宋聽雪知不知道這件事。
宋聽雪還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不過,他還沒有自戀到認為這次的表演是專門為他設計和準備的。
畢竟傅氏那么大一家公司,也需要宣傳嘛……
聽說過段時間還有什么新產品發布會,肯定是為此提前做預熱才搞那么大陣仗,畢竟整個寧城的人都能看到嘛。
宋聽雪下了樓,梁叔已經下車幫他開好了車門:“小宋先生,我們走吧,宴會快開始了,到時候船上有各種自助,您上了船,記得先趁人少多吃點東西,一會兒等人多,您直接上甲板就好,免得人擠人,又被誰不小心撞到。”
“謝謝梁叔啦!”
早上從醫院出來,宋聽雪的心情已經完全恢復了,那些不太開心的事,他不喜歡一直留在腦子里,畢竟人還是要向前,不可能真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要不然他以后可怎么辦
到了船邊,守在那兒的服務生并沒有問宋聽雪要邀請函,直接就讓他登船了。
這艘游輪其實很大,雖然比不上那種能容納上千甚至萬人的大型海上郵輪,但站在游輪腳下,宋聽雪還是需要抬頭才能望到船頂。
整座船一共五層,下面四層是供人休息游玩和用餐的地方,五層是甲板,能電梯直達,據說今晚上無人機表演的最佳觀賞點就是在這艘船的甲板上。
宋聽雪直接乘電梯去了三樓的自助餐廳。
五點半多,天已經黑了,無人機表演將在七點半開始,已經有不少受邀請的客人在陸續上船。
宋聽雪一推開餐廳門,就聞到一股誘人的食物香氣。
他中午沒吃多少,此刻已經有些餓了。
果然如梁叔所說,餐廳里的賓客目前還不多,不過有不少熱菜都已經上了。
反正是自助餐,大家隨拿隨吃,好像也不需要講過多禮節。
更何況梁叔囑咐他要趁人少快吃……
宋聽雪不再猶豫,去角落里拿了個餐盤,準備先選點甜品填肚子。
正走到甜品臺,他忽然聽見餐廳窗外的觀景甲板上傳來幾個年輕的聲音。
“宋時愿拿到邀請函沒有”
“不知道,聽說他們宋家四個人,一共拿到三張邀請函,我真的會笑,宋家不算傅夜熙丈母娘家他到底漏了誰”
“噓,小點聲,不要命了居然在這兒偷偷議論傅總,既然宋時愿沒拿到邀請函,那肯定是漏了宋時愿啊!我看會不會是傅氏秘書太粗心,把他給忘了”
“不太會吧不過這次的邀請函不核驗身份,還挺好拿的,我爸認識一家前沿科技公司的老板,跟他說說情,對方就把多余的邀請函給我了。”
“我也是。”
“你們都是家里人幫忙拿的只有我花了錢嗎”
“這還有人倒賣”
“也是搞了點人脈,一家傅氏的競品公司,對方說不想來,我就花了一筆錢搞到一張。”
“花了多少”
“別提了,都是小錢哈!小錢……”
宋聽雪聽到這幾個人的對話,就猜到應該是和宋時愿關系不錯的幾個富家公子哥。
宋聽雪和他們聊不來,正想離開,不留神又多聽到幾句。
“宋時愿應該也能想辦法搞到一張吧再不濟聯系傅總,和傅總求求情,那還不簡單”
“和誰求情傅夜熙別說求情,你就告訴我你敢不敢直視他……他真的好可怕,像個煞神……”
“別說了,別在人家船上說這個……”
“快看,宋時愿來了!”
“哪兒呢”
“在船下,拿了張邀請函,準備登船呢!”
“那我們快去接他!”
這幾個人很快放下手里的食物和酒水跑了,估計是下樓去找宋時愿。
宋聽雪忍不住打開觀景甲板的玻璃門,走到外面的扶欄旁,探頭往船下看。
船腳下,宋時愿似乎正在和門口檢查邀請函的服務生起爭執。
距離太遠,宋聽雪聽不到他們說了什么。
但從他們的表情和動作嘴型,大致能判斷宋時愿是想登船,但服務生表示那張邀請函不是他的,不讓他上來。
宋時愿又氣又急,正準備大罵,卻看到他的朋友們正好乘電梯下樓,迎面碰上他吃癟的窘樣。
看到他們,宋時愿瞬間漲紅了臉。
看樣子像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宋聽雪很不合時宜地,露出兩顆小虎牙。
他無聲地、幸災樂禍地咧開嘴,偷偷笑得很開心。
“在笑什么”正在這時,他的左耳邊忽然想起一個熟悉的,清冷且低沉的聲音。
完了,做壞事被發現了。
這下宋聽雪也漲紅了臉,還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嗆到,忍不住咳嗽起來。
“怎么這么笨”傅夜熙伸手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幫他順氣,“連自己的口水都能嗆到,看來真沒比公司樓下那幾只小貓聰明多少。”
“不要拿我和小貓比啦!”宋聽雪喵喵喵地炸毛,看起來更像一只不聰明的小貓了。
第24章 上天在讓他感受過陽光后,又……
宋時愿最后還是上船了。
不是靠著那張不屬于他的邀請函, 而是后來沒多久,宋時琛和宋家夫婦在他后面到了,幾人和服務生交涉了一番, 最終對方頂不住壓力,詢問過李堇后還是放他們進來了。
畢竟事情確實不能做得太難看。
畢竟船腳下還有那么多其他的賓客看著。
傅夜熙對此早有所料,宋家人要是堅持要把宋時愿帶上來,那么就算是他也攔不住。
因此他根本就沒有下去, 等宋時琛和宋家夫婦到船腳時,他便按住宋聽雪的肩膀,讓他一轉身, 將他推回了餐廳。
“吃飯,”傅夜熙說, “要是不吃飽,晚上不許你看表演。”
“哪有你這樣的呀!”宋聽雪嘟嘟囔囔,卻也不再去關注下面到底發生了什么。
來的賓客越來越多, 傅夜熙忙著去招呼客人了。
在晚上的無人機表演開始前, 傅夜熙還要和幾個友商一起臨時開一個小會,主要簡單向他們介紹未來發布會上將要展示的傅氏新產品, 并互相做一個友好的經驗交流。
都是一些客套和表面文章,畢竟商業機密不可能互相公開, 最多就是互相炫耀一下自家公司的產品和購買的核心技術,沒什么實質內容, 開完小會, 傅夜熙估計還能有時間回來吃點東西,順便和小孩一起聊會天,看會江畔夜景。
傅夜熙走后,宋聽雪又開始百無聊賴。
船上沒幾個他認識的人, 李堇在忙,梁叔沒上船,倒是宋家四個人已經到了,正在餐廳中央的宴桌旁與人寒暄。
自助餐廳很大,占據了整座游船的第三層,側面全都是一排排精致可口的餐點,中式西式或者是其他國家的各色美食,應有盡有,隨著客人越來越多,餐品差不多也上齊了。
宋聽雪只在角落的小吧臺旁吃東西,他沒上去和宋家人打招呼。是因為不想,也是因為他今天只帶了一只耳蝸,別人如果和他講話,離得太遠或者聲音太輕,他有可能聽不見。
如果貿然湊上去,宋家人說不得會覺得他丟人吧。
反正宋聽雪不管,他有些心安得地在角落里埋頭苦吃。
他其實不是這種沒禮貌的性格,但不知道為什么,對著宋家人,他忽然有點禮貌不起來。
可能是因為,今天宴會的東道主是傅夜熙。反正這里基本上所有人應該都不敢得罪傅夜熙。
要是他真闖了禍或者犯了什么錯,應該傅夜熙會幫他兜底的吧
應該吧……
宋聽雪不是很確定。
從心安得吃東西,變成心虛地吃東西,但嘴巴一刻沒停。
真的很好吃。
看來晚上表演開始前,應該能吃飽了。
可不能再把肚子撐成球了,今天禮服的腰圍尺寸也不允許。
再吃一點吧,就一點。
宋聽雪和自己商量著,從小吧臺凳子上下來,準備再去拿一點吃的。
一轉身,他看到宋時愿和他的幾個朋友正神情復雜地站在自己的身后。
宋聽雪沒說話,正打算繞過他,卻被宋時愿伸手攔住。
“是不是你干的”宋時愿問。
“什么”宋聽雪抬起漂亮的眼睛看他。
宋時愿看著他那雙貓兒一樣的琉璃眼睛,心里就來氣。
他和宋聽雪不同,自由記憶起,他就是宋家備受寵愛的少爺。
他有一個哥哥,一個很疼愛他的哥哥,還有一對他要什么,就愿意給他什么的,寵愛他的父母。
他本以為這是他應得的,是他與生俱來的氣運,卻沒想到,上天居然和他開了個玩笑。
他十三歲那年,被父母告知,他是被抱錯的,別人家的孩子,他之前十三年的人生應該屬于另一個人,而他原本,應該出生在那個貧困,人均連飯都吃不飽的小山村。
他應該和宋聽雪一樣,受盡苦難,失去兩只耳朵的聽覺,最后被送進福利院。
甚至,如果他的人生沒有和宋聽雪調換,他將一輩子會是那樣,成為一個殘疾,生活在社會底層。
這叫他怎么接受得了。
上天在讓他感受過陽光之后,又試圖奪走陽光。
那必不可能。
所以他討厭宋聽雪。
那是他隱秘的心思。
還好,即便宋聽雪被認回,父母和哥哥對他的愛沒有變。
上流社會,最講面子,宋聽雪運氣不好,替他熬過那難熬的十三年,又替他聾了耳朵,父母就算把他認回來,也再不會和他多親近。
畢竟,在他們膝下被養了十三年的人是自己,懂得和父母撒嬌,被他們寵愛了十三年的人,也是自己。
他們的愛就這么多,給了自己,就分不了給別人了。
“我聽說,”宋時愿揚起下巴,對宋聽雪道,“你也要去參加藤銳那個游戲設計比賽”
宋時愿離宋聽雪有點遠,其實他說話,宋聽雪不太能聽清,但還好他還能通過分辨對方的口型輔助聽覺:“你怎么知道”
其實那個比賽,只要是宋聽雪這個專業的學生,大部分都會選擇參加,除非是那種畢業后不愁找不到工作或有人托底的,當然,也有一部分覺得自己技術不行,沒信心通過初賽的。
不管怎么樣,宋聽雪肯定是要參加的。
現在大學生就業渠道越來越窄,底層學生畢業想找到工作,機會就那么多,肯定能把握一個是一個。
所以宋時愿這么問,宋聽雪并不意外。
他只是沒話找話回答一下。
宋時愿道:“是我先說要參加這個比賽的,不管你是不是學我,這種行為都很討厭,我不希望到時候通過決賽拿了獎,還要在藤銳看到你。”
“那怎么辦那你退賽吧,”宋聽雪無語地道,“是你學人精,看我選游戲設計專業,你也想選,結果分數不夠被調劑,去了林學專業,后面鬧著出國,媽媽都答應了,你又不想去,大一想轉專業,學分不夠學校不給批,哥哥還專門給你找了輔導老師教你學游戲,你也一點不珍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誰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
宋聽雪看起來老實巴交,實際上對著宋時愿特別牙尖嘴利,這一點宋時愿早發現了。
他還特別裝!
在爸媽面前裝得聽話安靜又懂事的樣子,害得媽媽總跟他說“沒事跟小雪多學學”。
這個人真的太茶了!
宋時愿真的討厭死宋聽雪了,現在還當著他那么多朋友的面,把他那些不想對外提的事全抖落出來。
他最討厭他朋友在他面前提他現在的專業了,原本考上寧城大學,他還挺驕傲的,起碼是個還不錯的學校,但專業就……
他的朋友總笑話他,林學專業以后畢業要去園區剪草,他才不要剪草。
宋時愿其實不太清楚自己以后要干什么,要是哥哥將來能給他兜底也不錯,但他就怕宋時琛以后繼承了宋氏,反應過來他不是宋家人,宋聽雪才是,最后把家里錢都留給宋聽雪,那他就什么都沒了。
他本來是打算出國,但他朋友提醒他,出國幾年,陪在宋家夫婦身邊的人變成宋聽雪,那他之后在宋家的處境可能就會徹底和宋聽雪對調了。
他覺得朋友說得有道,說什么其實是為了蕭以恒留在國內,都是借口,說白了宋時愿最終還是為自己罷了。
他學宋聽雪想學游戲,學畫畫,也差不多是這個原因。
宋聽雪從小畫畫就好,雖然宋時愿不想承認,但,之前有個老先生來宋家做客,宋時愿不知道對方是什么身份,總之只是隨意看了眼宋聽雪攤在花園小桌上沒收回去的一幅畫,就說他很有天賦,還特意問了宋家夫婦這幅畫是誰畫的。
當時宋時愿不留神聽到,覺得不妙,上去找了個由打岔轉移了父母注意力,才把話題糊弄過去。
宋時愿有時候承認自己挺壞的,但他就是不想宋聽雪搶走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他什么都做得不如宋聽雪好,不會畫畫,沒有那個運氣選到合適的專業,又沒有學習的耐心,唯一擁有的只有父母的愛和父母給的資源,他當然要牢牢抓住,不能放掉。
“你走開,”宋聽雪道,“不要站在我前面,你說什么我也聽不清,跟你說話好累好煩,你不想看見我,我也不想看見你,所以請你離我遠一點。”
說完宋聽雪就要繞過他離開。
“你站住!”宋時愿氣得發抖,他抓住宋聽雪胳膊,覺得自己今天一天的臉都在這一刻丟盡了,他必須要找回來,“是不是你干的,我問你!是不是你!故意讓傅夜熙秘書不給我發邀請函,讓我上不了船!”
“今天晚上,爸爸媽媽哥哥都在,憑什么只有我不能上船,你算什么,給我穿小鞋你要臉嗎”
宋時愿輕輕推了宋聽雪一下。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生氣,他以前從沒在那么多朋友面前丟過那么大臉,他必須要問宋聽雪要個說法!
他不相信這件事情除了宋聽雪,還有誰會這樣為難他!
宋聽雪手里拿著餐盤,沒站穩,被他一推,往后一退。
后面沒有支撐,是一片空地,宋時愿的那些朋友原本都在宋時愿背后看熱鬧,見宋聽雪馬上要摔,忍不住驚呼一聲。
宋聽雪一屁股坐在地上,耳朵上的小蜜蜂掉下來,落在地上。
宋聽雪急忙趁它沒在視野范圍內消失前將它摁住,免得有人沒看到它踩上一腳。
胳膊一緊,有人將他扶起。
宋聽雪抬頭看去,是傅夜熙。
他回來了。
身上穿著的依然是宋聽雪剛才碰到他時穿的那身禮服。宋聽雪現在才留意到,他身上的那套禮服西裝和自己身上的這套有著相同的碎鉆元素,是情侶款。一定也是上回定制禮服時一起做的那幾件當中之一。
熟悉的風雪氣息傳到宋聽雪鼻尖。
他看到傅夜熙站在身側,嘴巴一張一合,他說了什么,宋聽雪聽不到,只知道傅夜熙臉上的神色沉冷至極,渾身散發著令人畏懼的涼意。
不一會兒,宋時愿臉色變青又變白。
緊接著,整個餐廳的人似乎都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望了過來。
傅夜熙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很快,有幾個服務生模樣的人趕來,站到宋時愿面前,朝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傅夜熙又說了什么,神情居高臨下,冷冷淡淡,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摟住了宋聽雪的肩,將他輕輕護到自己身后。
宋聽雪透過傅夜熙的身側,看到宋家夫婦和宋時琛也聞訊匆匆趕來了。
傅夜熙又說了句什么,摟住宋聽雪肩膀的那只手收緊。
宋家夫婦臉色煞白。
他們沒說什么,欲言又止。
隨即眼睜睜地看著服務生將宋時愿請出餐廳。
不一會兒,宋時愿的身影出現在船艙一層,船還沒來得及離岸,他已經被請離了這艘即將離開江畔,駛往寧城江江心的游輪。
第25章 今晚的夜色可真美呀!【三更……
宋時愿走后, 游輪駛離岸口。
傅夜熙和宋聽雪站在餐廳外的觀景甲板上,宋聽雪側著臉,等傅夜熙幫他把耳蝸重新戴好。
“怎么樣”傅夜熙問宋聽雪, “能聽到嗎”
左耳順利接收到傅夜熙帶著點清淡冷意的聲音。
沒有“滋滋”的嘈雜聲響,一切正常。
宋聽雪抬頭,看向傅夜熙,點了點頭:“能聽見了。”
他感覺到觀景甲板的落地透明門窗內, 整個餐廳的人都在看向這邊。
宋聽雪順著他們的視線回望向門窗內。
傅夜熙也跟著冷淡地轉眼。
所有賓客立刻像什么也沒發生,開始各自轉移注意力,和身邊的人暢聊起來。
宋聽雪收回視線, 問傅夜熙:“你剛才都說了什么,感覺他們好像都很怕你。”
“沒說什么, ”傅夜熙用涼淡的話音道,“就說,下次只要是傅氏和傅家主辦的宴會、聚會等各種公開場合, 都不再歡迎宋家那位養子, 以及任何當著我面欺負過你的人,我傅夜熙又不是死人, 怎么可能忍受有人在我的地盤那樣對你。”
怪不得。
但宋聽雪估計,也許傅夜熙的原話會更不客氣, 否則不會連宋家夫婦,甚至宋時琛當時的臉色也這么難看。
養子……
宋時愿確實很不愛聽到這個詞。
宋時愿下船后, 他的那幾個用了別人邀請函混進來的朋友也一起被服務生趕下了船。
這一遭, 宋時愿估計會覺得自己這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不過,這又跟他宋聽雪有什么關系。
反正只要宋時愿不高興,宋聽雪就會很高興。
想到這,宋聽雪又忍不住偷偷地笑了一下。
他的小表情, 傅夜熙全看到了。
不過,傅夜熙并不想就這件事多提,畢竟,今晚還有更重要的事,不能讓這些人和零碎不值一提的事情壞了心情。
“陪我吃點東西”傅夜熙看了看表,“還有時間。”
“好。”宋聽雪陪傅夜熙回餐廳,二人又選了一些吃的,在一張安靜的雙人桌旁坐下。
其實餐廳旁也有獨立的包間,樓上樓下更是有更適合二人一起單獨吃飯的地方,但傅夜熙哪兒都不想去了,只是坐在這里,和其他人一樣,又似乎不太一樣,只是旁若無人地吃東西。
“你看,”宋聽雪手里拿著一枚勺子,叉了一塊小蛋糕,又用另一只手掩在自己嘴邊,悄聲道,“他們都還在看你,你平時一定做了不少壞事,要不然他們怎么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你”
傅夜熙鎮定自若,握著刀叉切牛排的手并沒有絲毫停頓:“什么眼神”
他很不以為意地問。
“就是那種……”宋聽雪想了想,“有點害怕、有點奇怪,又有點好奇、探尋,想要知道更多等等……那種八卦的眼神。”
小孩形容得還挺精準。
“那你說,”傅夜熙的語氣還是很淡,“他們為什么會有那種眼神”
“那我怎么知道,”宋聽雪哼哼,“我又不是他們肚子里的蛔蟲!”
“因為我可以做到很多他們做不到的事,”傅夜熙抬眼,“所以他們好奇、探尋,害怕又八卦……”
傅夜熙復述宋聽雪的用詞。
“才不是!”宋聽雪道,“可以好奇、探尋,但不能害怕!”
“你又不是怪物,他們為什么要怕”宋聽雪想到傅夜熙“克妻克子”的傳聞,“有的人就是命不好,所以死得早,怎么能把這些怪你頭上”
傅夜熙輕揚了下眉尾。
“像我養父,他以前……用我姥姥話說,就是作孽,說他哪一天早早死了,那一定是老天看不下去,所以出來提前收了他,免得他到處禍害別人……當然我也不是說每個人都這樣啦!我只是覺得,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需要承擔的命運和過錯,如果哪一天我要是死了,那一定不是你……唔……”
傅夜熙叉起一塊切得正好,筋肉相連的牛排,送到宋聽雪嘴邊:“吃你的,別說了。”
“我,唔,我的意思是……”宋聽雪把嘴里的牛排咽下去,才口齒清晰地繼續道,“我覺得他們的想法不對,而且你明明一點都不可怕……你是好……唔……”
宋聽雪嘴里又被塞了一塊牛排。
他匆匆咀嚼完,腮幫子都快酸了:“你干嘛!我又沒說什么不對的話!”
“你說得對,”傅夜熙道,“但他們怕我,并不全是因為你說的那些,還是那句話,我可以做到很多他們做不到的事,所以他們才怕我。”
“因此,你下次要是再遇到像今天這樣的事,你可以直接‘狐假虎威’,或者喊我來幫你,如果我不在,你就叫李堇、梁叔……誰都可以,他們都會幫你,不會讓你被人欺負。你在宋家能得到的東西,我傅夜熙給得起,你在宋家得不到的,我傅夜熙一樣給得起,不是因為我有義務非要這么做,而是因為我想這么做。”
“而且,我不在乎別人怎么想,”傅夜熙強調,“我想讓他們怕我,因為只有他們真的怕我,我才能做到更多事,小雪,我不是好人,起碼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好人,所以,你不用安慰我,下次那句‘你是個好人’也不要在我面前提了。”
“哦……”宋聽雪懵懵懂懂地應了一聲。
他本來是想表達傅夜熙并不是別人口中和想象中的那種人。
他雖然表達得不好,有些話可能是因為沒過腦,所以顯得有些詞不達意,但他在某些方面還是有些敏感的,特別是那些人看向傅夜熙的目光。
總讓宋聽雪覺得……傅夜熙是一個不被解的人,雖然他們對傅夜熙的看法未必全是那種意義上的懼怕和畏懼,但宋聽雪總感覺……在這群人當中,傅夜熙很孤獨。
可能他真的說錯話了吧。
宋聽雪不想再在這里,他開始覺得那些人的目光讓他不自在。
他對傅夜熙道:“吃飽了,等你一起上去哦!”
急歸急,還是不要催促傅夜熙了,要不然他沒吃飽怎么辦
傅夜熙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刀叉,并擦了擦嘴:“走吧,我們上樓。”
距離表演開始還有半小時時間,傅夜熙要是不帶著宋聽雪上樓頂,樓頂處是暫不對外開放的。
因為需要先保證傅夜熙這個主辦人和整艘游輪的承包者能占據到頂樓最好的觀景位置。
說實在的,剛才在自助餐廳和宋聽雪一起吃飯,其實是傅夜熙故意的。
自助餐廳旁的雙人包間,才是傅夜熙提前準備好要和宋聽雪一起吃東西的地方。
不過無所謂,計劃好的事情難免會碰上意外,他需要提醒在場的一些人,以后再看到宋聽雪在他們眼皮底下被欺負,如果還像今天一樣事不關己袖手旁觀,那等于是把他傅夜熙和整個傅氏得罪了。
那些人多油滑,又擅察言觀色,以后再碰到相同的事,會知道怎么做的。
至于宋聽雪在意的那些,關于他們對自己的看法,傅夜熙一點都不在意。
他更在意的是,為什么宋聽雪小小年紀,會這么輕易地把“死”之類的詞掛嘴上
他還給自己發“好人卡”這都發多少張了,免費發也不用這么慷慨,再發下去他的卡包里都快塞不下這張卡了!
晚上蕭以恒說自己臨時有事來不了,好像是因為這兩天降溫速度很快,他吹風感冒在醫院掛點滴。
傅夜熙和宋聽雪一起走上甲板,他有些想不通,拿出手機,給蕭以恒發消息。
【AAF:為什么】
【蕭二:】
【蕭二:什么為什么】
看來正在掛點滴的蕭以恒依舊很閑。
傅夜熙也就不客氣了。
【AAF:什么原因,會讓一個人頻繁地夸另一個人“是個好人”】
【蕭二:……】
【蕭二:你家小孩吧,不用說我猜到了[心死.jpg]】
【蕭二:看在你知道我今晚在醫院掛針,給我發來消息卻不是第一時間慰問我,而是再再再一次想白嫖我,把我當免費情感咨詢師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且殘忍地告訴你,傅夜熙,你】
他像是想讓傅夜熙著急,并沒有一條消息就把所有要說的內容發完,甚至還故意停了好幾秒。
【蕭二:你完咯!你墜入愛河咯哈哈哈哈!!而且有一個特別好的壞消息要告訴你,你家小孩不喜歡你,所以他說你是好人,你就跟那些排隊等著領取號碼牌的追求者一樣……咦,不對啊,好人卡這個梗都多老了,你就算再不上網沖浪,這個梗也不會不知道吧】
【蕭二:所以你發這條消息,就是為了送上門給我嘲笑謝謝你,我現在感冒好多了。】
對話框還在顯示“正在輸入……”。
傅夜熙把手機收進衣兜。
蕭二說得對。
他不該自取其辱找蕭二做什么情感咨詢。
他應該自己想辦法,他要解決這個問題。
傅夜熙有些浮躁。
排隊領取號碼牌的追求者
他想起了那天在宋聽雪學校宿舍樓下,那位用小蠟燭擺愛心陣,還送玫瑰花的男同學。
他有這么慘
好吧,他現在好像和對方確實沒區別。
有點慘。
又好像有點區別。
他現在是宋聽雪合法的另一半。
他名正言順。
又好像不慘了。
傅夜熙幾番思考,做了自己的情感咨詢和心工作。
終于感覺好受多了。
也是沒想到,有一天他也需要用一點點幽默的精神勝利法來安慰一下自己。
這下又覺得好像比剛才更慘了。
都是蕭以恒的錯。
傅夜熙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因為,甲板扶欄邊,宋聽雪好像抬頭看到了滿天閃爍的星星,覺得很漂亮,欣喜地回頭,琥珀般的眼睛亮閃閃地看著傅夜熙,朝他拼命地招手。
“夜熙哥哥,快來呀!”他像小貓般軟軟地喵喵道,“好漂亮,到處都是星星,哇!今晚寧城江上的夜色可真美呀!”
嗯,夜色真美。
傅夜熙疾步迎上去,在宋聽雪清亮透明的笑容中,把剛才各種想法都拋在了腦后。
第26章 滿腦子只余心跳“撲通撲通”……
夜晚的寧城江, 江畔璀璨絢麗的燈光映照在江面上,似乎已將整個寧城江側的風景與江面連成一線。
游輪緩緩在江面上行駛,宋聽雪聞到晚風中清新潮濕的氣味。
宋聽雪張開雙臂, 一只腳踩在了扶欄上。
傅夜熙悚然一驚,下意識幾步上前,伸手扶住了宋聽雪的腰腹。
冰雪的氣息一下子掩蓋了晚風的味道,大量且猝不及防地涌入了宋聽雪的鼻端。
宋聽雪一回頭, 差一點和傅夜熙的下巴撞上。
傅夜熙微微后仰了一下臉。
兩個人湊得太近了,宋聽雪和傅夜熙有身高差,以前, 宋聽雪總需要抬頭才能看到傅夜熙的臉,現在, 他站在甲板扶欄的橫杠上,正好可以和傅夜熙差不多平視。
“唔……”宋聽雪不知道為什么呼吸亂了,他磕磕巴巴地道, “你為什么會沖過來, 我不會跳下去的。”
傅夜熙將臉一沉:“誰說你會跳下去,我是怕你掉下去。”
“好端端的有平地不站, 非得站那個有安全隱患的地方,看著能不嚇人”
“我會扶住扶手呀!”宋聽雪軟綿綿地道。
“那也不行, ”傅夜熙故意將聲音壓得更冷,“你以為拍電影”
他這臉色, 如果換做是其他人, 或者傅氏的任何一個員工,怕都是要被嚇得戰戰兢兢,但宋聽雪一點也沒感覺,反而愣了一下, 道:“電影什么電影”
傅夜熙也愣了。
他忽然想起一個熱知識:《泰坦尼克號》是一部很久遠的電影,上映的時候,宋聽雪甚至還沒出生。
傅夜熙忽然覺得扎心。
更扎心的是,小孩有點逆反心,很悄聲地道:“你好緊張,我不會有危險的啦!你這樣好像我姥姥,我姥姥以前說,年紀大了受不了驚嚇啦!看我上躥下跳的時候總會說,小雪哦,你莫要嚇我……”
傅夜熙:“……”
很好,嫌他年紀大。
老年人確實受不了驚嚇。
那怎么了
傅夜熙手臂一使勁,箍著宋聽雪的腰將他從扶欄旁提起,把他從上面抱了下來。
“啊啊——”驀然被拎起,宋聽雪這才是被嚇了一跳,整個人懸空,接著眼前視線一晃,他就穩穩落在了地上。
“站好,”傅夜熙說,“再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我也要心臟病犯了。”
“沒有嘛……”宋聽雪又悄聲說,“你年紀不大,不會犯心臟病的。”
傅夜熙就差被氣笑了。
薛定諤的年紀,叛逆小孩真難帶。
剛才提到養過他的姥姥,宋聽雪忽然想她了。
“要是姥姥還在,真想帶她來這艘船上看看。”宋聽雪喃喃自語。
他扶住圍欄,不再非要爬上去。
畢竟剛才只是一時興奮。
宋聽雪其實很少跟別人提姥姥。
他跟溫涵也沒怎么提過。
畢竟那個一輩子生活在小泊村,最遠也只到過山下鎮上的老人,實在是一個再微不足道不過的普通人。
她的一生乏善可陳,沒做過值得任何人稱頌的好事,也沒做過壞事,每天只為一件事發愁,那就是下一頓該吃什么
這樣的人,沒什么人感興趣。
宋聽雪或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覺得她很重要的人。
而且是曾經。
因為隨著她去世,一切都已經隨風散。
她還對宋聽雪說:“小雪,要吃飽飯,活下去,可憐的小雪,我可憐的小雪啊……不要想姥姥……以后沒姥姥你該怎么辦……”
她讓宋聽雪在她走后別想她,卻在閉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之前,都還在問:“小雪沒了我該怎么辦”
宋聽雪聽話地沒怎么想過姥姥,除了有時候,偶爾的時候。
傅夜熙聽說過小孩的一些事,但也僅局限于他被宋家認回后,關于他被宋家認回前,甚至他被送到那個福利院之前的事,傅夜熙不知道。
他問宋聽雪:“你以前有姥姥可以聊嗎”
“可以,沒什么不可以,”宋聽雪說,“只是別人不愿意聽啦!你想聽我就講給你聽呀!”
小孩很慷慨。
“我六歲的時候姥姥走掉,我那個養父是個酒鬼,他沒錢買很貴的酒,最喜歡喝那種調料黃酒和自己亂釀的米酒,喝醉了就打人。我養母不怎么管他喝酒的事,有時候還拿錢給他買酒,但我養父要打她,兩個人互相打。我養母后來被他打得受了傷,很嚴重,她自己不知道,也沒錢看病,就熬著熬著,把自己熬死了。”
傅夜熙:“喝醉了打人,為什么你養母還拿錢給他買酒”
宋聽雪道:“山里人都這樣,結了婚就和這人綁一塊,是死是活反正一輩子分不開,再加上沒錢,一輩子走不出山里,家里多個人就是個依靠,是個勞動力。所以只能縱他。我養母常說,湊合活,沒我養父,我和她都沒法活,可能早死了。”
“小泊村箍住了她的視線,蒙住了她的雙眼。其實,在我養父去世之后,我也是才知道,原來小泊山那么小,山外還有山,世界那么大。我和我養母一樣,那之前都以為小泊村就是全世界,全天下所有人都和我們一樣,每天都要為生計發愁。”
“我那時候也以為,我養父死了,我可能很快也要死了。”
“你養父怎么死的”傅夜熙問。
“我八歲那年冬天,我養父喝醉酒,回來打我,我一般不會讓他打我,我會跑,那天我被他捉住,他說我不聽話,要把我鎖在外面,給我一點教訓,還讓我在雪地上跪著,不能起來。”
宋聽雪淡淡的語氣像在說別人的事:“我就在雪地上跪了一夜,被那種拴狗的鐵鏈拴著。很好笑,因為那天晚上,我養父沒人管,躺床上被他的嘔吐物嗆死啦!”
“然后我耳朵也聾了,我以為只是暫時的,被凍太久了才這樣,就沒管,沒想到再也恢復不了了。”
短短的一段話,概況了宋聽雪在小泊村最驚心動魄的那一年冬天。
傅夜熙簡直不敢想,那幾年在小泊村,小孩都怎么熬過來的。
他居然說得輕描淡寫,好似習以為常,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傅夜熙手心刺痛,他回神,才發現自己手攥太緊,指甲掐進肉里,幾乎要掐出血來。
“所以……你養父走了,你怎么辦”傅夜熙聲音嘶啞地問。
“鄰居會救我,給我飯吃,后來村里來人,把我養父葬了,又過了一段時間把我送去了福利院,那之前,院長帶我去醫院看了看,醫生不停搖頭,我就知道,我再也聽不到了。不過我很聰明,學東西很快,在福利院一兩年就把手語學會了。”
宋聽雪的語氣還有點驕傲,像是為了安慰傅夜熙“你看,沒什么的,聽不到也沒什么,我學手語很快啊”。
“嗯。”傅夜熙的聲音還是很沙啞,不過,宋聽雪只有左耳能聽見,可能不太能聽出來。
他夸獎宋聽雪:“你學什么都快。”
“嗯!”宋聽雪彎著大眼睛點頭。
他把這些話說得輕描淡寫,傅夜熙卻覺得冒寒,他整個人像是被一只野獸吞噬了一遍,喉頭都能嘗到腥甜的血絲味。
他整個人都出汗了。
可是,他不知道這件事該怪誰,怪那個醫院抱錯的護士怪宋家還是怪本應該和宋聽雪調換人生的宋時愿
怪又有什么用
事情已經發生,就算怪他們,也已經回不去了。
“小雪,你有想過,將來會有一天,有人能治好你的耳朵嗎”傅夜熙忽然問。
宋聽雪怔住。
“我每次去醫院讓醫生給我看耳朵的時候都會這么想啊,”宋聽雪很快無所謂道,“隨便啦,習慣了。”
也是。
不習慣還能怎么辦呢
這時候,游輪駛入整片江心風景最美的區域,數萬臺無人機開始在江畔緩緩升空。
傅夜熙沒注意到,賓客們已經都來到甲板上,他聽到江畔和身后不遠都傳來不少人驚嘆的聲音。
“快看!無人機表演快開始了!”
無人機表演其實并不少見,寧城舉辦過不少次類似活動,但這次,傅夜熙下了大手筆,為了模擬最真實的煙花表演。那些無人機就像天上的星點,密密麻麻,上升到半空后燈光忽然熄滅。
然后,有引信從江畔升起,來到夜空最頂端,忽然迸發出絢麗的色彩。
像最真實的煙花一樣。
只是無聲。
傅夜熙忽然覺得,在小孩沒戴耳蝸的時候,看到的煙花表演會不會就是現在的樣子。
一出無聲默劇。
對于正常人來說,模擬只是模擬,用最貴的價錢,模擬最真實的表演,也無法代替本身。
但對小孩來說,這就是最完美的了。
果然,小孩很高興,他張開嘴,笑著露出兩顆虎牙,笑起來還是無聲,但嗓子里發出了過于興奮的小小驚呼:“夜熙哥哥!快看,好好看哦!好漂亮的煙花!啊啊!五顏六色!”
興奮過頭導致詞匯貧乏,但足夠描繪他此刻的開心。
傅夜熙卻覺得不夠,他明明只能給予虛假,給予模擬,小孩卻那么開心。
他回過頭看著宋聽雪的臉。
夜晚江風吹拂他的臉頰,不知道是因為高興還是被風吹得有點冷,小孩的臉色通紅,像一只蘋果。
傅夜熙忍不住,俯身,輕輕對準他的唇,吻了下去。
世界寂靜。
這下不僅僅是右耳,宋聽雪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連戴著耳蝸的左耳也聽不到了。
滿腦子只余心跳“撲通撲通”的動靜,和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嗡嗡”聲。
宋聽雪傻了。
第27章 “他該不會是不會吧……”【……
傅夜熙這時候才想起, 自己親吻小孩,好像還沒有征求小孩的意見。
雖然合法,但不問好像有點不太好。
想到這兒, 傅夜熙往后退開,湊到宋聽雪戴著耳蝸的耳側,低聲問:“可以嗎”
宋聽雪好像聽見了傅夜熙在問他。
問他什么
好像問他可不可以
什么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親他
都已經親了還能問
他該怎么回答
要是說不可以,傅夜熙會把剛才的吻收回嗎
宋聽雪有些怔怔的, 轉不過彎。
他想了很久,終于還是遵從內心:“我不知道。”他說。
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默認。
傅夜熙壞心眼地想,然后再一次低頭吻住了他。
“煙花”還在不停綻放, 萬紫千紅,絢爛奪目, 宋聽雪卻沒心情看了,他眼前是傅夜熙的臉,離他幾近。
就著天端的五光十色, 他看到傅夜熙微閉的雙眼, 和顫動的眼睫。
他快要窒息了。
傅夜熙意識到宋聽雪似乎是緊張,一直屏息, 怕他被自己憋死,終于退開。
終于可以呼吸了。
宋聽雪松了口氣。
傅夜熙經驗不多, 其實……他沒經驗,不知道親吻一個人是什么樣, 究竟該怎么做。
但他一直想這么做, 所以剛才不經思考和猶豫就做了。
小孩的嘴唇很軟,被他貼著的時候,唇瓣顫顫的,傅夜熙剛才沒忍住舔了一下, 還在他下唇上輕咬了一口,現在看起來,好像他的下唇有點腫。
可能是過了……
傅夜熙覺得,下次該想辦法學習一下再實踐。
作為傅氏掌權者,卷王中的卷王,傅夜熙覺得,自己還是很好學的。
不過他剛才的答卷交得也不算差,及格吧。
他給自己打分。
因為小孩看起來并沒有哪里不適,只是臉比剛才更紅了。
江心的夜色更濃,天空中的無人機表演更美了。
大家都在抬頭看夜空,忙著驚嘆,嘆息這一次的無人機表演真的很壯觀,沒有人注意到甲板上觀景角度最好的扶欄邊,傅夜熙和宋聽雪究竟干了什么。
安靜了一會兒,宋聽雪不知道該說什么,又抬頭看天空。
看著看著,他又用眼角余光偷瞄傅夜熙,不一會兒,像是怕被傅夜熙發現,他又重新把琉璃般的眼珠轉回,將視線重新投注到表演上。
他一直這樣滴溜溜地轉眼睛,視線又如此濃烈,傅夜熙怎么會察覺不到,有點好笑,不敢戳穿,怕小孩尷尬,只好假裝自己沒看到。
將近一個小時的無人機表演終于結束,停在江心的游輪,在船上賓客的喟嘆中緩緩駛回岸口。
在返回途中,有不少賓客上來和傅夜熙打招呼,基本都是參與了表演開始前那場小型分享會的友商。
“夜熙。”一個儒雅且頗有長輩模樣的中年人上來,伸手便要和傅夜熙握手。
傅夜熙不喜歡這樣的客套,直接拒絕:“唐總。”
他不伸手,唐總也無法。
“傅總真的很有個性,”對方性情圓滑,并不尷尬,只道,“早聽聞傅氏傅總是個有魄力有手段的經商之才,而且還如此年輕,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唐總說笑,”傅夜熙嗓音清淡,“您方才叫我的名字,想必把我當晚輩,我自然是有很多地方是需要向唐總您學習討教的。”
他又開始謙虛,一來一去,所有話題便輕而易舉被他帶走。
唐總不再端著架子,也不敢真拿傅夜熙當晚輩看。剛才那一下只是試探,看得出傅夜熙雖比他要年輕,卻在各方面比他強勢有手腕得多,再加上夏蟲不可語冰,傅氏集團可不是他經營的那家小公司可比擬的。意識到差距,言談之間對他多了幾分畏懼和尊敬:“傅總,今夜您在交流會上談到的產品,我其實來之前有過大致了解,只能說與您相比,在遠見和眼界方面,我確實有所不及。不過,眼下這么好的氛圍,就不聊別的了,就是來好奇一下,聽說今晚的無人機表演,其實是您特意為您的這位……舉辦的,是真的嗎”
唐總說完,看向站在傅夜熙身邊的宋聽雪。
傅夜熙終于明白對方上來搭話的目的,外界大家都知道,傅夜熙和宋家少爺的婚姻是一場商業聯姻,今天他在自助餐廳那一出,反而讓有些在小報上看到過一些風言風語的人好奇上了。
這不是傅夜熙本意。
他只是想告知旁人,不要欺負宋聽雪,或者縱容圍觀他人欺負宋聽雪,而不是讓旁人去八卦好奇他與宋家聯姻的真相。
雖然,以他與傅家及宋家的關系,又有小報文章加持,這場聯姻必然會引起他人的猜測。
但,傅夜熙不想讓這些人的窺探打擾到宋聽雪。
他與宋聽雪怎么樣,和他人無關。
想到這兒,傅夜熙對對方道:“唐總,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伴侶宋聽雪,小雪,來和唐總打聲招呼。”
宋聽雪站在傅夜熙身旁半步靠后的位置,眨眨眼,看向那位唐總,然后打招呼:“您好。”
唐總這才意識到,這少年看起來年紀并不大,雖然落落大方,但傅夜熙對他的姿態,明顯保護居多。
而且他用的詞很微妙,是“伴侶”。
他把宋聽雪放在了一個和他平等的位置上。
唐總暗暗心驚。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不該那么莽撞地過來八卦。
“打擾了,傅總,”唐總忙笑著道,“看樣子船快靠岸了,以后有機會我們再聊。”
“是的,”傅夜熙忽然回答了他剛才提的問題,“他想看煙花,又覺得煙花砰然的聲音吵鬧,所以我為他定制了這場無人機表演,唐總今夜在船上玩得應該還盡興吧”
“盡興,盡興!”唐總笑著擦了擦額角不存在的汗水,走到樓梯口,順著人流下樓了。
傅夜熙想著,他剛才的話應該很多人都聽到了,這下應該不會再有人像唐總一樣找他八卦了吧
卻沒想,一回頭,小孩正眼睛一瞬不眨地看著自己。
“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宋聽雪問,“真的是為了我才準備的這場表演”
“你信嗎”傅夜熙不動聲色。
他還是有點本事的,要不然也不能這么多年自如浮沉商海,小孩被騙過了。
“我就說嘛,怎么可能會是這樣……!”宋聽雪舒了口氣,“呼”地一聲,還特別響。
傅夜熙哽住。
算了,一番心血付東流吧,就讓他以為自己是為了那幾個銅板好了,反正他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商人。
不過,傅夜熙又很快安慰自己,這陣仗太大,花的錢又多,小孩一時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就讓他誤會好了,反正飯要一口一口吃,有些事,總要讓他慢慢適應。
就像蕭以恒說的,花一筆大的,然后小孩問起來,他就說“不貴,都是小錢”。
嗯。
蕭二這情感咨詢師不錯,確實好用。
晚上,梁叔開車,送傅夜熙和宋聽雪一起回公寓。
到家已經快十點。
傅夜熙還有些工作急需收尾處,便讓宋聽雪自己去洗漱,他一會兒處完就過來。
傅夜熙去了書房,主臥的洗手間沒有人用,宋聽雪便去那里洗漱。
他拿了擺在次臥的牙刷和杯子,還有一條小熊毛巾,來到主臥洗手間。
洗手池上方的架子上,傅夜熙用過的牙刷和杯子正安靜整齊地被擺放著。
宋聽雪將自己的杯子貼放在傅夜熙的牙刷和杯子旁,取過牙膏,在自己的牙刷上擠了一團。
“嘶……”宋聽雪正準備張嘴刷牙,卻發現下嘴唇不知道為什么有點鈍鈍地疼。
他奇怪地湊近洗手池上方的洗臉鏡,仔細看。
嘴唇下面破了個口子,因為口子太細小,剛才一直沒怎么察覺。
他立刻想到,之前在游輪甲板上,他莫名其妙被傅夜熙親了一口!
不!兩口!
現在對著鏡子看,還能發現下唇隱約還有些腫。
為什么
宋聽雪臉“騰”地紅了。
為什么傅夜熙剛在船上要親他
他們不是假的嗎
只是表面關系,結婚前還簽協議了不是嗎
宋聽雪忽然意識到,傅夜熙可從來沒說過,他和自己是表面關系。
李堇當初找他簽合同,原話是:希望能長久維持婚姻關系,至于婚后義務,會尊重宋聽雪的意思,不會勉強。
這算勉強嗎
宋聽雪說不上來。
他甚至剛才都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被傅夜熙親過了!
啊啊啊啊啊啊!
他是真被傅夜熙親了,親第二遍之前對方還問了他一句“可以嗎”
他是怎么回答來著!
他說不知道!
啊啊啊啊啊!!!
宋聽雪想以頭撞墻。
他嘴唇破了!還腫了!
在那之前,他和傅夜熙一起見過好幾個賓客!還和梁叔打了照面!!
他們會怎么想
也許……也許甲板上很黑,車里的光線也并不好,或許他們根本都沒留意到這些!
可是為什么!
他的嘴會被傅夜熙親破,還親腫了
這正常嗎
電視劇里也這樣演嗎
宋聽雪看過的電視劇很少,他回顧了一圈,沒有搜索到類似的知識。
啊啊啊!
他好像是被傅夜熙咬了一口才會這樣!
明天周一,要去學校上課了,下嘴唇不會因為結痂,小傷口更明顯吧
那樣會被同學看出來,他怎么解釋
傅夜熙為什么要咬他啊!
親他就算了!
宋聽雪默默地在洗手間抓狂。
他很小聲地嘟囔,但可能是由于自己只戴了一只耳蝸聽不見,他所以為的小聲嘟囔其實還是有聲音的。
于是,傅夜熙匆匆收尾完手上的工作,想著要回來陪小孩睡覺,剛走進臥室,就聽見宋聽雪在洗手間里抓狂地道:“為什么要咬我啊!哪有人親嘴是咬人的!太過分了!”
“他該不會是不會吧……”
宋聽雪失去智,胡亂懷疑,但這句話被傅夜熙聽到,卻只覺得是被宋聽雪在心口上開了一槍。
傅夜熙后退一步,莫名地扶了下自己的心口。
隨后悄悄退出臥室。
不行,自己開導自己沒用,還是得找情感咨詢師問一下比較好。
要不然他傅夜熙一世英名要毀于一旦了。
第28章 “他不喜歡你,你還親他”【……
夜深。
傅夜熙不敢回房。
他坐在書房的辦公桌前, 帶著一種做學術研究,或者是在公司開重要會議的極度嚴肅的神情,默默地對著已經關閉的電腦發怔。
過了一會兒, 他下定決心般打開手機,給蕭以恒發消息。
【AAF:睡了】
【AAF:感冒好點了】
【AAF:[紅包轉賬]】
幾分鐘后。
【“蕭二”領取了您的紅包】
【蕭二: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蕭二:無人機表演結束,終于想起我了算你還有良心。】
【蕭二:喲,大紅包啊, 謝了啊!】
蕭以恒字句間看起來喜滋滋的,似乎真以為傅夜熙單純是來慰問好友的。
然而下一秒,傅夜熙發來的消息讓他的心又死了。
【AAF:剛才, 我親了小孩一下。】
消息很快撤回,“一下”這個詞被傅夜熙改成了“兩下”。
蕭以恒:“……”
【AAF:他好像不太舒服, 回家后對著鏡子自言自語,說我是不是不太會,親他就算了, 為什么要咬他, 這些話被我聽到了。】
【蕭二:……】
蕭以恒覺得傅夜熙真是個人才,他家小孩也是個人才, 這兩人才疊加在一起,就是人才中的人才, 他短暫的二十七年人生中,怎么會碰上像傅夜熙這樣的神人
蕭以恒認命地當起了情感咨詢師, “重操舊業”。
【蕭二:那要看情況, 你想聽中聽的分析,還是不中聽的】
傅夜熙很快回:【中聽的。】
【蕭二:……】
【蕭二:中聽的就是,你吻技還不錯,他口是心非, 也可能是孩子太單純了不懂,別在意。】
傅夜熙已經意識到,蕭以恒所謂的“不中聽”大概是什么了。
【蕭二:不中聽就是,你吻技超爛!他不喜歡你!你還親他!】
【蕭二:就這些你看著選,該死我為什么要和你討論你的吻技!惡寒!賠我精神損失費!】
【AAF:[紅包轉賬]】
蕭以恒迅速收了,把上一條撤回。
傅夜熙問:【所以你的意思是,接吻的時候咬人其實沒什么問題】
蕭以恒已經麻了。
他如幽魂般沒有感情地打字:【那不然我發些資源給你,你自己看吧,我沒有義務教你。不過如果你咬得不太重的話正常,感情上來了什么都有可能發生。】
【AAF:[紅包轉賬]】
傅夜熙又發了個紅包,沒有再提問題。
不一會兒,蕭以恒發來一堆鏈接。
【蕭二:你要的資源。】
傅夜熙沒點。
他開始思考蕭以恒剛剛說的那些。
“他不喜歡你,你還親他”。
傅夜熙覺得蕭以恒說得有道。
他至少應該先確定宋聽雪的心思,先問問他到底對自己是什么樣的看法。
磨蹭了這么半天,回主臥宋聽雪已經睡了,傅夜熙沒了跟他聊天的機會。
他幫宋聽雪把他那側的被角捻好,自己也洗漱上床,輾轉反側了不知多久,才終于睡去。
第二天,傅夜熙難得在早會上走神。
下了會,他回到辦公室,點開手機收發郵件時,又無意間看到蕭以恒昨天給他發的資源鏈接。
現在手邊沒什么事,傅夜熙忍不住想打開,但又覺得場合不對。
他不是沒看過資源,一些基本還是了解的,觀摩學習就有些痛苦了,因為就他僅有的,接觸過幾次資源的經驗看,這種東西,其實沒什么意思,看多了還會讓人覺得無聊反胃。
傅夜熙把這些鏈接都刪了。
他已經意識到問題所在,就不需要這些了。
退出社交軟件時,他瞥到了手機頂端的推送。
《一擲千金只為博人一笑傅氏與朝宋集團的聯姻究竟是真心還是作秀》
朝宋集團是宋先鳴所掌轄的宋氏集團公司的名稱,看似說的是兩家公司,其實就是在點名傅夜熙。
傅夜熙點開那條推送。
果然,即便已經提前防備,沒有請記者,也讓人盯著不要在船上亂拍照,這營銷號還是以文字形式報道了昨晚游輪上的一些事。
含糊其辭,夸大用詞的敘述,讓人分不清新聞真假。
文章中說,傅夜熙的這場無人機表演就是為宋家那位少爺所準備的,但主要目的還是為作秀,傅氏新產品發布會在即,需要做一些事情來博人眼球。再者,傅宋兩家畢竟是商業聯姻,這么做,或許是傅夜熙擔心新產品上市效益不好,想趁機尋求與宋家合作,或者探尋更深入的合作方式。
然而,據知情人透露,傅夜熙與宋家那位少爺感情不睦,畢竟商業聯姻,感情還是不夠穩固,因為一些原因,兩人在船上大吵一架,引來很多船上的賓客圍觀。
傅夜熙關掉推送。
這些營銷號,說是報道商業新聞,打著客觀公正遵循事實的旗號,實際上還是靠編料八卦吸引人眼球。
傅夜熙已經是這些營銷號新聞里的常客了。
他的私生活就真的那么精彩紛呈,讓人好奇嗎
以前傅夜熙不會管這些,傅氏有公關部門,適當的宣傳是有利于公司發展的,不管這個宣傳究竟是不是以傅夜熙為噱頭,只要不觸碰底線,就有利無害。
但……
這條新聞提到了宋聽雪……
傅夜熙把鏈接發給了李堇:【讓公關部處一下,讓對方刪帖。】
不一會兒,李堇回復:【傅總,沒照片,都是模棱兩可的內容,嚴格來說構不成很嚴重的侵權,咱們以什么由讓他們刪掉】
【怎么不侵權他造謠我婚姻不睦,感情不合,這不是侵權是什么要是他們不肯刪,直接發律師函告他們。】
李堇:“……”
傅總動真格的。
李堇回了一句“好的”,忙不迭干活去了。
下午,宋聽雪上完課回宿舍。
他宿舍里有很多東西,需要一樣一樣搬去公寓。
嚴格來說,他放在宿舍里的東西都比原來放在宋家,后來又搬去傅夜熙那兒的東西多。
畢竟之前對于他來說,宿舍才像他的家。
但現在,他可能要“搬家”了。
正巧下午溫涵也沒課,坐在桌旁看著宋聽雪收拾東西,長吁短嘆。
“雪啊!你真的要搬嗎下學期不住校了”
宋聽雪想了想:“可能吧。”
“哎,那不就剩我孤家寡人了”溫涵嘆了口氣。
不過想想宋聽雪都結婚了,不住家反而住宿舍,會更顯得不正常一點,也就釋然了。
“你那只耳蝸什么時候修好”溫涵說著趴過去看了看宋聽雪右耳,想關心一下他耳蝸的修進度,卻無意間發現了宋聽雪嘴唇上的傷,“咦,你怎么受傷了還是在嘴唇上,傷口結痂了,昨天傷的是不是撞到哪兒了耳蝸也是撞壞掉的嗎”
“不是,耳蝸是被人碰掉地上了,這個傷……”宋聽雪摸了下嘴唇,忽然覺得自己后槽牙一整疼,“嘶——”
他捂住嘴巴,彎下腰。
“怎么了怎么了我看你嘴唇上就一點小傷,有這么疼嗎”溫涵頓時緊張起來。
“可能是蛀牙,”宋聽雪含糊地說,“已經疼了一段時間了……”
“原來是蛀牙啊!那你怎么不早點去醫院看看”
“時疼時不疼,就沒管。”
宋聽雪對這些“小事情”一向不上心。
以前在小泊村,村里人從來不管牙疼這種“小病”,“反正死不了,也不影響干活,少吃點還能省點口糧”,本著這種觀念,再加上之前也確實沒疼到影響生活的地步,宋聽雪就自動忽略了這種不適。
但今天,他好像不得不去看看了。
因為牙疼已經影響到了他的生活,他心知再疼下去,晚上就吃不了飯了。
他現在跟在小泊村和福利院時可不太一樣,鐘姨做飯太好吃啦!吃不到他會很傷心的。
更何況,要是知道他因為牙疼不吃飯,傅夜熙肯定也會不高興。
“去看牙醫。”他都能想象傅夜熙一臉冰冷要求他立刻去醫院的樣子。
又兇又可怕(雖然宋聽雪不怕)。
但他不想上次因為崴腳和傅夜熙之間產生矛盾的事再發生了。
于是他把小部分收拾好的東西打包,給梁叔發消息:【梁叔,我放學啦,回公寓前想先去醫院一趟,你可以來接我嗎】
半分鐘后,他手機“咕咕”震動,宋聽雪低頭一看,是李堇打來的。
“小宋先生,”李堇很嚴肅地說,“怎么了為什么要去醫院”
他聲音聽起來非常緊張,像是擔憂宋聽雪出了什么大事。
“唔……”宋聽雪含含糊糊地,“牙疼,沒大事,李秘書你不用擔心,我去醫院看一下就好啦!”
“牙疼”另一個清冷的聲音在距離聽筒稍遠的地方響起,由遠及近,最后貼著聽筒傳來,“怎么會牙疼”
是傅夜熙。
怎么搞那么大陣仗
他只是和梁叔說要去醫院,為什么僅僅半分鐘,這件事情就已經人傳人,讓李堇和傅夜熙都知道了!
他只是牙疼!而已!
宋聽雪頭皮發麻,總有種被家長拎住后衣領的感覺。
還好他及時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梁叔,要是瞞著不管,說不定傅夜熙真的會生氣!
宋聽雪有點慶幸,小聲說:“不知道啦!得去醫院看看,讓梁叔來就好啦~!”
他自己心虛,不自覺帶著點撒嬌的語氣。
傅夜熙頓了頓,冷然道:“我現在過來,不用梁叔,你在哪兒”
“學校宿舍……”
“一會兒到了給你電話。”說完通話就斷了。
“哦……你不上班……嗎”宋聽雪話都沒問完。
啊啊啊!掛那么快干嘛!
那是李秘書的電話!他還沒和李秘書說拜拜!
也沒到下班時間,看來夜熙哥哥又要翹班了。
宋聽雪慫慫地想,夜熙哥哥……果然也沒有那么愛工作嘛!總是翹班!
過了一會兒,他又想。
他應該沒有哪里不聽話吧
這次牙一疼很快就去醫院了呀!
夜熙哥哥應該不會對他掛冷臉吧
又兇又可怕的。
果然還是有點害怕了……TT-
僅僅只是過去二十多分鐘,傅夜熙就已經開車到宋聽雪宿舍樓下了。
宋聽雪接到電話。
“下來。”傅夜熙清清淡淡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宋聽雪“哦”了一聲,背著書包匆匆下樓。
傅夜熙的車就停在樓道出口的對面,他沒坐在車里,而是直接等在車邊,手插衣兜倚靠著車門。
周圍都是來來往往,剛下了課的學生,有不少人在看到傅夜熙的車后紛紛側目,繼而將視線停留在他的身上。
不過,這些目光大多不會停留太久,因為他的氣場太強,氣質又冷,在目光觸碰到傅夜熙臉龐的下一刻,他們便會立刻挪開視線,仿佛像是怕被他發現。
“夜熙哥哥!”宋聽雪捂著臉跑過來,隨著步伐加快,還是發出顫顫的小貓音,“你來得好快!”
傅夜熙雙眼瞥到他身后背著的鼓鼓的書包:“你帶什么了”
家里還有什么缺的
宋聽雪拍拍書包:“我的行李!”
“你的行李不是幫你搬去公寓了么”傅夜熙有點猜到是什么了,輕勾唇角,伸手自然無比地接過他肩上的書包,然后打開后車門,幫他放進后座。
“我還有過秋冬的衣服啊!還有我的一些手繪紙稿,唔……內褲之類的……”他說得很小聲。
“倒也不用那么實誠,連書包里裝了內褲都要告訴我,不過,你特地從學校拿內褲回來,是暗示我沒給你買夠內褲么”
“是你問我書包里裝的什么啦!我只是如實回答!”宋聽雪急得眼睛瞇起,嘴巴鼻子皺成一團,生氣道,“下次不會好好回答你啦!”
傅夜熙才道:“看出來了,你想把你在宿舍的窩挪到公寓,我的公寓很榮幸。”
宋聽雪怔了一下。
所以傅夜熙是想聽他說這個么
剛才要是這么回答就好了。
這樣夜熙哥哥應該就會高興了吧
宋聽雪偷偷覷瞧傅夜熙。
他好像是有點不太會說好聽的話。
其實傅夜熙特意放下手邊的工作來接他去醫院,他應該感謝一下。
畢竟在之前,除了姥姥,都沒有其他人像傅夜熙一樣對他那么好。
宋聽雪對別人的善意很敏感,可能是因為很少得到,所以才會有那么強的感知力。
就因為此,他才總小心翼翼,想給傅夜熙點回饋,可他能給的太少,除了“誠實以待”,不知道還能給傅夜熙什么。
畢竟傅夜熙什么也不缺。
“就說,不僅是內褲,你的襪子我都承包了,前段時間托人買齊了放在衣柜里,你又不是沒看到,怎么可能不夠用。”
傅夜熙又把話題拉回。
“不要再講這話題!”宋聽雪哼了聲,走向副駕駛座旁準備開門,經過傅夜熙身邊,忽然被傅夜熙拉住手。
宋聽雪困惑回頭。
“嘴巴上的傷……”傅夜熙低頭,看向他唇角,“怎么這么明顯”
他輕皺眉:“我咬得很重都結痂了,看到的人沒問你什么吧”
宋聽雪呆呆的:“……啊”
“沒什么,”傅夜熙道,“上車。”
他這話題只提了一句,只起了一個頭,很快又被他戛然而止地掐斷,宋聽雪反應不過來,只怔怔“哦”了聲,就跟著他上車了。
小孩還是年紀太小,聽不懂他的暗示。
只能慢慢摸索,慢慢來了。
傅夜熙暗自嘆息。
車子開到醫院。
還是那家宋聽雪看耳朵的私立醫院。
傅夜熙去幫宋聽雪掛了牙科。
時間還早,醫生還沒下班。
牙科診室的病人不少,至少比耳鼻喉科的病人多,而且診室連著診療室,只隔了透明玻璃,宋聽雪進去看牙醫時,瞥到診療室有人躺在椅子上,有醫生戴著手套,手里拿著一枚大鉆子,伸進病人嘴里。
聽不到聲音,宋聽雪也能想象出那鉆子震動發出的“嗡嗡”聲響,這時候他想象力豐富起來,感覺那聲音能直接穿破他耳膜,穿透他大腦。
他一下害怕起來。
他長這么大還沒看過牙醫。
小的時候,小泊村的人說,小孩換乳牙,掉了下牙扔房頂,掉了上牙扔床底,牙齒就能長得齊齊的。
宋聽雪一直都這么做,牙齒長得很好,他也沒有偷懶不刷牙過,牙科對他來說,明明應該是個很遙遠的地方,為什么他今天會因為牙疼來醫院
宋聽雪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傅夜熙察覺他退縮,伸手抵住他的背。
“去哪兒”涼淡的聲音在左耳邊響起。
“我……我……”宋聽雪又忍不住瞥了眼診療室,“夜熙哥哥,看牙醫那么可怕嗎要拿那個大鉆子鉆嘴巴”
傅夜熙順著他視線看向診療室:“那不是鉆嘴巴,是用來鉆牙,像你這種不好好保護牙齒,蛀了牙的人,是需要用大鉆懲罰一下的。”
宋聽雪更害怕,縮了縮脖子。
醫生簡單聽完宋聽雪敘述,打開頭燈,拿了根冰棍棒,讓宋聽雪張開嘴。
宋聽雪:“啊——”
冰棍棒壓在舌頭上,讓宋聽雪一陣泛嘔。
傅夜熙伸手捏了捏他的肩。
“長智齒了,有點發炎,得拔掉,不然后面會越來越厲害,這兩天先消炎,等不疼了再過來拔。”
“智齒”宋聽雪擦了擦眼角泛出的眼淚,“不是蛀牙”
“不是,”醫生笑笑,“成年人智齒長歪了正常,拔掉就好。”
“這兩天不拔”宋聽雪起了歪心,“消炎了不疼了不就好了不用管它可以嗎”
好多病人都會問這問題,大部分人都抗拒牙科,這是天性,醫生習以為常:“不行,短暫的消炎能起到什么效果以后會越來越疼,越來越嚴重,到時候受不了再來拔更麻煩,趁早解決是好事,以后不用擔心會疼,不好嗎”
宋聽雪其實也知道這道,但……
“麻煩醫生,”傅夜熙在宋聽雪身后道,“給開個藥吧,我們過幾天來拔。”
醫生笑著看了傅夜熙一眼:“你是他哥哥”
兩人看著年齡有差距,宋聽雪看起來又是學生,醫生沒往別處想。
宋聽雪張了張嘴。
“嗯,我是他家長,”傅夜熙接過話,“有什么醫囑跟我講,我會讓他好好遵守,多督促他的。”
宋聽雪縮回腦袋:“……”
醫生說了些注意事項,又開完藥,便讓傅夜熙和宋聽雪一起離開了。
去藥房拿了藥,回到停車場,傅夜熙送宋聽雪上車,自己也座進車里,才對宋聽雪道:“這個每天吃一顆,都在飯后吃,別忘了,今晚上吃完飯記得吃。”
宋聽雪接過他手里裝藥的袋子:“哦。”
牙又開始疼。
他有點沒精打采。
不是很想看牙醫,更不想拔牙,可是牙好疼,不拔又不行。
真是好難過。
一只手勾起他下巴,迫使他把頭抬起:“很疼”
宋聽雪像一只皺臉加菲。
“我看看”傅夜熙問。
宋聽雪下意識長開嘴:“啊——”
他沒反應過來,剛才牙醫就是這樣讓他張嘴,他此刻條件反射。
等他回過神,傅夜熙輕揚眉頭。
他從車座旁的置物架抽出一張消毒濕巾,擦擦手,將干凈的手指伸進宋聽雪嘴邊。
微涼干燥的食指在柔軟的口腔里小心徘徊,最后點在了他的后槽牙上:“這里”
宋聽雪搖頭。
他說不了話。
【在更里面,疼。】
宋聽雪打手語。
傅夜熙把手收回。
他當然知道智齒在什么地方。
指尖粗糙的觸感劃過宋聽雪溫熱的舌頭。
他的口水因為長時間張嘴而溢出,嘴唇變得濕潤。
傅夜熙又抽出一張濕巾擦手,順便抽了張干紙巾遞給宋聽雪。
“是有點腫,”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宋聽雪的腦袋,“晚上給你買冰淇淋。”
“嗯”宋聽雪眼睛一亮,“可以吃冰淇淋”
“當然,沒聽醫生說,還是腫起來,可以考慮適當冰敷既然不是蛀牙,那吃點甜的沒什么,除了辛辣的東西,不用太忌口。”
“嘿嘿!”宋聽雪高興起來,“太好啦!”
他舉起兩只手。
一支冰淇淋就哄好了,小孩的世界還挺簡單。
傅夜熙眼中溢出一絲淺淡的笑意。
不一會兒,他的手機震動起來。
傅夜熙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是李堇打來的。
“說。”傅夜熙接起。
“傅總,”李堇問,“小宋先生怎么樣”
“智齒發炎,”傅夜熙看了宋聽雪一眼,“沒什么事,怎么”
李堇這么關心宋聽雪干什么
傅夜熙皺眉。
“啊啊啊我不是那意思,”李堇忙解釋,“您今天又不加班,公司里有些人好奇,我剛才在茶水間,聽到些不太重要的閑話……”
李堇欲言又止:“得知您是陪小宋先生去醫院,大家都還挺擔心小宋先生的。”
傅夜熙立刻明白他話里未盡的含義。
“李堇,”傅夜熙語氣冷下來,“我記得我今天下班后的行蹤,只有你知道。”
“傅總,冤枉!您今天走得太急,大家差不多都猜到了,我要是不跟他們說您只是陪小宋先生去牙科,還不知道他們會怎么傳呢!”李堇急急忙忙道。
傅夜熙閉閉眼,把心頭的煩躁壓下:“以后……”
整個車內的氛圍也隨之冷下來。
忽然,他感覺到隨意放在方向盤上的右手被另一只溫軟的手輕輕捂住。
傅夜熙話音一頓。
“不要那么兇呀!”宋聽雪沖著傅夜熙做口型,“心平氣和,平和!”
他把另一只手放胸口,往下一壓,做了個順氣的手勢。
傅夜熙一下氣消了,跟被拔了氣門芯似的:“算了,”他吐出一口氣,“下次注意。”
李堇忙不迭說要去忙,掛斷電話還不由自主擦了把額前的冷汗。
李秘書。宋聽雪心想,啊,只能幫你到這兒啦!
畢竟冰冰臉的傅夜熙,他也會害怕呢!
第29章 “你最乖了。”
幾天后, 宋聽雪牙齒消炎,傅夜熙陪他一起去拔牙。
那天正好是周末。
不過傅夜熙原本白天有個會,為了這次拔牙還是把會議推到了晚上, 改成視頻會議。
聽說拔牙前要吃飽,宋聽雪特意早餐時把自己喂得飽飽的,吃完早餐便和傅夜熙一起出門。
傅夜熙開車,照例沒有麻煩梁叔。
快到醫院時, 宋聽雪又開始害怕了。
“我們可以不去嗎”他看著車窗外急速倒退的樓房和樹木。
距離醫院已經越來越近。
“你知道答案。”傅夜熙很冷酷地回答。
其實宋聽雪也就是說說。
他還是知道利害的,醫生都已經把話說那么明白,他現在還說不想去, 不過是在……撒嬌。
意識到這點,宋聽雪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了, 一路上只在心里默默祈禱,車開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然而最終醫院還是到了。
醫院附近有一家賣禮品水果的店,傅夜熙把車停在水果店門外, 對宋聽雪道:“在這兒等我, 我去買點東西。”
“你要買什么”宋聽雪探頭朝車窗外看。
傅夜熙已經解開安全帶下車,路過那邊的車邊時, 他用手揉了揉宋聽雪腦袋上的軟毛,順便把他的腦袋瓜退回車窗里。
不一會兒, 傅夜熙捧著一個大大的果切盒從水果店出來了。
宋聽雪早餐已經吃飽了,不知道傅夜熙為什么還要買那么一大盒水果。
傅夜熙繞過車頭, 打開車門坐進車里:“雖然醫生沒說過, 但我昨晚在網上查了查,說拔牙前吃點富含維生素的水果能有助于恢復。”
他把果切盒遞過來:“我買了點菠蘿、獼猴桃,還有些其他的水果拼盤,要吃嗎”
盒子一送到宋聽雪眼皮子底下, 宋聽雪就聞到了一股各種水果混合在一起的清香。
看得出這些水果都很新鮮。
雖然宋聽雪已經吃飽……但胃里吃點甜甜的水果的地方還是有的。
宋聽雪忍不住接過果切盒打開。
傅夜熙啟動車子,繼續朝醫院開。
只剩下短短幾百米路程,這期間宋聽雪已經吃了好幾塊水果。
橙子香氣馥郁,西瓜和蜜瓜很甜,芒果入口絲滑,最后吃獼猴桃只能嘗到一股獼猴桃特有的清香,甜味已經被之前入口的其他水果覆蓋,只有菠蘿,看上去黃澄澄的,入口卻很酸澀,看來是老板挑的這只不太好。
宋聽雪只嘗了一塊菠蘿就沒再動了。
在停車場把車停好,傅夜熙才回頭留意到,他買的那一大盒果切里,就最該吃的菠蘿宋聽雪沒怎么動。
獼猴桃也是。
可能是因為果味淡,嘗了太多甜水果,獼猴桃成了整盒果切里黯淡無味那一類。
這一整盒水果不是白買了
傅夜熙沒開車門,問宋聽雪:“菠蘿怎么不吃”
宋聽雪試著開了開車門,發現傅夜熙還沒解開門鎖,回頭,對傅夜熙道:“吃不完啦!我等……”他想了想,“我等拔完牙再吃。”
他不好意思說菠蘿太酸他吃不下的事,畢竟果切是傅夜熙買的。
“就是為了菠蘿才買的這一盒果切,怎么本末倒置”傅夜熙話語涼涼淡淡的。
宋聽雪只好拿出一枚干凈的叉子,叉了一塊菠蘿送到傅夜熙嘴邊:“那你吃,你吃一塊我吃一塊,我們一起把它分吃完。”
傅夜熙眸光狐疑看了眼宋聽雪,垂眸又看向那塊送到嘴邊的菠蘿,猶豫了一下,就著宋聽雪的手將那塊菠蘿吃進嘴里。
一股極酸極澀的味道在傅夜熙的嘴里彌漫開。
傅夜熙鎖眉。
宋聽雪咧開嘴,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笑得壞壞的:“好吃嗎”
他笑著捂了下嘴。
“叉子給我。”傅夜熙道。
“你還要吃”宋聽雪驚訝地看向傅夜熙,“不怕酸嗎”
“嗯,”傅夜熙淡聲,“你不吃我吃。”
宋聽雪愧疚起來:“也沒有啦!我拔完牙還可以吃呀!不好吃不要勉強啦!你可以吃這個芒果,芒果超好吃!還有蜜瓜,你看這個西瓜,我都給你剩了一半……”
傅夜熙自己伸手,拿過果切盒旁的一次性叉子,叉了塊菠蘿,送到宋聽雪嘴邊。
“……”宋聽雪立刻住嘴。
“說好的你一塊我一塊。”傅夜熙眼中閃過一絲促狹。
“……”
“剛才騙我吃的勁頭呢我吃了一塊,該你了。”
“你好記仇哇!”宋聽雪沒辦法,就著傅夜熙的手又吃了一塊,立刻和剛才的傅夜熙一樣鎖眉,整張臉皺成加菲。
“太難吃啦!”他艱難地把那塊菠蘿咽下。
傅夜熙好笑,卻也沒有再勉強宋聽雪繼續吃,把他剩下的其他水果掃尾,又把那幾塊獼猴桃喂給宋聽雪。
又把宋聽雪喂得撐撐的,摸摸肚子:“真吃不下啦!我又要變成球啦!”
傅夜熙把盒子收起,把袋子的袋口扎緊,準備帶出去丟掉:“拔完牙,你得禁食4-6個小時,到時候只能吃流食,你又該餓了。”
宋聽雪耷拉下腦袋。
這些注意事項,傅夜熙真的記得比他還清楚。
但是,拔牙真的好麻煩,剛才填飽肚子的滿足感一下又被拔牙的恐懼沖得一干二凈。
掛完號,走完正常流程,那天的牙醫帶著宋聽雪進入診療室,讓宋聽雪躺在椅子上。
他開始做各種準備工作,戴手套、戴口罩,準備器具。
宋聽雪緊張得不行,之前進手術室做耳蝸手術的時候都沒那么緊張。
畢竟那時候是全麻,睡一覺醒來就都結束了。
“滋滋”,左耳邊似乎傳來鉆子震動的聲音,宋聽雪轉頭去看,又什么都沒有。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緊張出現了幻聽。
醫生在調試頂燈,見宋聽雪腦袋轉來轉去,不自覺用了安慰小患者的方式安慰道:“別緊張,先給你檢查一下,一會兒打了麻藥就不疼了。”
“要多久呀”宋聽雪問。
“那不好說,”醫生不敢保證,“得看你牙的狀態,快的話幾分鐘,慢的話一兩小時。”
醫生只是隨口一說,其實他看過宋聽雪的牙后,到底要花多少時間心里已經有了大概評估,但醫生一般不會和患者打包票,以免意外導致患者出現心落差。
“要一小時那么久”宋聽雪軟綿綿地說著,更害怕了,抬眼去看站在他身旁的傅夜熙。
“你看你哥哥多關心你”醫生笑著順著他的視線,也看了站在一旁的傅夜熙一眼,“上回來陪你看牙,這回你拔牙他還陪著你。”
宋聽雪不說話了。
醫生提到傅夜熙也只是為轉移宋聽雪注意力,見宋聽雪此時像是不再緊張的樣子,也便不再多話。
一開始那一陣過去,剩下的時間似乎也不再那么難熬了。
宋聽雪長著嘴,任憑牙醫拿著各種工具在他的嘴里忙碌,時不時抬眼去看傅夜熙。
傅夜熙大部分時間都在診療室,偶爾有小部分時間,他接到電話,會去外面講個十幾分鐘。
等講完電話,他又會回來。
整個過程,仿佛只要傅夜熙在,宋聽雪就能獲得安全感。
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他想起之前做耳蝸手術,是林可曼幫他安排的,但最終宋聽雪進入手術室時,是一個人。那天誰都沒有來,他一個人進手術室,一個人在醫院住了好幾天,期間林可曼和宋先鳴來看過他一次,除此之外只有一個護工在醫院里陪著宋聽雪,以便在他需要的時候能幫他搭把手。
那天宋先鳴來看他,還對他說:“小雪,爸爸和你媽媽太忙,你比時愿那孩子懂事,應該能自己照顧好自己吧”
宋聽雪不在乎他們來不來醫院看他,畢竟他的世界寂靜那么多年,終于可以聽見,對他來說已經是足夠幸運的事。
雖然他記得,之前有一次宋時愿不知怎么了,好像是吃壞了東西,得了腸胃炎被送往醫院,那天林可曼和宋先鳴從外面回來,得知這消息立刻匆匆去醫院看他。
最后他們三個人是一起從醫院回來的。
當時林可曼還拉著宋時愿念叨良久,說外面的東西臟,讓他別再去那些亂七八糟不干凈的地方。
說實在的,不羨慕是假的,但也只有一點而已。
如果姥姥在,姥姥應該也會一直在醫院,陪著他直到出院。
親人——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概念呢
宋聽雪抬頭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傅夜熙。
診療室里沒有多余的凳子,沙發在距離他們有段距離的地方,傅夜熙沒有坐,幾乎全程都在宋聽雪一米之外,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他眸光冷然,卻能透過那雙冰涼的眼睛,看到其中溫柔的底色。
就像風雪夜間點燃不熄的篝火,只要宋聽雪回頭望,就一直都在。
拔完牙,醫生給宋聽雪上完止血,又說了些注意事項,就表示已經結束,他可以回去了。
走的時候,醫生又笑著和宋聽雪開了句玩笑:“不過,我還真沒見過像你們感情這么好的兄弟。”
宋聽雪嘴里塞著棉球,說不了話。
傅夜熙走過來,牽起宋聽雪的手:“抱歉,我們是伴侶,不是兄弟。”
醫生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忙笑著道歉:“您之前說是監護人,我還以為……”
“他平常不聽話,管不住,又不愛遵醫囑,沒辦法,只能這么說,希望你能把注意事項告訴我,我好幫著一起記。”
走出牙科診療室,宋聽雪對剛才傅夜熙的發言還有些不滿,但剛拔完牙很不舒服,又疼,他根本說不了話,只好“咦咦嗚嗚”打手語:【我哪有不聽話!一開始我想說的,明明是你非要說是我“監護人”,現在又把鍋扣我頭上,我可聽話了,好嗎!】
宋聽雪打手語的速度飛快,傅夜熙差點看不過來,到最后他動作幅度加大,頗有點憤憤不平的意思。
“哦,你聽話,”傅夜熙故意道,“那不聽話偷偷往我嘴里塞菠蘿的是誰呢大概是我自己吧。”
【那菠蘿可難吃!我不是故意不吃的!】
宋聽雪一只手的手心疊著另一只手的手背,把手拍得“啪啪”響。
過一會兒,他看到傅夜熙眸中閃過明顯笑意,這才意識到傅夜熙在跟他開玩笑。
傅夜熙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秋日的陽光灑落在他肩上,像跳躍的金沙。
“你最乖了。”傅夜熙湊到他戴著耳蝸的左耳旁,輕聲道。
清淡透徹的聲線順著耳蝸外機傳進宋聽雪聯通著耳蝸的整個神經線。
像用一把小錘在他的心口和腦海輕輕錘了一下。
宋聽雪兩頰微紅,不敢看傅夜熙,忙調轉視線,四處張望,假裝自己很忙:【快點,回去啦!】
他打手語。
傅夜熙比了個“OK”的手勢,讓他等著,自己去開車。
宋聽雪望著傅夜熙修長的身影,總覺得剛才臉上莫名泛起的熱意到現在都還沒散。
他為什么要笑啊。
宋聽雪心想,好像很少看見他笑,剛才那么明顯的笑意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
真的是第一次嗎
宋聽雪仔細回想。
不知道,但真的很好看,可能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臉熱吧
畢竟誰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和事物呢
可惡,明明只是個剝削階級和資本家而已,長得好看有什么用!
宋聽雪忿忿地想:除了讓我臉熱真的一點用都沒有啦!
第30章 【人間美味。】
這個周末對宋聽雪來說實在是寂寞得很。
本來他是和溫涵約好一起準備比賽設計的事的, 但是他拔完牙,牙床腫得厲害,連帶臉也非常腫, 需要時不時冰敷。
更可怕的是,創口流出來的血醫生說不能吐,要咽下去。
因為“吐”這個姿勢會很容易破壞創面凝結好的血塊,不益于傷口恢復, 除非是側著臉,讓口水慢慢順著嘴角流出來。
這個動作做起來簡直像個智障。
這個周末因此不適宜出門。
宋聽雪和溫涵約好,有什么事直接網上聯系, 其他的事等他的傷口好點再說。
太疼了。
疼得宋聽雪想哭。
還以為拔完牙萬事大吉,卻原來更痛苦的時刻在這兒等著。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消息, 他的耳蝸修好了,醫院給他快遞到公寓,宋聽雪戴上, 適應良好, 除了后續如果出現不適還需要回去調試幾次,聽起來其實已經差不多和之前一樣了。
之前接的那單畫稿, 宋聽雪畫得不是很滿意,想把單主的定金退回, 但單主看完成稿后堅持要支付尾款,甚至還特意多付了一筆。
【咪, 這是我下個單子的定金, 一起付了,不管你什么時候開稿,聯系我就行,排不上沒事, 我會一直排ww!不過咪!我感覺你畫技比之前精進了很多,這張色彩很華麗我超喜歡!不過是不是因為換了新設備感覺色彩技巧運用得并不是很純熟……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看法啦!我還是很愛咪的,畢竟錢在哪兒愛在哪兒!咪如果對自己的畫不夠滿意,可以多練,啊啊啊別的我不懂啦!反正不管咪什么時候開單我都買爆!】
這個單主眼光果然很犀利,一下就看出宋聽雪對畫不滿意在哪兒。
可能真的是因為換了新設備,對于色彩的感知需要重新適應。
不過宋聽雪總覺得……關于畫畫,他好像進入了瓶頸期。
溫涵之前說,打工和畫畫兩者不可兼得,如果實在太忙,可以考慮舍棄一樣。
宋聽雪現在覺得,如果畫畫進入瓶頸,他是不是應該先放棄畫畫,考慮繼續打工
畢竟有舍要有得嘛。
宋聽雪想不好。
他這人就是閑不下來。
中午,鐘姨來給宋聽雪做飯,跟他無意間提起傅夜熙晚上又不回來吃飯的事:“哎喲,月末總格外忙,開會要開到十一二點,上回傅先生在公司待到第二天,回來跟我說,讓我做點清淡養胃的東西,我一看他臉色,就知道他胃不好,說不定是胃病又犯了。今天又月末,不知道他要在公司待到幾點哦!”
“有這么多會要開嗎”宋聽雪捂著臉,含含糊糊問鐘姨。
“是啊,大公司,又是月末,都這樣……”鐘姨看向宋聽雪,見他手里拿著冰塊,臉頰微腫,語氣愈發憐憫,“兩個可憐的,一會兒我把米粥打成糊,加點雞蛋和雞湯,撒上蔥花,稍微吃點兒,不然哪有力氣。”
宋聽雪昨天晚飯就因為牙太疼了沒吃。
可見傅夜熙讓他拔牙前多吃點是多么有遠見。
一想到昨天一天,傅夜熙一直陪著他拔牙,或許耽誤了工作,還可能會導致今天工作量加重,宋聽雪就覺得有些對不起傅夜熙。
既然今天沒什么事情做,也沒什么靈感,不如就讓鐘姨教他做幾道菜,他給傅夜熙送去好了。
宋聽雪不是個很所當然享受別人對他照顧的人,也沒有那么強的鈍感力。
他只知道,有人對他好,他也要對那個人一樣好才行。
想到這兒,宋聽雪向鐘姨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啊!”鐘姨笑著道,“那我教小宋先生做飯,一會兒到時間,讓老梁接你去公司,傅先生看到小宋先生來送飯,一定很高興。”
“不要麻煩梁叔,”宋聽雪說,“好像夜熙哥哥的公司離這兒不遠,我可以直接走過去。”
“這就待會兒再說。”鐘姨一副自有打算的樣子。
下午,鐘姨去超市買了菜,等到時間,把窩在書房畫畫的宋聽雪叫下來:“小宋先生,來做飯。”
宋聽雪穿著拖鞋,匆匆從樓上下來:“來啦!”
他的臉還腫著,中午只喝了半碗粥,看上去精神不是很足。
鐘姨擔憂問:“要不歇著我來牙還是很疼么”
“沒事呀!”宋聽雪含糊道,“不影響做飯。”
鐘姨道:“那一會兒我多做點米糊粥,小宋先生一起裝飯盒帶去傅先生公司,你們一起吃,不能只讓您監督傅先生,您也是,不吃飽哪有力氣上學。”
“唔……”宋聽雪還想糊弄,“再說……”
“就這么定了!”鐘姨堅持。
鐘姨一個人做飯,速度倒是不慢,沒想到教起宋聽雪,卻遭到了人生滑鐵盧。
原來每個人都有不擅長的事情,宋聽雪看起來是只聰明伶俐的小貓咪,卻沒想到實際上是個實打實的廚房殺手,鐘姨這輩子沒見過這么沒有做飯天賦的孩子,感覺她要是一秒不盯著廚房,這廚房就快炸了。
“哎喲!小宋先生!不能在沾水的鍋里倒油!”
“火太大了小宋先生。”
“鐘姨,我、我害怕,怎么鍋燒起來了……”宋聽雪躲到鐘姨身后。
“哎呀,是不是料酒灑在外面了,沒事蓋上鍋蓋就好了。”
鐘姨心累,但她又不能再勸宋聽雪離開廚房,都已經做一半了,畢竟也是心意。
最終,在鐘姨手忙腳亂的指導幫助下,宋聽雪終于掌勺做出了一份(燒焦的)肉末茄子,一份(煎糊的)蜜汁雞翅,還有一份鐘姨看不下去,最終接過鍋鏟挽救過后的蝦仁炒蛋,擔心傅夜熙看到這些菜頭疼,晚上更要餓肚子,鐘姨又指導宋聽雪拌了一份不需要什么技術含量,總算味道還不錯的涼拌菜。
再加上砂鍋里燉著的一碗湯,全部裝進飯盒,這頓四菜一湯的晚飯,總算(看起來)還算豐盛。
宋聽雪端上飯盒,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燒焦的茄子和雞翅……已經沒時間重做,他把焦掉的部分都剔出去,打算就讓傅夜熙嘗嘗,要是實在太難吃就算了,到時候他可以幫傅夜熙去食堂打飯。
想到這兒,宋聽雪因為做飯失敗的心情忽然好了些,端著飯盒下樓,沒想到梁叔已經將車停在樓下。
“小宋先生,”見宋聽雪下樓,梁叔幫他打開車門,“傅先生已經知道您要給他送飯的事兒了,囑咐您一會兒去公司直接乘電梯去他的頂樓辦公室找他就行。”
將宋聽雪送到傅氏樓下。
傅夜熙的專用電梯,梁叔搭乘不了,也沒辦法送宋聽雪去坐,就只好將他放在公司門口。
宋聽雪戴著口罩,走進傅氏大門,梁叔還擔心前臺不認識宋聽雪為難他,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
“是宋先生”前臺早就接到通知,看到一個提著飯盒的漂亮少年從門外進來,眼前一亮,迎了上來。
對方拿出工牌,幫宋聽雪摁下電梯,并刷了卡:“傅總的辦公室在頂層,出了電梯直接往里走就能看到。”
宋聽雪的聲音掩在口罩背后,悶悶的:“謝謝。”
啊,好軟的聲音。
雖然戴了口罩,只能看到一雙像貓兒一樣的晶亮眼睛,但還是能感覺出,對方年紀不大。
聽說只有十九。
長得好漂亮。
前臺偷偷看著宋聽雪的背影。
好軟好可愛。
她心想。
如果她是傅總,家里有這么漂亮的人在等,她也不希望天天加班。
怪不得最近傅總總是翹班呢!
啊,真幸福。她羨慕地想,加班還有人送飯,嗚嗚,單身狗開始泛酸。
宋聽雪很拘謹地走進電梯。
其實他很緊張。
傅氏的員工電梯很寬敞,整棟寫字樓從外面看高聳入云,幾乎是整個寧城CBD的中心。
電梯上的電子屏在循環播放著傅氏的各種宣傳片。
他第一次意識到,傅氏有這么大,就連藤銳這樣游戲人人人向往的游戲大廠都無法企及。
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傅夜熙在管的是怎樣一家集團公司。
他一定很不容易。
宋聽雪盯著不斷循環的宣傳片,不一會兒,耳邊隱約傳來電梯到了的提示。
電梯門打開,已經是頂樓。
走廊很安靜,幾乎無人聲,宋聽雪小心翼翼地,按照前臺小姐姐說的,慢慢走到走廊最里。
厚重的木質辦公室門邊,掛著傅夜熙的名牌。
是這里。
宋聽雪抬起手,敲敲門。
他不知道自己敲門的力度怎么樣,因為耳蝸無法分辨過于低分貝的聲響,似乎也不太能聽清里面人的回應。
他不知道傅夜熙有沒有聽到。
過一會兒,辦公室門被打開。
傅夜熙站在門里。
“小笨蛋,直接推門進來就行,傻傻的敲門做什么”傅夜熙含著淡淡笑意的清淡聲音響起。
“我怕你在忙啦!”宋聽雪臉一下紅撲撲的,舉起手里的飯盒,“好吃的來嚕!”
因為牙腫著,說話聲音含糊得不像樣,像只黏糊糊跑來蹭人的小貓。
“進來吧。”傅夜熙側身,把他笨笨的小貓迎進門。
“做了什么好吃的”
手邊一大堆工作,傅夜熙卻不想做了,連下班的點都還沒到,宋聽雪來得還算早。
但傅夜熙準備就這樣提前開小灶。
他把宋聽雪引到落地窗邊的沙發旁,看著宋聽雪把飯盒擺好,蓋子一個個打開。
“肉末茄只,蜜汁機器,蝦茸炒蛋,還有個涼磅粉絲,唔……”
宋聽雪隱約覺得自己發音好像沒一個詞正確,干脆打起手語:【都是很簡單的菜,我學得很認真哦!】
“哦”
傅夜熙也打手語:【讓我嘗嘗味道好不好。】
【肯定很好!】宋聽雪比劃的手開始心虛。
傅夜熙拿過宋聽雪帶來的筷子,在宋聽雪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將筷子伸向了肉末茄子。
“啊!”宋聽雪發出聲音。
“”傅夜熙疑惑地看了宋聽雪一眼,又將筷子伸向雞翅。
“啊!”宋聽雪又道。
傅夜熙秒懂,又把筷子伸向炒蛋。
這下宋聽雪不“啊”了。
于是傅夜熙放心地夾起一筷子茄子。
宋聽雪:“……”
他小心翼翼地問打手語:【味道怎么樣】
“咳咳咳……”傅夜熙被嗆了一口,屏蔽掉嘴里古怪的焦糊和極酸的醋味,違心道,“很好,沒有下毒。”
宋聽雪:“……”
【就當你是夸贊吧。】宋聽雪勉勉強強比劃。
他又嘗了口雞翅。
一言難盡。
怎么會有人做飯放那么多鹽。
家里開鹽場也不能這么霍霍。
傅夜熙放下筷子,趁著宋聽雪不注意,給晚飯拍了張照,想了想,發到朋友圈。
不一會兒,刷新了下,有人給他留言。
是蕭以恒。
【這么好誰給你做飯有沒有下毒】
傅夜熙淡定地打字:【好吃得很,誰會給我下毒,你想多了。】
他又在后面補充了一句:【人間美味。】
得到情感咨詢師蕭二回復的一個白眼表情包。
傅夜熙滿意了,繼續品嘗這頓沒有被下毒卻勝似被下毒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