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液廳里的小孩哭鬧聲不停。
岑帆卻覺得一震耳鳴,這瞬間什么都聽不見了。
過了不知多久,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聲音,痛苦中夾雜著微顫,似是不解:“你什么意思。”
“你以為我......是跟那個人接觸以后才發(fā)燒的,為什么?”
刑向寒只看著他:“你自己知道原因。”
“我知道什么啊?”
岑帆整個人轉(zhuǎn)過來:“你說清楚。”
刑向寒深吸口氣,絲毫不顧及他還在打針,沉聲道:“你現(xiàn)在的反應,到底是因為自己,還只是想袒護那個男人。”
“我袒護誰啊。”岑帆不可思議,聲音都結(jié)巴了,“我,我這幾天都沒睡好,心一直堵著,那天淋了雨才會突然發(fā)燒。”
“不信你問陳開。”
刑向寒停了幾秒,道:“以你們倆的關系,他難免不會幫你說話。”
岑帆原本純粹的大眼睛顫了兩下。
伴著對他濃重的失望和無盡委屈,下了結(jié)論:“所以你覺得我和他是那種關系,對么。”
“你覺得我做的出來么。”
岑帆氣得直抖,說這個的時候聲音比之前還大了些,另一只沒打針的手緊握成拳,牢牢地貼在大腿上。
刑向寒看著他,原想說的話停在嘴邊。
身子微動,把腿上的電腦放到一旁,側(cè)過來對他,“你想多了。”
岑帆看著他的眼睛,語氣篤定到連自己聽著都難過,“可你就是這個意思。”
他可以接受對方生他的氣,氣他手機壞了,氣他那么晚才回家,氣他什么都不跟自己說。
但岑帆真的接受不了,對方會因為這種事懷疑他。
他們這邊動靜不小。
原坐在對面也在打針的一個女生朝他們看過來。
刑向寒先是只看他。
接著從袋子里拿出件外套,披在他身上,語氣倒不像之前這么冷淡:“別說了。”
“好好打針。”
岑帆現(xiàn)在卻沒有半點心思。
只覺得一盆涼水澆下來,從頭到腳都是冷的,除了委屈和氣急,就是想趕緊逃離這里,逃開身邊這個人。
這么多年的爭執(zhí),岑帆總是下意識覺得是自己的錯,所以要先去道歉,即便對方再怎么樣都得忍著。
這次是第一次產(chǎn)生如此想要離開的念頭。
但現(xiàn)在針眼連著吊瓶,他走不了。
岑帆用力閉了下眼睛,把里面快要溢出的溫熱摁進去。
狼狽的往凳子另一邊挪點,盡量和身邊人保持距離。
又過了四十分鐘。
護士過來幫他拔針。
棉簽摁上的同時岑帆就站起來,速度之快差點嚇了人護士一跳,下意識,“哎”出聲。
“對,對不起。”
岑帆沖對方輕道,接著也不看刑向寒,直直朝輸液室外面沖出去。
原本摁在手背的止血棉掉在地上。
他現(xiàn)在卻什么也不愿多管了,只想快速逃離這個地方,找個沒有人的位置把自己藏起來。
連下兩層電梯。
直至快到大門的時候,忽然被不遠處,正在前臺值班的護士叫住。
“岑先生,您之前問我的那個陪診人的信息,這邊查出來了。”
“您可以過看看。”
岑帆一愣。
朝那個方向看過去,剛要往那邊走。
下一秒胳膊就被人拽住!
刑向寒似乎一直跟在距離他不遠的位置,扯著他的時候大臂直接攬住他肩膀,把岑帆整個人囊在自己身下。
岑帆先是微愣,很快瘋了樣地扭動肩膀,不停想從他手下出去,嘴里發(fā)出悶悶的氣音:“你放開我......”
刑向寒完全無視他的反抗。
出醫(yī)院大門以后,直接把人扛起來放肩上。
旁邊有保安還以為發(fā)生什么事,朝他們的方向過來。
刑向寒也沒多解釋,被對方攔住,目光只很淡地道:“這是我弟弟。”
“他瘋了,我?guī)厝ァ!?br />
每天來醫(yī)院的什么人都有,保安見刑向寒這不凡的裝束,倒也見不怪不怪。
很快讓出條路。
外邊似乎剛下過雨。
頂上的月亮帶著霧氣,像四周散出蒙蒙的光,帶著悲天憫人的情緒看著大地。
岑帆是被丟進車里的。
剛坐下他就掙扎著想出去,被刑向寒摁回位置上,旁邊的安全帶完全綁在他身上,從后邊系了個結(jié)。
“嘶......”
安全帶壓在頸間的小木馬上,岑帆白皙的皮膚瞬間被壓出條紅痕。
他還想解開下車。
刑向寒很快坐進來,從后面把岑帆扯住。
咔噠——
車門被從里面鎖死。
岑帆知道自己出不去了,先是呆坐在原地一會,后來往右邊移,直到自己半個身體都貼在車窗上。
刑向寒沒立刻開車出去。
岑帆原本抓著小木馬,后來松開手,把安全帶緊緊攥進手心,看著車窗上自己空洞的眼:
“你到底想做什么。”
車里沒人答他。
外邊的黑印在車窗上,把里面兩個人都印得很清楚。
岑帆看著里面他愛了十年的人,忽然覺得,他們這么多年的時光要只是一場夢該多好。
夢醒以后。
他躺在江大宿舍樓,曬著太陽,等陳開喊他一塊去教室上課。
即便已經(jīng)這樣了,面對旁邊這個人,岑帆還是下意識解釋:
“我真的不認識那個人。”
“你要是還不信,可以去查昨天地鐵站的監(jiān)控,或者去問剛才那個護士,就該知道我是怎么發(fā)燒的。”
這兩句說完他便不再說了。
刑向寒先是沒吭聲,后來掰著岑帆下巴,把人扯過來,逼迫對方看著自己的眼睛,“你剛才不該亂跑。”
“我沒亂跑。”
岑帆心里難受,別扭地想挪開臉,又被對方掰著扯回來,只能說:“我只是想一個人待會。”
“去哪兒待,是去找那個人?”刑向寒從上往下地看他,手上的力氣變大,明顯也是給帶出了情緒。
深沉的,說出口的話異常殘忍:“找到以后,你今天晚上還打算回家么?”
往人的死穴上捅刀也不過如此。
岑帆感覺自己猛抽一下,一股惡心感從胸口漫上來。
想吐。
隨后自己的褲子被人扯下來,一只大手覆在這上面
感受到那人即將要做什么。
岑帆握著松緊帶的手松開了,像是重癥病患放棄治療。
屈辱困惑,帶著這段時間所有的委屈:
“你非要這樣對我不可么......”
“放我出去!”
岑帆被人遏制住,抬頭瞪著這個人,眼神都變了。
他力氣大,真要硬起來刑向寒不一定能扯得過他。
只是在車里這么個小空間,還是能靠自己寬大的上半身把人禁錮住。
接著又解開自己的褲子......
岑帆先是掙了兩下,又搶到主駕駛位,想去找車門的解鎖鍵,被刑向寒更加用力地扯過來摁住。
“別鬧了。”耳邊男人的聲音低沉,帶了點溫和。
腿上的動作卻沒停。
細密的疼滲進岑帆的大腿間。
岑帆嗓子里的聲音變成尖叫,就像剛才對方口中那個瘋子,一下下砸在刑向寒背上,眼淚鼻涕一起往外流:
“你說得對行了吧,我不回去了,我不跟你回去了刑向寒,我在外面隨便找個地方,找個人。”
“去哪里都比待在你身邊強,啊......我不回去了,真的不了,你放開我。”
“放我走,我求求你,別這么對我!”
他又哭又吼,像條鯰魚一樣拼命撲棱,無助又彷徨,是刑向寒從沒見過的樣子。
動作微頓。
刑向寒放在人肩上的手用力收緊,深吸口氣又重重嘆出來,“抱歉。”
“我不該不相信你。”
岑帆手放在對方肩膀下來點的地方,微微定住,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的幻覺。
十年了。
他從沒從對方嘴里聽到過這兩個字。
一時沒意會過來,鼻腔里的酸澀更甚,手上的捶打的力氣再度加大。
刑向寒把他們兩人的褲子都拉起來。
手覆在岑帆后腦勺的位置。
上下輕撫著。
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語氣對他,“你說的那個幫過你的人,我找到他以后會把醫(yī)藥費給他。”
“你別鬧了。”
窗外的月光再度打進來。
岑帆想把頭偏開,卻被對方強行摁在胸口。
他先是掙了下,見掙不開,后來也放松了。
埋進去,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直至回到家。
岑帆臉上的淚都還沒干,走幾步都要抽一下。
進了屋連鞋都忘了換,拿起外邊掛著的衣服鉆進浴室。
溫熱的霧氣逐漸蒸騰。
岑帆坐在浴缸中間,任由周身的溫水慢慢涌上來,一直浸漫到他的脖子。
眼皮越來越沉。
他睡著了。
這次他又夢到了那條長長的鐵軌。
但這次只有他一個人,周圍的景象全消失了,變成單一的白色。
岑帆在這條路上走了好久,他感覺自己是在找什么,中途好多次想喊出聲。
但喉嚨像是被東西堵住,說不出口。
他在這兒走了不知多久,一輛火車突然從他身后駛過來!
響徹天際的一聲鳴笛,火車頭朝他身體直接捻過去!
啊——
岑帆一下從浴缸里坐起來。
頂上水龍頭已經(jīng)關了,他沒有溺水,只是因為身體過度放松,喉嚨里嗆了好幾口水。
旁邊門被敲響,刑向寒的聲音出現(xiàn)在外邊,“好了么?”
還沒等岑帆抬頭。
浴室門被從外面打開。
刑向寒走進來,從旁邊取了條大毛巾,把正在出神的人包裹住。
里里外外地擦干凈,抱到他們臥室的床上。
刑向寒低頭看眼岑帆,將他頭頂上的幾根毛捋平,站起來說,“我去煮點吃的。”
岑帆還在想剛才的那個夢,全程沒說話也沒反抗。
像個沒有思考能力的陶瓷娃娃。
只是等到對方出去以后。
他低頭看眼自己手上的針孔。
拿著手機下床,猶豫片刻后打了通電話出去。
那邊過了三秒就接通。
岑帆走到房間的飄窗邊,又回頭往門的方向看了眼,輕聲道:
“阿姨您好,我是上次說要來看房后來又沒來的岑帆,之前您說的那個房子,現(xiàn)在租出去了么?”
“嗯......對,要是沒租出去的話,我想下周五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