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只剩下岑帆一個人。
他呆坐在餐桌邊上,失神地盯著桌面,上邊的幾道菜已經沒了熱氣。
空蕩的二居室。
兩人本就不多的溫存蕩然無存,刑向寒剛回來給他的那些寵溺關心,似乎都隨著這些天的冷意不復存在。
眼見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岑帆用力怔了下,想要把眼里溢出的酸澀全壓回去。
但已經來不及。
想到剛出門的男人隨時都會回來。
岑帆捂住嘴,拼命壓住自己的嗚咽聲,卻因為使得力氣太大,嗓眼里本該吐出的氣變成無數個哭嗝。
心臟疼得直抽抽。
事實是,直到現在岑帆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
他知道刑向寒的習慣,知道他不允許的范圍有很多,他也愿意去道歉,去哄,可為什么好像怎么做都是錯的。
好容易鼓起的那點勇氣,到對方那兒只剩下犯賤。
岑帆肩膀頻繁慫著,過了不知道多久才把那點哭腔全部憋回去。
到旁邊洗了把臉。
岑帆拿起桌上的碗筷,麻木地放到手里輕輕捏著。
面前擺著的菜,全都是刑向寒平常最喜歡的,每次吃到嘴里都會隨口夸兩句。
可實際上岑帆也分不清這些話是真是假。
因為這些菜從來都不是他自己喜歡的,即便做得再好也嘗不出味道。
定定看了會后。
岑帆放下筷子,靜靜地趴在桌上。
貼著臉的手臂已經濕了,他嘆口氣,俯在上面輕蹭兩下。
“你真的喜歡過我么。”他問出聲,像真的再討一個說法,又似自言自語。
但岑帆知道,也許這輩子都等不來一個答案。
從這天以后。
刑向寒連晚飯都不在家吃了,每次都是在學校吃完再回家。
他似乎變得很忙。
即便是回了家也在打電話,電腦不離手,家里安安靜靜,有也只剩下敲擊鍵盤的聲音,一直持續到深夜。
岑帆睡著之前他還沒進屋,醒過來的時候對方早早地就走了。
“不睡覺么?”
路過書房,岑帆見里頭的燈都是亮的,鼓起勇氣站在門口。
刑向寒先是抬眼看他,后來走上前。
當著他面把門關上了。
岑帆被關在屋外,整個人怔了下,后來才有些恍惚地回到房間。
雖然屋里有兩個人,但生活中卻始終像是只自己一個。
甚至比一個人在家的情況還要糟糕。
岑帆連續幾天都過得渾渾噩噩,就連陳開都看出不對勁,明里暗里問了他很多次,都被人隨便幾句給搪塞過去。
這天早上起來鼻子有點堵。
岑帆撐著身體坐起來,看著窗外的大雨有些愁。
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但眼見著外邊的聲音越來越大,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
岑帆今天其實可以不去木雕室。
但下午和客戶約了時間,得把已經做好的松鶴木雕送過去。
他穿著拖鞋往房間外邊去。
走到客廳的時候愣了瞬。
刑向寒這段時間一直早出晚歸,今天這個時間居然破天荒的沒有走。
岑帆看到他有些驚訝。
雖然同處一個屋檐,自己卻已經很久沒像這樣見過這個人。
他揉揉太陽穴,去廚房煮了兩碗雞蛋面出來。
熱乎的面上了桌。
岑帆走到沙發邊,努力朝男人露出個笑容,“一起吃點吧?”
刑向寒抬頭睨他。
這回倒是沒有直接拒絕,走到餐桌旁邊坐下。
再一次面對面吃飯,岑帆有些恍如隔世。
兩人都沒說話。
直到雞蛋面見了底,岑帆才鼓起勇氣,“今天你能送送我么?”
不是因為別的,實在是雨太大,從他們這去地鐵站的路有條溝沒修好,這會肯定淹了。
刑向寒朝他挑挑眉,語氣聽不出情緒,“你不是自己可以么。”
“可我沒車。”岑帆小聲說。
雖然拿到駕照,但經過上次,他哪里還敢再提買車的事。
并且兩人住一起,他沒車的事刑向寒不可能不知道。
還沒等對方開口。
底下響了幾聲汽車喇叭,隨后岑帆的手機也響了。
是陳開。
剛接起來對面就大咧咧,“走吧小帆帆,下這么大的雨我都特意的過來接你。”
“感不感動?”
他聲音挺大,能傳到手機外邊。
岑帆下意識抬頭去看刑向寒。
后者還是那副表情,從面上來看和之前沒有絲毫區別。
直到岑帆回應了那邊,電話掛了,刑向寒才開的口,“這幾天都是他來接的你?”
“什......”岑帆沒反應過來。
還沒來得及解釋,對方卻已經把外套穿上,背對著他冷笑一聲,“所以你說的獨立就是換個人對吧。”
說完也不聽岑帆還要說什么。
直接走了。
門“砰”一聲被關上。
桌上的碗沒來得及收,擺在刑向寒面前的那碗面還剩了一半。
看著桌上的東西,岑帆眼睛微顫,又慢慢垂下來。
下樓以后。
岑帆坐進車里,扭頭問陳開,“怎么今天突然過來了?”
“我來附近的銀行辦事,想著反正來都來了剛好捎你一程。”
陳開沖人一樂,接著又調侃說,“咋,是不是打擾到你和你家刑教授一塊兒出門了?”
要是以前岑帆肯定不會說實話。
這次他扭頭沖車外,看著水珠貼著車窗往下淌,搖搖頭說,“沒有。”
接著又道:“開子,謝謝你過來接我。”
他平常偶爾也會這樣鄭重的跟人道謝。
陳開裝著渾身一哆嗦,也沒太當回事,“你早上花椒吃多了吧,怎么這么肉麻。”
岑帆也跟著笑了下,盯著汽車的前窗出神。
雨越下越大,雨刮器能反復把覆在上面的水珠一下清干凈,但時間久了又會重新布滿。
到地方以后。
地上的泥濘全部堆起來,汽車沒辦法再往前開。
兩人只好從上面下來,一路跑著去木雕室。
這雨算是江城入夏以后最大的一場。
幸虧昨晚他倆把門和窗戶全部鎖死,屋子外面搭了防水擋板和雨罩。
里面的木料都沒有打濕。
岑帆本來早上起來有點頭暈,現在淋了雨更是。
但也還是強撐著,把做好的丹頂鶴用箱子裝起來,又去研究機巧裝置。
上次那個小視頻火了,他又做了兩個簡單的,但效果都一般,要想把賬號往后做還得多花些功夫。
只是折騰一上午,岑帆的頭疼得更嚴重了。
到了中午連陳開帶來的鰻魚也沒吃兩口,到后面直接咳起來。
陳開看不過眼,只說道:“你電話呢,我給刑向寒打電話,讓他現在接你回去。”
“不用。”
岑帆接的很快,一把扯住陳開的手,快速道:“他,今天有個實驗要做,別打擾他。”
“那怎么辦。”陳開想了想,把帶進來的雨衣披上,沖他說:“那你在這等著,我出去買點藥。”
“沒事兒。”
岑帆戴著口罩,把人拽回來的時候又往外頭看眼,“這天氣不好出去,別到時候兩個人都病了。”
“反正現在也沒那種很急的訂單,我也沒發燒,多喝點熱水就行。”
陳開不贊同他說的,到最后還是出去了,找附近有人的地方去問。
結果真讓他順了兩包回來。
不過不是其他的,就那種泡水的小兒感冒沖劑。
“你先湊合著喝喝,興許能舒服點。”陳開說。
岑帆點點頭:“謝謝。”
喝了沖劑。
中午又睡了一覺。
岑帆起來以后雖然太陽穴里面還有點發酸,但人精神了不少,也不怎么咳了。
到了下午雨逐漸變小。
由于岑帆現在身體沒完全好,木雕只能由陳開一個人送過去。
幫著一塊兒抬到車上后。
岑帆還是不大放心,沖他:“你一個人真的行么?不然咱還是多請個人吧。”
“請啥啊請,現在人工費這么高。”
陳開雖然是富二代,以前花錢大手大腳的,但自從和岑帆出來創業之后就收斂很多。
“這么個東西我能搞得定。”他說完這個之后扭頭看岑帆,“你確定刑向寒一會要過來接你?”
岑帆“啊”一聲,沒再說這個。
推了下他肩膀,“你快去吧。”
“行,那我先走了啊,有什么事跟我打電話。”陳開說。
岑帆:“恩。”
等他車離開以后,岑帆才回到這間木雕室。
完成個大活,現在他整個人放松下來,腦子里面空了,里面像是給什么抽走,得靠其他東西補上。
岑帆想起自己第一次做的木雕小狗,頭和身體都做反了,被人嘲笑是只水耗子。
但木雕握手里久了能夠熟能生巧,人心卻不是。
要是一開始就被戳得滿手是血,即便花了再久的時間,碰上以后還是一手血,滴到地上已經變成黑色。
卻還是舍不得放手。
地鐵上的空調一直開得很足。
岑帆握著地鐵車門旁邊的扶手。
他只穿了件短袖,把背包抱在前邊擋風。
因為剛才從木雕室一路走到地鐵站,之前那兩包沖劑的藥效早就已經過去。
岑帆腦袋又開始發脹。
先是整個人都靠在地鐵車門上。
到后面臉都白了,撐著旁邊的扶手,靠著后邊緩緩蹲下來。
周圍人有的看到了,忍不住沖他:
“噯帥哥,你怎么啦?”
“看著像是低血糖吧,你們有沒有身上帶吃的了?”
“這馬上要到站了,你快給你家里人打電話啊!”
......
大伙七嘴八舌,卻沒有一個真的過去伸手。
岑帆什么都聽不見了,好容易才從兜里掏出手機,靠著僅有的意識給刑向寒打電話。
一連串的嘟音,對面根本沒人接。
正要再給陳開打過去。
但此刻身體發軟,他什么也看不見。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好像有人扶住他肩膀,把他整個人往上拔一下。
“你沒事吧!”
聽著有些耳熟,但怎么也想不清對方是誰。
這時候地鐵停了。
岑帆不知道自己說了個什么,眼前一黑,順著這股慣性整個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