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他們必須在一起”
[馮小壘:嚴肅.jpg]
刑向寒抿抿唇。
收起手機以后往小區外邊走, 小區柵欄外頭站著幾個人,注意到他以后都朝這邊看過來。
刑向寒換了條路。
先去樓底下取車,再從小區北門開出去。
周六下午。
這層樓里只有馮院長的辦公室燈是亮著。
刑向寒敲門進去的時候里邊沒人。
原地坐著等了會, 拿著保溫杯的馮院長從外邊進來。
見了他以后也沒多驚訝。
把杯子往桌上一擱, 隨口道, “實驗做完啦?”
刑向寒:“我今天上午沒去實驗室。”
馮院長抬頭瞥了他一眼,又問:“那之前的超聲無損檢測呢!
“我已經交給夏老師他們組去做!毙滔蚝f。
頓了瞬道:“我覺得以我現在手里的科研項目, 總的數量已經達到了院里對我這個評級老師的要求!
其實不僅是達到, 他做的完全已經超過了既定規范。
但對于某些情況是遠遠不夠的。
馮院長先沒應他這個, 只說:“那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的將來!
“院里又招了幾個年輕老師,S大留洋回來的博士后,二十七歲就在Trans上發表了三篇論文, 跟你當年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只能說學校眼光獨到, 本來年輕一輩的就該比我們那時候強!毙滔蚝畯纳迫缌。
馮院長一拳打到棉花上。
見人這從未有過的隨性,心里有氣又沒地方出。
半晌才道:“可現在上面都在討論,你們同一批進來的誰能在學院走得最遠, 最遠能到什么地步!
“原本板上釘釘的事兒, 但你要再這樣下去, 很可能會影響到你的將來!”
他這意思已經太明顯。
于公那本就是刑向寒應得的, 于私, 誰不想自己的門生能在學校里有一席之地。
于他們彼此都有益。
辦公室的門是關著的,兩人說的什么都沒被第三個人聽見。
刑向寒食指在桌上輕敲兩下,抬起頭道:“院長。”
“如果我說我放棄呢。”
一瞬間屋里靜得出奇。
端著保溫杯的老先生眼睛不自覺瞪大,一口茶直接喝進去, 燙的嘴角往旁邊扯兩下:
“你說什么?”
刑向寒沒接這個,明顯就事默認了。
“哎不是到底是什么讓你變成這樣啊,跟你師兄學的, 還是你師姐?”馮院長一個頭兩個大。
他這輩子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培養的一對兒女,一個整天嬉皮笑臉的沒留成校,一個留了又非要辭職去開什么酒館。
現在他最引以為傲的門生又這樣。
“你究竟是認真的還是怎么樣?是嫌學校給你的待遇不夠好么!
“學校對我很照顧!毙滔蚝f。
“那你這是為什么啊。”馮院長不理解。
刑向寒兩手交握在一起:“我只是覺得,之前耗費在工作上的時間太多,想騰出些精力去做其他事!
“你現在的研究工作是周期性的,等到這兩個月結束以后,后面會輕松很多!
他語重心長,“現在學校不像我們那個時候,都是末位淘汰,等后邊那些年輕人起來了,你要再沒有突出的研究進展——”
“我不覺得我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刑向寒抬起頭:“但要真是按您說的,那個時候我也會有其他選擇和打算,這點我考慮的很清楚!
馮院長感覺自己血壓又上來了,左右看看沒有降壓藥,發現都沒有后嘆出口氣,暫時不想再看見他。
擺擺手:“你先出去吧!
刑向寒沒再多說什么。
撐著膝蓋從座位上站起來,點點頭就準備往外走。
“你可以把進度適量調慢點,但是該做的還是得做!眲偟介T口,身后傳來院長無奈又妥協的聲音。
像是咬著后槽牙說出來。
刑向寒回過頭:“是,您放心!
從辦公室出來他先去趟實驗室,和手下幾個學生開會。
交代完這些之后。
又在里面忙到快晚上七點才出來。
雖然已經不算早,但這樣的工作量在以前的刑向寒面前跟早退一樣。
后面連著幾天都是這樣。
除了有早課,刑教授都晚出早歸。
問題是周圍其他人也不敢說什么,真正到開大會的時候,對他的態度還是跟之前那樣捧著。
沒轍。
即便來了新人,真要比起硬實力還是跟人差了一大截。
這天邢教授下午四點就撤了。
剛出來就接到馮小壘電話,在對面故作嚴肅:“等會再來趟人民醫院啊,看看人被你氣成了啥樣!
刑向寒只一瞬就皺著眉:“老師病了?”
“這可你說的,我沒說啊!
馮小壘先擱那邊一樂,又道:“騙你的,你老師這輩子大風大浪啥沒經歷過啊,哪會為你這點事氣病!
刑向寒沒接他這個,步伐只頓了一瞬,繼續往停車場方向走。
馮小壘知道人最近在忙什么,擱那邊滔滔不絕,“我跟你說啊,想把人追回來呢,就不能著急,得慢慢來!
“還有,咱姐可說了,你這臭脾氣也得改改,不然這以后在一塊兒了還是容易鬧心!
刑向寒已經坐進車里。
“得先在一塊才行。”
他這語氣挺低沉的,馮小壘聽著也不奇怪,畢竟當年那場面實在是不能算小。
“你倆這幾天還有聯系沒?”
刑向寒想起每次碰上后對方拒他于千里的態度,費力地摁兩下眉心。
那天在走廊,岑帆口口聲聲一句“我只是不喜歡你了”把他們之間所有的鏈接全部砍段。
當時他聽到以后心里除了氣憤就是不可置信,巴不得當場把他那張惹人的嘴徹底堵死。
這樣就再也不用聽見那些他不想聽的。
但后來想想,這又怎么樣呢。
無論現在還是以后,無論對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們必須在一起。
“現在有沒有的不影響以后!毙滔蚝F在只能說這個。
應完這句話就把車開出去。
汽車停在沿江街派出所門口。
之前那一男一女就是被送到這里,因為聚眾鬧事拘留五天,這五天里需要配合警方調查。
可沒想到剛到這里。
“和解了?”刑向寒皺眉。
“對!必撠熯@次案件的警察告訴他,“剛才雙方都來人了,簽了和解協議書,對方也支付了醫藥費,給了補償!
“他一個人來的?”刑向寒繼續問。
“哪個哦對,那位瘦高的青年是一個人來的。”
刑向寒越過他往里邊看看,問說:“他現在還在里面嗎?”
“剛走沒多久。”對方道。
刑向寒立刻追出去。
開著車,從警察局順著往小區方向找。
在那么長一條馬路上找人比登天還難,但這個點其實人不多,而且通往岑帆家的方向就只這一條路。
刑向寒車開得很慢。
結果就在一家賣自助盒飯的門口,看到了拎著食盒,正站在付錢窗口處排隊等著的岑帆。
即便帶著口罩帽子,刑向寒還是一眼就認出對方。
這幾天刑向寒天天到人屋子門口送東西,雖然不是以自己的身份,而且每天在走廊的監控里也能看到岑帆。
分明是看了十年的人,到頭來卻又覺得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夠。
快速把車停在路邊。
朝他的方向過去。
這速度快到像是要插隊,惹得站在隊伍后邊的幾個人都“嘖”了聲。
岑帆看到他也有些驚訝,皺著眉,“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下意識覺得對方跟蹤自己,但沒問出口。
刑向寒沒應這個,只問:“怎么突然就和解了?”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為什么要一個人來警察局。
即便不想跟他一起,也可以叫其他人陪他一起過來。
這條隊剛好輪到他了,岑帆收回目光,先付了盒飯錢,淡聲答道:“事情解決以后就可以和解!
這句話說了跟沒說一樣。
刑向寒停幾秒后,繼續看著他道:“那一會你坐我的車回去吧。”
“我可以自己回去!贬苯泳芙^。
刑向寒已經猜到他會這樣,心里涌起陣難受,但還是堅持道:
“還是我送你吧,車里開了空調,挺涼快的,這樣你也不用一直帶著口罩,捂著難受。”
岑帆眉頭微皺,拎著盒飯的手躲開對方,這回用了點力氣:“我說了不用!
說完以后再也不管他。
扭頭就走。
刑向寒看著他的背影,此時也不管自己那輛車了。
就跟在人后邊一起走。
岑帆坐公交他也坐公交,下來以后進了旁邊的地鐵站他也跟著進去。
同樣的方向,卻又始終隔著段距離。
不近不遠。
不會打擾到對方,但也不至于跟丟。
但實在耐不住他這個人本身就有極強的存在感。
從地鐵站出來,岑帆最后還是沒忍住,扭過頭沖他:“你還想做什么!”
刑向寒跟在他身后,不能明擺著說是為了送他回家,眼見人這樣,頓了片刻道:
“他們為什么突然同意的和解?”
岑帆原不想說這個。
但又不想一直被這樣賴著,只能說:“我去了之前我姥爺和他們爭執的那個公共廁所,正對著的有一棟筒子樓。”
“我每家都去問過,那天剛好有戶人家在上面曬衣服,目睹了全程,也愿意出來作證!
“你一個人去的?”刑向寒皺眉。
“對!
“其實我一個人可以做很多事!贬f到這里頓了瞬。
抬頭看他:“還是說,在你眼里我其實一直只會玩木頭,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刑向寒先是一怔。
后來很快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看他:“你怎么會這樣想?”
“我從來都沒有這樣覺得過,我只是擔心你。”
他眼底的失落太明顯。
岑帆原本這幾天腦子就亂,現在根本不想看見眼前這個人。
“怎么想也不重要了!贬怪劬Α
扭頭要再次離開。
“小帆!”刑向寒卻下意識想從后邊拉住他。
一輛重型摩托突然橫在兩人跟前!
路上的轟鳴聲嚇走一溜剛想在這停落的鳥,上面的人把頭盔摘下來。
雖然面前有兩個人,他卻只盯著岑帆,嘴角咧開個弧度:“岑老板去哪啊!
“要不要捎你一段?”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齒尖直直刺進來”……
“齊銘煊?”
岑帆看到他以后驚訝, “你不是在出差么?”
“早出完了!饼R銘煊活動了下脖子,手上還拖著那個頭盔,看著他繼續道:“走唄!
岑帆一句“我小區就在前邊”卡嗓眼, 回頭瞥了眼緊貼著自己的男人, 沖對方, “好!
說完就要接過來。
卻被旁邊人一下捏住手腕。
對方把他的腕子完整地包裹在自己掌心,卻也不敢用太大力, 里邊渾厚的熱流不斷地從內里涌出。
把岑帆往自己的方向扯了瞬:“你要跟他走么!
岑帆現在只覺得難受, 他其實誰都不想跟, 此時此刻只想一個人待著,但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
“是!贬纤哪抗。
眼見對方還沒有要松手的意思,停幾秒后道:“不可以么?”
“還是你又想像之前那樣控制我, 不讓我跟其他人接觸?”
刑向寒面上浮出抹受傷, 只一瞬就松開手。
先是低下頭,又瞥了眼旁邊正在看熱鬧的齊銘煊,底下另一只手握拳以后又輕輕張開:
“我沒這么想。”
這句話他在幾分鐘內重復了兩遍, 語氣一次比一次重, 像是岑帆一直在曲解他的意思。
“那就這樣吧!
岑帆背過身再沒看他, 從齊銘煊手里接過頭盔。
一邊戴好一邊跨上他的車。
齊銘煊原本擱旁邊看戲, 在人坐到他身后的瞬間, 忽然轉過來,當著刑向寒的面幫人調節下巴上的系帶。
岑帆下意識瞪大眼睛。
齊銘煊當沒看見,弄好以后頭往旁邊故意偏了點:“好了!
油悶再次轟上了天!
摩托車從人行道的斜坡一路沖到大馬路上。
岑帆抓緊底下的扶手往后靠。
可即便是靠得再后,還是能看到車頭右邊的反光鏡里。
男人正朝著他們這個方向, 獨立的身形,像是那條路上始終只有他一個人,卻看不清任何表情。
“別看了!鼻斑叺凝R銘煊突然回頭。
在兩邊過去的風中聽不出情緒:“你老看他不如看看我, 是誰剛把你從那兒解救出來的?”
岑帆被抓包以后裝作咳嗽了兩聲。
收回視線后說,“不是故意的”
齊銘煊往后又瞥了眼。
沒出聲。
摩托停在他們這棟樓底下。
人來都來了,岑帆不可能就這樣讓齊銘煊回去,也是才注意到他雙腳前邊放著的冰盒,上邊摞著個大騎行包。
里邊鼓鼓囊囊,塞滿了東西。
“你剛下飛機就趕過來了?”岑帆再次訝然。
齊銘煊“啊”一聲,繞到前邊把盒子提起來,“這次去北市出差,他們那邊的北極貝特別好,就給你捎帶了些過來。”
岑帆接到手里。
兩人一塊兒進家門。
齊銘煊說的是真的。
盒子里的那些北極貝,個頭大還新鮮,旁邊一圈都用冰塊保著溫,剛一開蓋子能聞到股海水味。
這么好的東西配盒飯實在是太浪費。
岑帆把順回來的盒飯放冰箱,回頭道:“那下午就吃這個吧,我再炒兩個菜,冰箱里還有昨天剩下的雞湯。”
“都行。”齊銘煊直接坐人沙發上。
大花早溜達到他旁邊了,被他一把抱起來放懷里,玩鬧得很熱乎。
但沒多久齊銘煊就到廚房里邊給人打下手。
他也是個會做飯的,切菜搗蒜樣樣手拿把掐,沒多一會配菜主菜全部準備好,只剩下炒了。
眼見兩個菜下鍋,齊銘煊道:“下次來我家唄,你這邊條件太限制了,去我那里還可以做鐵板燒吃!
“你不是跟浩子一塊住么?”岑帆問。
“那房子從我出差以后就丟給他了,我現在住我自己家那邊!
“跟你父母一塊兒?”
“就我自己一個人。”齊銘煊沒接著這個往下,換了個話題:“不過浩子應該也不會住那,他快結婚了!
“結婚?”岑帆驚訝。
齊銘煊“啊”了聲,又說,“人姑娘長得還挺漂亮,之前在路上碰見過一次。”
說到這個岑帆忍不住往旁邊看眼。
認識這么久,似乎從沒聽這個人說起自己談過什么對象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誰都沒提剛才在路邊發生的事。
幾個菜上了桌,中間是一鍋新鮮的雞湯。
齊銘煊給自己盛了碗,“這湯不錯啊,就味道淡了點,”
岑帆正把一個北極貝放嘴邊,有些燙口,但味道很好,浸入嘴里都是鮮甜的。
“年紀大的人喝不了太重口的!彼f。
齊銘煊差點一口湯噴他臉上,不高興地沖人:“你說誰年紀大啊?”
“對面的,鄰居。”岑帆抬頭解釋了句,又拿起桌上另一個北極貝。
這回往上面多淋了點醋。
“你和鄰居關系這么好啊,還互相串吃的。”齊銘煊有些意外。
“嗯!贬c點頭,完了又道:“也不能算好吧,我都沒見過他!
“你沒見過你就敢吃他給的東西??”齊銘煊瞪大眼睛。
現在小學生都沒這么缺心眼的吧。
岑帆:“”
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解釋,咳嗽兩聲后說,“我明天要去醫院接姥爺,后天得送人回小板鎮,真要去的話得再等等。”
齊銘煊剛一進門就在說大伙后天一塊兒出去露營的事。
“那沒事啊,反正組長給了我三天假,時間我自己定。”齊銘煊說到這兒又去看他:“剛出院能坐那么久車么?”
“老人家住不慣城里,非說要回縣城住!贬f到這兒直嘆氣,但也知道自己毆不過去。
他們吃完飯已經快晚上九點。
齊銘煊非要留在他這里住。
“大花都在我那住那么久了,我留你這兒一次也不礙事吧。”剛從浴室出來,齊銘煊裹著一身熱氣,杵在墻上道。
岑帆正把吃剩的碗放進洗碗機,聞言隨口接了句“沒事兒!
Jecky那次是沒辦法,沒有多余的枕頭被子,留不了人。
現在這些都買齊了,之前陳開喝多了也曾經來他們家睡過。
“那就成!饼R銘煊笑了。
先是站在客廳里看他。
目光從岑帆后頸往下掃,到他的肩膀,再慢慢往腰下面走,一直到大腿兩側。
彎腰的時候,上衣往上,可以從里邊隱約看到細細的,不是非常明顯但很流暢的肌肉線條。
他覺得自己起初覺得對方像個女人的看法非常錯誤。
岑帆沒注意到他的視線,繼續站在冰箱跟前。
他這邊的廚房是半開放式的。
兩邊的儲物柜,靠近冰箱的地方剛好是個往里九十度的角,手只要撐在兩邊就能把中間那一塊圈住。
齊銘煊原本站在原地擦頭發,又不自覺往前走了兩步。
還沒走到。
岑帆突然回過頭。
見他出現在這兒有些驚訝,又轉回冰箱,翻了半天,從里面拿出罐運動汽水,冰鎮地直接懟人肩上:
“是在找這個么?”
“。俊边@一冰倒是把齊銘煊冰醒了,接過來時都差點沒拿穩。
下意識又道了一遍:“啊!
岑帆被他這反應逗樂了。
從廚房里出來,想起什么之后又回過身,“這飲料是不是就之前那個,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給你的?”
齊銘煊拿手里看了看,也跟著笑出來:“是!
岑帆也給自己拿了罐,兩人坐在餐廳里一塊兒喝。
既然要睡那肯定得先收拾。
好在現在是夏天,大男人哪兒都能睡。
“這個客廳的沙發可以拆開當沙發床,然后旁邊的客房里也有一張小床,但沒這個大!
岑帆又喝了一口后問他,“你看你想睡哪兒!
齊銘煊先是往兩邊都看看,突然一句:“你房間能睡么!
岑帆先愣了瞬,很快又道:“能,要是你想睡我房間,那我就去客房睡!
他那個剛好是個雙人床。
齊銘煊遠遠看著,結果腦子一抽,低聲來了個:“那要是刑向寒來,你也會去客房睡么?”
一句話砸過來沒誰能接。
半天兩個人都沒說話。
隔了會岑帆才低聲說,“我和他已經不在一起了!
“我以為你知道。”
說完后站起來。
齊銘煊看著他這樣,自己很快回過勁兒來,立刻也起身道:“對不起啊!
“我剛不該突然那么問你。”
“沒事!
岑帆搖搖頭,已經走進客房,把支在最里邊的那張小床拿出來。
齊銘煊還準備要說什么,兜里手機突然響了。
原沒打算要接,看了眼還是走到窗戶邊上:
“夏教授,嗯對,我在江城!
“可我去年就畢業了,不然您讓您手底下那幾個”
“一定是現在么,嗯,行吧行吧,那我馬上過去!
“大概半小時左右吧!
幾句話說完后齊銘煊表情明顯有些煩躁。
岑帆剛把枕頭從柜子里抱出來,走到他身邊:“怎么了?”
“有個數控機器,剛買回來的時候是我安裝調試的,現在里面有個參數要改,得我過去一趟!
“現在么?”岑帆問。
“對!饼R銘煊說到這個實在無語,又嘟囔了嘴:“按理說他們自己調也不難啊。”
兩人說著說著。
岑帆就把人送到樓下。
眼見著原本已經準備休息的人現在又騎在摩托車上。
“那你今天晚上還過來住么,是不是住華大旁邊會方便點?”
“不知道,我也不確定,具體要等到了那邊再說!饼R銘煊揉揉眉心。
完了又看向他。
先是沒說什么,后來臉往人那湊近些,認真道:“剛才抱歉啊,我以后再也不提了!
這是他第一次這么鄭重地和人道歉。
岑帆也是真沒跟他計較。
本來想直接說沒什么大事,后來還是錘了下齊銘煊的肩膀,道:“知道了,你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行!饼R銘煊說。
停在他們樓下的摩托車被騎走了。
岑帆一直看著。
直到對方拐出小區,他才回自己家。
原想著出來進去不會超過十分鐘,岑帆只穿雙拖鞋就下了樓。
卻在電梯開門的瞬間,被一股力量從外面一把扯出來。
抵在旁邊的大理石柱上!
一股嗆人的酒味從上往下倒灌!
救命——
走廊里的聲控燈恰好是關著的,岑帆根本看不見后面,想喊但喊不出聲!
他感覺有人從后面用力抱住他,一只手還牢牢捂住自己的嘴。
岑帆胳膊肘拼命往身后頂。
直到對方在他耳邊低聲呢喃了句什么。
岑帆一愣,下意識停止掙扎。
卻被更大的恐懼控制。
緊接著脖子一涼,兩道鋒利的齒尖直直刺進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就這樣吧”
“當年, 是你救了我,就該你把我撿回去”
尖利的刺痛從他的皮膚滲進去。
火辣辣的,好像整條血管都被叼在對方嘴里, 齒尖像是淬了毒, 合攏的瞬間帶出男人強烈的占有欲。
岑帆給疼得一下咬住嘴唇, 眼前瞬間涌上層薄霧,艱難地讓自己回籠, 道:“你, 放開我!”
但根本沒有得到回應。
男人像是發了狠, 心里一團火燒起來,刺著自己,只能對著他的脖子拼命發泄!
可等到他真的松開他, 溫熱的掌心卻瞬間覆在他后頸上, 去觸碰那剛才的咬痕。
低下頭,悶了句他這幾天經常說的,“對不起。”
他聲音有些顫抖:“你可以咬回來, 你想怎么對付我都可以!
“但就是不能叫我放開!
他這句剛說完就被人用力地推了把。
一下撞上掛在墻面的消防栓!
開關的尖抵在刑向寒背上, 疼得他瞬間皺眉。
岑帆也注意到了, 下意識想去拉對方, 伸出去的手卻又在一瞬間被收回。
刑向寒艱難的往旁邊挪了半寸。
靠在身后的墻上, 隔著幾拳的距離看他。
他喝酒從不上臉,表面看著還和之前一樣,狀似冷靜自持,但岑帆只一眼就能看出他喝醉了。
“你不該來我這發瘋!”岑帆覆住頸上那個齒印。
刑向寒抬起頭:“為什么!
岑帆沒答他這個。
看著眼前的醉鬼, 往后連退幾步。
直至摸到自己屋的門把手上。
趁對方正側身往墻上貼,快速插進鑰匙,擰門的時候時刻注意身后的男人。
在開開的時候瞬間閃進屋內!
大花原本聽到動靜還往門這邊走, 被他這突然進來的一下弄懵了。
愣愣地定在原地。
岑帆從走廊到屋內一直憋著口氣。
進屋以后。
才發現額上全是汗,頸子的齒印隱隱泛著酸疼。
他低頭去看摸過側頸的手指。
干的。
沒流血。
岑帆回身去瞥身后的防盜門,心里除了安定更多的是復雜。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天會像防著強盜那樣去防這個人。
大花愣半天也回過來,幾步踱到自己主人身邊,圍著他兩只腳里里外外的兜圈,抬起頭小聲地:“咪!
岑帆低下頭,托著大花兩邊的爪子起來,輕聲問:“要搬家么?”
他這幾天其實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甚至還想過要不要回靈山。
但每每都被擱置。
把一套房子裝成這樣的小家,在自己住進來,看似比單攢錢買房要容易,但真的去做其實是脫了層皮那樣艱難。
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怎么可能輕易放棄。
何況
從兩年前的經歷到現在,岑帆覺得現在這個時候自己實在沒法擺脫。
距離沒用,那就只能靠時間來補。
即便岑帆現在有些相信對方嘴里的那些“喜歡”、“改變”,應該是真的。
但他都不覺得刑向寒會真的如自己說的那樣,要在他身上耗一輩子。
可能時間是會比預想的要長一些,但絕對不會和“永遠”扯上勾。
岑帆現在有的也是時間,不怕跟對方耗。
只是這個過程自己會很痛苦而已。
他嘆口氣。
從門邊走到客廳。
去給大花準備貓糧,準備等晚一點給自己熱點牛奶,洗個水果,再給對門老人家也送點兒吃的。
這幾天他在家沒出去。
對門給送什么他吃什么,從土豆餅,到蒸好的牛奶小糕點,白灼蝦。
對方像是知道他愛吃什么,全擱著他的喜好來。
但今天齊銘煊的話提醒了他。
雖然兩戶人經;ハ啻畺|西,但他從來都沒見過對方。
想到這,岑帆下意識透過門上的貓眼往對面去看,卻看到本應該走了的人,此刻正坐在外邊走廊的地上。
一條腿弓起來半曲著,另一條直接伸到他的門洞這邊,上半身甚至還靠在對面房子的門口。
身上的酒氣連他這邊都能聞得到,又何況是一直住在對面的老人。
此刻岑帆也顧不上別的。
把屋門開開,直接對著地上的男人,“你快點回去!
“你這樣容易影響到其他人!”
地上的人紋絲不動,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這個。
岑帆站在門口抿抿唇。
還是走過去。
蹲到他旁邊沖他,“我打電話給馮老師,讓他接你回去!
說著要回屋拿手機。
剛站起來。
原本坐在地上的男人突然抬手,從側邊環住他的脖子。
頭埋進他頸窩里,沒了剛才的咬他的架勢,這樣環過來的時候像是卸下了周身所有氣力,帶著醉意的語氣:
“當年,是你救了我,你就該把我撿回去!
這句話刑向寒之前就說過,岑帆當時就當他是在撒酒瘋。
他從來都沒救過他。
現在抱過來,岑帆自己心里也是難受的,脖子上的咬痕又開始疼,此刻也只能問他:“你到底走不走?”
刑向寒不會走的。
有了這個人像是有了支點,刑向寒迷瞪的眼往旁邊一瞥。
半個身體就全部壓在岑帆身上!
這個人將近一米九,突然半倒下來,就跟一座山那樣,還不能直接把這個人放倒就走。
岑帆走也走不了,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多,再這樣干耗下去,非真的把對門老人家逼出來不可。
岑帆無奈地嘆口氣。
終是沒狠下心。
撐著這個人的手臂站起來,半拖著走進自己家里。
剛把滿身酒氣的男人扶到沙發上,原本在吃貓糧的大花忽然回頭,跳了一下,往他這邊看看,就要湊上來。
岑帆皺皺眉,立刻把他抱開:“你不能一直在這里,會醉到你!
大花卻很執著,先拿鼻子上去嗅嗅,又當人面抻了個懶腰。
這熟悉的樣子,岑帆疑惑,“你認識他?”
大花抬起頭,又小小地朝他“咪”了聲。
岑帆現在也沒空管這一人一貓的淵源。
先拿自己手機給馮小壘打電話,對面一直占線。
不知道是有事還是因為之前的事把他拉黑了。
岑帆只能去找刑向寒的手機。
在人外套里兜摸了個遍,原本只在口袋外邊,卻意外從里面的夾層掉出個東西。
繩子上串著小木馬。
但不是之前送給他的那個。
岑帆一眼就能看出這個是自己手工雕刻的,上面的邊都沒磨平,握在手里還有點扎手。
卻被他一直放在內襯口袋,最貼近身體的地方。
是其他人雕的,還是
——我也會做木雕。
——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之前刑向寒說的話重新浮在耳邊。
岑帆抿抿唇,不再去想這個,把木馬放回去,又從人口袋里把手機掏出來。
想接著點進去,卻發現刑向寒換了手機密碼。
之前那個不對,他又想了幾個數字,但試了幾次都沒法開開。
“你試試0516。”原本躺在沙發上的男人突然開口。
岑帆手機差點沒拿穩。
扭過頭就對上男人深邃的雙眼。
刑向寒眼睛半睜著,專注地看著他,明顯還沒完全醒酒,但起碼已經不是真的還醉著。
岑帆沒輸這個,直接把手機塞回他手里。
起身倒了杯水放茶幾上,淡道:“醒了就趕緊起來吧,我現在給你叫個代駕,一會讓他把你送回去。”
刑向寒先是從沙發上坐起來。
往后邊臥室看眼。
見里邊一個小床都被搬出來,收回目光之后又垂下眼,語氣聽不出情緒:“你原本是要留他在這里睡么?”
這個他肯定指的是齊銘煊。
“我要留誰在這都和你沒關系!贬f。
兩個人一時都沒再說話。
外面知了聲越來越大,岑帆原以為還要繼續和人掰扯。
刑向寒卻已經從沙發上坐起來:“不用給我叫車了。”
“我自己回去!
眼見他走到玄關。
岑帆站在后邊看他,兩只手背過去,一只掐著另一只,咬了瞬下唇之后道:
“你真的不要再來了!
停幾秒又說:“自從我們倆再次碰上,你除了給我帶來了無窮無盡的痛苦,其余真的什么都沒有!
“你做的這些,不僅我也累,你自己也累!
“就這樣吧。”
刑向寒身形在門后虛恍片刻,不知是醉的還是其他什么。
回頭瞥他一眼,后面是扶著墻出去的。
直到門關了都沒再說一個字。
岑帆先是看著他的背影,直到兜里手機響了。
嗡嗡——
[QMX:倆學弟今晚突然接了個大活,我得留下來幫忙。]
[QMX:晚上先不過去了,明天可能也沒法陪你去接姥爺。]
[QMX:煩躁.jpg]
岑帆給那邊回復。
[岑:好,沒事,你先忙吧。]
發完以后走到旁邊的浴室,去看鏡子里的自己。
臉好像又瘦了些,頸子上那個咬痕有點破皮。
岑帆刻意避開這里不再去看,深吸一大口氣,簡單洗漱完就回了房間。
第二天要早起,不管發生什么今晚都得早睡。
岑帆逼自己睡著。
但中途還是失眠了。
三點半就清醒,醒了以后翻來覆去地實在睡不著。
到后來干脆只盯著房頂的天花板,發呆了快四個小時才從床上下來。
臉沒洗牙沒刷,隨便抓了件短袖套上就匆匆往樓下趕。
出了電梯以后一步三回頭,發現只有他和幾個晨練的人。
心放下了一半。
結果剛到住院部樓下。
看著站在那里的人,岑帆當即愣在原地。
和昨晚不同,對方早沒了醉態,黑色襯衣的袖子微微挽起,露出清晰流暢的肌肉線條,褲腿從上到下沒有一絲褶皺。
“你姥爺現在的情況,出院最好坐這種保姆車,這樣能舒服一些,也更利于后邊恢復!
刑向寒走到他跟前,說的時候還是看著他,面色很淡,像是昨晚什么都沒發生過:
“我之前吃過林爺爺做的幾頓飯,他出了事我本來就應該過來幫忙。”
岑帆原還有話要說,又注意到人身后寬敞舒適地保姆車,斟酌片刻后問:“有發票么!
“有!边@回刑向寒沒藏著掖著,“這邊租車是實時付費的,一會司機會打電話過來,回頭我把單子發給你!
說完這個刑向寒也沒多停留。
就跟昨天晚上一樣,什么都沒說地就先走了。
他這樣岑帆倒是把心放回肚子里。
先去給林建國辦出院手續,又租借了三個月以上的輪椅。
老爺子性格活泛,雖然住在單人病房但完全沒閑著,跟對門隔壁的都混得很熟。
坐輪椅出來的時候,一溜病友給一塊兒送到住院部門口!
司機已經到了,見著岑帆就是一句,“請問是刑先生么?”
岑帆先愣了瞬。
很快就道,“我姓岑!
對方也沒覺得奇怪,繼續道:“行,那岑先生先上車,我送你們回去!
幫著把老爺子抱到車上的獨立座椅上。
車里寬敞舒適,獨立座椅可以完全放下來,平躺著腿能完全抻直,對于剛出院的人的確比那種小汽車舒服多了。
林建國卻不放心,剛還高興地和病友打招呼,等車開出去又對著外孫,“帆帆,這車是不是還挺貴的?”
岑帆給人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扯扯,“沒事兒,咱坐得起!
坐是坐得起,只是到了地方,岑帆和司機先一塊兒把老人家送進家。
下來結賬的時候——
“不是我的手機號預約的就不行么?”岑帆皺眉。
司機盯著手機,“對,因為這里是小程序里下的單,不是本人我沒辦法核銷!
他見人面露難色,主動提出:“您和幫您叫車的人應該熟悉吧!
“不然跟他打個電話問問?”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這不是遲早的么”……
岑帆現在是寧愿加錢都不想打這個電話。
但也知道不行。
剛拿出來, 屏幕卻彈出一條微信好友的申請。
備注寫著對方的名字。
上面的頭像,從原本的全黑,變成華大操場上的兩個人影, 個頭矮的那個手里拿著根竹簽, 頂部串著兩個小圓球。
岑帆只一眼就能猜到這是什么。
旁邊司機看到了立刻說, “小程序也行,只要他那邊能把權限轉給你, 這邊你就可以直接付款了!”
岑帆視線定格這個頭像上。
只一瞬就瞥開視線, 加了對方好友。
那邊幾乎是下一秒就通過。
還沒等發消息過去, 對方很快就把付款鏈接發過來。
付了錢之后。
司機走了。
岑帆盯著這個突然多出來微信好友,準備再次刪除。
叮咚——
[刑:到家了么。]
岑帆手指先停在那兒,還沒等發消息過去, 屏幕又閃了兩下。
[刑:送姥爺回小板鎮上也可以坐這個車。]
[刑:我幫你聯系好, 到時候還是像剛才那樣你自己付款行么?]
請求的語氣,是在詢問他的意見。
岑帆在這邊頓了順。
[岑:不麻煩了,我有司機的電話, 到時候可以自己聯系。]
[岑:你頭像是什么時候拍的。]
[你撤回一條消息]
岑帆發完這個之后就后悔了, 心里想著對方沒有看見。
[刑: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
[刑:那天晚上你也拍了很多其他照片, 現在還有么。]
岑帆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問這個。
[岑:都刪掉了。]
刑向寒那邊再沒回消息過來。
岑帆先是低頭看了會, 直到屋里傳來姥爺的喊聲, 他才什么都沒說的把手機收起來。
堆在眼前的太多了,全部看不見了心里才會清凈。
八十幾平米的屋子里。
林建國支棱著輪椅,腿上放著大花,從這個房間溜達到另一個, 又溜達回來,去陽臺上對著岑帆養的那兩盆白茉莉指點幾句。
岑帆一直跟在他后面,“您今天剛好出院, 不然還是先在這邊多待幾天,現在這樣回去了也只能臥床休息,”
“那哪兒能一樣了,咱們那起碼街坊鄰居都熟悉,大伙輪流地來家里折騰,多熱鬧啊。”林建國不以為然:
“再說你每天工作這么忙,我在這你還得分神照顧我,累不累啊。”
岑帆:“我這幾天不忙,也可以在家陪您!
林建國擺擺手,一副看穿他的樣子,“行啦別說這個,我還不知道你啊,整天腳不沾地,恨不得比那孫猴子還忙!
岑帆一時沒法接茬。
其實是真不忙,因為上次在醫院被人拍到,手里本來的兩個木雕單子丟了,即便發了聲明也沒有人會在這時候找他。
聽陳開說是被一個叫華源木舍的截了胡,連帶著還有他們工作室其他幾個項目。
岑帆現在不說是不想姥爺知道,扯出個別的,“那這幾天我先讓張叔搬過去住,您現在身邊真不能沒人。”
“行啊,別說你張叔現在啊,真的比年輕那會靠譜多了,這次還真的是靠他,要不我一人在那兒真的沒法弄。”
林建國繼續擱那邊絮絮叨叨。
岑帆蹲在地上給老人整理東西,偶爾抬頭接兩句話。
心里卻半點放不下來。
姥爺這個樣子。
他晚點還是得去趟大超市,多買點補品給老人帶回鎮上。
收拾好東西。
岑帆先去準備兩人的午飯。
廚房的垃圾桶還有之前剩下的兩大包垃圾。
岑帆先拿下去倒。
上來的時候發現門口又被放了下幾個盒子!
上面貼著張字條:
[家里年輕人送來的,我吃不了這么多。]
[給你送了一點。]
不是那種大的禮盒,全都是些小包裝,整齊地放在精致的鐵盒里,從底下摞到上面。
看著普通,但仔細去看卻全是補血養氣的中藥材,可以單獨煎著吃,有的還能直接和排骨湯雞湯一塊兒煮。
就上面幾個牌子,岑帆以前陪陳開去買過,一點點都貴得嚇死人,當時人就是買的這些給自己家里。
這東西他說什么都不能要。
揣手里端起來,去敲對面的門。
和平常一樣,怎么敲都沒人應。
這回岑帆卻沒放棄,主要也是東西放屋門口很容易丟,到時候他們倆誰都說不清楚。
岑帆給物業那邊打電話,說明意圖后。
那邊沉默片刻,忽然道:“那這樣吧,我把對面那戶人的電話給您,您給他打一個過去?”
“好。”岑帆說。
對面報了串數字。
電話掛斷后岑帆立刻給人打過去,邊打邊在對門門口踱步,不時往屋里頭看眼。
可好久都沒人接
從外邊也聽不清對面屋里的動靜。
一時沒其他辦法。
要是之前岑帆會暫時擱手里,準備等后面聯系上對方再給人還回去。
但他這次直接提著去了一樓值班室。
拜托守門的保安等到1702回來以后把東西給他。
他覺得對方不可能一直不出門,這樣做雖然會破壞掉他們之前互相串東西的關系,但起碼他自己能夠心安。
中午吃過飯以后岑帆讓林建國睡在自己房間。
他先自己在外邊收拾了會,又久違地和陳開通了個電話。
“北盛集團新投資了個茶室,現在要在門口做一個雙龍戲珠的木雕壁飾!
“這兩天陸續找了幾家工作室再聊,我下周也準備過去跟他們聊聊,”
“聽說華源現在也在跟那邊談,這回咱們必須爭取過來!”連續被截胡幾個項目,陳開現在心里怨氣大著呢。
說起這個用力咬緊了后槽牙。
岑帆在這邊沉默會,“我明天要陪姥爺回去,后天就能夠回來,我可以去跟他們談!
“你確定么?到時候可免不了要喝酒!标愰_說。
“沒事,之前和拍賣行溝通也是我自己,我可以的!贬谶@邊說。
陳開沒吭聲,其實內心也是更想他去。
畢竟工作室里,他和小梅浩子雖然也有技術,嘴上能掰扯幾句,但在木雕界的名氣完全趕不上岑帆。
由他去肯定十拿九穩。
“行吧,到時候我把地址整理好,還有王總的個人電話,一會都發給你。”
“好!贬珣寺暋
下午他去小區附近的商超。
先去買兩罐奶粉,又去里面一樓柜臺處挑各種補品保養品。
林建國現在身體還在恢復期,吃進嘴里的肯定是要多注意。
岑帆正對著手機去查里邊成分。
旁邊一個營業員突然小聲朝前邊道:“哇你們看那里,那對小情侶也太養眼了吧,感覺像從電視里出來的!
“哇是哦,我站這一上午了,都沒見到過像他們這樣的!彼@一喊,原本還在給岑帆介紹補品的小姑娘也感嘆出聲。
岑帆不經意往那一瞥。
先沒想怎么樣,卻在看清楚以后微愣,像被幾根鋼釘定在地板上。
刑向寒穿著上午在醫院的那套衣服,表情和之前沒什么變化。
他旁邊站著的短發女人,剛好就是自己提分手的前一天晚上,坐在刑向寒對面的那一個。
兩人手里提著幾大袋子東西,有說有笑的,正在收銀臺那里結賬。
旁邊幾人還在議論:
“那男的好帥啊,也就只有像這樣的大美女才能配得上!
“就是說啊,你看他們買的那些,什么紅棗,桂圓,該不會是女的懷孕了吧!
“不會吧,這看著挺瘦的啊!
岑帆原本還準備在挑一些,現在把眼下這些攏手里,低著頭,拎著放在前邊柜臺上,輕聲道:“您好!
“我可以結賬了。”
拎著東西從店里邊的小門出去。
岑帆快步走向停車場。
坐上自己的車,岑帆握著方向盤,卻沒有立刻踩緊油門,只是身體往后邊靠,臉一直沖著窗外。
不知道自己是在看什么還是在等什么。
其實根本不用躲,他也不應該再去想這個。
這就是他自己的選擇。
即便他們不是那種關系,早晚也會有其他人站在彼此身邊。
像對方那種條件,這不是遲早的么
外面有人陸陸續續地把車開離停車場,接著很快又有新的車開進來。
岑帆回頭看眼自己買的這些東西,最后才把車開出去。
回到家以后。
岑帆先去了趟一樓值班室。
“抱歉岑先生,這邊1702的住戶一直沒有回來!
對方是個新來的保安,看向他的時候有些為難,“要不,這些東西還是岑先生您先自己拿回去吧!
“畢竟這么貴的東西,放在我這兒萬一弄丟了我們也沒法負責!
東西轉了一圈又回到自己手上
岑帆拎著嘆出口氣。
電梯到達十七樓。
門開了岑帆只一下沒反應過要出去,直到快關上才一下扒住門欄。
他們最近這部電梯經常出現問題,每次開了不到幾秒鐘就會突然關上。
進家門之前先往對面去看。
看著一直關閉著的防盜門,岑帆面色復雜。
走上前敲了兩下,可想而知的沒人回應。
回到家也是自己一個人。
林建國是真閑不下半點,睡個午覺起來就自己轉著輪椅去小區里邊溜達。
還順帶撈走了窗臺上的大花。
其實有大花跟著岑帆還真能放心不少,大花智商很高,岑帆一直懷疑他是屬邊牧的,還會跳起來去開家里的防盜門。
岑帆在屋里收拾東西,準備做兩人的晚飯。
快到下午五點。
岑帆剛準備給林建國打電話。
外面突然傳來老人的聲音:“小帆,這個電梯的門幫姥爺抵一下,他這個是怎么弄”
話還沒說完。
猛地傳來電梯關門“砰”的一聲!
接著是輪椅倒地的聲音!
岑帆手上還戴著處理肉末的手套,聽到動靜后,根本來不及摘,立刻沖出去。
有人卻比他更快!
老人旁邊出現一個男人,已經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還沒等岑帆反應過來,對方怎么這個時候會忽然出現在他家門口。
卻注意到他家對面的門大開著!
走廊的風從窗戶一直吹到電梯口。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我只有你”
“對不起對不起刑先生, 岑先生,真的非常抱歉,是我們的責任!
物業經理站在他們面前, 鞠躬道歉都快鞠成駝背了。
他身后已經有人在修電梯。
男人穿著居家短袖和涼拖, 頭頂上的發絲有些上翹, 周身氣場卻絲毫不減,“這還只是剛好被我撞見了!
“要是老人這回真出了什么事你們付得起這個責任么?”
“是是是, 是我們工作沒做到位, 差點害了這位爺爺, 下次有任何異常直接給我們打電話,我們一定馬上過來解決!”
這時候電梯也修好了。
物業經理帶頭進去試給其他人看。
后來又領著其他人一塊道了次歉,見人再沒說什么了才訕訕離開。
走廊此時就只剩他們三個。
岑帆從剛才就注意到幾個物業工作人員對刑向寒的態度。
瞥眼對面大敞著的門, 即便再不愿意去承認也沒辦法。
抿抿唇, 最后硬著頭皮過去推輪椅,低聲道:“姥爺,咱回家!
刑向寒這個時候也走過來。
彎下腰, 對著林建國關切問, “您現在感覺身體怎么樣?”
“我還好, 剛那就是被嚇一跳。”
林建國知道自己這性子給人添麻煩了, 即便是電梯本身的問題也還是不好意思:
“哎哎, 我這就是在醫院待太久了,好容易出來,一時沒忍住了,哎瞧這事兒鬧的, 以后不會了,啊!
“您只要沒事就行,以后想去哪兒都可以喊我們。”
岑帆卻聽不下去, 兩手握緊輪椅后邊,邊推邊沖旁邊人道:“我姥爺再怎么樣都跟你沒關系。”
說完把老人送回家里,從里邊把門關上。
走廊風很大。
馬上要入秋了,但現在秋老虎當道,空氣中殘余的暑氣和濕熱悶得人渾身難受。
對面的門先是關上,后來又被開了。
刑向寒還站在那兒,靠在墻上,聽到動靜后朝他看過來,像是知道岑帆這個時候會回來。
岑帆手里提著上午對方送來的東西。
重新放在對面門口。
“那些是給林爺爺的!毙滔蚝f。
“你別一直拿我姥爺說事!贬乜催^去,“之前是房車,現在又是這個,你到底還想怎么樣?”
他現在已經快麻木了,語氣稱不上憤怒,但還是帶著深深地無奈,又不得不去承受。
刑向寒收回目光。
沒再說話。
“你一直住在這里?”岑帆問。
其實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這樣也能解釋得通,為什么明明底下有人守著,刑向寒每次還可以這樣隨意進出他們這棟樓。
什么友好善良的鄰居老爺爺全是假的。
從頭到尾只有這一個人,那些東西全都是對方買來的。
就像剛才他在超市里看到的那樣。
刑向寒其實沒想用這種方式被人發現。
再度開口時深吸口氣,“小帆,我只是想離你更近一點。”
“可你這樣做是在逼我走!”岑帆盯著他:
“你每次都是這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從來不管我怎么想,我跟你說過無數遍的話你也能當沒聽見。”
“你嘴上說尊重我,但其實你還是跟以前一樣!
岑帆靠在身后的大理石柱上,“又或者說,你眼里從始至終都只有你自己,我怎么想全都不在你的考慮范圍之內!
“你這樣說對我不公平。”刑向寒從他的第一句話就想反駁。
忍了半天后看向他:“我從來就沒逼你現在一定要答應我,你現在再怎么抗拒我,我都可以接受。”
刑向寒深吸口氣,“要說唯一的,那就是我無法容忍你站在別人身邊,殺了我都不行,我在努力去學著對你好,就像以前你——”
“你不允許我,可你自己呢!”
岑帆貼著后邊墻面的掌心微微握拳,“一邊和別人走在一起,一邊又扯著我”
“憑什么還要來指責我,我們明明已經沒關系了。
走廊里有片刻的安靜。
刑向寒先是繼續隔著走廊去看他,幾步走到他跟前,垂眸去睨他的雙眼:“什么別人?”
岑帆先是一愣。
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么,瞳孔微縮,下意識想往后退。
卻被一雙臂膀擋住。
刑向寒兩只手摁在他左右,圍成個中間只有他們的小圈,沒再去管對方究竟看到了聽到了什么。
只堅定不移地去解釋:“我只有你,不會有其他任何人,不管現在還是將來,這一輩子都只會是這樣。”
“你現在恨我,抗拒我,不想我在你身邊,我也不會任何的怨言,因為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但我只能在你這里,而你將來也只能是我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垂著的目光未有絲毫變動,像是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眼底能放下的只有岑帆一人:
“我說過會一直等你,那就是一直,我這輩子除了工作,沒對什么如此強烈的執著過。”
“只有你!
“你是我全部的底線,我不可能放開你,永遠都不可能。”
岑帆先是在他的雙臂中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卻只一瞬間就偏開臉:“讓我回去。”
刑向寒松開手。
卻在人要進屋門的瞬間,扯住他手臂,把人狠狠扯進自己懷里,大手試探了瞬懷中人的耳垂。
在人瞪大的眼睛里低下頭,“好好休息!
“有任何需要就喊我,我一直在。”
刑向寒做完這些就松開手,轉頭回了自己的屋子。
眼見對面開了的門從里邊關上。
岑帆覺得自己心里說不出有多復雜。
各種情緒攪在一起,像半圈麻繩越攪越緊,最后全變成難掩的苦澀。
回到自己屋里。
林建國正跟大花一塊坐這邊包餛飩,聞言探了個腦袋出來,“回來啦?”
“啊!贬珣寺暋
剛買回來的皮和餡放桌上,準備要包的餛飩已經被他姥爺包了一半。
一個個整齊地摞在保溫盒里。
岑帆看著這些餛飩,心里有個角被掀起來,忽然道:“姥爺。”
“我跟您一塊兒走吧!
“不是本來就要一起么,還有你張叔。”林建國說。
岑帆停幾秒后道:“我是說長住,我陪您住好不好,還可以照顧您。”
林建國包餛飩的手沒停,“那江城的這些東西呢,都不要了?”
岑帆先是沒說話,后來在人跟前搖搖頭!拔也恢馈!
林建國心里猜到一星半點,但也不清楚他們究竟發生了什么。
除了他倆分手,他大外孫每次回家對人小刑都是夸,把人捧得跟個男神似的,其他的從來都不提。
報喜不報憂,跟他媽媽年輕的時候一樣,林建國每次想幫點忙又發現自己沒地方抻手。
只能在家多包點外孫喜歡的薄皮餛飩。
“你要是沒法說,姥爺可以幫你跟小刑聊聊!绷纸▏囂降。
岑帆搖搖頭,“不用,我可以自己處理好。”
因為其實真要說也沒法說。
岑帆現在心里比誰都亂,每次亂成這樣就只想逃,但其實是逃出去了心里那塊又沒法真的擱下。
只會在漩渦里越攪越亂。
到了第二天。
岑帆自己聯系了保姆車在樓棟底下等著。
張叔也到了,先跟他們一塊在屋里吃了碗雞湯小餛飩。
出門的時候他還在說,“小岑就別去了,我一個人跟保姆車陪著回去就行,你都忙這么幾天了,剛好在家歇歇!
“沒事兒!贬珦u搖頭。
反正他暫時手里沒有其他事,一塊跟著回去也能散散心。
出門的時候他下意識往對門看眼。
又極快地收回來。
幾人坐上保姆車。
“刑,哦不,岑先生!彼緳C還是上次那個,沖他的時候差點又喊錯名字,“這導航里的地址是對的不!
岑帆:“是的。”
張叔在旁邊聽一耳朵,先在車里到處摸摸看看,不禁抻個腦袋上去:
“小岑啊,那個刑先生,是不是之前來醫院給咱幫忙的那個?”
岑帆“啊!绷寺。
“哎喲,那不得了啊”張叔眼睛都亮了,“這種朋友咱們得留好了,以后家里要是遇到個什么事還能找他幫幫忙!
沒等岑帆開口,前頭躺著的老爺子一巴掌扇人頭頂,“幫什么幫啊,咱又不是沒手沒腳,怎么就什么都找人家!”
說到這林建國自己也嘆了聲氣。
不說別人,就他這身體情況,這些天大大小小已經沾了人家不少情了。
岑帆看出他姥爺的心思,手在人肩上捏了兩下,說:“沒事兒。”
司機原本正在開車。
今天高速也堵,一長段路放眼望去全部是車。
“您是今天一天必須得往返么?”他回頭去看岑帆。
“對!贬c點頭。
他后天約了北盛集團的王總,從江城到小板,走高速大概三個小時,一天的來回時間肯定夠了。
司機先想了會,忽然道:“我建議您要是有事,不然前邊休息區打個車就走。”
說著指著車前邊的顯示臺:
“剛才突然收到氣象局發的通知,后面二十四小時可能有雷雨,我怕我車開過去今天沒法再把您送回來!
“雷雨?”岑帆一下坐直身體。
立刻往前邊去看。
原本早上天還很亮,結果剛上高速就變得陰沉沉的,屏幕上果然也顯示著雷暴預警。
運氣這么差么
岑帆看著前邊,半天都沒說話。
林建國已經幫他把地上的包拎起來,直接給人下決定:“小岑,一會你就下車,趕緊回家去!”
張叔在旁邊也跟著勸:“是啊小岑,前邊剛好是休息區,你打個車回去,現在才剛上來,左右也就不到一個小時!
這種時候即便在不情愿也得同意。
臨下車前岑帆跟姥爺交代了幾句。
接著就往下找車。
運氣不錯,剛到休息區就碰到個出租車,正好也是要去江城市區內的。
上車沒多久車外就瓢潑大雨。
岑帆一直盯著外邊的雨。
風越來越大,嘩啦啦把周圍一切吹得左右搖擺,像是要把地上的樹整個連根拔起。
地上的粉塵也被刮起來,霧蒙蒙一片。
簡直像現實里的世界末日!
司機倒還挺好說好,路上總是勸他沒事,一直告訴他再往前一段路就下高速了,很快的。
他們也確實下了高速。
只是剛爬上鸚鵡洲大橋,前邊路上一個巨大的水坑,四周猛地濺起來一下打在車窗上!
砰——
一聲巨大的,像是爆胎后的聲音。
出租車熄火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一更) “我很擔心你”……
“你今天怎么一直看手機, 怎么啦?”馮小壘坐人對面,正挨個把食堂餐盤里的花椒籽全挑出來。
上午江城發了暴雨預警。
刑向寒一直在馮小壘任職的江晟制造研究所,這里進實驗大樓不讓帶手機。
他出來以后給岑帆發了無數條消息, 短信微信都有, 但對面都沒有回復。
“走吧, 先回你實驗室,把剩下那點弄完!毙滔蚝疀_對面說。
“回什么回啊, 現在外邊雨還大著呢, 等小下來再說!瘪T小壘道。
刑向寒根本不管他說什么。
端著空餐盤從人對面站起來, 往回收清理處走。
“哎等等我啊!瘪T小壘原本還坐著沒動,見狀右眼皮猛跳三下,趕緊也從位置上站起來, 跟在人后邊。
兩人在實驗室忙到快下午兩點, 把最后幾組Token化的字符全部整理出來。
馮小壘累得攤在位置上,還在電腦跟前揉眉心。
刑向寒忙完以后已經走出去。
到外面找到手機。
看了眼司機的消息后立刻給人回電話過去。
那邊接通以后就是匯報,“刑先生, 這邊已經把老人安全送到了, 岑先生因為暴雨預警中途下了車!
外邊雨還沒停。
劈里啪啦全部打在實驗樓墻壁上, 聽得人心一顫一顫的。
刑向寒內心震蕩得卻比外面雨還大, 明顯已經快壓不住火, 厲叱道:“你們讓他中途下車??”
“是啊,我看后面馬上有雷暴,擔心岑先生今天回不了家,就讓他趕緊先回去。”
司機聽到他這語氣預感不妙, 馬上道:“我看縣城都已經放晴了,江城現在是又下起來了么?”
刑向寒:“”
心道他到底是從哪兒找的這么有“經驗”的司機。
強壓制住心里的怒意,逼自己冷靜下來后, 沖對面說,“從你那條路下來以后是直接到鸚鵡大道么?”
“對,只有那一條路!
刑向寒沒等對方還說什么就掛了電話。
連樓里自己的電腦都沒拿。
往研究所停車場的方向走,順道扯上從樓上下來,因為一個通宵剛準備回去補覺的馮小壘。
后者原本罵罵咧咧。
一聽說是岑帆可能堵大橋上立刻也嚴肅起來。
這個天能直接把車輪淹進三分一,此刻壓根沒車愿意往鸚鵡大橋上開。
上橋以后。
路邊停著一溜汽車。
有的是拋錨了,有的是直接卡在水坑里,原本車里的人還不知道在不在里邊,是坐其他車跑了還是怎么樣。
周圍水汽沖得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前邊雨刮器不停左右搖擺。
馮小壘往前瞥了眼,沖著刑向寒,“不然直接報警吧,找救援過來!
“你覺得現在警察趕得過來么。”刑向寒一邊說著,一邊先是往車窗前邊看,又伸手從車后座上拿了把雨傘。
“那怎么辦喂,喂你要干嘛!”馮小壘的聲音跟在后邊,半個身子探出去,又被外面的大雨逼得重新坐回來。
旁邊這個人卻已經沖進雨里!
刑向寒只打了把黑傘下去。
外面的雨跟下刀子一樣,剛出去沒幾秒,刑向寒從頭到腳全部被澆濕了。
他跟沒感覺一樣,沿著人行道,從排頭第一輛車開始,一輛輛地往人車窗里邊看,一直看到后邊。
鸚鵡大橋是盤旋向上,上面的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
刑向寒還在往前邊不停地走,邊走邊拿手機打電話。
其實這樣來找人是最不理智的,但他此刻像是瘋了,腦子里根本什么都裝不下,全是岑帆困在大雨里出不去的畫面。
靠著這股力量走在雨里。
被后邊披著倆車用垃圾袋,匆匆趕上來的馮小壘一把拽住,“你冷靜一點!”
周圍雨和風的聲音太大,想要輸出全靠吼,“趕緊回去,都這個點了,人小岑說不定早就到家了!”
“我們來的時候我回了趟家,他家里沒人。”刑向寒沉聲說。
“他家?那不你家么!瘪T小壘先沒反應過來,后來才驚訝道:“合著你搬人隔壁去了啊??”
現在不是說這些時候。
刑向寒也被他剛才那一聲喊得恢復理智,也知道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沖對方:“先回車上去”
兩人往車里走,一上去馮小壘就從后邊給人把毛巾順前來:“趕緊擦擦吧你!
刑向寒來的時候先回了趟家,拿了毛巾保溫杯,是擔心岑帆被雨淋了會冷。
結果現在全用在自己身上。
但他現在擦不擦沒區別,從外到里全濕透了,褲腳還在不停往下滴水。
“你能不能把自己當回事?到時候你們學校問起來我該咋交代!瘪T小壘說。
他也真是服了,認識人這么多年就沒見過這樣的,簡直是瘋了,跟不把自己命當回事一樣。
哦不。
兩年前見過一次,比現在更嚇人。
刑向寒沒應他這個。
給附近交管局打了電話。
頭先兩個沒人接,接著又過了快二十分鐘還是沒打通。
眼見周圍雨越來越大,馮小壘是真坐不住了,在旁邊勸道:“走,咱先回去,沒準人剛沒到家,現在都到了呢。”
刑向寒扭頭看他一眼,方向盤兩邊的手握緊后又松開。
滯了片刻,拿起毛巾把手上的水擦干凈。
握緊方向盤,前邊掉頭,往來時的方向開出去。
外面雨還在下。
車里廣播也在說,這是江城近十年來最大的一場暴雨,持續時間長,預計要到晚上七點才能結束。
城里到處都淹了,這場雨從開始下到結束接近小半天。
而兩小時前。
岑帆站在客廳的玻璃窗前邊,先是有些局促,后來直接在邊上的榻榻米坐下來。
“姜絲可樂煮好了啊,趁熱喝。”齊銘煊頭上頂著塊毛巾,走過來的時候把水杯擱茶幾上。
“謝謝!贬f。
他也沒想到手機停電之前他能接到齊銘煊的電話。
對方原本打來是問他姥爺的情況,知道他被困在路邊立刻把家里那輛“老爺車”開過來接他。
齊銘煊自己家剛好在鸚鵡大橋附近,兩人就直接過來了。
“你身上還好吧,要不我借你兩套。”齊銘煊上下打量他一番。
“還行,就鞋子里邊濕了點。”岑帆說。
齊銘煊往那一瞥,把他擺在門口的鞋放進鞋柜底下。
那里有個抽屜可以自動烘干,鞋子里里外外沒多會就能干。
岑帆好奇地走過去:“現在都這么先進啊”
齊銘煊:“那是,我這里的東西基本都是智能的!
“還是你們年輕人會過日子。”岑帆感嘆說。
齊銘煊不想人拿年紀說事,立馬回道:“哎哎哎,少裝老成啊,你不也就比我大四歲么!
岑帆笑了聲沒說話。
齊銘煊家的廚房比他家那個還大,中間一個長方形島臺。
是專門做鐵板燒的地方。
兩人中午在這里烤肋排,又把生蠔放邊上一起烤。
“你今天不上班?”
“下那么大的雨,組長讓線上辦公!饼R銘煊在流汁的生蠔上撒滿蒜蓉,放到岑帆面前的碗里。
接著說:“像我們這種工作,電腦有電再加跟網線,哪兒都能去。”
他這么一說岑帆倒是想起來。
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問說:“你這里充電的地方在哪兒?”
他手機剛跟人打完電話就沒電關機了。
齊銘煊隨手一指,“你旁邊那就有!
岑帆從包里拿出數據線,立刻連上手機。
現在這個時間也差不多了,得問問姥爺他們到了沒有。
結果剛開機。
微信動靜大得連他們整個島臺都在震。
一排留言從上到下地全部排下來。
除了張叔給他發的,自己和林建國安全到家的信息,其他全部都是——
[刑:你們到了么?]
[刑:今天在鎮上住一個晚上再回來,晚點江城有暴雨。]
[刑:你現在在哪里?]
[刑:小帆,你在鸚鵡大橋上對么?]
[刑:不要這個時候還躲著我。]
[刑:我很擔心你。]
這些幾乎都是同一個時間發過來的,接著是隔了十幾分鐘的:
[刑:你看看你周圍有沒有建筑物,先躲進去。]
[刑:你手機帶充電寶了么。]
[刑;要是快沒電了就給我打電話。]
把所有情況都考慮到了,還有里面二十幾通的未接來電和語音。
嗡嗡——
又收到兩條。
[刑:如果到家了給我發個消息,什么都可以。]
[刑:我不會去打擾你,只要你告訴我你現在是安全的。]
岑帆眸光微動,盯著手機屏幕有片刻的失神。
對面齊銘煊切了塊羊排,狀似隨意地放在他手機前邊點的餐盤上:“嘗嘗這個,涼了就不好吃了!
“哦,好”岑帆思緒一下被打散。
齊銘煊邊吃邊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我找了些咱們一塊兒去露營的幾個地方。”
“你看看,是想去山上,還是湖邊,上山可以看日出,要是湖邊,燒烤什么的就很方便,我聽說有個新地方還有馬場!
手機里的照片是人實地拍的,都很好看。
上次跟著一塊兒去露營岑帆就玩得挺開心,這次熟人局估計更是,而且全都是些之前沒去過的地方。
但眼下岑帆是真的沒多少心思在這上面。
只說,“時間你和陳開定吧,我這邊應該都可以,就看他們那邊的時間。”
聊到這會已經下午三點多。
齊銘煊自從把人接回來以后一直沒工作,這會還有代碼要跑。
但還是開車把人送到小區樓下。
沖他的時候眼睛亮亮的:“那就說好了啊,咱們下個月十八號就去!
“行!贬c點頭,“一塊兒去。”
得到應允,齊銘煊沖他笑了一下才離開。
岑帆坐電梯上樓。
鑰匙剛插進去,對面屋子的門忽然被從里邊打開。
刑向寒從一大步從里邊邁出來,因為太快衣服還被門把手刮了一下。
看著他,“你沒事吧。”
他身上的襯衣因為剛淋過雨,上面全是水地貼在身上,從后背到肩膀都是一大片深漬。
岑帆因為他這幅模樣先是愣了瞬,后來才開口:“沒事。”
“噢”刑向寒撐在門板上的手收回來,像是徹底放了心。、
眼睛盯著他不挪開分毫。
頓了瞬又道:“那你快進去休息吧,這雨目前還不確定下到什么時候,你今天最好都別再出門。”
其他什么也沒問。
岑帆先是回看著他。
十幾年了,他從來沒見過刑向寒這么狼狽過。
想到人剛才給他發的那些消息,手伸進兜里,下意識握緊里邊的手機,神色復雜地朝他看過來:
“你上午去鸚鵡大橋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二更) “我不逼你”……
刑向寒先是看著他, 內里涌起無數情緒,連帶閃過岑帆這些天對他的控訴,沒正面答對那個, 只說:
“我給你發了消息!
“我看到了!贬謸卧陂T板上, 停頓幾秒后道:“但以后還是別發了!
“我不會回應你。”
刑向寒覺得自己像是又回到剛才的鸚鵡大橋上。
冰涼的雨水鉆進身體里, 黏在皮膚上像是成片的倒刺,扎的人又冷又疼, 低頭去找又什么都沒找到。
其實他剛才在陽臺上都看見了, 是那個人送的岑帆回家。
即便他覺得他們不會分開, 也一直這樣告訴對方,告訴自己。
但不代表看見了不會難過。
身體的冷意讓他心口的地方也結成塊,但嘴角還是艱難地往上扯了扯:“你趕緊回去吧, 洗個澡好好睡一下!
“你這幾天都沒休息好。”
岑帆覺得現在最需要休息的應該是眼前這個人。
話到嘴邊又沒說出去, 滯了片刻后開門進屋。
原本蹲守在陽臺上的大花只一瞬就跑過來,被他攔腰抱起后一塊兒往屋里邊走。
刑向寒靠在門邊上。
直到耳邊完全聽不見對方的腳步聲,才慢慢回到自己家。
開門進去。
岑帆進家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收拾完以后坐在電腦前, 準備今明兩天畫出那副雙龍戲珠的概念稿。
雖說現在這種大多都是酒桌上定, 但真要去了, 手里有點東西更能事半功倍。
岑帆今天在家忙了快一整天。
外面雨從他到家以后又大了起來, 說是晚上七點會停, 現在快八點了卻還沒有半點要止住的意思。
噼里啪啦打在地上聽得人心煩。
岑帆以前做事情不會受周圍環境影響,但可能是年紀長了幾歲,做作品又需要對周邊事物有一定的敏感。
最后逐漸就變成這樣。
到了十點才把今天的稿子畫完,費力地抻抻脖子。
打印出來以后放進文件袋里, 才想起自己沒吃晚飯。
“咪”大花挪到他腳邊。
大尾巴掃蕩了一下又自己跳窗臺上去了。
岑帆給大花倒了點水,又把冰箱里幾個餛飩煮出來自己吃了。
正在用手機去看論壇里其他人畫的草圖。
手機屏幕忽然一閃。
他頓了瞬后接起來,“馮老師?”
“噯小岑, 能幫個忙不?”
馮小壘在那邊語氣聽著挺著急,“我手里這個建模參數臨時要改,得刑教授那邊來弄。”
“我跟他打了一天電話都沒人應,你能幫去他家看看么?我知道你倆現在住隔壁!
岑帆先是一愣,很快又道:“可我現在不方便過去!
“我知道,這不是沒辦法嘛,不用你做什么,你就敲個門,跟他說一聲,讓他給我回個電話就成。”
“就當幫馮老師個忙行么。”馮小壘在那邊繼續道。
這要換個人岑帆肯定會一口拒絕。
但當年他倆的事,馮小壘前前后后被折騰得過來幫過不少忙。
岑帆到現在都對對方有些不好意思。
只好道:“我現在過去,你等一下!
“好!”馮小壘在那邊道。
岑帆剛把門開開。
卻看見正要去找的人,此刻正站在他房門口,正在把一個三層保溫飯盒,連著保溫袋一起掛在他家門上。
突然開門對方可能也沒反應過來,愣了瞬,收回視線后又重新抬頭看他:
“我做了夜宵,用香蕉和牛奶蒸的一些小點心,你吃了以后晚上更容易睡好。”
門開都開了。
岑帆舉著手機的手還停在那,頭微微往旁邊偏,先把手機遞過去,“馮老師找你!
刑向寒看著他接過來。
掌心大小的屏幕,兩人的指尖一觸即分。
走廊很快響起刑向寒公事公辦的聲音:“對,我知道!
“直接替換掉就可以!
“不難做,我明天上午再過來!
后面馮小壘還說了句什么,刑向寒目光飄忽一瞬,最后劃過門邊上這個人,只說了句:“會的!
刑向寒說完以后把手機還給他。
岑帆先接過來,后來又對著屋門口:“東西你拿走吧,你現在給我我也不會吃,一直放著就浪費了。”
刑向寒手搭在他門上,“只是一些小糕點,都是按照你喜歡的口味做的。”
“這沒有區別,我之前能接受是因為那時候我不知道對方是你!
岑帆抬頭去看他,“如果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住在我隔壁,我也許不會那么快把東西都搬進來!
可能是上午剛淋過雨。
刑向寒看起來沒有昨天那么強勢十足,一錯不錯地去睨他的眼睛,里邊除了堅定還多了抹受傷:
“你已經厭惡我到這種地步了么!
岑帆沒法回答他這個問題,他現在心里也疼,又或者說這種疼是兩年前的延續,卻又不得不狠下心:
“不是厭惡,是覺得沒必要再去想我們倆之間的事情!
“同樣的話我已經跟你講過很多遍了,是你自己不愿意去相信,做什么都一意孤行!
刑向寒隔著段距離去看。
他自己臉色其實不算好,聽到他這么說的時候身形微動。
他其實回到家就有點低燒。
睡了一整個下午,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昨天凍好的牛奶蒸上。
但這回刑向寒沒再勉強他,把已經掛在門把手上的保溫飯盒取下來,拎在自己手里。
“我不逼你!
他深吸口氣,太陽穴往里擰了兩下,說出和之前同樣的話,“但不管你怎么想,愿不愿意去想,我都不會放棄。”
他深深地看向他。
岑帆沒法承受這樣的眼神,什么都沒說地要回自己屋子。
卻在開門的一瞬間。
大花忽然從屋里跑出來,矯健的四肢,瞬間躥進對面刑向寒的屋子里!
岑帆一愣,腳沒剎住就要追過去。
被旁邊刑向寒一把扯住手腕,用力拽回來,速度快到像是不能讓人再往屋里一步:
“我幫你抱出來!
他說完這句就走進去。
現在貓狗都不好抓,尤其是天天被好吃好喝供著的,早就恃寵生嬌。
可不到五分鐘大花就被人托著帶出來。
小爪子蜷縮著搭在人胸口,看起來乖得不行。
岑帆接過來以后還覺得奇怪,但也沒就著這個說什么,只道:“謝謝!
抱著大花往自己屋里走。
走的時候能感覺刑向寒一直站在身后看他。
岑帆當做沒注意,只是回到屋里見剛下地的大花又跑到門邊,忍不住把他拉回來,低聲數落:
“你還是我的貓么?”
大花抬起臉,無辜地“咪”了聲。
岑帆只當他是昨天出過門今天就又想出去,揉揉他小腦袋就站起來。
和北盛集團約的是在下午。
負責來溝通的是王總的秘書,不喝酒,就坐在茶室里聊設計創作,原本這個雙龍戲珠就是要做在這間茶室上面。
對方看了岑帆帶過來的手稿非常滿意,拿著反反復復地捏手里欣賞,贊嘆出聲,“畫得真不錯!
又說,“也是沒想到岑老師今天會親自上門,還帶著設計稿,我還以為您只會派一個助理過來呢!
岑帆:“您過獎了,我這次也是受工作室陳總委托,想跟您這邊合作。”
“哎呀,其實我們當時的首選也是你們陳總的工作室,但您當時網上有些不太好的言論!
對方說到這個面露難色,“后來華源又主動找過來,也是像這樣,帶著設計稿登門,畫得雖不及您這個,但也算是有誠意!
岑帆心往下沉了點,又問:“那您這邊是已經定下來了?”
“還沒有。”對方道:“王總那邊還在考慮,畢竟這間茶室是用來送給他剛剛大病初愈的妻子,需要更慎重點。”
岑帆考慮片刻。
忽然說:“如果是這樣,雙龍戲珠可能不太合適,選用的木材也不應該是我現在跟您展示的胡桃木!
“可以再給我點時間么,我回去畫一副別的設計稿,到時候可以兩幅圖一起給您老板看看!
“可以啊!睂γ媪⒖虘,停幾秒后又說:“不過時間最好是這周五上午之前,因為下午兩點我就要去和王總匯報了!
“沒問題!贬f。
兩人達成一致。
臨走之前岑帆對著整間茶室拍了幾張照片。
出去以后先給陳開打電話。
那邊聽了他說的有些猶疑,“周五?這來得及么。”
“沒關系,我趕一趕就行!贬f。
那邊默了片刻,很快道,“岑帆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之前網上的事本來就不是你的錯,別拿這個捆著你自己。”
“咱工作室現在業務挺好的,上半年積累下的活早夠我們干這一年的了!
陳開說是這么說,但岑帆清楚對方是在安慰自己。
他看過浩子的朋友圈,人上周還在那兒抱怨客戶錢少還難搞。
“真沒事兒,剛好我也挺久沒畫圖了,現在也該練練手,不然手一生,再想重新撿起來也很難回去!
回家以后。
岑帆熬了幾個大夜,不出門也不下廚,吃飯頭先幾天還會叫外賣,到后來全部都靠泡面來解決。
大花倒是每天都有加餐。
但天天被人關在房間外邊,不讓進屋門一步,只能委屈地蹲在門口喵喵叫。
岑帆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天發生的事兒 ,集中全部精力都在這張畫稿上。
中途有次他實在沒忍住家里的餐盒味。
把茶幾上這些全部用垃圾袋一包,準備快速丟到一樓的垃圾桶再回來。
站起來的時候卻有些頭重腳輕,閉著眼睛,先去洗手間涼水呼了把臉。
卻在開門的時候被走廊外的陽光晃了下。
差點撞進一個人的懷里!
被人從前邊一把扶住肩膀,手里的垃圾袋直接掉到地上。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一更) “趁人之!薄
岑帆一怔。
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小帆, 你這幾天都在家里么?”
刑向寒低頭看著他。
家里一直裝著兩道門之間走廊的監控,他知道對方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出門。
想問又不敢去問。
只能時刻關注著隔壁,生怕人在家里出了什么事。
但他現在說的話岑帆一句都聽不進去。
此時此刻, 他腦子里只有把稿子畫好這一件事, 所有的構圖設計都反復在他腦子里, 其他任何人都不想見。
尤其是眼前這個。
他往旁邊退了一大步,在刑向寒的手再要伸過來時一把揮開, “別, 別碰我”
開口的時候岑帆才發現自己嗓子有些啞, 應該是因為連續幾天都沒喝水。
刑向寒一直注意著他的狀態,被揮開也不敢再重新扯回去,但人沒走, 就站著定定看他, “你狀態不好!
“好不好的跟你也沒關系!贬训厣系睦匦麓掷。
想走過去,卻感覺門口這個人像座山一樣,堵在那兒, 讓人有路也沒法走。
“我現在很忙, 稿子周五就要交了, 今天是真的沒心情跟你說話, 你”岑帆說這個的時候已經有些語無倫次
腦子身體里都只那一件事, 根本不愿意跟除了這個以外的有任何牽扯。
刑向寒先是看著他。
后來深吸口氣又嘆出聲,從他手里把兩個垃圾袋都接過來,“這個我幫你拿下去,你快進去忙你的吧。”
臨走時又說, “你現在先喝點甜的再開始,效果會更好。”
說完還沒等對方回神,已經往不遠處電梯的方向走。
岑帆先是看他。
直到電梯門關上才重新回了房間。
剛才出門那一下導致他現在精神沒法快速回籠, 盯著桌上的稿紙大腦一片空白。
越想不出來越著急,越著急越什么都畫不出。
岑帆干脆走到廚房,吊著精神,從冰箱里隨便拿了瓶什么。
是幾天前買的蜂蜜牛奶。
細密的甜浸在嘴里,絲軟綿滑。
糖分填滿腦子里缺的那塊兒地方,身體也變得比之前有力氣。
岑帆一口氣把這瓶全部喝完,在陽臺上站了會,吹吹風,又有思路了才立刻回到房間。
順著思路走。
心里想的內容逐步躍然紙上,直到把面前這張大紙慢慢填滿。
忙了幾天幾夜,真正畫完已經是周五上午八點。
岑帆又熬了個大夜,站起來的時候頭暈眼花。
看了眼手機上之前約好的時間,是今天上午十點。
立刻什么也顧不上,拖著疲憊的身體起來,把畫小心裝進專門的卷軸里,就準備要出門。
他現在狀態不好開車。
只能先到了樓下再叫車。
剛開門,走到電梯的時候,有人正好從電梯里出來,看到他的時候立刻上前:“要去哪里!
“我送你!
“不用。”岑帆才熬了個大夜,即便人之前幫了他,現在對他這語氣也沒辦法多好:
“我今天要去見客戶!
刑向寒先是垂眸睨他,過了幾秒后沉聲說,“你們約的幾點!
“十點,但我至少要提前半個小時到!贬f。
“你就現在這個樣子去,不會給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刑向寒看眼手機,“倒不如先回去,洗個澡,再換一身干凈的衣服,我把車停在這棟樓底下,等你收拾好以后我們立刻出發!
岑帆此刻根本沒工夫管他說的,心里本來就為合同的事忐忑,現在更是,只能抬頭沖人,“你非要這樣不可么。”
刑向寒注意到他眼底的厭棄,心里有個地方疼了瞬,卻還是堅持他自己的,
“是,你要是不回去,我就一直在這兒站著,你想走也沒辦法。”
岑帆抬頭睨了他瞬。
感覺嗓眼里有什么東西沖上來,卻又只剩下實在是沒辦法的無可奈何。
最后被逼得沒辦法,只能轉身回了屋子。
砰一聲把屋門關上!
屋外的電梯不停地上下輪動。
刑向寒盯著屏幕的數字,等到聽見遠處屋里有動靜快速摁下上來的按鈕。
再度出來時是十五分鐘以后。
岑帆已經換了身衣服,因為洗澡,臉上精神看起來確實也比之前強,眼睛也不像剛才那樣紅。
岑帆看向他:“我不坐你的車!
“外面的車進不了小區,坐我的現在是最快的!毙滔蚝f。
他的車剛好就停在他們這棟樓的門口。
站在電梯里。
岑帆還想說什么,兜里手機忽然響了。
是對方發來的條消息,說是已經往這邊過來,問他到哪兒了。
岑帆先給人回過去。
[岑:我這邊馬上就到。]
真到了樓棟底下,猶豫片刻后他還是坐進對方車里。
刑向寒開車一直很穩,即便今天速度比平常快也都是非常穩定。
九點二十就把人送到地方。
岑帆現在精神比剛從家里出來好不少,但這幾天趴著趕稿,太陽穴又酸又漲,脖子到肩膀全部都是疼的。
全靠交稿這件事吊著一口氣。
下車的時候匆匆對刑向寒:“謝謝!
說完也不管對方說什么,拎著裝有稿件的卷軸往茶室里走。
結果沒想到除了秘書,王總本人今天居然也到場了!
看到他最新的兩幅圖,尤其那副全新創作出來的木雕設計,簡直愛不釋手。
整體是一棵華山松,從底部一直到頂上結著松子,半高的地方是卷簾云,剛好和茶室兩邊的群山屏風呼應上。
“木雕的雕身主要用黃花梨,上面用些小葉紫檀做點綴。”
“黃花梨本身的香氣可以改善睡眠,紫檀木接觸久了也能讓人面色紅潤,對身體恢復很有益處!
岑帆說著,從帶來的包里拿出兩塊木材樣料,放在桌上,“您可以摸在手里看看!
王忠全原本這回過來還有些猶豫。
他其實一直都對十口工作室印象很好,和陳開之前也合作過幾次。
這次選擇華源不為別的,主要因為對方的老板是奕家的獨生子,剛從外面留洋回來。
自己也算看著人長大,所以才想賣他個面子。
但眼前這個,都還只是初稿,可無論精細程度還是設計創意,都要比他們那個好百倍。
王忠全除了做生意就愛好做木雕,這回說什么都不能偏私。
手在桌上敲了兩下,鄭重抬頭,“岑老師。”
“咱們現在來看看合同吧!”
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
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這么順利。
出來的時候岑帆腳步都有些虛浮,手撐在茶舍前邊的玻璃門上。
一直跟在王總旁邊的秘書看眼里。
主動上前對他,“岑老師,要不要叫輛車送你回家!
“沒關系,我自己可以的!贬f。
畢竟現在還在人地盤上,他不能太露怯,也實在是給的時間太少,這幾天熬得太厲害。
盡量穩住身形,跟對方點點頭后就往前邊走。
茶室門口不遠處就有一個公交站,岑帆慢慢往那兒去,卻感覺腳有千斤頂,腦袋連著脊椎的地方也越來越沉。
還沒繼續走幾步里,岑帆就放棄了,想隨便找個地方坐著叫輛車。
卻在往前的一步略微踉蹌,被人從后面一把抱起!
再度抬頭,剛好凝上對方諱莫如深的臉。
岑帆下意識想皺眉,卻發現自己連這樣的力氣也沒有,只能道:“你怎么還沒走”
刑向寒先是垂著眼睨他。
胸腔里涌起了怒意,又被他盡數壓下,只能沉著臉,什么都沒說地就把人拽懷里,讓對方完全靠在自己身上。
絲毫不管岑帆和周圍路人怎么想。
再度坐進對方車里。
岑帆手臂往后抻,讓自己的身體慢慢坐直,感覺車在動,往旁邊一瞥才發現眼前都是模糊的,只能憑著潛意識:
“去哪里”
“醫院!
安靜的車里,男人深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開口的時候狀似和之前一樣深沉,內里引去了擔心和氣急,對他的時候其實是柔和的,卻又不容人有半點反駁。
岑帆心里有部分特別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對方在一起。
但靠在身后的座位,還是抵不住大腦里的倦意,沉沉地睡過去,陷進這個陌生又熟悉的椅背里。
睡得比這幾天在家里還要沉。
刑向寒把人帶到醫院。
先掛號。
把人抱到病房的床上躺著,全程都沒脫手。
沒多久醫生給掛上水,跟他交代岑帆的病情。
“眩暈癥?”刑向寒皺眉。
“對,一般經常久坐,有脊椎病的人更容易犯這個毛病!必撠熯@個的醫生沖他。
低頭看了眼躺在病床上,臉白得像張紙一樣的岑帆,說:“他這應該不是第一次犯了!
“這個病很嚴重么?”
“其實在年輕人里面挺常見的,但也需要引起重視,每天都得活動脖子和腰,不能一坐就坐幾個小時不起來!
“等到年紀大了,很有可能脖子抬不起來,后半輩子只能靠矯正器生活!
刑向寒把他說的這些一一記下,沉聲道,“好,我知道了!
“謝謝醫生。”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他和岑帆。
刑向寒坐在人旁邊。
大手捋過他額上的碎發,往兩邊順順,試探到點汗,又拿了紙巾給他一點點往外拭。
萬般小心的,像是對一件易碎的珍寶。
他已經忘記上次看著人睡覺是什么時候,來的路上心像是懸在空中,半天沒法落下,只有現在這個時候整個人才真正踏實。
刑向寒覺得自己像是被劈成兩塊,其中只有軀殼還在自己這里,剩下連著血肉和心臟,全都捏在這個人手里。
他覺得岑帆牽動著自己所有的神經線,任何動靜都會讓他震顫,變得草木皆兵。
手背劃過他微燙的側臉。
內里除了無法抑制住的心疼,還有對這個人全部的渴望。
心尖微動,好像有什么東西控制住他的手指,拇指一寸寸輕撫他的下唇。
病房的門忽然被從外面敲了兩下。
接著是一道諷刺的聲音,“幸虧我來了!
“刑教授還真是喜歡趁人之危!
門被推開。
一身綠色亮片正裝,喇叭褲,像是剛登臺走秀回來的陳開從外邊進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二更) “對他,我一直都……
刑向寒看到對方并不驚訝, 因為是他打的電話叫人過來。
現在只一瞥,走到病床旁邊,從包里拿出份合同, “這個是今天他剛帶回來的, 你拿回去再讓你們法務看一眼!
他每次這支配人的語氣聽得人怪不爽的。
陳開冷笑一聲。
接過合同后看都沒看, 先走到床邊,試探地去碰了下岑帆額頭, 見沒有發燒才松口氣, 沖旁邊道:
“刑向寒, 我不是你的學生,也沒他那么好脾氣。”陳開對這個人的討厭從來都直接掛臉上。
半點不客氣:“這里有我就可以,你趕緊回你那學校吧, 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可耽誤不起你們這種搞科研的!
“我今天不去學校, 就留在這兒陪他。”刑向寒聲音很淡。
陳開還有話要說。
卻在要出口的時候被人打斷,“出來說!
“他已經連軸轉好幾天了,現在腦袋還是暈的, 你別吵醒他!毙滔蚝f完這句就往病房外邊走。
陳開呆立在原處。
看著對方背影, 有種莫名的被屈辱到。
默默“嘖”了聲, 回看了眼病床上的人還是跟出去。
結果一出來。
刑向寒不復剛才在病房里, “低眉順眼”的模樣, 恢復成之前的面無表情,染上層不好接近的霜:
“你走吧!
“這里有我就可以!
陳開:“”差點被他給氣笑。
合著叫他出來就是特意要說這個?
“憑什么?”陳開挑挑眉。
“是我送他來的醫院!毙滔蚝聪蛩
陳開不屑地開口:“那又怎么樣,還不是你自己死性不改,分明都分手了, 還天天纏著人家不放!
即便岑帆平時提得再少,他們那點事陳開心里一直跟明鏡似的,“死纏爛打這種事真挺丟人的!
“你這樣做不是在博取他的原諒, 而是在害他,害他好不容易從十年里走出來,又被你給拉下水。”
這些話陳開藏挺久了,好容易逮到人了完全是不吐不快,“你要真放不下他,就該尊重他的想法。”
“別一天天纏著人家不放,搞得像他真欠了你什么似的。”
這句話過后,刑向寒有接近半分鐘沒說話。
陳開都以為自己把人說動了。
想轉身回到病房。
對方卻突然開口:“為什么這一單要丟給他一個人來做?你們木雕室沒有其他人么!
陳開一愣,“那是因為”
“他在元口市每天需要做的,幾乎也是像這樣從早到晚的連軸轉,而且這樣轉了快兩年。”想起剛才醫生說的,刑向寒語氣比剛才要重。
直視進對方眼睛,“現在精力和體力都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再接一個這么大的設計!
陳開原本很占理的面上忽然流露出些愧色。
岑帆的情況他是知道的。
但他們工作室,從原本的風生水起,到忽然一下失掉了幾個大項目,逼得他太想把這一單給做成了。
其實除了網上那些輿論,還有他們招來的人,有的還是太年輕了,沒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跟上工作室的進度。
“這件事是我沒考慮清楚,后續木雕雕制會都由我們這邊的人來做,岑帆帆只需要后期審圖就可以!
陳開垂頭喪氣,想起什么之后又覺得不對,警惕地沖他:“你怎么對他在元口市的事情這么清楚?”
刑向寒沒應他這個。
側過身去,往前只走了幾步,半路又頓在原處,“無論兩年前,還是兩年后,我對他都是認真的。”
“不管你們怎么說,說什么,我都不可能放手!
刑向寒說完這個就又進去了。
病床上的人還沒睜眼,眉頭卻緊在一起。
刑向寒覆手過去,輕輕去揉人兩邊的太陽穴,又從旁邊拿了棉簽,沾了點溫水后一點點擦在他唇上。
直到人表情完全舒展開,整個人放松下來,才重新給岑帆量了遍體溫。
他一直坐在這里沒走。
中途自己學生給他打了個電話。
刑向寒走到病房外邊,簡單交代了幾句。
回到病床的時候有醫生過來換藥,提醒說:“這個藥打進去,病人醒了以后得趕緊帶他去洗手間。”
“好!毙滔蚝畱寺暋
岑帆氣色看起來好不少,背上汗也發出來了。
但沒完全醒。
半瞇著眼,嘴里嘟囔了句什么。
刑向寒立刻湊上去,對著他的時候語氣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是想去廁所么,我帶你去。”
給他打的兩瓶藥水,一個是嗜睡另一個是利尿,兩個勁兒往不同的地方使,特別折騰人。
岑帆后來是被人抱去病房的自帶廁所。
但他進去之后沒讓人跟,頭一直在搖,摩挲著要從里邊把門關上,
“等等,我幫你把這個掛好。”刑向寒立刻說,把人還在打針的藥水瓶掛在洗手間里。
岑帆卻像是已經忍不住,閉著眼睛,扎在褲子里的衣服已經被扯出來。
露出細細的腰。
因為身上剛出了汗,上面掛了點水漬,在天窗的光暈下有些反顏色。
刑向寒只在上面停了一瞬就被迫挪開。
岑帆已經把門從里邊關上了。
刑向寒站在外面,手放在門上,“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里面也沒人應,明顯是還沒有完全清醒。
陳開進來的時候。
刑向寒正把人從洗手間里邊抱出來。
陳開還以為對方好了,喊了句,“岑帆帆?”
后者迷迷瞪瞪睜開眼,瞥見人身后剛進來的陳開,下意識說了句,“你怎么穿成”
一句話沒說完又陷入沉睡。
剛辦完事,從樓下買了水果和牛奶上來的陳開:“”
他就不該這時候回來。
要不是今天在家里老人的八十大壽上當主持,他也不樂意穿得跟個兒童節似的。
“法務那邊已經看過了,合同沒問題。”陳開對著刑向寒,“等他完全醒了你跟他說一聲吧!
刑向寒沒應這個,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把人抱回到病床上后,只專注地把岑帆衣服兩邊拉下來,扎進褲子里,蓋好被子后,輕輕拭去人額上的汗。
陳開把他這些動作看眼里,表情復雜。
斟酌片刻還是走過去:“你是真的喜歡他么。”
刑向寒坐在床邊上,把人打針的那只手放在自己掌心底下托著。
陳開當沒看見,“我還是覺得你們不合適!
“合不合適不是全由你說了算!毙滔蚝偹汩_了尊口。
只是聽著挺氣人。
陳開也早就猜到他會這樣,往床上的人臉上看了眼,嘆出口氣,“也不知道他究竟看上你哪點!
“不是他看上我,而是他自己太好了,我舍不得放手!毙滔蚝f。
“我也就這個意思,你真當我夸你啊!”陳開翻了個白眼,在病房里又不能大聲說話。
只是走上前,看著病床上的人,“既然知道好,你當初就應該對人好一點,不該仗著人喜歡你就為所欲為!
“誰不是爹聲娘養的啊,憑什么要被你這樣欺負。”
刑向寒握著人的手微收,拇指在他虎口上輕搓兩下。
眉宇緊擰著,內里兩股情緒在拼命拉扯。
最后才道:“我會改,要是他愿意,他可以把我對他做的那些錯事也全對我做一次。”
“我絕無怨言!
話到這一步,陳開現在也懶得再繼續和人說了,只挖苦了句:“以為誰都跟你似的”
先坐在病房靠窗的地方玩手機。
等到護士進來,問了幾句,確認人真的沒事才準備走。
合同簽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主要陳開也實在受不了病房里,某人那含情脈脈,呵護備至的勁兒,好像這樣做就能抵消什么似的。
“刑教授,我勸你最好別趁著人睡著再做什么出格事!标愰_說。
“不然這不是什么照顧,而是犯罪。”
刑向寒背對著他沒說話。
岑帆是直到快晚上七點才醒。
醒了以后肚子鼓鼓囊囊,想上洗手間。
這回自己從床上撐著坐起來。
剛要下地的時候腿發軟,被人從前邊抱著一下給坐回床上去。
“小心!
刑向寒剛打了壺開水進來,掌心還帶著溫熱。
見到來人,岑帆原本從完全放松一下變得緊繃,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大花。
臉往旁邊偏開。
照顧了他一整天,刑向寒知道此刻對方想做什么,主動提醒:“窗戶旁邊就是廁所!
這句話以后岑帆才隱約記起,今天在床上,自己好像每次是被人抱著去洗手間,還被抱了很多次。
條件反射就說:“這回我自己去!
刑向寒:“行!
岑帆扶著床下來,站起來以后慢慢往前走。
剛那一下可能只是沒站穩,其實打了針以后就舒服多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眼前天旋地轉。
刑向寒就在他身后半米的位置。
岑帆很想讓對方別跟上來,但幾次回頭都沒說出口。
直到進了廁所,有了個屬于自己單獨的小空間才放松下來。
靠在里面的門板上。
過了二十分鐘才出去。
刑向寒正在把他床上的被子搬到椅子上。
看到他出來以后道:“我給你換了個薄點的毯子,現在這個太厚了,你蓋著熱。”
岑帆只一眼就認出這個薄毯是以前他們家里的,放在一進客廳靠墻的那排沙發。
當即道:“我不要這個。”
他拒絕刑向寒也不勉強。
把薄毯收起來,放在帶來的一個小行李箱里。
接著又問,“晚飯想吃什么,餛飩怎么樣?聽護士說他們醫院這個味道還不錯。”
“我現在還不餓!贬f。
“好,那就等會!毙滔蚝终f。
岑帆其實特別不想對方這樣。
這樣來討好他,好像真的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沿著床榻另一邊坐下,岑帆扭頭去看他,“我現在能回去么?”
刑向寒:“明天還要再打一天針,今晚最好留在這里觀察一晚上。”
怕他不適應又說,“要是不想住院,我去幫你問問,能不能先回去,明天上午早點再過來檢查!
岑帆手往后抻。
底下的墊絮很軟和,應該是病床底下還鋪了別的。
足見人的用心程度。
“多謝你,要是沒有你,我今天這一單估計也談不成!
刑向寒還有話要說。
岑帆又開口,這回沒再看他:“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一個人住在這沒什么問題!
“把醫院的發票給我以后,你就可以先走了!
第70章 第七十章 “你能不能別這樣了”……
刑向寒身形只頓了片刻。
很快彎下腰, 把床上的床單也給人換了塊新的,原本放在旁邊凳子上的東西也都放在桌上,方便人上上下下。
收拾完以后才看向他, “我跟學校請假了, 這幾天都沒其他事, 你現在身體剛好一點,身邊不能沒人!
“我不需要!贬阉筮叺脑挻驍, 但這句明顯緩下來, 不再像之前那樣劍拔弩張, 試圖和人講道理:
“我長這么大,從來都不想欠誰。”
“尤其是你!
岑帆從第一句話起就是低著頭的,他身體還沒好全, 說出來的話實際半點氣勢都沒有, 只剩下委屈:
“我沒法心安理得的去接受你這些好,接受以后,要我還跟之前那樣對你, 會顯得很沒有良心, 好像特別對不起你!
“但你要是讓我就這樣把以前那些事都放下, 我又是真的做不到!
岑帆說到這里, 往病床的邊緣又挪了半寸, 雙腿分開,頭往底下埋。
直到整張臉都埋在兩手之中,弓著腰的身體蜷縮在一塊兒。
他這樣像個無助的孩子,明明照著正確的方向走, 卻走得異常艱難。
刑向寒隔著一個病床的距離。
后來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半跪下來,一條腿的膝蓋頂在地上, 往上點的角度去看他,“我沒讓你放下。”
“那些事的確發生了,你可以一輩子都記得 。”
岑帆目光微動,放在臉上的手下意識松開。
卻很快被人扯住,握在掌心,“而且,就算我幫了你,你依舊可以用你想對我的任何方式來對我!
“因為這是我欠你的。”
刑向寒說這個的時候,眼里是濃重的愧悔。
他情緒極少外露,永遠都是一副表情,但這么近的距離和角度,仍叫人一眼就能看穿。
岑帆即便看到了也當做沒看見,轉向別處,“你沒有欠我什么,以前那些是我自己一廂情愿!
還在病著,他的臉和底下的床單一樣蒼白。
氣色明顯也不算多好,再開口時的語氣里帶了些求,“現在我已經不會再這樣了,你能不能也別這樣!
“我們可以當朋友,雖然做不到像我和開子那樣,但你要是有其他需要我的地方,我”
我半天沒能我出來。
最后只能說,“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盡量幫你!
雖然他覺得這輩子都不會有那一天。
話到這一步就這樣了,這是岑帆目前能為對方做到的最大一次退讓。
其余他沒法答應,不管是因為其他,還是為了他自己。
“不能!毙滔蚝是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卻扯著他一只手放在嘴邊吻了瞬:
“抱歉,只有這件事我沒法答應你,我跟你也不可能有除了愛人以外的其他任何關系!
岑帆因為對方口中那個“愛人”怔愣一瞬。
下意識去看他的眼睛,反應過來后咬住下唇,往旁邊去看:“你這是在逼我!
“所以你可以繼續像以前那樣恨我,拒絕我,可以把這些事做得理所當然!毙滔蚝鎿吹溃骸安挥糜腥魏呜摀!
即便隔著這么近跟他說。
岑帆還是很難把眼前這個人跟“受虐狂”三個字連在一起。
“那要是我和其他人在一起呢!彼鋈徽f。
掙開他的手以后,盡量讓自己的眼神和語氣放平,心卻有塊被揪起來:“你知道的,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
有些東西能刺激到他的同樣也能刺激到對方。
刑向寒眼底果然起了變化。
像是暴雨前的黑夜,烏云滾滾,連著整片天都在震顫。
“可以。”刑向寒忽然說。
又在對面人睜大的眼睛里,重新把他的手握住:“但在這之前我就會把你關起來!
“不止你,這次我也會在里面,到那時候會有一條繩子捆著我們,我們永遠都沒法分開!
他說的每句話都踩在岑帆心上。
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抖,“你不會的!
“你可以試試,試試讓一個人壓抑太久,瘋起來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刑向寒說到這的時候沒有話里的近似威脅,倒是有些苦澀。
帶著近乎無奈的哀傷,抬手捏了瞬岑帆耳尖的碎發,像是對他也是對自己,“你讓我別逼你,你也別逼我,行么!
岑帆往后退,一瞬間躲開了他的手:“你走吧!
“我現在只想一個人待著!
他抗拒的念頭太明顯。
刑向寒也沒再繼續糾纏,站起來。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出門前還是扭頭往他這兒看,“別太勉強自己,有任何需要就給我打電話!
“我二十四小時都開機!
岑帆沒接他這個。
直到后面傳來關門的聲音,他也沒覺得真松口氣。
因為趕稿帶來的疲憊感再度涌上來。
幾步路慢慢挪回病床上。
先呆在上面躺了會,又去盯空蕩蕩的天花板。
已經睡了一整天。
岑帆現在大腦非常清醒,很精神,但又不是那種精神,像是大水褪去的空無一物,什么都沒剩下。
護士進來送了碗蝦仁餛飩,說是有位先生讓送的。
岑帆原本已經想要拒絕。
臨了還是接過來,放到架在床榻之間的小桌子上。
先只吃了兩個,又喝了口湯,熱乎乎的能把整個胃壁都填滿。
到最后一整碗就這樣下了肚。
吃完以后。
岑帆也有力氣給陳開打了個電話。
后者只一秒就接起來,語氣聽著挺興奮,“醒啦?”
“啊。”岑帆應了句。
很快陳開又說:“合同的事都走完了,現在浩子正帶著人去茶舍那邊量尺寸,下周三準備開工!
岑帆沒想到這么快就把日期定下來。
心里也高興。
“行啊,到時候我也過去,他上邊有個橫梁有點難弄,等我——”
還沒等說完就被人打斷,“你給我好好休息!”
“你以為自己是鋼鐵俠啊,剛出了醫院就能飛上天去?!”
岑帆還有話要說。
陳開繼續罵罵咧咧,罵他的時候同時也是沖著自己,“還是這地球全都圍著你,沒了你就不轉了?”
岑帆沒想到他會這么大反應,先是愣了瞬才反應過來,“我不是那個意思。”
停幾秒又想起什么,道:“要是不需要我就不去了吧,剛好這段時間是挺累的!
“這就對了嘛!标愰_在那邊大賴賴的,又說:“也對咱們新招來的這些小朋友有信心,他們能做好的!
兩人又說了一陣。
岑帆環顧四周后問他,“開子,你今天來醫院了么!
“來了啊!标愰_知道他要說什么。
頓了瞬又道:“我的想法你知道的,一直就是別走回頭路!
“他現在對你好不代表以后,別沒想清楚,心一軟就答應了,到最后受傷的還得是你自己!
岑帆:“我知道的。”
他本來也沒打算答應對方什么。
正像之前說的,他們倆頂天做個見面以后能好好說話,不會動不動就吵架,最普通的,互相認識的人就可以。
但說歸說,他知道這不可能。
他和誰都可能做到這些,唯獨刑向寒不可以。
十月份的天,天氣已經開始慢慢轉涼了,岑帆在床上坐了會,忽然想去樓下走走。
刑向寒留了件自己的外套在這兒,岑帆只一眼就瞥開。
穿好鞋子以后往外走。
結果剛開門,就看到本應該離開醫院的男人,正靠在他們病房門口,還沒人肩膀高的長椅上。
手臂插在一起,閉著眼睛的樣子像是睡著了。
他這個樣子特別像在公園長凳上,蓋著報紙睡覺的流浪漢。
岑帆先是愣在原地。
到最后終是沒走出去,轉身回到病房。
刑向寒靠在椅子上睡了一晚,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自己的外套。
立刻坐直身體。
往病房里面去看。
先試探地敲門。
結果門是半掩著的,一敲就開了。
病床上是空的,沒其他人。
刑向寒眉間微擰。
立刻問路過的護士,“這個病房的病人呢?已經退房了嗎!
負責這間病房的護士每次看到刑向寒都臉紅。
被問起來說話聲音也不太大,也跟著走進病房,“還沒有,我看他剛剛還在的呀,是不是出去了?”
她話音剛落。
走廊的盡頭,岑帆提著兩個紙盒走過來。
見刑向寒站在他病房里,先愣了瞬,后來還是走上前,主動沖對方,“一起吃點吧。”
他手里真的拎了兩份餐盒。
岑帆卻已經走進病房,把中間小桌子上的東西清干凈,又搬了張椅子過來,上面很快被放了包子和小米粥。
這瞬間刑向寒以為眼前是自己出現的幻覺。
定定在原地站了會才走到他對面坐下。
上次跟人一塊坐下來吃早餐是上輩子。
眼下這場景刑向寒想都不想敢想,卻還是把他的身體放在第一,“你現在感覺怎么樣,頭還疼么?”
“好多了,等會有醫生過來查房,給我量個血壓就能走!贬f。
刑向寒先是看著他。
微滯后輕聲去問:“那等會坐我的車回去好么?”
岑帆剛把桌上的包子拿起來,低低道了聲:“好!
刑向寒桌上的手因為激動都不知道該放哪兒,一整晚半睡半醒的倦意,還有兩年里對他的無盡思念,迅速被席卷而來的狂喜取代。
喉結滾動,忽然有很多話想對他說:
“小帆。”
可他剛開口,旁邊的青年忽然又道:“但其實我跟你不順路!
岑帆握緊手里用來舀粥的塑料小勺,垂著眼睛,避開旁邊人略帶期盼的目光:
“我這幾天不回家!
“你把我送到離這最近的地鐵站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