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換手機號啦?”
陳開接到人以后,把車直接開出去
昨天過后他還是不放心,一大早把車停樓道底下。
刑向寒陪著一塊兒下來的,看到他也沒說什么,岑帆要上車他也沒攔,光看著。
“之前那個手機在地鐵站摔壞了,就換了個新的。”岑帆解釋說。
“換手機就換手機唄。”陳開還是無法理解,“用了那么久的手機號,這樣你不麻煩啊?”
岑帆握著這個新手機,把被鋼化膜壓出的幾個泡泡擠出去。
其實他也覺得奇怪。
刑向寒回來的時候也沒多解釋,只說是買手機的時候商家送的。
不過他之前那個手機號,創業那會給各種地方留過號碼,正規的民辦的都有,老給他打騷擾電話。
換一個也好。
“沒事兒,反正我要聯系的也不多,之前那些客戶也都有他們的微信。”岑帆道。
陳開“啊”一聲,也沒太當回事,只說:“反正你方便就行。”
岑帆說到這個腦海里瞬間閃過什么。
但這幾天生病,外加和刑向寒之間的情緒起伏太大,想不起來了。
他往后靠靠,又去看窗外飛速而過的建筑物。
忽然說,“本來昨天我是想提分手的。”
“什——”
陳開驚!
一個急剎車差點撞樹上。
后來趕緊倒退,往前邊開了段距離,拐了個彎以后把車開到三車道,嚴肅沖他:“刑向寒打你了?”
岑帆:“......”
有些無奈:“他非要打我我才會想分開么?”
“不然呢!”
陳開更夸張地一吼,“你知道以前宿舍里的人咋說你嗎,他們說就算人把你殺了,你都能為了保護他自己寫遺書。”
這已經說得夠諷刺了,但當時還有更過分的。
陳開聽到以后直接動拳頭上去。
以前他們宿舍的關系不算好。
四個當中的另外兩個高中的時候努力過頭了,好容易考上名校就不想學習,天天抽煙喝酒打游戲。
但自尊心又強。
見岑帆這種小地方出來的,卻能在一眾天子驕子里脫穎而出,院長看重不說,年年國獎都沒落下。
總忍不住心生嫉妒,捏著這點說他。
岑帆聽了陳開的話,沉默片刻后輕道:“我一直不太在乎別人怎么說我,你知道的。”
陳開把頭發往后一扒拉:“我是知道啊,但你......”
“我只是覺得,他從來就沒喜歡過我。”
和平常一樣的早晨。
他這句話像是一雷驚蟄始。
陳開似乎看清了好友埋藏多年的執念,不禁想起自己昨天在門口和刑向寒對峙,猶豫片刻說:“其實......”
“強迫一個不喜歡的人喜歡自己,這不對。”
岑帆伸出手,抓了抓斜在自己胸口的安全帶,繼續道:“而我已經這樣十年了。”
陳開扭頭看了他眼,心里暗嘆一聲,把之前想說的咽回去。
只道:“那你昨天跟他說了么?”
“沒有。”
岑帆搖搖頭,往旁邊窗戶偏了點,像是對陳開,又是對自己:
“很多道理我都懂,有些話在心里也想了無數遍,都到嘴邊了,可我總想著離開他以后我該怎么辦。”
陳開在旁邊剛要開口。
“其實不能怎么辦。”岑帆自嘲一笑。
接著話頭繼續:“我還是我,還是會像今天這樣,白天跟你一起去木雕室,晚上可以去路邊攤上小酌兩杯,過著和現在沒什么區別的生活。”
“但我就是做不到。”
那些好與不好的,在腦袋里像是過山車一樣,沖上落下,跑了一個又一個來回,最后停在最初始的地方。
岑帆:“我太沒用了。”
車里一下安靜下來。
認識這么久,陳開是第一次聽人一口氣說這么多話。
岑帆往往是做比說的多,極少像今天這樣當著其他人的面,詳盡剖析自己的內心。
趕上個紅綠燈。
陳開嘆口氣,伸手拍拍多年老友的肩,“你不是沒用,你只是舍不得。”
畢竟那是一個被有軸勁兒的男生,愛了快十年的人。
陳開雖然一直看不上刑向寒,也無數次希望他們直接斷了。
但心底又是真的后怕,怕人想不開,走不出來就抑郁了。
“聽歌嗎。”陳開問身邊人。
“恩。”岑帆點點頭。
靠著后背閉上眼。
車里放的是首輕音樂,舒緩的旋律全落在人心上。
到了木雕室。
這幾天活不少,陳開在一個小木琴上刻花紋。
忙到下午兩點都沒吃上飯。
刻完之后把木琴用珍珠棉包好后,一屁股坐地上,“要不是咱這兒剛起步,真是想再招幾個人。”
岑帆手里的機巧裝置研究到一半,擦了下額角的汗,先說了個“沒事”
后來頓幾秒又問:“不然在網上發個招聘?”
“就等你這句話了!”陳開一下從地上彈起來,抱著電腦屁顛顛到樓上去。
他們這兒樓上信號比樓下好。
岑帆回頭看了他眼,先把手套摘下來,用旁邊電飯煲下了兩碗面。
先給陳開送過去,自己吃完以后接著在忙。
期間刑向寒給他發了消息:
[刑:今天結束以后再木雕室等著,我過來接你。]
岑帆看了一眼,快速給那邊回復。
[岑:好。]
[岑:我等你。]
要是在那些事之前,刑向寒發這個過來岑帆會很興奮,會跟心里摻了蜜一般甜。
可他現在看著,心里雖然也高興,但已經不似之前那樣了。
兩人忙到半下午。
陳開從樓上下來,沖著他道:“忙完以后收拾收拾,咱們去醫院。”
“去醫院做什么?”岑帆抬頭。
陳開“嘖”了聲,“一般發燒醫院都是開幾天針的,你別告訴我你付了錢都不知道。”
“我......”岑帆先是愣一下。
很快想起來!
那個送他來醫院的男生,自己的車費醫藥費都沒給對方!
而他自己換了手機號,之前的注銷了,人找不過來。
想到這,岑帆瞬間連活都顧不上做,去夠旁邊桌上的手機。
果然。
短信干干凈凈,微信也沒有加好友的消息。
岑帆骨子里不愿意欠對方,趕緊把手里做了一半的木雕收起來。
對陳開說:“我們現在就去吧。”
他倆到醫院的時候。
岑帆先沒去門診部門,而是趴在一樓的登記處。
像昨天他暈倒的那種情況,醫院有時候會登記陪診人的個人信息。
負責的護士在鍵盤上敲兩下。
很快看向他:“目前沒有您昨天的送診信息。”
怎么會......
岑帆有些詫異,頭抻過去點,繼續道:“不然您在幫我找找,我是昨天下午......大概六點鐘的時候被送過來的。”
“晚上快十點離開的醫院。”
醫院大廳每天人來人往,病人都接待不完,護士們的對他這情況也不會多上心。
但還是又查了一遍,把屏幕轉過去,“您自己看看吧,這邊真沒有。”
岑帆往屏幕上看一眼,還想再說什么。
被陳開攔住了:“你趕緊去打針,先別管這個了。”
“他不是知道你家住哪兒嗎,如果是真的要錢肯定會找過來的。”
理是這個理,主要現在除了這個也沒其他辦法了。
岑帆只能先聽陳開的,去輸液室。
大廳內人很多,除了小孩的哭鬧,多的是獨自過來打針的大人。
刑向寒到的時候,這里只剩下岑帆一人。
原本陳開也在這的,但他不待見刑向寒,一聽說對方在路上就隨便找個借口遁了。
“餓么。”刑向寒坐到他旁邊。
他提著一個大袋子,里面是兩個奶黃包,還有昨天沒吃完的半盒糕點,“要不要吃?”
岑帆心里有事,現在也沒什么胃口,道:“還是回家吃吧。”
昨天從外面回來刑向寒就有點怪。
對他依舊照顧,話卻比出門前還少,晚上也沒回房間睡覺。
刑向寒把東西收起來。
坐下來后捏捏岑帆正在打針的手背,問他:“涼么?”
岑帆搖搖頭。
他說不涼,刑向寒還是去樓下,買了個鯨魚形狀的暖水袋,放在岑帆手心底下。
大夏天其實用不著這個,捂著燒,還有些不舒服。
但岑帆沒提,只盯著這個小鯨魚發呆。
后來又收回目光,瞥了眼旁邊的刑向寒。
對方腿上放著臺筆記本,正低頭給一篇論文批注解。
他在做任何事都能很快陷入專注,完全不受周圍環境的影響。
只是太冷了。
岑帆有些怕他這樣。
想了很久,還是朝著他方向:“那天在地鐵上幫過我的人,就是送我來的這家醫院。”
刑向寒敲鍵盤的動作沒停,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岑帆頓了幾秒,又說:“他昨天幫我付了醫藥費,我想找機會還給他。”
刑向寒把電腦屏幕往下壓壓,朝他看過來,“你準備怎么找。”
岑帆打著針的手在熱水袋上輕刮一下,說出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他的學校,他跟你一樣,也是華大的。”
還沒等說完就被刑向寒打斷,面無表情的臉又冷了幾分,“華大學生這么多,我不可能一個個的去找。”
“不用你,我的意思是......”
“你現在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又怎么去管別人。”
岑帆想說得全噎回去。
電視里的動畫還在放,周圍小孩的哭聲和笑聲雜糅在一起。
除了他們這兒。
安靜得跟沒有人似的。
兩人這些天一直沒說話,現在冷著岑帆也快習慣了,看著褲腳,偶爾摩挲兩下手里的熱水袋。
直到護士過來給他換了瓶藥水。
刑向寒才突然開口,“你跟他之前就認識?”
岑帆愣了瞬,答道:“不算認識,就是......”對方曾經來小區送過資料。
還讓他別跟刑教授說。
要是平常,岑帆沒必要聽對方的的請求,可人前天才把他送醫院來,他現在說不出口。
“你知道他的學校,他也知道我們住在哪。”
刑向寒隨手把文件保存好,扭頭睨他,“那個男人,你們是什么關系。”
這問題問的有些古怪,岑帆起初沒往那方面想。
只道:“我們沒關系,那就是個路過的好心人,看到我暈倒才把我送醫院來的。”
刑向寒卻根本不聽他說,一把闔上電腦,“或者我換個問題,前天你那么晚才回家,是怎么突然發起燒的。”
岑帆一怔,掌心的暖水袋掉在地上。
還沒等反應過來,刑向寒又道,聲音比手背上的針眼還要涼:
“是跟他在一起之前,還是在一起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