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是聾子,你忘了……
萬幸宋時愿這一番是屬于臨時組成的草臺班子, 他花錢請來的那幫人剛在校門口攔下放學出來的宋聽雪,便被傅夜熙這兩天暗中安排好負責偷偷跟著宋聽雪保護他的幾個人按住肩膀。
學校門口各個角落都有攝像頭,那幾個人調整角度, 讓宋時愿請來的幫手每張臉都被攝像頭完整拍下,便扣著他們,聲稱已經報警,要等警察來。
混亂中, 宋聽雪的耳蝸又被擠掉了。
他撥開面前的幾個人,艱難地找到掉在地上的兩個小蜜蜂,拍了拍, 吹了吹灰,正想重新戴上看看有沒有壞, 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宋聽雪嚇了一跳。
他知道這個地方很不安全,這幫忽然朝他這方向沖上來的人一看就目的不純,甚至有人手里還拿著像頭罩一樣的東西, 剛才想嘗試往他的頭上罩。
會不會是綁架
宋聽雪不知道, 但他的耳蝸對他來說很重要,他就是把自己丟了, 也不能把耳蝸丟了。
所以剛才的情況,宋聽雪沒有第一時間逃跑。
而且他看后來又來了一幫人, 好像是來幫他的好心人。
耳朵聽不見,其他的感官會變敏銳, 有人拍他的肩膀, 他還以為自己又要完了。
結果一回頭,他才發現拍他的人是梁叔。
梁叔不知說了什么,宋聽雪分辨不了,正想告訴梁叔自己沒事, 忽然胳膊被人一拽。
然后宋聽雪就跌入了熟悉的懷抱。
傅夜熙的懷抱很涼,胸口不停起伏,沒聽到他的聲音,宋聽雪都能感受到他的緊張。
這時候的宋聽雪終于后知后覺,也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面臨的究竟是什么。
【你有沒有怎么樣】傅夜熙打著手語問宋聽雪。
【沒有,我很好,而且有好心人幫我。】宋聽雪指指那群幫著將這些“不法分子”制服的“好心人”。
傅夜熙和他一起回頭,宋聽雪看到那群“好心人”朝傅夜熙點了點頭,嘴巴張翕,像是在說:“傅總。”
宋聽雪訝然回看向傅夜熙。
傅夜熙臉上的后怕卻很真實,不像是早就知道這事情會發生的樣子。
那為什么這些人會來得那么及時
很快民警也到了。
傅夜熙他們竟來得比警察還早
宋聽雪腦海中的疑惑越發加深。
跟著傅夜熙和那群人一起去了派出所,宋聽雪終于了解了詳細的事情經過。
簡而言之,是宋時愿策劃了這起綁架案,目的是為了把小泊村來的那幾個纏著他的叔叔伯伯送進去,而那幾個叔叔伯伯,其實是傅夜熙給了他們一筆錢,讓他們來寧城的。
宋聽雪認真著這其中的因果。
他的耳蝸沒壞,萬幸。
但此時此刻,宋聽雪為了思考,沒有把兩只耳蝸都戴回去。
傅夜熙作為當事人也接受了民警的問詢。
派出所休息室里,只有梁叔在宋聽雪的身邊走來走去。
不一會兒,梁叔像是聽到了什么動靜,走到休息室外看了看,又回來。
“小宋先生,”梁叔走到宋聽雪的身邊,對著他那只能聽到的耳朵道,“小泊村那幾個人來了。”
宋聽雪一陣緊張,將手中的一只小蜜蜂攥緊。
過了一會兒,他起身,走到休息室的門邊,抬手將門拉開。
那幾個穿著簡樸,一看就和寧城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的壯漢,滿臉畏縮地站在派出所的大廳里,正不住地四下張望。
他們甚至沒見過這么氣派的派出所。
宋聽雪看到那幾張熟悉的臉,就想起了曾經他在小泊村生活過的日子,以及他的養父。
他的養父也是這樣,皮膚粗糙,雙眼帶著沒見過世面的模糊和混沌,雙手黑黢黢,仿佛人生中唯一值得對外人說道的事,就是他能一次性喝掉多少自己胡亂釀出來的米酒。
他每天不需要干很多活,因為家里沒有幾口人等著他養活,要是家里米缸空了,吃不飽飯了,那就把家里僅剩的幾只雞,一頭牛牽出去賣掉,換一缸米,幾壺酒,又能渾渾噩噩過段時間。
等到年底,彈盡糧絕,鎮上會派人過來扶濟,給他們每家每戶按人頭送點錢,再送幾只雞和一頭牛,就這樣又能過去一年。
在他們的世界里沒有“以后”,過完一天是一天,反正這一輩子都是在這座大山里過日子。
顯然他們也還認得出宋聽雪,宋聽雪一從休息室里出來,他們就看到了。
“小季!小季是你!”一個當先看到宋聽雪的伯伯道,“你快來!俺是伯伯!你跟他們說,俺們什么都沒干,不管俺們的事,為什么要抓俺們來派出所”
“你昏頭了!”另一個叔叔拽了拽他胳膊,“他是聾子,你忘了老季死的那天,他耳朵聽不見了!”
“哦對對!”那伯伯想起來,“那怎么辦他能不能幫我們俺們跟他說什么他也聽不到啊!”
“這孩子以前就話少,再加上聾了,估計不頂事,還是找李老板,不然讓李老板過來幫俺們翻譯,讓他告訴小季,叫他幫俺們問宋家要錢。”
帶著他們過來的派出所民警仍在忙碌,宋聽雪走了過去。
“你們為什么要問宋家要錢”宋聽雪開口。
“小季!你能聽到”那個帶著濃重口音,穿藍色破夾克的叔叔道,“那太好了,你快幫俺們告訴警察,俺們沒犯法,是李老板讓俺們來的,你知道李老板吧他說是……是什么……”
“傅氏。”旁邊穿黑色棉服的伯伯接茬。
“哦對!傅氏!”破夾克道,“你應該認識吧大城市,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居然連俺們說話你都能聽到!”
宋聽雪冷靜道:“李老板為什么讓你們來”
“那時候李老板的人來山里,說什么要找小季你以前的親戚,俺們一看他就知道他是有錢人,就知道錯不了!”
“小季,你現在發達了,”破夾克道,“你是不是也該接濟接濟俺們”
“是啊!”旁邊幾人幫腔,“俺們好歹也是親戚。”
“像那個……從小一直生活在這兒的‘小季’,他人就不錯,說要給俺們錢,還說你們宋家也能給俺們錢。”
“小季,你現在到底是多有錢怎么也不知道來看看俺們這些叔叔伯伯”
他們說話的語氣帶著一絲天然的,對于小輩的不屑。
在小泊村,女人和小輩永遠大不過這些好吃懶做的男人,在他們眼里,小輩、女人,始終都是依附他們才能活著的存在。
“你們滿口都是錢,那你們知不知道……”宋聽雪沉冷著道,“那個宋時愿是想抓了我,讓你們幫他拿我找宋家要錢”
“俺知道啊!”一個伯伯嘴快,道,“有什么關系抓你的是他找來的人,又不是俺們,俺們只是要錢而已。”
“他說要到的錢都是我們的,就當是他送我們的!”
“你們不是一家人嗎要點錢怎么了又不犯法!”
“對啊,抓俺們干什么!”
旁邊聽完他們說話的民警過來:“你們涉嫌綁架、敲詐勒索,還在這兒喊什么!過來接受問話!”
說完帶他們去了派出所的問訊室,分開接受盤問。
宋聽雪舒了口氣。
套出了他們的話,夜熙哥哥應該會沒事吧
事實證明傅夜熙不需要他擔心,李堇慢幾步帶進派出所的律師才進去幾分鐘,就和傅夜熙一起從里面出來了。
出來時,宋聽雪甚至看到那位律師站在走廊里和民警握了握手。
和民警道別,傅夜熙來到宋聽雪身邊。
宋聽雪沉默著,過去一把摟住了傅夜熙的腰。
傅夜熙拍拍他的肩,示意有什么話出去再說。
回到車里,宋聽雪才意識到外面很冷,他甚至才在外面走了那么幾步路,就已經凍得鼻子通紅。
傅夜熙把暖氣開起來,和宋聽雪一起坐在了車后座。
梁叔沒跟過來,在另一輛車里,此時車里只有宋聽雪和傅夜熙二人。
傅夜熙伸出拇指,揉了揉宋聽雪通紅的鼻尖。
宋聽雪少戴了一只耳蝸,聽傅夜熙的聲音很輕,就像離自己很遠:“小雪,對不起,這事情我有責任、我有很大責任,我差點就讓他們把你綁走了……”
“我以為他們最多就是要錢,把事情鬧大以后讓宋時愿和宋家鬧得很難看,讓他們之間出現罅隙,我……”
“你能猜到的,”宋聽雪道,“你了解宋時愿,知道他不管不顧的時候會做出什么,你并不是全無心準備,要不然你不會派那幾個人保護我,他們抓我的時候,那幾個人也不會出現得那么及時,我猜得對嗎”
此時的宋聽雪實在太智了,智又聰明,傅夜熙無言以對。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要不然你不會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做這件事,夜熙哥哥,你不是說讓我不要拒絕你給我的‘資源’,并且相信你嗎”
宋聽雪很鄭重地道:“因為是你,所以我會相信你,哪怕是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我也會相信你不會讓我有事。”
傅夜熙止住顫抖的拇指,伸手撫上宋聽雪的臉。
宋聽雪感受到傅夜熙的不安,主動迎上來,親吻傅夜熙的臉。
他鼻端聞到傅夜熙身上獨有的氣息,感受到傅夜熙胸口的起伏頻率變得越來越快。
宋聽雪為了安撫傅夜熙,嘴唇一點一點地游移在他的臉側和鼻端。
傅夜熙終于無法忍受,讓宋聽雪跪坐到自己的腿上,微仰頭找到他的唇,深深地吻了上去。
第52章 “黏人!”
車里的暖氣很足, 溫度甚至還在一節一節地升高。
傅夜熙揉撫著宋聽雪的腰肢,眼里暗流洶涌。
宋聽雪從沒見過這樣的傅夜熙。
對別人,他總是很淡又很冷, 好像任何事都無法將其難倒。
他又總喜歡用很平靜的語氣逗弄宋聽雪,看著宋聽雪在自己的面前被逗到炸毛。這好像是宋聽雪見過傅夜熙為數不多心情極為舒暢的時候。
他生氣的時候也不會特別暴躁和上臉,只會冷冷涼涼地說著他想說的話。
這是宋聽雪第一次見到傅夜熙這樣情緒外露。
真的在緊張和恐懼著什么。
宋聽雪不知道還能怎么安慰他。
說“這不是你正想看到的嗎”,又或者“我不是沒事嗎我猜到這是你的安排了, 所以我不害怕”
這些好像都不夠。
即便傅夜熙已經知道這些,也依然無法克制地在恐懼。
他恐懼的究竟是什么
宋聽雪猜,就和曾經的那個自己一樣, 即便一雙耳朵已經失去了聽力,在夢到他在小泊村, 跪坐在雪地里的那一晚,依舊會感到害怕。
那種恐懼已經深深刻在腦海里,此后若是再經歷相同的事, 就會成為恐懼外顯的本能反應。
就像ptsd。
傅夜熙會害怕什么
失去嗎
那位算命先生說過的話, 最終還是印刻進他心里了嗎
宋聽雪聞到自己嘴角溢出的血腥味。
他又被傅夜熙咬了。
宋聽雪皺眉。
但他沒有像之前那樣呼痛,他聽見傅夜熙又在問他:“小雪, 可以嗎”
傅夜熙一直輕喚著他的名字,宋聽雪不住喘息, 他緊緊抓住傅夜熙的衣服。
車里的溫度越升越高,宋聽雪終于忍不住, 小聲求饒, 傅夜熙卻似沒有聽見,甚至摸索到宋聽雪戴著耳蝸的那只耳朵,把他的小蜜蜂一把摘掉。
宋聽雪:“!”
天色很暗,什么也看不見, 什么也聽不到。
但傅夜熙身上的溫度還在,他身上的那股熟悉的氣息也還在。
宋聽雪只能伸出手,像抓住水面漂游的浮木,將他緊緊抱住。
等回到家,已經很晚了。
最后是傅夜熙幫著宋聽雪把衣服穿好,抱他去梁叔車里,讓梁叔先送他們回去,停在那兒的車子傅夜熙第二天會再找人過來開。
宋聽雪很累,眼睛都睜不開,但不是睡覺的時候。
他今天白天很有靈感,本來打算晚上回家把腦子里的靈感都畫出來,但沒想到被這樣的事耽擱了。
靈感稍縱即逝,趁著今天還有,他想畫完。
傅夜熙雖然催著他去睡覺,催了好幾次,但宋聽雪還是洗完澡,換了身干凈舒適的睡衣,鉆進了樓下書房里。
等沉浸地畫完,已經后半夜了。
宋聽雪的手邊放了杯熱牛奶,是傅夜熙送來的。
每隔一段時間,傅夜熙就會進來看他一次,這已經是第不知道多少次了。
宋聽雪畫著畫沒戴耳蝸,傅夜熙怕突然去拍他會嚇到他,沒再催他,只是安靜地給他換著涼掉的牛奶。
這一次傅夜熙再進來,宋聽雪終于把手邊的畫具都收了起來,牛奶也喝完了。
【結束了】傅夜熙問。
【可以睡覺了嗎】他又問。
宋聽雪拿出新手機,看了看時間,給傅夜熙比了個【可以】的手勢。
二人前后腳上樓,宋聽雪看到社交軟件上有溫涵給他發來的消息,還有幾個他打來的未接電話。
最早的一條消息是傍晚,他好像不知從哪兒聽說了宋聽雪傍晚在校門口發生的事。
【一個有內涵的人:雪,你在哪兒我聽人說校門口出事了,是不是真的】
【一個有內涵的人:我到校門口了,沒看到你】
【一個有內涵的人:你到底咋樣怎么不回消息】
【一個有內涵的人:臥槽雪,你那個便宜弟弟又上熱搜了】
【一個有內涵的人:他居然你不是有病吧你怎么樣了急急急!】
【一個有內涵的人:我看他們說你沒事,你不管怎么樣回電話!】
【一個有內涵的人:好吧你真行,這么大事電話不接短信不回!!看到了記得回我!】
雖然已經半夜,但宋聽雪確實現在才看到。
他順手回:【我沒事的,放心,明天再聯系。】
第二天早上,宋聽雪沒課,正好可以在家休息,傅夜熙去上班,走之前他把宋聽雪吻醒,跟他說他中午會回來吃飯。
傅夜熙很少中午回公寓吃飯,不過宋聽雪睡得正香,不耐煩看傅夜熙比手語,頂著嘴角又被他咬破的小傷口,把手掌按在他臉上把他推開了。
再一個回籠覺便睡到了早上十點。
這已經是宋聽雪近幾年睡過最懶的懶覺了。
他從床上坐起,靠在床頭,一時還有些茫然。
不用打工,也跟介紹兼職的老板說了他這段時間太忙,暫時不需要兼職了。
藤銳官網上,他的作品得票數很高,可能是因為那幅展示的自由創作的畫被馮老夸過的緣故。
但宋聽雪可能不會繼續參加復賽了。
他接受了傅夜熙給他的幫助和“資源”,開始一門心思作畫,只想畫出能讓馮老滿意的拜師作品。
這種全神貫注、全身心投入去做一件事的感覺,有一點不習慣,有一點充實,又有一點不真實。
他有些茫然地打開手機,想到昨晚答應了溫涵今天要跟他聯系一下的。
【鉆研畫畫雪雪:醒了嗎】
溫涵會得很快。
【一個有內涵的人:早醒了,我早上有課!倒是你!剛睡醒你昨天到底咋樣了在校門口發生了什么沒事吧】
宋聽雪發語音大致把事情和溫涵描述了一下。
【一個有內涵的人:那跟熱搜上說的差不多啊……但你說,那幾個人是你老公從你以前生活的那個小泊村里找來的】
【一個有內涵的人:這好像和熱搜上說的不一樣,熱搜上純把他描述成了一個超嫉妒你的小丑。】
【一個有內涵的人:我看這次有幾個營銷號下場,大部分風向都還是在聊你們宋家和你那個便宜弟弟的事,和上次不一樣,這次沒幾個人扒到你,講來講去關于你的都是上次熱搜提到過的……會不會是你老公找了公關部下場,或者買通了幾個營銷號在刻意引導】
宋聽雪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去看熱搜,當然無從分辨,但如果這種輿論引導的事真的有傅夜熙參與,宋聽雪也不會覺得奇怪。
他會選擇相信傅夜熙,不管他怎么做。
但其實宋聽雪現在還有另一個煩惱。
這個煩惱對他來說,比其他問題都更迫切,急待解決。
【鉆研畫畫雪雪:溫涵,你和林濃談上了嗎】
【一個有內涵的人:】
溫涵不知道宋聽雪在想什么,為什么話題轉換的速度那么快,跨度也很大。
【一個有內涵的人:這是你現在該關心的】
【鉆研畫畫雪雪:作為朋友,關心一下你的感情生活,不正常嗎】
【一個有內涵的人:正常是正常,但你不覺得時機不太合適她其實早就已經答應我了,只是我沒和你說,因為我感覺她挺害羞的,我想等我們感情深一點,再把她介紹給你和其他人。】
【鉆研畫畫雪雪:其他人你的其他朋友或是家人】
【一個有內涵的人:家人也太早了吧我們才剛談,更何況我覺得她喜歡我,沒有我喜歡她那么多,感情要培養嘛,等她以后確定會和我結婚之類的,我再帶她去見爸媽,以后的事誰說得準……】
聊起林濃,溫涵還是有很多話的。
【鉆研畫畫雪雪:那你以后想和她結婚嗎我是說,不考慮她自己的意愿的話】
【一個有內涵的人:我肯定是想的啊!要不然我追她干嘛!如果濃濃愿意,我可以一畢業就跟她結婚!】
溫涵的文字看起來很激動,打字回復消息的速度也很快。
好像都沒有參考價值。
他和傅夜熙的經歷,跟溫涵還有林濃的戀愛經歷完全不同。
溫涵敏銳察覺到宋聽雪問他這些問題的意圖了:【咋了,雪有啥感情問題需要咨詢了】
宋聽雪想了想。
【鉆研畫畫雪雪:我覺得他很好,對我也很好,本來跟他結婚前,我還想我總有一天要跟他離婚的,但現在可能不會再想離婚這件事情了……我想和他好好在一起,但是我和他差別很大,我有時候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不知道該怎么調節心態。】
【一個有內涵的人:不想調節就不要調節了!雪!你要相信!你有一天終能配得上他的!你想,他幾歲,你現在才幾歲!】
【一個有內涵的人:你們之間的閱歷就沒法比,所以他現在比你厲害是正常的!其實換個角度想,就算他一直比你厲害又怎么樣人和人的差距總是有的,就像我經常也很羨慕你,畫畫那么好看!還有馮鉛華收你做徒弟!你要相信你就算不比他優秀也絕非一無是處!】
【一個有內涵的人:而且,為什么總要擔心這都睡在一張床上了,互相扶持,或者在毫無能力的時候接受對方單方面的扶持也沒什么吧如果濃濃有一天遇到什么困難,這個困難哪怕會持續很久,我也會愿意幫她的。人在愿意付出的時候,就是會心甘情愿傾盡一切!你想想你自己,要是你老公遇到了困難,你會不愿意幫他】
那肯定是愿意。
宋聽雪忽然覺得,縈繞在他心頭的這件事,終于有了頭緒。
他終于想開了,豁然開朗。
【鉆研畫畫雪雪:謝謝你!溫涵,改天請你吃飯!】
宋聽雪忽然覺得自己有了無窮無盡的靈感,他結束和溫涵的對話,放下手機,跳下床,洗漱完就鉆進樓下書房里繼續畫畫。
中午傅夜熙回來了,他一回來,也沒提醒宋聽雪,就一直站在書房外面看宋聽雪畫畫,直到宋聽雪畫得差不多,放下畫筆,伸了個懶腰,他才用剛才就從儲物柜里取出的膠帶往地上一滾。
膠帶輕輕碰到宋聽雪腳邊,宋聽雪就知道傅夜熙回來了,連忙回頭。
“夜熙哥哥!”兩只手上都沾了顏料,宋聽雪不管不顧,撲過去一把抱住了他。
抱住的時候,倒是還記得兩只手掌翹起來,不能抹花了傅夜熙身上昂貴的西裝外套。
傅夜熙牢牢將他接住,用食指刮了下他的鼻尖。
“你是不是站在外面很久了鐘姨飯都做好了吧也不叫我!”宋聽雪一皺鼻子,道,“你現在都不加班,每天要忙的事只會更多,中午回來應該快快吃飯,填飽肚子,為什么站門口偷看我那么久……”
“你是不是很舍不得跟我分開”宋聽雪笑嘻嘻地,眼睛亮晶晶地湊近傅夜熙。
傅夜熙抱緊他,低下頭,將身子放低,下巴艱難地置于他柔軟的肩窩里:“是啊,一刻都不舍得。”
“黏人!”宋聽雪拿臉頰蹭了蹭他。
像是一只知道他內心焦慮,試圖用蹭蹭來安撫他的小貓咪。
第53章 真是越來越有夫夫相了呢!……
宋時愿做的那些事被揭露, 宋家終于意識到這個從小被他們養大的孩子與他們印象中的有多大區別。
宋時愿在派出所里以被關了幾天,這幾天不會對宋時愿的未來造成多大影響,卻讓宋家幡然醒悟。
他們不能再鬧出更多事。
宋氏的股價連續幾天暴跌, 幾個股東鬧著要讓宋先鳴趁早退休,或者讓宋老回來重新主持大局。
甚至有人在會議上當面指著宋先鳴的鼻子問,為什么要對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那么好,偏偏忽視自己的親生孩子, 難不成那個小的是私生子
股東大會鬧翻天,宋氏和傅氏完全不一樣,可不是誰能搞一言堂的, 宋先鳴被問得顏面盡失,回家就指責宋時琛為什么還不把宋時愿的事情處好。
再深的親情, 這三兩下消磨也淡了,去派出所接宋時愿那天,宋時琛已經替宋時愿辦好了所有送他出國的手續。
在派出所待了那么些天, 宋時愿很憔悴。宋時琛說, 小泊村那幾個人是傅夜熙叫來的,不過, 由于他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之中,所以這件事情所造成的所有后果, 都需要宋時愿一個人承擔。
宋時愿不愿意接受宋家要把他送出國的事實,在宋家大吵大鬧, 不過沒人他。
他被強硬地關進宋宅屬于他的那間房間里, 等待機票上顯示飛機起飛那一天的時間到來。
這幾天里只有宋聽雪聯系過宋時愿。
宋時愿的手機都被沒收了,宋家不讓他和外界聯系。
直到那天,宋宅傭人敲響宋時愿的房門,給他遞來手機, 說宋聽雪找他。
宋時愿不屑地想。
現在宋家不管他了,要把他送走。終于宋聽雪能拿回宋家一切被自己奪走的東西了,他應該很得意吧
連傭人都知道,他不能用手機,不能和外界聯系,但如果是宋聽雪找他,就一切都可以。
宋時愿從傭人手中奪過電話,語氣很輕蔑地道:“什么事你現在得意了吧”
守在宋時愿房門外的傭人向他投來一個眼神,宋時愿覺得對方是在阻止自己,不讓自己用這樣的態度和宋聽雪說話,放下手機,朝她怒道:“看什么看!不是你們讓我接他電話的嗎!”
那傭人被嚇了一跳,忙道:“小少爺,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是剛才宋先生說,讓您接一下二少爺的電話……二少爺剛才把電話打到宋先生那兒,宋先生才說讓我把您的手機拿出來給您,方便你和二少爺聯系……一會兒你們打完電話,我還得把手機收回去,二少爺您別生氣……”
她有些諾諾的。
宋時愿看著她這樣子,有些無趣。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宋家,這些傭人都是這樣諾諾地面對他,好像很畏懼他似的。
可是他又沒對他們做什么。
不過是平時和他們說話的態度兇一點罷了。
“你為什么要這樣”手機那邊響起宋聽雪的聲音。
宋時愿只是拿著手機,還沒有貼到耳邊。
他聞聲將手機放到耳旁:“怎么急著打電話,來看我笑話我什么樣用得著你管”
“我是管不著。”宋聽雪的聲音還是這樣軟軟的。
他的口音總是那樣奇怪。
特別是剛來宋宅那會兒,一開口,所有人都聽不懂他說什么。
明明他只是個聾子,不是啞巴。
一開始宋時愿還以為宋聽雪連嘴巴都殘疾了,還曾笑話過他,又猜會不會是小泊村那種山溝溝里的口音就是這樣,難聽又讓人費解,讓宋聽雪看起來就像個殘缺不全的鄉巴佬。
后來林可曼告訴他,他才知道,聽力損壞會連帶影響人的發音系統。
聽不見的人是很難開口說出發音正確的話的。
因為他們永遠都不知道正確的發音應該是什么樣的。
他們聽不到世界上任何一種聲音。
“不過萬幸你的小哥哥以前能聽見,等媽媽和爸爸送他去做手術,他的耳朵重新恢復聽力,你就能和他交流了。”
林可曼這樣說。
可宋時愿不喜歡他。
宋聽雪剛來宋宅那會兒,整個人都很緊張,只緊緊地抱著他那個從福利院帶來的破舊書包不放。
宋時愿不想看到他,他覺得宋聽雪整個人都臟臟的。
哪怕他其實每天都洗澡,吃飯會洗手,身上也沒有沾上什么奇怪的臟東西,甚至皮膚很白,長得也很漂亮。
宋時愿還是覺得宋聽雪很臟。
他的那個舊書包破得到處都是洞,而且有些破洞的地方甚至還用一些顏色很怪異的布補過,宋時愿這輩子沒見過這種活法,哪怕他以前從課本上看過,知道這種破洞被補起來的地方叫“補丁”。
宋聽雪身上的衣服也是,很舊很舊,也很難看,胸口和背后甚至還寫著字:衡山特殊語言學校。是那個山溝溝附近不知哪所學校的校服吧
他甚至沒有別的衣服。
那個舊書包里裝著的都是他從福利院那邊帶來的隨身物品,根本裝不滿,背包上半部分都是空的。
而且林可曼嘗試問他,這書包是哪兒來的為什么那么寶貝,要不要給他換一只新的
他寫在紙上的回答是:【是別人捐的。】
笑死,是別人捐的。
別人用剩下來的東西還那么寶貝,真的臟死了!!!
宋時愿愈加嫌棄他。
可他又忍不住時不時地關注他。
他覺得這個宋家的親生孩子真的比他厲害,也比他聰明,要不是因為他從小在宋家長大,擁有很多宋聽雪之前碰不到的資源,肯定宋聽雪要比自己優秀得多。
他甚至有著一雙和媽媽很像,和外婆更像的眼睛。
宋時愿沒見過外婆,因為外婆自他出生前就已經去世了,不過那天他在聽到宋宅傭人討論宋聽雪眼睛后,偷偷潛入媽媽的儲物間,翻到了外婆從前的照片。
真的很像。
很有氣質。
那雙沉靜、明媚,像貓兒一樣漂亮的眼睛。
一模一樣。
從那以后,宋時愿更討厭宋聽雪了。
“但是你為什么要把自己的不滿發泄在無關的人身上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宋聽雪在手機那邊說。
看看看,這種正義凌然的口氣。
仿佛他是正義使者,而自己是反派。
“無所謂,你想說什么都可以,”宋時愿厭煩地道,“反正你贏了,我輸了。”
“你出來吧,”宋聽雪道,“我馬上就到宋宅,你的叔叔伯伯被派出所放了,走之前,你要不要見見他們”
宋時愿恨極了宋聽雪的語氣:“我不見!你自己見不見你自己都不愿意見!憑什么要我去見”
他甚至借著這句話罵了宋聽雪一遍。
宋聽雪語氣也不好起來:“那我就讓爸爸在送你出國前,送你去一趟小泊村!”
“宋時愿!那該是你長大的地方,你該回去看一看!看看那里壓抑蔥綠的四面青山!感受一下冬天覆蓋一切的漫天大雪!體會跪在雪地一整晚,耳朵被凍到再也聽不到是什么滋味!”
“你知道嗎!”宋聽雪提高聲音,“那里每家每戶都養雞鴨和牛,牛棚里泔水和糞便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不知道有多臭!可是那里到了冬天甚至比睡覺的地方要暖和。”
“聽說你一點都不想去國外,被關在家里這幾天天天鬧脾氣,那要不要試試去那里住幾晚”宋聽雪故意似地說。
宋時愿牙關緊咬,擔心宋聽雪真的做得出來。
“你自己去跟爸爸說!”宋時愿道,“他又不會讓我出門!”
幾分鐘后,梁叔的車停在宋宅門口。
宋時愿從宋宅出來,不知道是不是擔心他這幾天被關在家里不安分又鬧出什么事,有個傭人一直在后面跟著他。
“我和爸爸說過,”宋聽雪從后座探出頭,“但他去見幾個人,一會兒會送他回來。”
“二少爺路上小心。”傭人很擔憂地對宋聽雪道。
宋聽雪沖她笑。
宋時愿從另一邊上車,看到車里只有宋聽雪和傅夜熙的司機,輕哼一聲:“她那樣,大概是又怕我把你拐走吧!”
“老實點,宋小少爺,”梁叔在前面道,“不然我是不介意再送你去一次派出所。”
與宋宅的傭人不同,坐在前面駕駛座那個司機,看向宋時愿的眼神是真的透著冷漠和不屑。
他是真的在嫌棄宋時愿。
就像宋聽雪當初剛來宋家,宋時愿嫌棄宋聽雪的那種眼神。
宋時愿沒見過自己當時的表情,但他似乎感受到了那時宋聽雪的感受。
他難以接受,還從沒什么人這樣對他。
他怒道:“開車啊!等著干什么”
“你只會這樣”宋聽雪說,“爸媽沒教你生而為人,這世上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今天我教你。等你改天去了國外,你就會想起今天我教你的……當然我不求你感謝我。相比起我,爸媽始終是更喜歡你,我不在乎,我只想把你的還給你,我的拿回來。還有欠爸媽的那些,我終有一天也會還清。”
“什么意思”宋時愿皺著眉。
“教你爸媽沒教過你的人生一課。”宋聽雪淡淡地說。
宋聽雪其實也很不喜歡和宋時愿待在一處。
從宋時愿上車那一刻起,他就渾身難受。
但有些事情是在宋時愿走之前,他必須要做的。
他要帶他去認識小泊村的那些人,有必要的話,讓他聽聽養父養母,或者關于姥姥的那些故事。
他要在宋時愿離開這里前,把一切都還給宋時愿。
但愿用這樣的方法,能把他過去在小泊村里經歷的那一切回憶終結。
他其實也有些害怕,擔心自己做這一切會不會是多余的。
也許宋時愿就是塊榆木,或許他天生蠢壞,不管宋聽雪做什么他都只會滿懷恨意,覺得討厭。
但他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辜負了傅夜熙為他做的那些事。
他模仿傅夜熙的模樣,沉著一張冰塊臉,只用半張側臉對著宋時愿。
梁叔透過后視鏡,看了看宋聽雪臉上的神情,在心里感嘆。
小宋先生和傅先生真是越來越有夫夫相了呢!
第54章 “‘媳婦兒’背小豬啦!”……
宋聽雪和那些叔叔伯伯約見在了一家人很多的茶館。
這家茶館在寧城古街, 人流量大,周圍坐滿游客,還有人在茶館中央的戲臺上唱戲。
但這對于目前的幾人組合來說, 是個非常適合聊天的地方。
人多,就不擔心宋時愿忽然耍脾性鬧起來,也不擔心這些叔叔伯伯忽然在公眾場合鬧出什么事。
對于宋聽雪來說也足夠安全。
就是這樣的環境下,想要聽清他們說話對宋聽雪來說有點困難。
還好梁叔給他們找了個靠角落的位置, 相對比較安靜,梁叔安排宋聽雪坐在人流量偏少,又方便走動的地方, 對宋聽雪做了個“有事打電話的手勢”,又指了指隔壁桌, 示意自己一直都會在旁邊等。
宋聽雪點點頭,讓梁叔放心。
大概是因為看到梁叔就在旁邊并不會離開,宋時愿坐下來的表情看起來很收斂, 畢竟梁叔是傅夜熙的人, 他對傅夜熙多少還是有些忌憚的。
這些叔叔伯伯們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幾個中年男人,活到現在, 五十多歲,頭一次離開小泊村。如果不是傅夜熙的邀請, 他們這輩子都會被困在那里,欠著幾萬塊的賭博欠債, 餓一個冬天, 等家里賣了雞鴨和牛,來年開春稍緩一緩,再繼續利滾利,為了回本繼續賭, 陷入惡性循環。
他們什么都不會懂,不知道小泊村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不懂法律,不知道怎樣算敲詐勒索,甚至連寧城派出所那樣的地方,也一輩子都到不了。
他們還穿著那天宋聽雪在派出所見到他們時穿的衣服。
破夾克叔叔自稱是宋聽雪和宋時愿的“二叔”,等服務生端上來一壺綠茶,他迫不及待地給自己倒了一杯。
周圍坐著的其他叔叔伯伯也輪著搶那壺綠茶,像對待什么很少見的稀罕事物似的,就怕自己喝不到。
宋時愿一臉嫌棄地盯著他們,不自覺地挪了挪自己屁股下的凳子,恨不得離他們越遠越好。
等他們輪流分喝完那壺綠茶,宋聽雪又讓服務員上了一壺別的。
肚子里灌了太多水,即便他們還想喝,一時間也實在喝不下了。
這時候宋聽雪才終于道:“二叔叔,你們走之前,不如他聊一聊,關于你們村里的事。”
“誰”旁邊那個穿黑色棉衣的大伯伯道,“哦,你說這個真小季啊他大概對我們村里的事情沒興趣!”
黑棉衣喜滋滋地抿了一口茶:“還是你們寧城好,俺們都想留在這兒不回了,這個‘真小季’啊,你以后發達了,不如把俺們都接到寧城來!”
宋時愿聽得一陣作嘔,恨不得和他們劃清界限:“我不姓‘季’,我姓宋!”
“騙騙自己得了!”黑棉衣不屑地道,“在俺們那兒,女人和小孩都是‘賠錢貨’,特別是你們這種……活了二十幾年還娶不到媳婦兒的,在俺們那兒都是要被人瞧不起的,會讀書有什么用,能混口飯吃不結婚不娶媳婦兒的,連村里發的雞牛鴨都領不到,就知道浪費家里的口糧,呸!”
“你!”宋時愿一拍桌子,就要站起來。
幸好黑棉衣被旁邊另一人拉住,也回過了神。
但他還是不屑地絮叨:“也就是你們寧城人多作怪,以為自己讀過幾本書就又多了不起,還不是運氣,俺要是像你,從小生在寧城,俺高低也是個有錢人,指定比你出息,至少媳婦肯定先娶了,你這都幾歲了俺想你這么大,兒子都會在地上跑了!”
“要俺說,”其他人也開始附和,“俺們就是差運氣,像是‘真小季’那樣從小生在有錢人家,還愁什么躺著吃喝就行了,說不定還能多娶幾個媳婦兒,左一個,右一個,嘿嘿!”
“確實讀書沒什么用,你們看山下村頭那王秀才,仗著自己讀過幾年書,給人算命呢,小季,你記得不,就給你起名那個,你姥姥也是,錢都被他騙走了!要俺說,小孩就該起賤名,好養活,起個什么‘聽雪’這種名字,壓都壓不住,耳朵聾了吧!而且那個王秀才,早十幾年前在水邊走,掉進水里淹死了!聽說就是因為河伯看他有文化,整天神神叨叨地給人吹牛算命,看他有用,把他拉到水里當祂的賬房先生去了!”
“哈哈哈!說得對,我看也是!”
“所以說人這個命啊……嘖嘖嘖……”
幾人高聲發表著自己的見地,透著一股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荒謬自大與無知。
宋時愿幾欲作嘔,他為自己竟然和這些人坐在一桌而感到惡心和丟人,但他又絕望地發現,自己其實和這些人有著不少相似的地方。
最起碼,他的血液里流著的血脈和他們有一部分是相同的。
“真小季啊……!”破夾克二叔上下打量著宋時愿,笑著道,“聽說你這次被折騰進派出所,宋家人嫌棄你丟人,不想要你了!這幫有錢人都這樣,好面兒,你不如娶了媳婦兒,帶著媳婦兒回俺們小泊村。俺們小泊村雖然窮,但每年都能拿補貼,村里給發雞鴨和牛!俺人頭發,人越多,發得越多,到時候你讓你媳婦兒給你生幾個胖娃娃,不要太多,兩三個最好,太多張嘴也吃不過來。像你爸,就老季他們家,就剩你一個孩子,那也不好,家里發得少,每天吃不夠,也容易餓死,你看老季就是因為這樣,家里人丁稀少,活生生把自己晦氣死的!”
“老季本來也是想多生幾個來著!”旁邊有個叔叔道。
破夾克二叔回頭:“他想生,是他丈母娘不給生,他丈母娘厲害呢!說家里多個小孩多張嘴,和我們想法不一樣,實際上就是怕老季對她大外孫不好。要我說,有什么好不好的,小孩就是賤養。我們從小到大也是泥里滾著長大的,不照樣健全你看這小季,從小他姥姥多寶貝,他姥姥和老季媳婦兒一走,還不是被老季折騰得聾了耳朵,要是他有個兄弟姐妹在身邊,還幫襯著呢,哪會出這事兒!”
宋時愿從桌邊站起,來不及找洗手間,沖到茶館附近的街邊垃圾桶,彎腰吐了。
茶館里的服務員觀察到宋時愿的情況,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問他需不需要幫忙。
宋時愿抬起頭,看向對方,擺了擺手。
但他不想回來了,一直在茶館門口徘徊,寧愿吹冷風也不愿進來。
宋聽雪看差不多了,便付了錢。
這些叔叔伯伯是傅夜熙讓李堇負責安排的,這兩天李堇就會找人送他們回小泊村。
宋聽雪擔心他們會不會逮著機會找李堇他們訛錢,傅夜熙說不會,對付這種人自有專門的人和專門的辦法,保證他們回小泊村后老老實實的,不會再回來,也不會再來找宋家和他們的麻煩。
宋聽雪相信傅夜熙有自己的辦法,等李堇找來的人送他們離開,宋聽雪才走出茶館,來到宋時愿身邊。
“現在你愿意聽了嗎”宋聽雪問宋時愿,“我不求你了解我以前在那兒是怎么過的,我也不會非要讓你承認,那本該是你的人生,畢竟那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事,我只想你知道,無謂的嫉妒、算計和爭奪改變不了什么。”
“我沒想過要搶你什么東西,甚至從我來到宋家,用過的很多東西都是你用剩下的,我們明明一樣大,同年同日同時生,爸媽卻要讓我當哥哥,你當弟弟,因為當‘哥哥’,就會知道要疼愛弟弟,甚至家里聯姻,在知道夜熙哥哥名聲不好的情況下,爸媽都是讓我去。”
宋時愿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怎么想,”宋聽雪繼續道,“你永遠都覺不夠,爸媽不夠愛你,你得到的資源不夠多,甚至出了這種你咎由自取的事,你都會覺得是我在其中作怪,害得你變成現在這樣,留下案底,還要被送去國外。”
“可你有沒有換個角度想過,如果爸媽不是對你那么好,即便你如此作怪,他們也沒有放棄你。如果你被爸媽一氣之下送回小泊村,你會面臨什么”
“你別說了!”宋時愿崩潰地捂住耳朵。
“我就要說!”宋聽雪拉下他的手,“你當我想對你說那么多!我希望你去了國外,好好想想你做過的事,不要再來和我作對了,我以后都不想看到你!”
“你當我想看到你嗎”宋時愿紅了眼眶。
宋聽雪安靜地看著他。
宋時愿的視線里,宋聽雪還是那樣沉靜,那雙眼睛,甚至比他在林可曼的抽屜里看到的外婆的眼睛還要漂亮靈動。
他總是那樣堅韌,那樣優秀,好像什么事情都難不倒他,即便他出生在小泊村,即便他聾了耳朵,即便他連學習都艱難,做不出很多題,高考的成績也比他差那么多。
可是他很努力,能做到宋時愿一輩子都無法相信自己能做到的事,他甚至在小泊村那樣能吃人的地方活了下來。
而且宋時愿相信,以后的宋聽雪一定會一步一步,慢慢地比他耀眼得多,不管他如何掙扎,瘋狂嫉妒,都追趕不上。
這就是命嗎
宋時愿心想,他本該是小泊村里和那幫叔叔伯伯一樣的一灘爛泥和蛀蟲,陰差陽錯才擁有了宋家的幫助和現在的一切。
其實宋聽雪說得沒錯,如果他再繼續辜負宋家給他的資源,再繼續這樣不思悔改和進取,他說不定真的會和小泊村里的那些叔叔伯伯一樣。
他不想。
他也終于明白,宋聽雪這些年,明明已經回到了宋家,為什么依舊一直在努力地掙扎。
他也不想回去。
沒有人想回到那個可怕的地方。
忽然,宋時愿的眼角余光瞥見了一道身影。
那人站在不遠處,穿這一身剪裁合身的高檔西裝,脖子上戴著材質柔軟一看就價格不菲的羊絨圍巾,正目光淡淡地望著這邊。
宋聽雪也發現了他,他不再和宋時愿多話,反而側身跑向了那個男人。
“夜熙哥哥!”宋時愿聽見宋聽雪喚對方。
傅夜熙溫柔低頭,將身上昂貴的羊絨圍巾摘下來,一圈一圈溫和地給宋聽雪戴上。
那雙在外人看無比冷峻疏離的眉眼,看向宋聽雪的時候卻像用盡了渾身的暖意。
梁叔過來提示宋時愿,說宋家打電話來,催促宋時愿早點回家,說是擔心他又在外面闖禍,給宋家添麻煩。
宋時愿淡淡地轉身,跟著梁叔去往他停車的地方。
他不會再想著留在寧城,留在宋家了。
他的人生,該和宋聽雪的岔開,去往截然不同的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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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熙哥哥,”被戴好圍巾后,宋聽雪抬頭看向傅夜熙,明知故問,“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你是一下班就趕過來的嗎不會翹班了吧”
現在才五點,還沒到傅夜熙公司下班的時間。
“就提前半小時,不算翹班,”傅夜熙涼涼淡淡地,“來看看你有沒有跟著別人跑。”
“我跟誰跑”宋聽雪挽住傅夜熙胳膊,靠過去,踮起腳拍拍他肩膀,軟綿綿地道,“我只能跟著你跑啦!”
傅夜熙轉過身,示意他趴過來。
宋聽雪好奇地趴到他背上。
傅夜熙將他背起。
“啊——!”宋聽雪驚呼,“豬……”
他覺得那個詞不適合傅夜熙,于是改口歡呼:“‘媳婦兒’背小豬啦!”
傅夜熙掂了掂他:“嗯,論斤稱,確實能賣個好價。”
宋聽雪笑得摟住傅夜熙的脖子,露出了小虎牙。
第55章 “你太甜了。”
來都來了, 二人趁著時間還早,都不想回去,又在寧城老街里逛了一圈。
老街里有一處墻要拆掉重建, 已經在上面噴了“拆”字,大概就是這兩天了,在拆掉之前,老街準許游客在這面墻上用丙烯或者噴涂顏料繪畫并拍照。
大概是知道很多游客每走過一處, 就有在這個地方留下一些痕跡的癖好。
老街里的很多墻都是文物,是不能隨便亂涂亂畫的,即便是拆下來的墻石, 也要拿到博物館里保存起來,這面墻是后來新建的, 不算文物,拆之前供游人在上面繪畫,也算是發揮了它最后應有的價值。
宋聽雪看到這面墻, 很感興趣, 拍拍傅夜熙,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走到隊伍的最末端排隊。
墻邊有人看管,只準在劃出來的一塊區域內涂抹, 畫完可以合影一張,然后離開, 把地方留給下一個人。
排隊的人不是很多, 多數人只是圍觀,可能是因為墻上的畫有很大一部分看起來都很漂亮,一般不會畫畫的都不敢上手,怕自己獻丑。
宋聽雪拉著傅夜熙排了幾分鐘, 終于輪到他們。
兩人來到墻邊,找了個還算空的地方,宋聽雪拿過畫筆,沾了些顏料,一支給自己,一支遞給傅夜熙。
“畫什么好呢”宋聽雪思考一瞬,提起畫筆。
一個活靈活現的Q版傅夜熙已經出現在墻面上。
他露出兩顆小虎牙,一回頭,發現傅夜熙也在提筆作畫。
他看起來表情冷然,一臉嚴肅,筆下的畫作卻屬于幼兒園小朋友的水平。
宋聽雪摸著下巴,走過去站在傅夜熙身后看了看。
“畫的是誰呢”宋聽雪故作沉思,“一點也看不出來呢!”
傅夜熙回頭看了他一眼,回去重新沾了點顏料,在那顆一眼看去只有眼睛、鼻子和嘴巴,看不出任何其他特征的小腦袋上補了一對貓耳朵,和左右兩邊各三根胡須。
接著他在下面寫了一行字:小雪天天開心。
“哦這是我呀!”
宋聽雪恍然大悟,跑回去拿了畫筆,在傅夜熙的Q版頭像下寫:某某笑口常開。
傅夜熙那邊已經結束,過來看他寫字,等宋聽雪寫完,他伸出手,用畫筆在“某某”兩個字下面畫了兩個小圈:“某某是誰”
宋聽雪說:“你畫的我讓我猜不出來,我寫的‘某某’也要讓你猜不出來!”
傅夜熙用畫筆把“某某”兩個字劃掉,在上面補上“老公”兩個字。
宋聽雪:“……”
他回頭看看傅夜熙嚴肅的臉:“想你真的笑口常開應該挺難。”
“嗯,就像我想讓你‘哈哈大笑’一樣難,但是祝福我收到了。”
“你是在嘲笑我笑起來沒有聲音嗎”宋聽雪把臉湊過去看傅夜熙。
傅夜熙轉到右邊,他繞到右邊,傅夜熙轉到左邊,他繞到左邊,堅持要讓傅夜熙看到自己氣哼哼的臉。
傅夜熙眸中露出笑意:“好了,后面還有人排隊,拍照吧。”
兩人在墻邊留下照片,是傅夜熙舉著手機,兩個人一起對著手機自拍的合影。
回到家,傅夜熙就把這張合影設為了屏保。
宋時愿終于被宋家送走了,聽說走那天,林可曼和宋時琛還一起親自去送。
不過這已經和宋聽雪無關。
他最討厭的人終于離開了他的視線,不管對方將來在國外會過得怎么樣,他都恨不得撒花慶祝。
轉眼間就快要過年。
宋聽雪要拿給馮老過目的拜師畫終于在過年之前畫完了。
這段時間他已經不怎么接網上的畫稿單子了,藤銳游戲比賽的網上投票已經結束,宋聽雪的作品得票數遙遙領先,藤銳比賽的主辦負責人親自給宋聽雪發了封郵件,邀請他繼續參加復賽,不過宋聽雪思索過后,還是堅定回絕了。
當然他也在回復郵件里說明了自己不繼續參賽的由,一方面他覺得自己這次得票數可能是乘了網上熱度的東風,水分很大,而且他確實有違規的地方,不管馮老有意還是無意,都把他參賽的畫作提前公開了,這份錯誤他愿意自己承擔;另一方面,他目前對未來有了新的規劃,和比賽的方向不符,所以認真思考過后,決定放棄這次機會。
一般這種給參賽選手發的郵件都很官方,默認對方看到了也不會回復,宋聽雪居然這么認真給負責人回了郵件,還列明了不會繼續參賽的由,禮貌得不像個懶散的當代大學生,讓主辦負責人拆這封郵件時莫名多了一分感動。
在年前順便把最后一張網上的接稿單子也截掉,宋聽雪發現自己接稿平臺的后臺有兩條私信未拆,是那個很愛叫他“咪”的老顧客發來的。
【專心養OC的冬瓜:咪!我看到和你相關的熱搜了!那個應該是你吧!我靠畫風能認出來!】
【專心養OC的冬瓜:如果認錯的話致歉!可能你也不想三次掉馬嗚嗚嗚我沖動了,就當我沒問過吧!】
已經是早兩個月前的私信了,宋聽雪現在才看到,不過他想了想,還是回復了。
【雪雪:那個是我,讓你看笑話了。】
對方好像今天不忙,隔了一會兒,宋聽雪看到她居然直接回了消息。
【專心養OC的冬瓜:啊啊咪!你終于出現了!還開稿位嗎】
【雪雪:最近都不開了,抱歉。】
【專心養OC的冬瓜:咪是要跟著馮鉛華老師學畫畫去了嗎嘿嘿那也挺好噠,沒想到咪的圈名就是真名,也沒想到咪居然是個男生QAQ!我以為咪畫得那么好看,色彩豐富心思又細膩,能把單主的要求解得透透的,會是個女孩子呢!】
【雪雪:是要學畫畫去了,不過如果你還想約稿的話,我過段時間可以抽空給你再畫一張,之后就不接啦!】
【專心養OC的冬瓜:不用了咪!如果很忙的話就算啦!其實我是想問,馮鉛華老師展出的你那幅畫,你賣出去了嗎】
【雪雪:】
【專心養OC的冬瓜:嘿嘿,其實我有經常關注畫圈啦!我爸媽都是繪畫收藏家,家里也有收藏過幾幅名畫,還曾在拍賣會上拍下過一幅馮老的作品!】
【專心養OC的冬瓜:我想說如果你那幅畫還沒有賣出去,想賣的話,開個價,合適的話我可以有那個榮幸當你的買家嗎[對手指]】
【雪雪:!!】
宋聽雪真的很震驚!他愣神了好久,才打字回:【抱歉,那幅畫不買的,因為上面畫的是我和我家人,這幅畫現在已經送給他了……】
【專心養OC的冬瓜:明白了!啊啊!想起來雪雪老師已經結婚了!我懂我懂!祝雪雪老師和家里那位白頭偕老呀!PS.我聽說這幅畫圈里有人出三十萬想買,還擔心是不是已經被買走了呢,嘿嘿……本來準備了五十萬預算,想說雪雪老師如果沒賣掉的話就加價買下來,不過既然是雪雪老師送給家人的禮物,我就不奪人所愛啦!】
冬瓜單主已經改口叫宋聽雪“雪雪老師”了。
但是……宋聽雪還是很震驚。
誰能想到一度被宋聽雪懷疑有沒有可能是未成年,還提心吊膽怕對方家長有一天發現她買畫花了太多錢來找他未成年退款的單主,原來可以出手這么大方!
宋聽雪還以為她總是很忙不能經常上網是因為被家里沒收了手機呢QAQ!
果然人不可貌相。
晚上傅夜熙下班回家,宋聽雪就順口跟他提起了這件事,說是沒想到他一直以為是未成年的老顧客其實是富家千金。
“哦,”傅夜熙聽完以后,不冷不熱地道,“富家千金也來搶著買你的畫那還好我下手早,花了整整三十萬,要不然我的這幅畫就要被人家用五十萬搶走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傅夜熙還是涼涼的語氣,“那畫里面有你也有我,你就算了,如果賣出去,我的肖像權你是不是該付一下”
宋聽雪終于聞到空氣中一股莫名的酸味,他聳聳鼻子:“嗯嗯”
他拉長了聲音:“是不是有人吃醋啦好奇怪”
傅夜熙剛好吃完了晚飯,抽出一張紙巾擦擦嘴,忽然從座位邊站起,過來往宋聽雪腰間的癢癢肉處撓了撓,然后將他打橫一把抱起。
宋聽雪驚呼,然后顫動著肩膀笑起來:“啊啊——放下我啦!夜熙哥哥,我還沒喝完湯呢!吃飯的時候打鬧,容易得胃病哦……”
傅夜熙才不管,將他抱到客廳的沙發旁放下,兩只胳膊撐著沙發背,將他牢牢困在自己兩臂肩。
“再聞聞,重新給你一次機會,什么味”
傅夜熙吻上來。
宋聽雪忍不住笑,躲來躲去:“我沒擦嘴……”
傅夜熙追著親他:“我不介意。”
“那你,那你非要說的話……”宋聽雪被他追著親,細細密密的聞隨著他轉臉的動作落在臉頰每一個角落,最后他放棄了,油滋滋的嘴巴迎了上去,“啵”了他一下。
成功看到傅夜熙剛擦干凈的嘴巴也變油了。
“我覺得是剛吃完的紅燒排骨味。”宋聽雪用雙手樓住他的后頸,道。
“嗯……”傅夜熙想了想,又親上來,“我覺得還是草莓小蛋糕味。”
他又在宋聽雪的唇角咬了一口。
“嘶——”宋聽雪倒抽一氣,捂住嘴角,忿忿不平地道,“下次我也要咬你一口!看你會不會疼!”
“對不起,寶貝,我忍不住……”傅夜熙又親住了他,“你太甜了。”
宋聽雪被他親得喘息,還惦記著最后一口湯沒喝,但看樣子已經喝不成了。
第56章 這種戀愛腦只配當怨夫!!……
把畫好的拜師畫拿給馮老的那天, 寧城又下雪了。
街上到處都是節日將至的氣息。
宋聽雪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傅夜熙非讓他戴的,有小兔子耳朵的毛線帽, 讓梁叔送他去寧城老街。
今天的“南柯”短暫地為宋聽雪開門一天。
也是這兩天前后拜訪了“南柯”幾次之后,宋聽雪才知道,馮老的店鋪并不是每天都開門,甚至不開門才是常態, 即便這家店除了馮老外還有別的店員,開門的時間依舊隨機又隨性。
偏偏馮老并沒有多少對外公開的聯系方式:一個是他經紀人的郵箱,那位經紀人據說神龍見首不見尾, 一年到頭都在世界各地采風和奔波,根本沒什么時間回復郵件。
一個就是這家經常不開門的店鋪了。
大部分人想拜訪馮老, 要不就是想辦法聯系上他的經紀人,要不就是不辭辛苦地每天到這家店門口蹲點。
蹲到店鋪開門還不算,店里的店員必定一問三不知, 非要蹲到馮老本人才算。
因此, 經常來寧城老街游玩的游客,隔三差五會看到“南柯”隔壁那家臭豆腐攤門口, 坐著戴名表、穿高定,一看打扮就不似一般有錢人的人, 不停朝隔壁那家神秘的“文物保護單位”方向張望,手里還又嫌棄又百無聊賴地端著一碗臭豆腐。
宋聽雪提著大畫框進門, 趴在柜臺前對坐在那兒玩手機的店員道:“大米, 今天馮爺爺來了嗎”
大米是馮老以前資助過的一個貧困學生,考上寧城大學后開始勤工儉學,便不需要馮老資助了。
不過馮老和他有緣,以前兩人之間的聯系僅僅只通過一張銀行卡, 后來機緣巧合下兩人碰上面,馮老覺得這孩子不錯,便認了他當干孫子。
大米學校沒課時才會來這邊義務幫馮老看店,他不需要馮老給他發工資,有時候還會給馮老搭把手,幫他搬搬東西,干干體力活。
這家店看店的店員大部分時候是大米,小部分時候是馮老那個平時課業比大米還要忙的親孫子,這也是為什么店鋪總是關門的原因。
一來確實沒什么人手,二來馮老師覺得每天開著店門,守在那兒也沒什么客人,真的上門來的又多是那些特別難纏,追著馮老要馮老給他們畫指定畫作的富豪,實在頭疼。還不如平時都關著門,確實閑時,或者有需要時再來店里做做手工、喝喝茶。
“聽雪啊”大米抬頭一看到宋聽雪,放下手機,小聲道,“爺爺在后院鋸木頭,他讓我守著店,說要是有人過來問他在不在,就說他不在,你別聲張,看到對面臭豆腐攤上坐著的那個大叔么”
宋聽雪順著他的視線轉頭。
一個腕上戴著大金表的中年人,手里端著一碗臭豆腐,正一臉不耐地一邊看表,一邊東張西望。
那幾張小桌子小板凳是隔壁那家臭豆腐店支在街對面的,是個蹲點馮老的好地方,只可惜不買店里的臭豆腐人不讓坐,再遠一些,倒是有一家糖水鋪也有位置坐,可是坐那兒就沒辦法蹲點了。
平時能碰上馮老來店鋪的機會本就不多,一錯過又要等好幾天,好不容易來一次,只能屈尊買一碗臭豆腐在這兒守著。
“這個大叔上回來過一次,爺爺見他了,”大米湊近些,又道,“他讓爺爺給他畫一幅‘花開富貴,招財進寶’圖,一會兒說要用大面積的金色,一會兒又說要夠紅綠夠喜慶,還要不失格調,說是要掛在他辦公室墻上,開價倒是挺大方,這個數。”
宋聽雪看到他比劃了一個八。
宋聽雪:“八十萬”
“八百萬!!”大米很夸張地道,“哇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多錢!要我我就畫了,不過爺爺說這種人很難纏,絕不能答應,要不然他這輩子將少活十年,讓我千萬要攔著他。”
宋聽雪:“……”
看來就算是有名如馮老,也難逃可怕的甲方魔咒。
“我不帶你去后院了,”大米道,“你自己過去,那人已經盯了我好一會兒了,我不能離開,不然他該懷疑我了。”
宋聽雪點了點頭,遞給他一個“你加油”的眼神,自己提著畫去了后院。
“南柯”的店鋪后院很寬敞,和前面那間四面貨架顯得小而昏暗的店面不同,穿過連接的后門和走廊,便是別有洞天。
院子中央的大榕樹下,馮老正手里拿著尺子和鉛筆,一只腳踩在凳子上,精神奕奕地丈量一塊木頭,腳邊還放著一個正插著電的電鋸。
“聽雪來了”聽到宋聽雪過來的動靜,馮老抬起頭,沖宋聽雪招手,“過來看我這張圖紙。”
宋聽雪將畫框靠墻貼放在一旁,走了過去。
“這個叫游龍,是西城的傳統非遺項目,我去年游歷到那兒,在那兒呆了半個多月,充分了解了當地的游龍文化,一直想著該怎么幫他們宣傳推廣。現在在做這些的都是老手藝人,要是找不到正經傳承人,再過幾年,這個文化項目恐怕也要絕跡了,”馮老搖了搖頭,“今年由我牽頭,寧城和西城那邊簽了一個聯合項目,請了西城的游龍團隊過來,到時候大年初一,會在我們老街上表演他們的傳統節目——游龍戲鳳!”
馮老越說越激動:“到時候用來表演的游龍將會是現做的,那可是大工程,想做出一條游龍來,需要上百個人的團隊,不眠不休耗時將近兩個月!”
“你看,這張圖紙是做這項工藝技術幾十年的老師傅畫的,因為各種條件限制,西城那邊已經做好的游龍,是無法搬運到我們寧城來的,就算要搬,也要花比造價貴百倍千倍的運費,很不劃算。”
“這也是為什么,游龍這個文化項目一直無法對外推廣開來的原因。”
“你看這個榫卯結構,我也是研究了好久,跟西城做這項技術的老師傅請教了好長時間,才終于摸清這里面的門道。”
“現在我在試著做些游龍上的小零件,聽雪,西城那邊的團隊在我們寧城已經呆了幾個月,游龍就要做成了。到時候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給他們的游龍畫畫和上色,順便學點正兒八經的非遺技術。”
“藝術是共通的,”馮老侃侃而談,“你跟著他們學,不是讓你精通,而是讓你體會藝術,體驗生活,幫助你尋找繪畫的靈感。這世上有很多有意義或者沒有意義的事情,只要你覺得對你的靈感有幫助,都可以試著去做。寬廣的視野,豐富的見識,加上敏銳嗅覺和觸覺,這些終有一天都會成為你寶貴的財富,能幫助你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宋聽雪點頭:“明白了。”
“怎么樣”馮老微微一笑,“你的拜師作品畫好了嗎讓我看看”
于是年前,宋聽雪有了新的事情要忙。
他要和馮老一起去給游龍最終上色,還要學習怎么跳舞……
是的,馮老幫他報名了年初一《游龍戲鳳》這個演出節目,讓他混進西城過來的舞團里,當演員。
游龍這個文化項目的精髓在游龍的制造技術,也在表演本身。
畢竟是展示和傳播文化的渠道,演出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但其實舞蹈本身并沒有什么難度。
整個演出團隊大概需要200多人,一部分舞龍,一部分負責在旁邊游走和跳舞,順便和游客互動。
西城演出團隊一共來了一百多人,核心人員負責難度比較高的舞龍,其他表演和互動的演職人員,會在寧城本地招幾個大學生兼職來排練和表演。
宋聽雪就是這其中“大學生兼職”的一員,整個游龍長隊里,負責在旁邊表演的演員要扮演群獸和百鳥,需要穿上各自所代表動物的衣服,還要化妝。
宋聽雪扮演的是一只虎頭虎腦的小老虎。
他看過團隊給他準備好的演出服,十分可愛,一件毛茸茸的連體老虎衣,搭配兩個大腳掌和兩個大爪子,還有一個虎頭帽。
舞蹈動作也十分簡單,就是撲來跳去,做幾個“嗷嗚嗷嗚”的動作。
游龍當天,來圍觀演出的群眾會有很多,但整個游龍團隊是會和游客分隔開的,也就是說,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沒有人會擠到宋聽雪。
而且整個團隊的音樂也并不吵鬧,會有人在隊伍里吹拉彈奏,但不會敲鑼打鼓。
總之,是一個宋聽雪可以參與的活動。
所以他一開始也就答應馮老幫他報名了。
那幾天里,宋聽雪一直在忙碌著給游龍上色收尾和排練,每天早出晚歸,連傅夜熙都見不上他幾面。
這么幾天下來,傅夜熙有些不痛快,連續幾天下班后都把公司高層留下來開會。
自從傅氏取消加班文化后,傅氏的員工每天都正常下班,只有公司高層被迫留下來加班,這讓公司高層感到壓力很大,都在私下里討論傅總是不是和家里那位吵架了。
吵架倒是沒有,只是被連續冷落了好幾天而已,傅夜熙也不是不能接受。
最多就是快過年那幾天還在壓榨公司高層,每天晚上公司年度總結會議一個接一個不停地開,而已。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臘月二八那天,蕭以恒給傅夜熙打電話,說要找個時間和他還有宋聽雪一起見一面。
這一年蕭以恒一直在忙,連和傅夜熙見面的時間都很難抽出來,更何況傅夜熙結婚后,他還沒有機會讓傅夜熙引薦認識一下他家里的那位,這多冒昧啊!顯得他身為傅夜熙的朋友兼情感軍師,名不正言不順的。更何況他也確實對宋聽雪很好奇,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樣的人,能拿下傅夜熙這樣冷心冷情的人,讓他每次給自己發消息請教情感問題,都像中了邪似的。
他還以為傅夜熙會把家里寶貝藏著捏著,自己再三懇求他半天,他才會容易讓自己短暫地看一眼對方。
沒想到傅夜熙答應得很快,還說讓他約個早點的時間,最好下了班就先一起吃頓飯,再找個地方坐一坐,喝杯茶或者喝杯飲料什么的都可以。當然晚上還是要早點回去的,唯有見面的時間可以無限提前。
【蕭二:你轉性了工作狂不以加班為先】
【AAF:早不加班了,這幾天見不到他,都在被迫加班,他現在是管不住了,比我還忙。】
【蕭二:我怎么聞到一股濃濃的怨夫味你老婆在忙什么打工】
【AAF:現在他是大畫家了,可不是打工,在忙寧城的非遺項目,昨天還代表項目組和市長見了一面,你沒看昨天的寧城電視臺新聞】
【蕭二:……】
【蕭二:明天傍晚,我家酒店八樓,3號包廂,愛來不來!】
蕭以恒把這句話發完,就迅速把傅夜熙拉黑。
愛怨不怨,這種明怨暗秀的行為,強烈譴責!
真是夠了!
他怎么會有傅夜熙這么賤兮兮的朋友!
他就多余問那一句。
這種戀愛腦只配當怨夫!!
氣die!
第57章 “兩人感情真不錯!”……
知道年節大家都需要團聚。
二十九那天, 總算排練都結束了,只等正式演出之前,再最后走一遍流程。
忙碌了兩個星期的宋聽雪終于徹底閑下來了。
他的拜師畫被馮老收下, 掛在了“南柯”店面的展示柜上,馮老說畫得不錯,要掛著欣賞。
但其實大米偷偷告訴宋聽雪,最近已經有幾個來“南柯”逛的買家看上了宋聽雪畫的這幅畫, 問大米這幅畫是誰畫的,賣不賣,賣多少。
宋聽雪的畫風和馮老的大有不同, 只要是熟悉馮老畫作的買家,大部分都能認得出馮老的繪畫風格, 像宋聽雪這幅,色彩明艷,用色清新大膽, 右下角還有宋聽雪自己給自己設計的落款, 是一朵飄飄蕩蕩的小雪花。
雖然筆觸生澀,看得出風格沒有那么老練, 但懂得欣賞的人,只要價格合適, 在馮老的店里,還是愿意為了這幅畫買單的。
大米還向宋聽雪轉述了一個顧客對于這幅畫的評價:“看上去感覺這幅畫有聲音一樣, 吱吱喳喳, 到處透著鮮活,非常熱鬧。”
宋聽雪很高興,因為他認真畫的這幅畫,能遇到懂得它的人。
不過大米轉述馮老的意思, 宋聽雪還是新手,畫出來的畫本身還有很多缺點,如果拿出來的第一幅畫就賣出高價,以后不利于他成長,所以這幅拜師畫,馮老的意思是,誰來都不打算賣,僅做展示。
宋聽雪當時聽完一陣心虛,他不敢讓馮老知道,他有一幅畫已經被人買走了。
買家:傅夜熙。
賣價:三十萬。
是高價。
而且宋聽雪覺得……也已經算得上是黑心價了。
臘月二十九下午,宋聽雪結束完最后一次排練,在寧城老街的劇院大禮堂里和游龍互動小組的其他成員道別。
由于場地限制,負責舞游龍的演員們并不和互動組的其他動物演員一起排練,即便如此,整個劇院大禮堂也非常擠。
負責教導舞蹈動作的姐姐看宋聽雪是個聽障,特意把他安排在禮堂里最安靜的一間舞蹈教室,可以說對他十分特殊照顧了。
“聽雪,走了啊!”有個和宋聽雪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孩笑著和他打招呼。
“嗯。”宋聽雪沖她笑笑。
“有人接你嗎如果沒人的話你可以待會兒和我們一起走!這兩天快過年了,老街人多,打車都不好打,我剛好叫了一輛順風車,你家住哪兒”
“不用了!”宋聽雪擺手,“我家里人來接我啦!”
女孩子應了一聲:“那路上小心。”
她回頭,旁邊和她一塊兒的姐妹拉了拉她:“你真是的,還說要跟宋聽雪拼車,不知道他有個家屬,每天咱們排練結束都會來接他!”
“每天嗎”女孩瞪大眼,“我不知道啊……!上次倒是看到有人開車來,不過司機好像是個中年大叔。”
“他是馮老的徒弟呀!”姐妹一臉“你這都不知道”的表情,“你不看新聞嗎這次的寧城游龍活動,是馮老牽頭的,那條剛做出來的游龍,一雙眼睛還是馮老和他的徒弟一起點上去的呢。”
“寧城新聞臺為了宣傳這次的游龍活動,搞了個采訪,咱們負責人說要找個長得好看又上鏡的去接受采訪,結果就讓他去了!”
那女孩道:“還真是,沒看到新聞,現在還能看嗎”
“還沒說完呢,”姐妹又捅了捅她,“他之前還上別的熱搜呢,就是之前那個宋氏真假少爺那個……”
那女孩忽然想起來了:“啊……是他啊!怪不得名字這么耳熟……”
她的姐妹明顯更關注各種八卦,感嘆道:“他對象就是傅氏的那位……不對,現在他們已經結婚了……主要我姐姐前段時間進了傅氏下屬公司的一個部門實習,她說傅氏總部已經取消加班文化了,整個傅氏沒有人加班!天哪,這簡直是打工人天堂,而且你知道傅氏為什么取消加班文化了嗎”
“為什么”女孩一臉羨慕,“要是我以后工作也能進這樣的公司就好了……”
“因為……”她姐妹神神秘秘地道,“我姐姐說,是他們公司上頭那位傅總自己不想加班,因為每次下班家里都有人等。”
“嗬!”女孩捂住心口,“這也太……”
“是吧”女孩眨眨眼,“兩人感情真不錯!”
“但是,說到傅氏,我想起來,之前你不是跟我說過一個八卦,是算命的說……”
女孩說到一半,忽然手機響起來,她拿出來一看,“啊”了一聲:“我打的順豐車到了,別讓人等太久,我們走吧!”
話聲就此中斷。
宋聽雪走出寧城老街,傅夜熙的車已經到了。
宋聽雪快步上前,打開門坐進去。
“夜熙哥哥,”他一邊搓著手一邊道,“晚上家里吃什么”
這兩天鐘姨請假回老家去了,說是家里老人身體不太好。
快過年了,以往過年前后鐘姨都沒怎么請過假,這次情況特殊,傅夜熙就讓她回去了。
年節期間外面很多餐廳都不開門,鐘姨擔心傅夜熙和宋聽雪兩個人在家吃不上飯,特意給他們在冰箱里囤了很多食物。
不過對于傅夜熙來說,幾天而已,怎么也不可能找不到地方吃飯的。
“今天不在家吃,”傅夜熙道,“帶你去見個朋友。”
“哦……”宋聽雪湊近些,笑嘻嘻地道,“還以為鐘姨不在,晚上能吃到大廚掌勺的飯菜呢!”
“大廚誰”傅夜熙不動聲色,“你背著我在外面請了新大廚我怎么不知道”
“哼!不承認就算了……!”宋聽雪哼哼唧唧,“你想讓我當大廚也可以,就不知道你敢不敢吃呢!”
傅夜熙眸中溢出笑意:“明天給你當大廚,滿意了”
“這還差不多。”宋聽雪搖頭晃腦。
他腦袋上這兩天都戴著傅夜熙給他買的耳朵毛線帽,有好多款,小兔子的,小貓咪的,小獅子的,每一個戴在宋聽雪頭上都很可愛。
不知道到了游龍演出那天,一只活蹦亂跳的小老虎會不會比現在更可愛。
到了蕭以恒家的酒店樓下,傅夜熙給對方去了個電話。
蕭以恒已經在包間等著了,酒店樓下的服務生接到通知,直接送他們乘電梯去了八樓。
電梯里,宋聽雪問傅夜熙:“夜熙哥哥,你的這個朋友,就是之前開酒吧的那個老板吧”
“對,”傅夜熙垂眸看他,“就是那家你在里面把我當男模,還往我口袋里塞了一百塊錢的酒吧。”
領他們上樓的服務生聽到這話,詫異地回頭看了二人一眼,心說蕭二少的兩個朋友看起來正經,沒想到背地里玩得這么花。
宋聽雪察覺到對方的視線,知道那人可能誤會了什么,悄悄在對方和傅夜熙都看不到的地方伸出手,擰了傅夜熙胳膊一下。
還沒碰到傅夜熙胳膊,宋聽雪的手就被傅夜熙的一只手掌包住,然后緊緊牽著沒再放開。
進入包廂,蕭以恒一個人賴在旁邊的沙發上玩游戲,等抬頭見到傅夜熙帶著宋聽雪進門,才連忙站起來:“歡迎歡迎!”
他很熱絡地走到一旁的餐桌旁,幫二人拉開椅子,他拉開一把給傅夜熙坐,又繞到一旁,打算拉開第二把,被傅夜熙攔住。
傅夜熙給蕭以恒遞了個眼神。
雖然沒說話,但蕭以恒看得出來,他那個眼神是在說:一邊兒去。
蕭以恒:“……”
他點了點傅夜熙,做口型:“你真的很狗。”
很狗的傅夜熙幫宋聽雪拉開座位。
“哎,你不是說晚上除了吃飯還要來點別的活動嗎我約了人,放心,都是你見過的,我的幾個朋友,人挺好的,就到我酒吧喝一杯”蕭以恒悄聲對傅夜熙道。
“是嗎”傅夜熙改口,“不去也行,今天來的主要任務是見你,畢竟小雪忙了一天,也挺累的了。”
蕭以恒:“”
他看向宋聽雪。
宋聽雪一臉莫名,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歪了歪頭:“你們在說什么”
蕭以恒咬牙切齒,說出口的話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我都幫你把人約好了,你說你不想去”
“誰知道你約了那么多人,”傅夜熙用宋聽雪聽不到的音量道,“我跟你說約早點,最好晚上多空出些時間,是因為這兩天他太忙了,我都見不到他……現在吃完飯還要去見你的朋友是不是有點多余了”
“你真的很難搞,”蕭以恒“嘖”了一聲,“知道了,以后不約你出來了。”
傅夜熙朝他使眼色,讓他說話小聲點,宋聽雪能聽到。
蕭以恒才不管,這家伙忒氣人,必須有個人能治治他。
“你們說什么呀”宋聽雪果然聽到了蕭以恒的話,“夜熙哥哥,我沒事的,不累,要去見朋友就去好啦!”
他說話軟綿綿的,一幅“我都無所謂反正晚上時間不是說好了歸你嗎”的表情。
“嘖嘖!”蕭以恒連“嘖”兩聲,終于學會了壓低聲,用宋聽雪聽不到的話道,“還是你老婆會做人。”
傅夜熙不動聲色地踩了他一腳。
蕭以恒呲牙咧嘴,懶得再他,去一旁坐了。
“夜熙哥哥,”宋聽雪看著他們互動,不贊同地道,“對朋友還是好脾氣些吧。”
他悄悄湊過去,比劃:【畢竟人家請吃飯呢。】
傅夜熙跟著比:【懂了。】
蕭以恒看來看去,沒忍住給傅夜熙發了條消息。
【蕭二:你兩打什么啞謎當著我的面還用第二種語言聊天】
【AAF:你管不著。】
“喝點茶,”傅夜熙站起來,給蕭以恒倒了杯茶水,很客氣地道,“先潤潤嗓,一會兒才好吃飯。”
坐回來,又給宋聽雪使了個眼色,打手語:【這樣算客氣嗎】
宋聽雪豎了個大拇指。
一旁的蕭以恒沒眼看,順便……他一口喝下傅夜熙給他倒的茶水,已經直接氣飽了。
第58章 有點慫,但不算太多。……
席上聊得還算愉快。
大部分時候是蕭以恒說, 傅夜熙沉默。
相比較之下,蕭以恒的話很多,傅夜熙的話則真的很少。
宋聽雪總算是知道在朋友面前的傅夜熙是什么樣子的了。
很高冷。
朋友不會被他凍沒嗎
蕭以恒說著傅夜熙以前的事:“這家伙很變態, 不怎么學習,但每次考試都能拿高分,特別是數學、物這些科目,哪怕是上課時間睡覺, 老師叫他回答問題,隨便什么題目都能答對!”
宋聽雪驚訝地看向傅夜熙。
“他記憶力還好,我的一串手機號, 我就用過一個月,就高考前一個月, 我手機被沒收,臨時補辦了一張偷偷上網用的,我自己都記不住, 他能記十年!”
“你記這干什么”宋聽雪問。
“我是班長, 他是逃課積極分子,不記他手機號, 老師就得找我麻煩了。”傅夜熙道。
“那你記十年干什么”宋聽雪眨眼。
“沒辦法,記住了忘不掉。”
“……”
“你看看, 變態吧!”蕭以恒又道,“跟他做朋友我真是遭了大罪了!畢業那年, 他說要一個人出去旅游, 要去北極!我說別啊!你一個人多危險!那時候他們家很亂你知道吧他爸爸出了車禍又病重,那些個親戚都對他們家虎視眈眈,我真的怕他是想不開去自殺……只好陪他一起。結果這家伙直接暴走好幾個國家,在北極圈差點把我凍成傻X, 后來他還盯著零下十幾度的天,說要去看什么極光……我死也不跟他一起去了一個人待酒店,反正想著如果他真死了我就去給他收尸……還好人沒事。”
宋聽雪又看向傅夜熙。
這些傅夜熙跟他提都沒提過。
晚餐用不了多少時間,最終傅夜熙還是答應一起去蕭以恒的酒吧坐坐。
蕭以恒去叫人,說是有幾個朋友需要他開車去接,讓傅夜熙和宋聽雪先過去。
酒吧離蕭家的酒店不遠,蕭以恒接人沒這么快,正好他們也吃得飽,傅夜熙便和宋聽雪一起散步過去。
出了酒店,就是寧城江畔。
夜晚的寧城江畔都是散步的行人,江面上傳來悠長的輪船鳴笛聲。
傅夜熙擔心宋聽雪的耳朵承受不住這聲音,伸出一只手,將他的半邊耳朵捂住。
其實這樣的聲音根本對宋聽雪造不成什么影響,他很少在寧城江畔閑逛,大部分時候都是匆匆地從這附近路過。
和什么人一起一步一步地走在江畔看夜景,這還是第一次。
宋聽雪拉下傅夜熙捂住他一只耳朵的手,抬起頭,問:“夜熙哥哥,你高中畢業的時候為什么會想到去國外旅游”
“因為人這一輩子總要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傅夜熙這話宋聽雪一聽就知道是敷衍。
宋聽雪捏了一下傅夜熙的手心。
傅夜熙才揚了下眉尾,道:“確實是在家里感到壓力太大,才想著要出去走走。”
“也確實想過要不要一走了之,不再回來了。”傅夜熙用清清淡淡的聲音,看似很平常的語調說著這些。
他將視線轉向江面。
“我和我父親關系一般,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會天天吵架,那時候又有些青春期叛逆,覺得寧城這個地方,沒什么值得我留戀的,就想一去不回。”
“我甚至考察了各個國家,研究哪個地方適合我待,最后在北極,我得出結論,”傅夜熙淡淡地道,“不是寧城這個地方不值得我留戀,是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值得我留戀。”
宋聽雪攥緊了他的手。
怪不得蕭以恒說,那段時間擔心傅夜熙出國是想不開,想找個地方自殺。
“是不是很中二”傅夜熙低頭看宋聽雪,“不過后來我還是想開了,或許這世上很多事情本就是無意義的,逃避只是一種選擇,結果或許都沒差,所以我回來了。”
宋聽雪在傅夜熙身上,感覺到一種叫“孤獨”的東西。
這種感覺,宋聽雪感同身受,因為在遇到傅夜熙以前,他也一直感受著這份“孤獨”。
所以其實算命先生說傅夜熙七殺命格,是有依據的
宋聽雪搖頭。
如果是這樣,那其實他宋聽雪也算得上是這種命格了吧
“你或許只是因為那時候沒有遇到我”宋聽雪忽然道,“現在有我陪著你,你還會覺得寧城不值得留戀嗎”
宋聽雪說這話只是為了安慰他。
他也沒期待傅夜熙真的會回答什么,他只是想像尋常一樣,在這種時刻逗傅夜熙開心。
畢竟他們經常這樣開玩笑。
他期待傅夜熙放松表情,眼中滑過無奈又寵溺的笑意,卻沒想到傅夜熙怔了一下,而后沉默。
他忽然彎下身,抱起宋聽雪。
宋聽雪一聲驚呼,整個人一晃,發現自己站在了江畔人行道邊的一個小花壇上。
這個小花壇邊沿寬敞,邁一步就能上去,和人行道形成高低落差,有不少滑板少年會在這里借著落差炫技。
宋聽雪站在上面,正好比傅夜熙高出半個頭。
他微微低頭,就可以和傅夜熙的視線對上。
傅夜熙拽下他的衣領,不顧周圍來往行人朝這邊投來的視線,吻住了他。
宋聽雪心跳加快。
他聽到了。
他聽到附近行人的嬉笑,江面游輪的笛聲,還有江畔湍流不息的水聲,魚兒躍出江面的“撲通”聲。
還有車流聲、喇叭聲,以及遠處廣告大屏的喧鬧……
他全聽到了。
世界紛紛擾擾。
可是最響亮的還是他的心跳聲。
大得好像要從他的喉嚨里跳躍而出。
兩人的嘴唇一觸即分。
只是很簡單很快速的親吻。
卻像是過去了很久。
那些聲音隨著傅夜熙的嘴唇遠離,即刻也如潮水般褪去。
宋聽雪只覺得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又恢復了“正常”。
或許有人注意到這邊,但也只是投來好奇的一瞥。
過往的行人大部分各有各自關注的事。
沒有人知道宋聽雪剛才的心跳有多大聲。
也不會有人對宋聽雪剛才那一刻的感受有多好奇。
只有宋聽雪在這一刻臉紅得都快要炸了。
“你……你干嘛……”宋聽雪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你說那些話,不就是勾引我親你”傅夜熙道。
“”
在宋聽雪抓狂之前,傅夜熙把他從花壇上抱了下來。
到了酒吧,蕭以恒的那些朋友到了。
蕭以恒看起來吊兒郎當,其實很有分寸,他知道傅夜熙底線在哪兒,也不會沒有目的地和一些亂七八糟的人鬼混,他的那些朋友看起來都還算比較好相處,會開玩笑,但不會讓人感到冒犯。
蕭以恒點了幾杯雞尾酒和飲料,讓他們隨意。
他的那些朋友很快聚到一旁玩起了牌。
傅夜熙百無聊賴,在角落里和宋聽雪一起滑手機。
“馮爺爺說讓我幫他買一本雜志,”宋聽雪小聲對傅夜熙道,“就是這本,《美術周刊》,據說這家出版社快倒閉了,出的雜志以后也不會再版,其實網上有電子版的,但馮爺爺說網上字太小他看不清,也不要大米幫他打印,他說雜志社主編是他老朋友,他要用行動支持對方,直到這家雜志社倒閉前的最后一刻。”
“哎可是我研究了一下,這本雜志的實體版真的很難買,一共限量五千本,之前好幾期都一秒售空,唔,還搞饑餓營銷呢,根本不愁賣不出去,前面出的幾期網上都被炒到好幾千一本了,好多人都搶著收藏,還有黃牛倒賣……你看……”
宋聽雪翻出手機上的某二手交易APP:“感覺人家說的‘絕版’根本是一種營銷手段,賣得那么好,雜志社也不像是會倒閉的樣子,馮爺爺是不是被騙了”
“有可能,”傅夜熙一眼就看出了其中貓膩,“這家雜志主營的是電子版,現在沒什么人買實體雜志,他就搞限量,把熱度炒上去,以‘不再版’為噱頭,這本雜志會變得越來越值錢,畢竟‘物以稀為貴’,搶的人越多,熱度就越高,就有更多人來買雜志……很常見的饑餓營銷套路。”
“短期內看來確實不會倒閉,長期就不好說了,確實現在報社不好經營,這家雜志社能想出這種方法維持銷量,已經很不錯了。”
“可是怎么辦呢”宋聽雪很苦惱,“馮爺爺好像很想買這本雜志。”
“很簡單,兩個選擇,一是直接把這家雜志社買下來,二是去黃牛那兒買,”傅夜熙一點都不會為這種事煩惱,“有那蹲點搶雜志的時間,干點什么不好。”
宋聽雪悄悄地擰了傅夜熙的胳膊一下。
傅夜熙:“嘶——”
“不行,我就要搶!”宋聽雪道,“不能助長黃牛氣焰,買原價的不好嗎開售時間是今天晚上九點,你待會記得幫我一起搶!”
“那讓我們技術部的程序員直接趕個代碼出來,掛上去你想秒幾本秒幾本。”傅夜熙又想出個方案,掏出手機就要壓榨員工。
宋聽雪把他的手按住:“不行,過年過節的,不許奴役打工人,自!己!搶!”
傅夜熙眼中閃過笑意:“不奴役打工人,你就奴役我是吧”
宋聽雪露出兩顆小虎牙:“看看誰手速快!”
“那我先研究下方法。”傅夜熙一本正經地學起來。
兩人忙忙碌碌,完全忽略了坐在一旁的“孤家寡人”蕭以恒。
“哎,還是有對象好啊……”蕭以恒仰天長嘆,“明明是這么多人的聚會,我卻不能有姓名!”
“你去跟他們玩不就好了……”傅夜熙抽空看了蕭以恒一眼,“叫那么多人過來光跟我們兩玩也不太好吧”
“”蕭以恒道,“你干脆直接讓我別當電燈泡算了!”
“哎,說了晚上吃完飯各回各家也行……”
“傅夜熙你真的越來越欠了!”蕭以恒沖宋聽雪道,“你快管管他。”
宋聽雪看了看蕭以恒,又看了看傅夜熙。
“你,你不要對朋友那么冷漠……”宋聽雪沒什么氣勢地道,“朋友聚會,還是先把手機放下……吧”
“也行,”傅夜熙放下手機,“那我不幫你搶雜志了,我去跟他們打牌。”
“不要不要!”宋聽雪連忙把傅夜熙攔住,慌里慌張地道,“你還是陪我搶雜志吧……”
“沒救了,嘖嘖,沒救了……”蕭以恒搖頭嘆息,“你兩,渾身散發著戀愛的酸臭味。”
蕭以恒頭疼,干脆真的轉身去找其他朋友玩牌了。
而傅夜熙則趁宋聽雪不注意,打開社交軟件,點開了李堇的頭像。
【AAF:公司誰在線讓他們有空過來幫我搶一本雜志,誰搶到今年年終獎翻倍。】
研究了半天,確實技術上面有難度,還是實施鈔能力比較簡單。
傅夜熙完全不心虛地想,畢竟鈔能力也是他能力的一部分,不用白不用。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想到什么,連忙給李堇補發了一條:【記得讓他們搶到之后把付款頁面截圖發過來。】
畢竟老婆說了要自己搶。
做事還是要留證據。
有點慫,但不算太多。
確保萬無一失后,傅夜熙才終于放下了心。
也算是能圓滿完成老婆布置的任務了。
嗯,很不錯。
第59章 “小白兔可聽不得這些。”……
李堇不知道在幾人大群里發了這條消息, 當晚雜志開搶,傅夜熙和宋聽雪都沒搶到,倒是李堇一連發了十幾個截圖過來。
【李堇:傅總, 技術部劉曜一個人搶到二十本,他說他上科技了,問能不能年終獎再多加點】
傅夜熙翻來翻去,挑了一張界面和他手機差不多的截圖。
【AAF:就這本, 別的都退了吧。】
【李堇:……都退了】
【AAF:都退了,承諾的不會少,那個劉曜怎么能上科技呢作弊了, 年終獎翻倍的基礎上扣一千。】
李堇不敢質疑傅夜熙的意思,代為轉達去了。
傅夜熙把那張截圖拿給宋聽雪看:“你看, 我搶到了。”
“真的我看看”宋聽雪湊了過來。
界面上確實顯示付款成功,宋聽雪拿手指去戳:“怎么做到的”
傅夜熙卻把手機收回:“總之搶到了,等收貨就行。”
“你是不是作弊了”宋聽雪很疑惑, “該不會是P圖騙我的吧都結束好幾分鐘了你怎么會突然搶到”
“騙你做什么”傅夜熙說, “騙你又沒有好處,總之等收貨。”
“要是你沒搶到騙我說搶到了, 馮爺爺會怪唔哦……疼疼疼!”宋聽雪被傅夜熙用兩根修長的手指捏住了臉。
“我的話你都不信”
“疼死啦!”宋聽雪也伸手過去,“讓我捏捏你看疼不疼……”
兩人打鬧著, 把一旁玩牌的幾個蕭以恒的朋友給逗笑了:“以恒,你把咱們叫來當他們兩的背景音是吧”
蕭以恒撈過手邊的雞尾酒抿了一口:“好久沒見傅夜熙這么有人味了。”
“確實, ”那幾個朋友多少聽過傅夜熙的事, 回頭看了看,“跟傳聞里的確實不一樣。”
“他也總算不是孤家寡人了!”蕭以恒伸了個懶腰,覺得自己的任務結束了,以后總算是不用擔心傅夜熙這個老朋友忽然哪一天又想起來去哪兒暴走, 或者尋死覓活了。
人一旦有了著落,就不會再像那算命的說的那樣,一輩子孤獨了。
同城快遞的速度很快,年三十那天宋聽雪便收到了雜志社發來的加急件,果然是最新一期的《美術周刊》。
宋聽雪總算是知道為什么這本雜志這么多人搶了,包裹一拆開里面零零碎碎送了好多小玩意兒,吧唧、明信片、亞克力立牌……全都是二次元的東西。
宋聽雪把這些都收拾好,大清早的讓梁叔載著他送去“南柯”。
聽說馮老今天打算在“南柯”和大米他們一起跨年。
馮老的老伴幾年前便去世了,兒子、兒媳和孫子倒是都在寧城,不過兒子和兒媳平時工作忙,沒什么機會和他團聚。
馮老是個耐不住的人,一年里有大半年時間都在外面采風游歷,和家人一起見面的機會也確實不多。
宋聽雪一到“南柯”門口,便看到店里面張燈結彩,到處掛滿了各種各樣喜慶又精致的裝飾,從店門口一直延伸到店內通往后院的回廊,頭頂上還有各種畫著十二生肖的燈籠。
據馮老說,這些玩意兒是他到處請師傅做的,都是他天南海北搜羅來的非遺寶貝。
后院里,好多人在忙碌,一張大圓桌擺在院子中央,有幾個人站在桌邊和面。
大米從后院庫房里搬了個蒸籠出來,一抬頭便看到了來送雜志的宋聽雪,連忙喚他:“聽雪,我們準備蒸包子呢!你中午要不要在我們這兒吃一口”
宋聽雪看著一院子忙碌的人,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我來給馮爺爺送雜志,他在嗎”
“哎,在呢!”馮老的聲音在院子角落響起,“我在忙著寫對聯,聽雪,你過來,我給你寫一幅,你帶回去。”
宋聽雪循著聲音過去,馮老在有太陽的地方支了張桌子,桌面上擺滿了紅紙,他手握毛筆,在硯臺上沾了點兒墨汁。
“就給你寫……”馮老抬起頭看了看宋聽雪,有了靈感。
他揮墨,在紙上寫下“聽雪迎春”四個字。
揣著馮老寫的對聯回到梁叔車里,宋聽雪正琢磨著是回去繼續睡覺,還是趁現在畫材市場還沒關門,再去淘點什么,忽然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
宋聽雪拿出來,發現是傅夜熙給他打來了電話:“想吃什么我現在在超市,你回家等著,中午我給你做飯。”
宋聽雪歡呼一聲:“夜熙哥哥,你不上班了”
“年三十上什么班”傅夜熙道,“早上就是去公司處了些事,這兩天休假。”
“好耶!”宋聽雪立刻不客氣地道,“我想吃餃子。”
傅夜熙在超市轉了一圈,往手推車里塞了一堆東西,需要的,不需要的,這次沒有宋聽雪攔著他,他算是一次性買了個夠。
搬了一車東西回家,開門進屋,屋子里靜悄悄的,傅夜熙不用想也知道,宋聽雪肯定在畫畫。
他打算年后找個師傅,把一樓的書房再改造一下,改成更適合畫畫的畫室,宋聽雪說不定以后就會每天泡在里面不肯出來了。
把一袋袋的購物袋隨手放在客廳,傅夜熙拿了一卷膠帶,過去推開書房的門。
這次他剛把門推開一半,宋聽雪就從里面竄了出來:“哇!”
他張開兩只手,企圖嚇傅夜熙一跳。
傅夜熙彎腰將他扛起。
“我錯了我錯了!”宋聽雪連忙嚇得在他肩上掙扎。
把宋聽雪扛到客廳,傅夜熙將他放下。
“看看有沒有喜歡吃的”
宋聽雪蹲下來,穿著小兔子拖鞋的腳在地板上挪來挪去:“怎么又都是草莓味兒的零食呀”
宋聽雪翻出來一排草莓酸奶,拆了包裝,拿出一盒直接插上吸管嘗了嘗,控訴:“以后不要草莓味啦!”
傅夜熙眼中閃過笑意:“好喝嗎”
“唔……好喝,”宋聽雪誠實地道,“甜甜的,酸酸的。”
“讓我嘗嘗……”傅夜熙湊過來,就著他用過的吸管嘗了一口。
“呲呲……”酸奶盒子發出盒空見底的空氣聲。
“啊啊啊!”宋聽雪忙推他,“你怎么全喝完啦!”
“確實很好喝,”傅夜熙評價,“你要是不想要草莓味,那以后不買了。”
“也、也不是不能買啦……”宋聽雪撓撓臉。
傅夜熙和宋聽雪一起把買來的零食分裝收起來,一會兒做餃子要用到的食材和器具拿出來,像模像樣地也在餐廳大桌子上清出一片區域。
宋聽雪卷了卷衣袖,摩拳擦掌:“怎么做我來揉面!”
“我先看看教程……”傅夜熙打開手機。
兩人一通手忙腳亂,傅夜熙看了一遍視頻,對宋聽雪道:“很簡單,倒上水揉面,粉多了加水,水多了加粉。”
宋聽雪:“就這樣”他眨眼,“難道教程上不應該告訴我們,加多少克的水,和多少克的粉,在一起揉多少分鐘,揉成什么樣才算成功”
傅夜熙沉思:“家里沒有量杯,也沒有計重稱,不如就按照感覺來吧……適量就行。”
傅夜熙也跟著卷起了衣袖。
宋聽雪不知道所謂的“適量”到底是怎么“適量”,干脆退到了一旁打下手。
傅夜熙的胳膊堅實有力,使勁的時候,肌肉線條流暢而明顯。
他做事時神情專注,眼皮微微下垂,很快一團雪白的面團在他的手掌下成型。
“哇!”宋聽雪佩服得不得了,連連鼓掌,“好厲害!”
他剛才幫傅夜熙倒面粉時手上沾了些,自己沒意識到,不知為何不小心蹭到了臉上,現在一張臉快成了小花貓。
傅夜熙也沒提醒他,只是笑了笑,繼續把面粉揉得差不多,對宋聽雪道:“把紗布拿過來,蓋上醒一會兒,準備剁餡料吧。”
“我來我來!”宋聽雪很積極,“我可以幫忙剁餡料!”
“你還是別剁了,一會兒切到手。”
傅夜熙去超市時買了兩條圍裙,他和宋聽雪一人一條,現在兩人都系在腰上,傅夜熙那條胸口印著一只大灰狼,宋聽雪那條則是小白兔。
現在大灰狼的狼身上已經沾了一大片面粉,小白兔倒還是白白的。
宋聽雪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傅夜熙身后,傅夜熙去廚房拿砧板,他跟著探頭探腦,傅夜熙去冰箱里拿蔬菜,宋聽雪跟在后面端盆。
“夜熙哥哥你累不累”宋聽雪很殷勤,“我幫你捏捏肩……”
他搬了把小凳子,站在傅夜熙身后,真的幫他捏起了肩。
“好了好了,”傅夜熙淡聲道,“可以適當打輔助,但是不要添亂。”
眸中的笑意卻更暖了些。
剁完陷,面也醒得差不多了。
宋聽雪真的很佩服傅夜熙,他好像做什么都能很快上手。
最后一步是包餃子。
這一步是宋聽雪唯一會的。
以前在福利院,過年過節會有社會上的愛心人士來探望他們,那時候院長就會召集大家圍在一起包餃子,包完餃子大家一起合影留念。
宋聽雪學過怎么包,他手不算巧,但包多了,也會一些花樣,比如把餃子包成小兔子、小鯉魚的模樣。
宋聽雪拿起傅夜熙搟好的餃子皮,將餡料放在餃子皮上,捏了捏,捏出了兩只兔耳朵。
“這是我。”
然后他又那了張餃子皮,裹好餡料后,把耳朵捏成了三角形。
“這是你。”他把包好的餃子遞到傅夜熙眼皮底下,示意他快看。
傅夜熙問:“這個耳朵是什么動物”
“是大灰狼呀!”宋聽雪指了指傅夜熙圍裙上的圖案。
“也對,”傅夜熙想了想,看向宋聽雪,眉尾揚起,眉目溫和,“大灰狼是要吃小白兔的。”
宋聽雪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臉忽然后知后覺地紅了。
“壞蛋!”他小聲道,“小白兔可聽不得這些。”
“嗯,”傅夜熙拿出一枚早就準備好的硬幣,遞給宋聽雪,“那大灰狼大發慈悲,給小白兔一枚硬幣,保佑他來年健康平安。”
“保佑他來年賺很多錢!”宋聽雪很不聽話,把這枚保佑健康平安的硬幣塞進了一只沾滿了面粉,白白胖胖的大灰狼肚子里。
第60章 “你今天不上班,會陪我一整……
包完餃子, 就要貼春聯。
距離午飯還有些時間,宋聽雪把馮老給他寫的對聯拿出來。
馮老的字體渾圓飽滿,筆鋒飄逸隨性, 極有藝術氣息,一看就是大畫家的字跡,兩邊的上下聯是很普通的祝福,只有橫批里加上了宋聽雪的名字。
家里房間那么多, 只有一幅對聯明顯不夠,傅夜熙說自己可以寫。
他正好也從超市里買了寫對聯用的紙筆,在客廳里把茶幾清出來, 將紙鋪在上面。
他看著馮老寫的橫批。
思索該寫點什么。
宋聽雪在紙上寫:【日夜盼暖陽,熙熙接新歲, 橫批,聽雪迎春。】
他把寫著字的紙遞給傅夜熙,用鉛筆的另一頭戳戳傅夜熙的胳膊。
傅夜熙低頭, 看了看宋聽雪寫的那行字。
他揚起眉尾, 輕笑了一聲:“可以。”
低頭揮筆。
沒想到傅夜熙的字也寫得這么好,和馮老相比, 又是另一種風格。
遒勁有力,筆鋒硬朗, 猶如騰云駕霧。
宋聽雪佩服得不得了。
寫完對聯,就要把這些都貼起來。
貼完之后, 宋聽雪收到了傅夜熙給他包的一枚紅包。
他說紅包的寓意是“歲歲平安”。
但在宋聽雪的印象里, 只有長輩會給小輩發紅包。
哪有同輩給同輩發紅包的
傅夜熙卻說,只要寓意好,那么他作為同輩給同輩發紅包也無不可。
宋聽雪收下那枚很厚很厚的紅包,嘴上玩笑道:“知道啦, 傅叔叔。”
然后又被傅夜熙親破了嘴皮。
這一整天都是兩人一起過,中午一起煮餃子,在傅夜熙和宋聽雪兩人“各懷鬼胎”的操作下,他們每人都在餃子里吃出了一枚硬幣。
宋聽雪也沒問為什么傅夜熙明明只拿出了一枚硬幣,但最終卻變成了一人一個(其實是傅夜熙擔心宋聽雪吃不到又多塞了一個)。
晚上他們一起研究新菜譜,做完以后一起把餐桌搬到落地窗邊,欣賞滿城綻放的煙花。
電視機里傳來很熱鬧的聲音。
以往每一年,宋聽雪耳朵里能聽到的關于“新年”的聲音都很不真實,但這一年,他深刻而真切地感受到了關于新年的“熱鬧”。
吃完飯,二人一起洗完碗,傅夜熙有些工作要處,宋聽雪和他一起窩進二樓書房,打開手機回復溫涵給他發來的祝福短信。
傅夜熙站在窗邊打電話,是他信任的一個合作方打來的,對方跟他商討傅氏來年即將投資的新技術。
“傅總,”對方道,“煥新科技這半年被您整下來,看情況也快不行了,資金鏈斷裂,正是我們挖墻角的好時候,要不要試試找找突破口,看看那個席亦生是不是愿意跟您走,到時候您有資金技術我們有廠子,不愁做不出好產品。”
傅夜熙沉吟道:“可以試試。”
這個席亦生是個能人,能人或許都有傲骨,之前傅夜熙嘗試過找人和他接觸過,但看席亦生的意思,他有契約精神,也很感恩煥新科技的王總曾經幫過他,所以他不愿意離開煥新科技。
這也是為什么傅夜熙沒能把他挖過來的原因。
他本人不愿意,傅夜熙就算再用盡手段給他再多錢也沒用。
但現在,煥新科技出現了危機,或許這是傅夜熙趁虛而入的好時機。
他掛斷電話,給李堇發了條消息過去:【幫我找人問問席亦生,什么時候有空,安排個時間,最好能讓我和他見一面。】
之前傅夜熙想親自接觸他,根本沒找著機會,人家警惕得很,只能通過各種渠道迂回地傳消息給他,這次也不例外。
希望新年真的能出現新的轉機。
第二天,宋聽雪要去寧城老街表演節目了。
他起了個大早,說是組里的幾個負責管舞蹈演員的組長讓他們早點趕去化妝和彩排,連午餐都沒時間在家吃了。
傅夜熙反正今天休息,早上匆匆和宋聽雪一起起床,用昨天做飯剩下的邊角料做了兩份早餐,和他一起吃完后又任勞任怨地當司機,開車送他去老街。
“夜熙哥哥,”宋聽雪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格外興奮,“你今天不上班,會陪我一整天嗎”
傅夜熙眸中閃過笑意:“你想我陪你嗎”
小孩高興得搖頭晃腦:“我不知道呀!”
一到老街的劇場禮堂,宋聽雪頭頂著新的小狐貍絨線帽,像一條小鯉魚游入江河,在禮堂里忙著彩排化妝的其他演員之中穿梭。
還好他的小狐貍絨線帽顯眼,傅夜熙站在禮堂入口,也能靠絨線帽的耳朵準確定位他的位置。
不過,等到宋聽雪要摘下帽子化妝的時候,傅夜熙就找不到他了。
傅夜熙趁空又接了幾個電話。
李堇說,找的人已經聯系上了席亦生,對方愿意過年后和傅夜熙的人見上一面。
傅夜熙囑咐了李堇好幾句,讓他務必讓人想辦法穩住對方。
這么重要的事情,假以他人之手,傅夜熙還是不放心,他必須要自己想辦法和對方見面。
等化完妝,宋聽雪把毛線帽戴回,傅夜熙又能看到他了。
吃完項目組分發的午飯之后,舞蹈演員會和負責游龍的演員匯合,大家會進行一次正式的彩排,從老街的街尾出發,一直走出老街,走向寧城市中心,等徹底展示完一圈后,再隨著大部隊一起回來。
化完妝的演員們在角落的空地上進行最后的動作回顧。
宋聽雪腦袋上的小狐貍耳朵始終一搖一晃。
中午,項目組來放飯了。
本來傅夜熙打算訂附近的餐廳,和宋聽雪一起出去吃完再回來。
但宋聽雪問過組長后,對方說時間很緊,反正項目組也放飯,為什么不讓“家屬”過來一起吃呢
于是,傅夜熙身著昂貴西裝,被宋聽雪揮揮手召喚過來,一起到項目組發盒飯的餐車旁排隊。
排在他們后面的兩個女孩一直笑。
宋聽雪回頭,發現是之前問宋聽雪要不要拼車的女孩子。
宋聽雪和她們小幅度揮揮手。
那個主動問宋聽雪要不要拼車的大眼睛女孩沖他眨眼,小聲道:“聽雪,大年初一,這么難舍難分,來排練還要人陪”
宋聽雪臉紅,偷偷去看站在他身邊的傅夜熙。
傅夜熙察覺到他視線,淡淡地回頭。
兩個女孩立刻閉嘴,都不敢說話了。
過一會兒,大眼睛女孩用很小很小,其他人聽不到的音量對身邊的姐妹道:“氣場好強!”
“廢話,也不看看是誰。”
“但是為愛排隊吃飯盒……”
“嘻嘻……”
兩人相視而笑。
傅夜熙叫了附近還開著門的甜品店外賣,給宋聽雪加餐,兩人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吃了午餐,吃了甜品,宋聽雪又要去排練。
可惜今天“南柯”不開門,大米替馮老走親戚去了,馮老則也在忙著今天演出的事,要不然宋聽雪還能讓傅夜熙下午得空去“南柯”坐坐。
不過下午的排練緊鑼密鼓,宋聽雪一忙起來,連傅夜熙在哪兒都顧不上找了。
他試著在游龍隊伍里朝外張望好幾次。
長隊兩旁,有很多維持秩序的民警和工作人員,大家拉出長長的警戒線,防止游人沖撞到隊伍,也防止圍觀群眾因為失去秩序而發生踩踏事故。
很多人聽了消息都特意前來圍觀,大家在工作人員的指揮下排著隊。
警戒線外,人頭攢動。
宋聽雪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尋,一邊還要顧著節拍做動作,看不到傅夜熙,他一時間有點著急。
一直到經過長街拐角,看到人群后方那個高挑出眾的身影。
傅夜熙長身玉立,站在圍觀人群的最末尾,雙手插在衣兜里,正一臉淡淡地望著他。
宋聽雪看向他時,他身周圍繞的冰雪像是頃刻間被融化,深黑色的眼眸中溢出淡淡的流光和笑意。
宋聽雪舉起小老虎爪子,奮力地朝他揮手。
晚上的演出很順利,游龍的燈光照亮整條長街,宋聽雪專注地和街道兩側的行人們互動,他不再像下午一樣,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往人群中張望,焦急地尋找傅夜熙的身影。
因為他知道,就算他不找,傅夜熙也一直都在。
表演結束,宋聽雪跟隨大部隊回到寧城老街。
在隊伍集中的末尾,行人已經被工作人員徹底隔開,為了給演出人員留出空間,老街的后半段只有演職人員可以通過。
宋聽雪下午已經把自己的演職人員通行證交給了傅夜熙,傅夜熙陪了他一整天,宋聽雪覺得他很辛苦,拿著通行證,得空還能到人少的地方坐下來休息。
從擠擠挨挨的人群中進入老街后半段,嘈雜的喧鬧聲如流水般從耳邊褪去,他看到盡頭的燈光下,傅夜熙站在那里,專注注視著他。
宋聽雪笑了,拽掉腦袋上的小老虎帽一猛子扎過去,撲到他懷里。
“夜熙哥哥!”宋聽雪勁太大,竟把傅夜熙差點生生撞了個趔趄。
他用毛絨小虎爪子抱住傅夜熙,拍了拍他:“有沒有等得不耐煩了有沒有很想我”
“沒有,有,”傅夜熙很認真地回答,輕拽住他畫著貓胡須的臉頰,揉了揉,又揉了揉,將他的小貓嘴捏得嘟起,“一直看著你,怎么會不耐煩”
“那想我捏,腫么想”宋聽雪被他捏著嘴,說話都怪怪的。
“一直在心里,”傅夜熙湊近他耳旁道,“所以想。”
宋聽雪臉紅紅的,頂著被小老虎帽壓得頭發亂七八糟的腦袋,一猛子扎進傅夜熙懷里,不好意思動了。
把小孩惹害羞,傅夜熙舒坦了,用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對他道:“走吧,回家。”
席亦生那邊有了松口的跡象,傅夜熙讓李堇委托的人也向傅夜熙傳遞了席亦生愿意與傅夜熙見面的信號。
一切往好的方向發展。
傅夜熙低頭,用手指輕輕捏了捏宋聽雪的耳垂。
——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他能聽到。
宋聽雪察覺到傅夜熙的動作,仰起頭,朝他露出兩顆小虎牙。
傅夜熙看著小孩的笑容,心想,即便很難,他也愿意為此努力嘗試。
不為別的,就僅僅只是為了這張純然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