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都已經過去了”……

    “江大?”

    “別吧還是, 高老板他見了你不得埋怨死。”陳開在電話那頭勸說。

    “沒事兒,都過去這么多年,老師他不會計較的。”岑帆已經進江大了, 正在往建筑院方向走。

    他揉揉脖子, 昨晚沒有枕頭有些落枕。

    “那能忘得了嘛, 在他眼里你本來要進設計院的,現在現在雖然掙得比那時候多吧, 但人肯定得埋汰你。”

    岑帆覺得是陳開太小題大做。

    每年建筑學院畢業那么多人, 總有幾個能夠上高導期望的。

    不可能只有他。

    結果剛敲開高導辦公室的門。

    對方本來還拿著壺澆花, 看到他以后直接把壺重重往桌上一擱,“哼”一聲,坐回自己的辦公椅上:

    “來了啊。”

    低頭去看桌上的幾張設計稿, 也不抬頭看他。

    岑帆:“”

    他跟了高導這么長時間, 多少能了解一點兒對方的心思。

    把手里的東西放下,走過去跟著看看,開口說, “線條流暢, 構圖也很合理, 色彩搭配的層次也在。”

    “這個是學生作業么, 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很厲害了。”

    岑帆馬屁拍的比以前順溜。

    高導抬眼瞥他:“能和你比么。”

    見人和以前沒什么變化還是嘆口氣, “十幾年了,我遇到的好苗子也就你和你姜師兄。”

    “結果你倆倒好,他起碼還沾了個室內設計的邊,你就直接改行了, 我給你鋪的路不走非得玩木雕。”

    說到這里直嘆氣。

    岑帆看了他會,默默從帶來的紙袋里拿出個盒子。

    里面是一盞木頭做的方形燈籠,插上電源以后從中間亮起來, 隱約能看見里面的巨龍正盤在半空中。

    高導原本還坐著,見狀忽然從旁邊拿起副眼鏡,幾小步走過來,擱旁邊仔仔細細地看。

    最后感嘆了一聲,“挺好。”

    東西都送到人心坎里,高導再想裝不滿意也裝不住了。

    其實那天岑帆的木雕拍賣他也有去。

    師生七年,如今看到他這么有出息,即便不是如自己所愿,心里頭其實也是真替他高興的。

    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走。”

    “一塊兒去老桂園吃個早餐。”

    “好。”岑帆點點頭。

    一路上高導還在和他說話,問他將來的打算,是做商業木雕,還是繼續提升手藝,往大師的方向走。

    岑帆想了想說:“之前做那個木雕消耗了太多精力,現在想先休息一段時間。”

    “也是,設計注重感覺,頻繁重復地去做一件事特別消耗你的靈氣。”高導說。

    兩個人邊說邊往那邊走。

    食堂這個點沒學生。

    但中間那兩排坐滿了,看起來像是學校老師一塊兒過來吃早餐。

    “先過去打個招呼。”高導拍拍他的背。

    岑帆其實不太適應這種場合,但還是跟在導師后邊。

    原是想閉口不言當隱形人,卻在幾步之后定在原地!

    一瞬間覺得自己穿越了!

    那堆領導老師里,刑向寒坐在人群的正中間,穿著黑色襯衣,低調腕表,面前的雞湯小餛飩已經吃了一半。

    也正朝他看過來。

    岑帆當即想扭頭就走,卻因為身邊的高導不得不跟著一起。

    原來是上午兩個學校的老師開會。

    互相寒暄一陣,最后演變成大家一塊坐下來吃。

    “老師想吃點什么,我去買吧。”岑帆在旁邊輕聲問。

    “老三樣就行。”高導說。

    說著已經和坐在對面一個同學院的老師說話。

    他的老三樣就是包子雞蛋豆漿。

    站在打豆漿的窗口前,岑帆捏著餐盤的手微微收緊。

    原本只是想過來看看老師,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碰見

    雖說毫無關系的人即便碰見了也沒什么,周圍人也不知道他們之前認識,就算尷尬也只是他自己。

    可是——

    前邊豆漿已經打好了,遞過來給他,“您的豆漿。”

    “給我吧。”

    還沒等岑帆恍神,刑向寒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他旁邊,已經順手接過來,又低頭示意他把餐盤放下:

    “你去買你的,這些我拿過去。”

    岑帆一怔。

    下意識回頭去看,他們的豆漿是在門口打的,其他老師聊得熱火朝天,都沒往他們這兒看。

    “不用。”他皺皺眉。

    手往回縮了一下。

    “你拿不了這么多的。”男人在旁邊解釋說。

    “我就一個雞蛋。”岑帆又往后退了半步,語氣比之前重了些,“別讓其他人看見。”

    他這種刻意扯開關系的樣子落在人眼里。

    刑向寒握著豆漿的手頓了瞬,耐心說,“一個雞蛋太少了,你不是很喜歡吃原來學校的小餛飩么?”

    “那也和你沒關系。”

    岑帆說著從對方手里快速把豆漿接過來,放在餐盤上一塊兒拿走。

    沒多久刑向寒也回來了。

    手里又拿著一杯豆漿。

    只有他對面的位置是空的,岑帆避無可避,只得在這個位置上坐下。

    他是江大畢業的,因為上周的木雕展火了,也被學校登在網站里,在座的不少老師都認得他。

    因為高導的緣故也都主動跟他說話,“噯,岑老師,你之前的那個木雕,我在網上看到了,做得真好。”

    “是啊,真的很精巧,底下那個應該是齒輪箱吧,我們有時候做實驗也會用上。”

    “岑老師是做木雕的嘛?噯,我們藝術學院下周剛好有兩節木雕公開課,岑老師能不能過來幫個忙?”

    說這話的是華大的老師。

    江大這邊的哈哈一笑,“什么情況,你們這是要公開搶人?”

    “不行嗎,人岑老師早畢業了,還不能來我們學校上一堂課?”留著漂亮卷發柳老師挑挑眉。

    兩大名門學府叫上勁兒是誰也不“怕”誰。

    旁邊一直不吭聲的刑向寒突然道:“給別人講課和自己做木雕是兩回事。”

    “噯這有什么,本來也就是堂公開課,咱們平常也碰不到這純粹藝術家,剛好能讓學生們都見見。”柳老師還在堅持。

    岑帆坐在對面有些局促,但因為這些年的經歷,早不像過去那樣,什么都習慣性躲在后邊。

    主動問:“具體是什么時候?”

    “這周五下午和下周三晚上。”

    柳老師眨眨眼,身體往他這邊探探,“你可以作為特聘教師,課時費按照正規老師的給你!”

    他說完這個周圍其他老師也看過來。

    岑帆把這事兒應下。

    雖然給人講課不是他的強項,但剛好他現在手里沒活,去學校跟些年輕的學生藝術家交流交流也挺好。

    吃完早餐以后,一伙人一塊兒往外走。

    江大坐落在山上,周圍全是高大的松樹,上上下下,連綿起伏的卻都是些小路。

    岑帆原是站在高導身邊。

    走著走著身邊又多了個人。

    “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幫你跟華大那邊說。”不知道是怕聽見還是怎的,刑向寒說這句話聲音很低。

    低下頭,臉幾乎朝向他的耳朵。

    一下突然被靠得這么近,岑帆下意識往旁邊挪半步,直接走到底下的石子路上,道:“不用。”

    他剛才躲人那一下是埋著頭,這句過后腳步又瞬間加快,沒注意前邊有個沒種樹的深坑,一腳踩進去!

    往前踉蹌瞬,差點臉著地,被旁邊人攬住腰一下給拎起來!

    又改成去牽他的手,把他帶到旁邊的人行道上。

    “你——”岑帆下意識想喊出聲。

    但只一瞬刑向寒就松開手,像是什么都沒發生,兩個人很快落到人群的最后面。

    岑帆走在人后邊點的位置。

    站穩以后腳脖子突然有點酸,但他沒太當回事,只道:“謝謝。”

    “到時候我去你那邊接你。”刑向寒又說。

    岑帆直接拒絕:“我知道你的學校在哪兒,就不麻煩了。”

    刑向寒扭頭看了他眼。

    低聲說:“你可以不用跟我這么見外,畢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

    “那都已經過去了。”沒等他說完就被岑帆打斷:“以后別再提這個,對我們都好。”

    刑向寒眉頭微擰,不贊同地看他:“可那是事實。”

    岑帆不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

    干脆一句也不說,往前多走幾步,回到高導旁邊,跟其他老師說話。

    刑向寒站在人群后邊點的位置。

    兩束光穿過樹杈打下來,把路邊前后人的影子都打在地上。

    刑向寒先是看著前邊這個人,又低頭去看自己方才攬住對方腰側的手,微微握緊,深吸口氣又呼出來。

    樹影斑駁。

    地上原本隔著幾人的影子,其中一個完全被另一個攏在底下。

    這條路走完岑帆就準備出學校。

    他今天來這兒也沒其他什么事,純粹就是看老師。

    要是上午在食堂沒有碰到刑向寒,他可能還會去高導辦公室再聊聊天。

    現在卻覺得如鯁在喉,只想趕緊離開。

    “那岑老師,等我這邊定好幾點鐘再跟你發微信。”柳老師說。

    “行。”岑帆沖著她。

    說完也沒往人群里多看,先是道別了高導,又是邊上幾個老師,碰上個岔路口就往前邊走了。

    他今天是開車來的。

    車停在學校南門的停車場,但經過上午這一折騰,他現在不遠處是北門,要回停車場需要穿過整個學校。

    這條路他以前讀書的時候經常走,沒覺得有多遠。

    但因為剛崴那一下,岑帆開車回到小區,還沒走到樓棟底下,腳腕中間就像被開了個洞一樣疼!

    進電梯時手里還抱著幾個一路順回來的快遞。

    臨到家門口時沒忍住。

    身體一歪,兩手下意識往旁邊墻上一撐,懷里抱著的幾個中小件全部掉到地上。

    其中有個特沉,在走廊中間發出砰的一聲!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我們從來都不止兩年”……

    岑帆下意識回頭。

    對面門鎖著, 那個脾氣古怪的老頭沒有要出來罵人的意思。

    岑帆原地呆了會。

    先把地上的快遞拿回家,又從其中一個裝有茶葉的盒子里拿出一包,放到對面門口的鞋架上, 在上面貼了張貼紙。

    [我這幾天腳有點不方便, 拿快遞上來的時候要是吵到您了, 提前說聲不好意思。]

    [我大概還有兩周東西就都搬完了。]

    貼完以后岑帆回了家。

    照舊先去地上擼貓。

    又把電腦打開,繼續去畫之前沒做完的存稿。

    從白天一直畫到半下午。

    屋外傳來呼呼的風聲。

    岑帆現在畫木雕稿都不會把手機放旁邊, 雖然以前也這樣, 但這回是直接關機了。

    等畫得差不多。

    抻抻脖子, 去床頭找手機。

    剛摁亮屏幕,發現里頭有五個未接電話!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手機又響了,上面的一串號碼讓他有眉頭微擰。

    原本想直接掛掉。

    思慮片刻還是接起來。

    “在家么。”男人的聲音頓時出現在對面。

    原本平穩的語氣有些急促。

    岑帆在這邊頓了瞬, 還是回答說, “在。”

    對面先是沉默。

    后來一道極短的吸氣,馬上又道:“你兩年多沒回江城了,要是平時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岑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說這個, 剛準備拒絕。

    臨了又想起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有兩年沒回來?”

    跟上午一樣警惕的語氣。

    刑向寒坐在屋子里, 半個身體靠在后邊的門板上。

    囁嚅片刻, 手一下撐在旁邊:“那天的拍賣會,你說你有一年半都在靈山做木雕,后來還出國了半年。”

    “我在下面都聽到了。”

    他這話像給人喂了顆定心丸。

    “嗯,知道了。”

    緊接著說:“那要沒什么事我就先掛了。”

    “小帆。”

    刑向寒一下握緊手機, 扭頭看了眼背后,身體靠上去,“你在靈山的那段時間, 有想過我么。”

    電話那頭有十幾秒的沉默。

    走廊外面的風聲更大。

    接著傳來岑帆的聲音,“我們之間說不上這個。”

    這個答案刑向寒并不奇怪,心里要說半點沒觸動那肯定是假話,但還是在這邊道:“那你早點休息。”

    “我還是那句話,有任何需要隨時叫我,無論是多早還是多晚都可以。”他說這句話很容易叫人起疑。

    但刑向寒似乎已經完全顧不上了。

    對面一聲極輕的吸氣后,沒應他這句。

    直接掛了電話。

    刑向寒握緊手機。

    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絕和疏遠,讓他這兩年的刻意保持距離顯得更加蒼白。

    像是收斂起利齒巨龍,明明多次看見無價之寶,近在咫尺,卻還是一次又一次地選擇放手,看著對方越跑越遠。

    不過也不用覺得委屈,因為這都是他自找的。

    刑向寒抹了把臉。

    回到屋內的里間,先是坐了片刻,接著又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穿起黑線的小木馬。

    這個木馬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做工更粗糙些,邊邊角角的地方都沒磨平,摸在手里特別扎手。

    也就是那次,刑向寒才意識到木雕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

    想起那些曾經被自己忽略的那些木雕小擺件

    他太蠢了。

    蠢得無可救藥。

    刑向寒捏著小木馬的手收緊,拇指在上面割出條紅痕,又抬起頭,去看頂上的吊頂。

    時間不能倒流。

    但有些東西需要回去。

    也必須回去的。

    到了岑帆和華大約好的時間。

    岑帆出來的時候先是像之前那樣把門反鎖,又把自己做的一份飯團用保鮮膜包好,裹著塑料袋,放在對面的竹簍里。

    那天他給送出去的茶葉上貼貼紙,到了晚上就在門口發現一瓶跌打損傷噴霧。

    也就從這天起,兩人時不時互相串東西,今天你送我一盒糕點,明天我給你帶份手作,處得跟熟人一樣。

    雖然岑帆從來都沒見過對方,但手藝人天性里的感性,很容易因為鄰里人暗戳戳的關心感到溫暖。

    他剛到樓底下。

    底下就有車鳴了兩聲喇叭。

    之前華大那邊說要派車過來接他,結果沒想到——

    看著斜靠在車門上的人,岑帆當即想掉頭叫走。

    臨了還是問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這兒?”

    “負責的柳老師發了你新家的地址給我。”刑向寒睨住他,已經把副駕的車門打開,“先上車。”

    答應要去華大上課,岑帆最大的顧慮就是眼前這個人。

    “我自己開車去。”

    他說完就要朝后邊停車場的方向走。

    身后的人卻沖著他,臉上還是剛才那副表情,握著車門的手卻微收,“你的車沒登記進不了學校。”

    “而且因為最近的交通管制,學校門口也不讓停車。”

    岑帆腳步停住。

    刑向寒已經走到他身邊,想要把他手里提著的筆記本電腦接過來,柔聲說:“先上車。”

    “你今天第一天,需要提前點去教室調試電腦。”

    即便一萬個不想上車,岑帆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手卻還是避開他,低聲道:

    “我坐后面。”

    他要坐后邊刑向寒也沒說什么。

    確定他坐好以后,回到汽車前邊老實給人當專職司機。

    等車平穩的開出去。

    密閉的空間只他們兩個人,岑帆坐在前邊駕駛位的斜對角。

    先是看著窗外,后來實在受不了這氣氛又把電腦拿出來。

    準備看看昨天剛做好的PPT。

    還沒等打開前邊人忽然道:“在車上用電腦容易頭暈。”

    “現在還早,到了教室看也完全來得及。”

    之前說要提前點走,現在又告訴他時間還來得及。

    岑帆揉揉脖子,話沒過腦子,很順地接了句,“沒關系。”

    “你之前不也經常在車里辦公么,也沒聽你說頭暈。”

    舊事重提,這一出來兩個人都愣了下。

    岑帆再這句之后就沒開口。

    刑向寒坐在前邊仍舊一個姿勢,嘴角朝上輕輕地扯了扯,“看來你都記得。”

    岑帆敲鍵盤的手微頓。

    開口道:“不是刻意的。”

    “只是因為每次在這種時候,你都會怕我在車里打擾你,無論當時是什么情況你都讓我去車外邊等著。”

    他在說這些時候不帶任何情緒,像是只陳述兩人間曾發生過的一件小事,“所以才會到現在都記得。”

    車里一下變得極靜。

    直到開進華大——

    “對不起。”

    岑帆從剛才起就沒了看電腦的心思。

    以前的那些事,現在再往外說其實兩個人都難過,在他看來,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躲得遠遠的。

    再也不要聯系。

    他收起電腦,扭頭看向窗外,“這個你兩年前就說過,現在也沒必要再多提了。”

    幾句下來車里又恢復了安靜。

    路過一個拐角。

    前邊人通過后視鏡看他一眼,忽然道:“可我們之間從來都不止兩年。”

    岑帆因為這句話滯了下。

    還沒等反應過來車已經停了。

    汽車停在藝術學院門口,進進出出的都是華大學生。

    岑帆沒等對方就徑自下來。

    卻沒走幾步就被從后邊扯住手臂,手里的電腦也很快被人順走。

    “藝術學院一樓的學生展品較多,需要刷校園卡才能進去。”

    手里一空,岑帆立刻要搶回來,瞪著對方道:“我可以自己跟柳老師打電話,不需要你。

    刑向寒:“就是她讓我過來接的你。”

    “可你也不是這個學院的啊?”岑帆不解。

    “但我可以進來。”刑向寒又說。

    幾句話被噎回來。

    岑帆忽然有種莫名的無力感。

    想著一會還要上課,人來人往地有的還往他們這兒看眼。

    他深吸口氣,認命地跟在人身邊往里走。

    好在公開課進展的比想象中順利。

    岑帆現在在藝術界有點小名兒,教室里不少學生還都看過他的木雕直播,一進門就認出他!

    先還只是感嘆,后來有幾個大著膽子過來要簽名:

    “岑老師岑帆老師,我考研的時候旁邊就放著你們的直播!”

    “我真的好喜歡你們啊,撒尿花也好可愛!”

    “現在還能看到那個漂浮的城堡么?!”

    “我也是我也是,哦對了,岑老師下件作品打算做什么呀!”

    最后原本的公開課變成大型粉絲見面會!

    只不過比起上課,這樣的氛圍似乎太鬧騰了。

    岑帆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底下學生的熱情根本壓不住。

    他被圍成一圈,帶來的電腦都來不及開開!

    但很快藝術學院的其他幾個老師就到場了,以及走在最后,碩博士生導師,和藝術八桿子打不到一起的刑教授,也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

    刑教授的威名早傳到他們設計院。

    原本熱鬧的階梯教室一瞬間變得安靜

    岑帆的本職工作因為不是老師,所以他的課件除了木雕的歷史,多的是自己在靈山,做木雕的時候實地拍下了照片。

    但正因為是這樣,聽起來反而更有意思。

    “周圍的事物,包括我們自己的經歷,都能作為創作靈感。”岑帆說。

    剛說完第一排就有學生舉手。

    “老師,之前我看您一開始放到視頻賬號上的那個《不斷伸出的手》,想問問當時是什么靈感呀?”

    “因為我真的很喜歡那個!”

    岑帆微愣。

    那是他剛接觸機巧裝置不久。

    轉動滾軸,一個光著身體的小人,手會不停伸向一個被凍住的蘋果,每次都死死地握住不放,卻始終沒法把蘋果捂熱。

    岑帆下意識環顧四周,碰巧跟最后一排的男人對上眼。

    上課的時候對方全程都看著他,手在底下撐著,炙熱的眼底像藏著個火苗,很快能在人身上燙出排窟窿。

    岑帆快速挪開視線。

    開口道:“是之前在743畫展上受到的啟發,這個展每年在江城會舉辦一次,要是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下課以后。

    岑帆原以為自己很快就能走。

    結果先是院里的其他老師過來和他說話,后來底下不少學生都過來加岑帆的微信。

    有的是單純喜歡,還有的是趁畢業季,想問問怎么才能加入他的工作室。

    之前被他和陳開撐起來的小作坊,現在居然也成了名校學生們的向往!

    岑帆是真高興,低頭整理東西的動作都變得輕快。

    剛把電腦收進電腦包,回頭卻被道身影攔住。

    刑向寒原本一直站教室門口看他,見一個又一個年輕學生揣著手機上去,又興奮地從人跟前離開,最后實在沒忍住。

    絲毫不顧教室里還有其他人,低著頭,手撐在右邊的黑板上:

    “既然可以加他們的好友。”

    “那能把我從黑名單里放出來么。”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你跟蹤我?”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低。

    雖然他們此刻靠得極近, 肩膀疊著貼在一起,但在外人眼里就是兩個老師在說話。

    但很快這間教室就只剩下他們兩個。

    “不用了。”岑帆不著痕跡地避開他,垂著眼:“我們早就沒了聯系的必要, 彼此之間還能少些麻煩。”

    “沒什么麻不麻煩的。”刑向寒上前一步, 執著地沖他, “我還得把你之前付的停車費轉給你。”

    未經登記的車輛進出小區都得掏錢,當時掃的是岑帆的二維碼。

    他這樣岑帆不得不抬頭看他。

    雖然不理解對方這樣做的意義, 但他仍臉色如常, 避開人道:“沒這個必要。”

    說完拎著手提電腦往教室外邊走。

    背影決絕。

    像是已經決定要繼續往前走, 就再也不會回頭。

    身后刑向寒的臉卻在瞬間變了又變。

    看著越走越遠的人,突然幾步過去,拽住他的胳膊一把將人拽回來, 手撐在他頭頂旁邊的門框上。

    這一幕似曾相識。

    本來這堂課因為這個人坐在最后那排, 岑帆的心就沒真正靜下來過。

    現在更是忍無可忍,用力把他的手甩開,“你要做什么!”

    刑向寒握住他胳膊沒松。

    先是低頭看他。

    從他的額頭慢慢往下掃, 到眼睛, 微微上翹的鼻梁, 順著他流暢的下顎線, 再到最底下的兩片唇瓣。

    熱烈的眸子和剛才人在上課的時候一樣, 細致入微,像是野獸撲食,要把底下的獵物從到頭尾地舔舐一遍。

    岑帆被迫和他站在這里。

    先是擰著眉去看,后來就要開口。

    “你U盤沒拔。”刑向寒忽然道。

    收回目光, 松開手以后往外邊走廊走了幾步。

    岑帆一愣。

    先是去摸褲子口袋,又伸向電腦包的夾層里,邊掏邊往前邊的展示臺走。

    自己的U盤果然還插在電腦上。

    岑帆有些懊惱, 拔下以后立刻塞進電腦包里。

    回過頭。

    此刻從教室到走廊外邊都只剩下他一個人。

    岑帆松了口氣。

    臨走時把鑰匙拔了,給邀請他過來上課的柳老師打電話。

    柳老師作為邀請他的,原本是要一直等到這堂課結束,但一樓的展廳臨時出了點問題,導致她一直在那兒處理。

    實在分身乏術:“真的很抱歉啊岑老師,今天真的辛苦你了,院長他們那邊也特別滿意。”

    “我今天確實走不開,等下周三我開車過來接您,咱們再和院長他們一塊兒吃個飯你看行么?”

    她的聲音充滿歉疚。

    說話的時候身邊又有人頻頻喊她,是真的忙。

    “沒關系,您不用放心上,本來有今天這樣的機會就已經很難得了。”

    岑帆頓了幾秒后說:“那您先忙,我就先回去了。”

    柳老師就是操心的命,“那你知道路么?南三門門口就有個地鐵站!”

    “知道的,您放心吧。”

    在那幾年里,岑帆把這兒逛得甚至比他們本校學生還熟,就算摸黑都能從這個門走到另一個,連附近的小攤在哪兒都知道。

    岑帆下樓。

    出來后先把教室的鑰匙送到一樓,再在授課登記表上簽字。

    他做完這些的時候天快黑了。

    家里廚房東西還沒買齊。

    這個點兒岑帆回去,除了給家里大花煮點雞胸肉其他也懶得去做。

    便收起心思,往學校北門的方向走。

    后邊這個時候已經支起兩條長長的攤子。

    夜市幾乎是每所大學的標配。

    岑帆順著過去。

    很快找到記憶里,天天一套工裝服,眉心上印著枚大痣的老板

    剛叫了份深炕小土豆,搭配綠豆冰沙。

    旁邊很快又多了個人。

    剛才還在教室里扯著他手臂,現在岑帆不用看都知道對方是誰。

    “你怎么會在這里?”

    岑帆往旁邊站了點,原本平息下的心情忍不住又涌上來,“你跟蹤我?”

    還沒等刑向寒開口。

    前邊的老板把手里土豆翻了個面,已經笑開花,“這帥哥是我店里的常客,這兩年幾乎天天都來。”

    說著還朝刑向寒擠擠眼:“后來我跟他連微信都加上了。”

    岑帆微訝。

    一股怪異的感覺升上來,忍不住沖他:“你什么時候喜歡吃這個了?”

    岑帆記得以前自己每次來他們學校都會過來,但刑向寒從來不吃。

    后者面色如常,“他們家土豆做得一直很好。”

    刑向寒垂眸看他,“既然都碰上了,等會我送你回去吧,畢竟今天也是我送你來學校的。”

    誰接誰送的兩者并無關聯。

    岑帆偏開目光:“不用。”

    老板剛把土豆裝出來就去翻底下的冰盒,一下拍把額頭,“哎呀帥哥,剛才最后一杯綠豆沙被上一個顧客拿走。”

    “我剛忙著忙著就給忘了!”

    “沒事,直接給我就可以。”岑帆說著接過來,先付錢。

    道完謝以后轉身就走。

    臨走時他頭也不敢往回看,原本只是走路,到后面速度越來越快。

    他現在對那個人避之唯恐不及,心里整個擰成一塊,幾乎一看到對方就想逃。

    其實從學校里出來,岑帆已經給柳老師發過去微信,打算把下周三的公開課推掉。

    本來他的理論性就不是很強,像今天這種更像是經驗的分享展示。

    只一次就夠了。

    岑帆坐地鐵回小區。

    有了之前的教訓,他這次買房子特意選在緊挨著地鐵站的位置。

    所以從出站口一出來沒走幾步路就能看到。

    大花聽到動靜,邁著貓步走到他跟前。

    岑帆先低頭陪他玩了一會。

    給他倒上貓糧。

    又去旁邊洗了個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用竹簽串起兩個土豆。

    外面的門敲了兩聲。

    岑帆放下裝著土豆的紙包,怕大花偷吃還找了個碗倒扣在上面。

    開門以后,發現門邊底下放著一個竹籃,竹籃的蓋子是的磁吸扣,要用點力氣才能打開。

    里面是一罐綠豆湯。

    上面貼著張字條:

    ——今天家里煮多了,剛好拿給你也嘗嘗。

    署名是你的鄰居。

    應該是剛煮好,摸起來還有些燙手。

    打開以后往外呼呼冒著熱氣。

    岑帆下意識朝對面去看,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起自己的姥爺。

    他上前敲門。

    沒人應之后又敲了幾聲。

    現在已經快晚上八點,岑帆也不好一直打擾人家,只好停住,繼續對著那邊說:

    “綠豆湯我收到了,謝謝您。”

    說完以后提著回了屋子。

    回去以后往后看了好幾次,不放心,又給他們這棟樓的物業打電話。

    對面聽到他的意圖,停幾秒后道:“這個您不用太擔心,我今天還看到他了,老人家身體挺健朗的!”

    “就是性子比較古怪,不太喜歡跟其他人說話。”

    岑帆看了眼面前擺著的綠豆湯,只道:“好吧,麻煩您了。”

    “沒事兒,岑先生您早點休息。”對面畢恭畢敬。

    掛了電話后。

    岑帆攪動綠豆湯的手沒停,舀起一勺放到嘴邊。

    豆子煮得特別軟爛,入口即化,很新鮮。

    但就是太甜了

    岑帆喝著齁的慌,下意識皺緊眉頭。

    現在年紀大的人都喝這么甜的東西么?

    雖然這個實在太甜,但岑帆還是幾大口就喝完了。

    喝完以后先把罐子洗干凈,從冰箱里拿出些青葡萄,用溫水沖過以后放進去,一塊掛在對門的門把手上。

    又回房間拿了便利貼貼上面,正趴在上邊寫字,想委婉的提出還是少喝點甜的比較好。

    正在那想措辭,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帆!”

    “你在寫什么!”

    Jecky睜著一雙大眼睛從上到下,也跟著趴這兒一塊兒看。

    岑帆這時候看到他有些驚訝,“你不是回D國了么?”

    “誰回去了呀,我,我不想回去念高中過來跟你一起睡好不好。”Jecky從后面摟住他肩膀。

    他上半身很長,這樣看著像是把岑帆整個人都環在自己身體底下。

    岑帆費半天勁才把人扯下來。

    看到走廊上橫著的兩個大行李箱,一個頭兩個大。

    “又跟你爸吵架了吧?”他說。

    Jecky的父親也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木雕師,那時候岑帆在靈山做木雕,看畫展,剛好和對方見過幾次。

    后來才知道人兒子一直在看自己的直播。

    “行不行嘛唔,我真的不想那么快回去。”Jecky中文說得還不是很順溜,翻來覆去就這一句。

    岑帆不可能真把人趕走,嘆口氣,回去把身后的屋門打開:“先進來吧。”

    Jecky眼睛一亮,立刻連人帶行李的滑進去。

    見屋里有只漂亮的貍花貓,立刻撈起來抱懷里,先從頭到腳地順著擼,又倒著來一遍。

    大花現在是一只成熟的“貓”,解鎖高冷氣質后,不像以前那么好說話,“喵”一聲就從人身上下來。

    岑帆去廚房給Jecky榨了杯西瓜汁。

    后者剛美滋滋的接過來,就聽岑帆說,“喝完以后給你爸爸打電話,讓他來這兒接你。”

    Jecky一口果汁嗆嗓眼,從沙發上跳起來,大聲道:“不要!”

    不要也沒轍。

    岑帆剛才榨汁的時候已經跟人父親聯系過,現在對方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結果不到十分鐘外邊門就被敲響。

    Jecky一下掛在岑帆身上,“別開我說了我不跟他走。”

    他是真的喜歡岑帆。

    從人開始做直播的時候就喜歡他,無論是人還是木雕。

    Jecky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要直截了當的表達,要是對方不接受他能一直說,但他也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強求,所以今晚臨走前,他準備最后跟人表白一次。

    雙手搭在人肩上,滿臉鄭重地跟要宣誓那樣,大聲道:“帆,我想一輩子都跟你睡!”

    中氣十足的能一氣兒從屋里傳到屋外。

    岑帆:“”

    知道人嘴里的“睡”不是那個意思,耐心道:“以后別再說這種話了。”

    雖然已經想到會被拒絕,但Jecky還是難過:“為什么啊。”

    Jecky母語不是英語,岑帆沒法跟人解釋,因為太復雜的說出來對方又聽不懂。

    只能先到前邊去開門,準備讓人父親解釋給他聽。

    卻在開門的時候愣在原地。

    走廊里的聲控燈全亮了,還沒等岑帆阻止。

    外面的男人已經幾步闖進來,站在Jecky面前。

    兩個男人個子都高,但和未經世事的外國小孩相比,眼前這個人的氣場不怒自威,像是一直蟄伏在黑夜里。

    看似握緊了所有的掌控權,又拼命咬住后槽牙:

    “你剛才說要跟誰睡?”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這回換我來追你”……

    “帆啊。”

    Jecky是真沒長心, 心里想到什么就說出來,沒弄清楚情況又挺實誠地接了句,“但他還沒同意”

    刑向寒回頭看了岑帆一眼。

    指著旁邊的人, “你今晚要留他在這兒睡?”

    突然出現的人讓岑帆眉頭緊擰, 因為在自己家卸下的防線又再次收攏, 看著他說:“和你有關系么?”

    他倆語速很快,旁邊Jecky只聽懂個大概, 細細打量這個人, 忽然覺得眼熟, 又沒想起來。

    “你也是帆的朋友?”他問。

    刑向寒看向岑帆:“需要我告訴他么?”

    “不管你怎么說,我們之間都是什么也沒有。”岑帆自打他進來以后臉色就不好。

    想起這幾次兩人莫名其妙的接觸,即便當著外人的面也不想跟他有多糾纏, 道:“你走吧, 以后別再過來。”

    刑向寒眼底頓時暴風驟起。

    之前一直隱忍的情緒到達了臨界點,像是再往前一步就要土崩瓦解。

    先看著眼前這個人。

    內里涌現無數情緒,又被他強行摁下, 把頭發往后面用力一扒, 從頭到腳都帶著狼狽:“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

    岑帆想起自己的手機之前一直在房間。

    原本要說的話咽回去, 臉偏到旁邊, “有事么。”

    房間里傳來兩聲貓叫。

    很快大花從房間里踱著貓步出來。

    乖乖地縮在三人后邊。

    岑帆先回頭看了眼, 本就不寬敞的玄關站著他們三個有些擠。

    現在一時半會誰也不會走。

    岑帆暗嘆一聲,先對著滿臉疑問的Jecky,“你先坐在沙發上休息會,一會你父親會過來接你, 你就跟他回去。”

    “不要。”

    本來求愛被打斷Jecky就夠難受的了,現在說什么也不愿意走,“帆, 我在家等你。”

    “你要是愿意回國讀書,擺在工作室的那個潛艇木雕就是你的。”岑帆突然說。

    Jecky一愣,有瞬間的心動。

    但臨了還是不想就這樣把人放走。

    別別扭扭:“可是帆,我——”說著就想跟之前那樣跳到岑帆身上。

    卻被前邊一個人擋住!

    刑向寒往他跟前邁出一大步,突然伸手摁住他肩膀,力氣大得差點把眼前的黃毛摁倒五公分,推搡著一拐!

    “你再敢碰他!”

    他這氣勢實在太嚇人,像是要再沒人阻止,就會拽住對方的衣領,把人懟到身后那堵面墻上!

    “刑向寒!”

    感受到身邊人的變化,岑帆用力按住他的手腕,大聲道:“有什么事出去說,別在我家發瘋!”

    “他可以待在你家,而我就要出去是么?”

    刑向寒執著地看著眼前這個人,語氣低沉的像是要把后槽牙碾碎,只覺得這種事不該發生,卻又十分委屈。

    “是。”

    岑帆抬頭看他,“你現在對我來說就是陌生人,我為什么要讓一個陌生人待在自己家里!”

    “陌生人”刑向寒嘴里就差把這三個字嚼爛了。

    驀地松開手,眼底閃過抹情緒。

    再度抬頭看他的時候里面是恍惚的:“那前十年對你來說就什么都不是么?”

    一句話把兩人這幾次的偽裝全部撕開。

    提起過去那幾年。

    岑帆身體微怔,去看眼前這個人。

    從進門之后的強勢憤怒,到像是一只剛淋過雨的喪家之犬,精致的外表,卻還是難掩內里的傷心和難過。

    他偏開臉,先把Jecky扶到旁邊的沙發上。

    低聲問他怎么樣。

    Jecky雖然被嚇了一跳,但也沒真的有什么事,搖搖頭說沒關系。

    岑帆這才回來面對刑向寒,“你要不就跟我到外面去說,要不我就給物業打電話,讓他們把你帶出去。”

    說完這句就往外走。

    臨了又下意識往對門看眼:“這層樓不止住我一個,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動靜小點,別打擾鄰居休息。”

    刑向寒回頭看了眼滿眼驚恐的Jecky,又順著岑帆的目光往對門看。

    只一瞬就收回來。

    兩人一前一后地出去。

    屋里只留下一只大花,和還沒從剛才的壓迫里緩過來的小高中生。

    八月份的江城,外邊全是暑氣。

    樹上的知了經常會叫一個晚上,只有底下小區池塘邊的風吹得人沒有那么難熬。

    天早就黑了,只要不刻意去看也看不清身邊的人臉。

    “你來我家做什么。”岑帆說。

    其實他想問的還有別的。

    岑帆覺得自己和對方這樣頻繁的接觸是不正常的。

    尤其他們早就分手了。

    刑向寒走到他身邊,和人朝著同一個方向,眼睛卻是看著他的,“我覺得你不會不知道。”

    “我不知道。”岑帆臉偏向別處。

    肩膀在空氣中的熱流里微微發抖。

    這段時間兩人的交集,以及刑向寒剛才的反應都讓他覺得心慌。

    對他而言兩年已經不算短,足以讓一個從來都視理智至上的人徹底放下。

    岑帆覺得他自己都能勉強做到的事,對方不可能做不到。

    不停地被拒絕。

    像刑向寒這類人,怎么可能還——

    “我想和你回到過去。”

    隔著周圍的黑。

    刑向寒看著他,像是再也沒法撐著表面,語氣里全是難掩的痛苦和決絕。

    遠遠地守了這么久,早就無法再繼續原地等待。

    有想要的就該去爭取,何況刑向寒本身就不是一個甘愿等待的人。

    “不是兩年前,也不是七年前,而是十二年前,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

    岑帆腳步虛恍了瞬,沒等反應過來已經被旁邊人扯進懷里。

    “你可以拒絕我,一次兩次,千百次無數次都可以,但你不能阻止我出現在你身邊,就跟以前的你自己一樣。”

    刑向寒雙臂抱緊,不容人掙扎半點,“既然那時候我沒有拒絕過你,那這回能不能也給我個機會。”

    “我喜歡你,換我來追求你可以么。”

    我喜歡你

    追求你

    十二年前

    岑帆從他第一句話之后就覺得諷刺。

    現在聽了卻更加難受,尤其是那四個字。

    “你憑什么拿現在的你跟我來比。”

    岑帆抬頭去看,“畢竟那時候,我是真的”

    后面的話他說不出口,太難受了,是他之后那幾年里所有痛苦的源頭:

    “而你現在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之前一直纏著你的人會突然離開,不能接受自己是被分開的那一個。”

    “這根本就不叫喜歡。”

    “有些東西我明白得太晚,但不代表他不存在!”刑向寒抱著他不松手,之前所有的偽裝都撐不下去,下意識反駁:

    “我一直喜歡你,是真的。”

    岑帆苦笑一聲:“之前你從來不說,后來分開了,兩年過后你跟我說那是喜歡,你覺得我能信你么。”

    感受到懷里人的掙扎。

    刑向寒舍不得放手,又怕掙多了真的會累到他,讓人從自己懷里出來,手還搭在人兩邊的臂膀上:

    “你可以信我。”

    “就這一回好不好,就這一回。”

    車轱轆話來回說,岑帆覺得怎么跟人說話對方都不聽,深吸口氣后道:“你這樣會讓覺得,也許我不該這么快回江城。”

    “可你就是回來了。”

    刑向寒想從后面再次摟住他的腰,“我也不能再等了。”

    卻被人用力推了把胸膛!

    岑帆往后連退幾步,“我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也不想,再搬家。”

    聽到“搬家”這兩個字,刑向寒神色微變。

    像是觸發到身體里的某個開關,剛想上前一步。

    “我求你。”岑帆又往后退了一大步,嗓眼嘶啞:“你行行好,別再來找我了,也別出現在我面前,我是真的”

    “不想再見到你了。”

    周圍的知了聲像是一瞬間離遠。

    他這樣刑向寒更覺得難過。

    甚至有些后悔。

    明明已經警告過自己無數次。

    分明這兩年都忍過來了。

    為什么臨了還是會方寸大亂。

    “對不起。”刑向寒定在原處,一只手狠狠掐住另一只的虎口。

    他的醫生曾經告訴他,這樣可以快速冷靜下來。

    “但是你讓我遠離你,這一點我做不到。”后面這句話刑向寒用了點力氣,睨著他:“也不可能做到。”

    他這句像一鞭子抽在岑帆身上。

    岑帆沒再看他。

    回過頭,快速朝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到了樓棟底下。

    兩個電梯都顯示在二十幾層。

    岑帆回頭看了眼樓棟外,走進旁邊的安全通道口。

    一口氣爬上十七樓!

    回了屋子。

    他氣喘吁吁,快速從里面把門反鎖上。

    Jecky應該已經被他父親接走,家里只有大花守在門口,聽到動靜后跑過來,在他腳踝的地方盤成一團。

    岑帆先低頭看了會,又一下把蜷縮在腳邊的大貓抱起來。

    端著一起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

    大花這個體格早就不情愿一直被抱著了,意思兩下后就從人身上下來,緊挨著他大腿旁邊窩下。

    岑帆往后靠靠,手背緊貼住自己的眼皮。

    回想起剛才那個人,對待他沒有兩年前的強迫,全都是一副低姿態,好像做這些只是為了要他一個同意。

    這樣的刑向寒讓岑帆更加無力招架。

    也更加難纏。

    但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不管怎么樣他都不可能再跑了。

    手機里。

    除了幾個刑向寒的電話,還有Jecky發來的消息。

    [J:帆。]

    [J:你和剛才那個人是couple么。]

    岑帆低頭給人回消息。

    按照文字輸入,把華夏語轉成他們那邊的文字。

    [岑:不是。]

    [岑:一路順風,到了D國跟我說一聲,東西我會郵寄過去給你。]

    還沒等發過去,Jecky又回了條消息。

    [J:我剛想起來,咱們之前在靈山采風的時候,我好像見過他。]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你和我都別活了”

    岑帆一怔。

    靈山

    [岑:你確定么?]

    [J:對, 一次是在畫廊門口,還有一次,我不太記得了。]

    [J:不過帆, 我年輕, 性格比他好多了, 就不能考慮考慮我嘛]

    Jecky一根筋的個性。

    剛才的事沒多往內里去,心里還惦記著讓岑帆答應他的事兒。

    [岑:我們更適合做朋友。]

    [J:大哭.Jpg]

    十分鐘沒發消息過來。

    結果下一句又是。

    [J:那我下次來華夏你得來接我!]

    [岑:好。]

    岑帆有些無奈, 在他眼里Jecky就一孩子, 直來直去的也很可愛, 但他倆注定不可能。

    但如果真是像對方說的,刑向寒曾經去過兩次靈山,那就說明這兩年對方一直知道他人在那里。

    比起爽朗的Jecky, 反復無常的刑向寒更讓他覺得心累。

    岑帆也想過換個城市生活, 但如果刑向寒知道他在靈山,那換一個是不是大概率也會被對方找到。

    岑帆嘆口氣。

    拿了換洗衣服鉆進一旁的衛生間。

    洗了個熱水澡,出來以后腦子倒是沒進去之前那么混亂。

    他不跑了。

    現在不是以前, 他也不想再為這種事放棄眼下安定的生活。

    第二天, 岑帆早上七點就把車開出去。

    他今天要去趟木雕室。

    因為木雕室這段時間一直在裝修, 岑帆從回到江城以后就從來沒去過。

    兩年沒回來了。

    剛進來岑帆都快認不出。

    裝修之后把幾層樓里的房間做分割, 分成不同區域。

    修復的、外包圓雕的、視頻剪輯運營、還有一個專門研究機巧裝置的, 中間又有一塊共享茶水間。

    沿著窗戶邊上有圈的軟墊,當做會客室,樓上原來岑帆住的地方改成一個個帶床“標間”,供員工中午休息。

    布局專業合理, 又不失人性化。

    因為兩年里工作室又招了不少人,陳開還把旁邊一個兩樓大平層也包下來,當做他們的第二工作室。

    帶著人里里外外走一遍, 陳開沖他抬抬眼,“怎么樣,是不是還挺不錯的。”

    岑帆自打進來就到處看看。

    轉了一圈以后真心道:“很不錯”

    只是看到一樓大廳里的照片墻上,掛著自己那個漂浮城堡的照片,還有旁邊的拍賣成交合影。

    “這個也要掛上去么?”岑帆有些尷尬。

    “當然了,你現在可是咱們這兒的活招牌。”陳開眨眨眼:“現在那些和咱合作過的工作室當拿你當宣傳,我不得也趕緊跟上進度。”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岑帆倒不是介意他掛自己照片。

    只是

    看著墻上掛著的作品照片,岑帆輕觸上去,“就是沒見到實際買家。”

    “這事兒我也幫你問過。”陳開說:

    “但都沒什么結果,一般中介不會泄露客戶資料,主辦方那邊我幾個熟人朋友也說不知道。”

    岑帆沉默了。

    理論上說,賣出作品和商品賣貨一樣,做藝術的都知道,決定參加拍賣會的這天,這幅作品就和自己沒什么關系了。

    嗡嗡——

    手機響兩聲,兩條短信進來。

    [刑:早。]

    [刑:我到學校了。]

    岑帆只看了一眼就收起來,隨手左滑把所有消息刪除。

    但很快手機又響了。

    對方發了張餐盤上邊的雞湯餛飩,看背景應該在華大食堂。

    現在這個年代已經很少有人發彩信了。

    岑帆都看愣了一瞬,反應過來以后趕緊把這條消息也刪掉。

    陳開一直站在旁邊。

    “誰啊?”

    岑帆收起手機,“沒誰。”

    他這一句答的模棱兩可。

    陳開先是沒接他這個,眼見這人手機又響起來,頻繁地響了一長串,最后被對方不堪其擾的關機。

    終是沒忍住,“昨晚你那邊挺熱鬧的吧。”

    岑帆剛把關了的手機揣兜里。

    看了旁邊一眼后:“Jecky跟你說的?”

    “人小J那是關心你,怕對方真是來找你麻煩的,又怕自己去找你耽誤事,就給我打了個電話。”

    陳開對他從來不端著,有什么說什么:“刑向寒來找你了吧。”

    這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岑帆也沒瞞他,“嗯”了聲。

    “啥時候碰見的?你這也沒回來多久啊,不會剛回來就碰上啦?”陳開看著他說。

    “之前在拍賣會上就見了一次。”岑帆說。

    “拍賣會?”陳開眉頭微挑,明顯也有些驚訝,“他是特意去看作品,還是專門為了去見你啊?”

    “不知道。”岑帆應了聲。

    要是之前還覺得對方是沖木雕去的,那現在到底為了什么他自己也說不清了。

    他不再說這個。

    “開子,新來的學徒都到了么,現在可以開始了。”

    陳開知道他的意思,也不非要刨根問底,只說:“培訓室在二樓,你先準備一下,一會我讓小梅帶大伙進來。”

    “行。”岑帆應了聲。

    機巧裝置,因為之前的宣傳,網店里現在訂制這個的客戶一下變得特別多,都沒幾個再買傳統木雕擺件了。

    他們在這兒忙了快一整天,岑帆還是最后一個走的。

    原本陳開說晚上一塊兒去酒館喝一杯,但對方突然又說臨時有事要先走,這里就只剩下他和幾個木雕師。

    不少人在論壇說起這個,都在感嘆時代變遷。

    小梅現在已經能獨擋一面了,要領著幾個學徒去拜訪客戶。

    她先出去。

    沒一會又進來,走到岑帆旁邊,小聲說:“岑老師,外邊有個帥哥好像一直在看你。”

    “嗯?”

    岑帆原本是背對著一樓窗戶,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往外看。

    身量高挺的男人半靠在圍欄上,黑色襯衫卷起袖口,露出小臂上流暢的肌肉線條,底下的高級皮鞋擦得锃光瓦亮。

    整身的噱頭和這周圍這一切格格不入。

    現在看到對方突然出現,岑帆已經不奇怪了。

    “不用理他。”他頭轉回來。

    小梅還有些擔心,原本還想再多問幾句什么,見他們岑老師已經專注在手里的木雕上,也不想多打擾。

    沒再多說的就走了。

    岑帆原本忙到七點就能回去,卻因為突然出現的人往后拖了快兩個小時。

    再一抬頭已經晚上九點了。

    那人還在外邊,坐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

    這一幕有些眼熟。

    岑帆記得剛搬來木雕室的第一天,自己忙完以后也曾坐在那兒,等刑向寒接他回家,都快等睡著了才收到對方的短信:

    ——自己回來。

    岑帆嘆口氣。

    先收拾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

    背著電腦包出去。

    幾乎剛把門關上,坐在石頭上的男人就起身,朝他的方向看過來。

    “今天累么。”對方問他。

    岑帆實在沒心情跟他說這個,把肩上的包往上提了點,看著他說,“你又想做什么。”

    刑向寒幾步走過來,“我來接你。”

    “我自己開了車。”岑帆皺眉。

    “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沒開車。”刑向寒看著他,“你今天忙了一整天,我過來給你當司機。”

    “陪你回家,就像以前的你那樣。”

    他這句話岑帆一時沒反應過來,但很快又想起——

    那時候他剛跟刑向寒同居。

    自己沒有車,也不會開,就會坐著對方的車先去華大,在路過的地鐵站下車,再自己坐地鐵去他和陳開當時在市區的工作室。

    美其名曰是陪刑向寒去學校,其實就是想和對方多待一會。

    “那時候我不會開車。”岑帆把臉偏開。

    “但你還是會愿意陪我。”

    刑向寒走過來,低頭去睨他眼睛:“我做錯過很多但只要你愿意,以前你為我做的那些我全都會做在你身上。”

    “我會對你比你對我還要好。”

    刑向寒昨天回去想了一整晚。

    他覺得要想讓這個人相信自己,就得放下自尊,爛泥扶不上墻的傲骨,很多事情都要從頭開始做。

    就像當年的對方那樣。

    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也是低垂的,里面沒有一絲過往的傲氣,雖然氣勢還擺在那,卻又小心翼翼。

    岑帆原本以為刑向寒這幅樣子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看見。

    但如今看見也沒用,他們早就結束了。

    “我不愿意。”岑帆回過身,把兜里關了一天的手機打開,沒再去看他的眼睛:“我給你叫輛車,你現在就回去。”

    刑向寒見對方一再避開自己,心里說不難過肯定是假話,下意識想捉對方的手,可到最后手又沒伸出去。

    但還是沖著他的方向執著道:“小帆,你忙了一整天,我只是想幫你開車,其他什么也不會做。”

    “這樣路上你也能多睡會。”

    嗡嗡——

    嗡嗡——

    岑帆一句沒回應他,手機剛開機就進來個電話。

    立刻接起來。

    “哎呀小岑,我給你打了一下午的電話,你終于開機了!”

    對面傳來張叔焦急的聲音,“你姥爺在路上突發急性心梗,現在在你們這兒人民醫院搶救,你快點過來!”

    岑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你們,姥爺他”

    “具體的等你來了我再跟你說。”

    張叔那邊很吵,沒講幾句就給掛了。

    岑帆原本是站著,去看自己的手機屏幕。

    林建國下午三點給他打了七個電話!

    張叔也打了三個!

    而他因為躲著刑向寒,手機也一直關著,所以才沒有接到!

    岑帆耳朵“嗡”的一聲。

    整個人如墜谷底。

    瘋了似的朝自己車的方向跑去!

    被身后的人一把拽回來:“小帆,你現在不太冷靜,我送你”

    “滾開!”

    岑帆用力甩開他的手,這回直接打在刑向寒的脖子上!

    嘴里喃喃自語,“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他現在腦子很亂。

    感覺整個人陷進混沌當中,怒瞪著底下這個人,耳邊什么都聽不見了,都不知道自己再說什么——

    只想把幾天里所有的委屈和氣憤全部發泄出來:

    “要是因為你我姥爺出了什么事。”

    “你和我都不要活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幫忙”

    岑帆到達人民醫院的時候, 張叔正在手術室門口急得團團轉。

    看到他立刻幾步跑上來,又急又氣,看著像老了十幾歲, “小岑, 小岑你可算來了, 急死我了要,這叫個什么事啊!”

    岑帆到這兒以后也按捺不住, 先是沖到手術室門口。

    這里從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岑帆又回頭扯住張叔的手臂, 先是失了控制, 又強迫自己快速冷靜下來:“張叔,我姥爺他怎么會突然進醫院?”

    “我記得我年初帶他來醫院體檢過一次,分明那時候各項指標都正常。”

    想起什么之后又問:“你們是什么時候到的江城?”

    張叔聽他這一連串問的直嘆氣。

    抓著岑帆的衣袖把人拉到邊上, “是我今天要來江城辦事, 林老說好久沒見你了,就想拿點家里的土特產一塊兒帶過來。”

    “結果沒想到剛下地鐵”張叔說到這兒大出口氣,用力往地上一跺:“哎呀, 那群訛人的不得好死!”

    “訛人?”岑帆眼睛睜大。

    走廊盡頭立刻有幾個人過來。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 皮膚黝黑, 看起來四十幾歲, 腦袋又尖又小, 手里扯著個比他矮幾公分的女人。

    拖家帶口的,見著岑帆就指著他鼻子,“你就是那老東西他外孫吧。”

    他這盛氣凌人。

    岑帆雖然做不到他這樣卻也不真的懼,看著他說:“你說話尊重一點。”

    “尊重?”

    小腦袋男人冷笑一聲, “你姥爺偷東西,欺負我姐,這件事怎么算!”

    岑帆一怔, 還沒等開口,旁邊張叔直接跳出來,指著女人怒道:

    “分明就是她,說是中途要去廁所,讓老林頭在外頭看著東西,結果一出來就誣賴他是偷的!”

    “還說什么把他們家的玉摔碎了,破銅爛鐵的玩意兒,誰知道真的假的”

    張叔越說越氣:“兩個王八羔子我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到時候看誰說得過誰!”

    “可以啊,報啊,人在做天在看,誰他媽怕你報啊!”

    他們這邊再吵,遠處一護士沖他們一吼。“都安靜點,不知道這里是醫院嗎!”

    那大姐聽到她這個,一屁股坐地上,低頭抹眼睛,哭天搶地的,自己在那兒喃喃自語:“那老頭不要臉!”

    “欺負我當時一個人站在那兒,當時身邊沒人,上來就動手動腳。”

    岑帆知道林建國這一輩子把名聲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

    先是往手術室的方向看,又對著旁邊張叔,“叔,你別著急,現在到處都是天眼攝像頭。”

    “事情到底怎么樣等警察來了就能知道。”

    “那玩意兒沒用!”張叔被氣得滿臉通紅,五官皺在一起:

    “我和林老當時就找了附近一個保安,人說他們那剛好是城中村,廁所門口是一死角,什么都拍不到!”

    其實也能猜到,老人家暈倒了,對方還敢一路追到醫院來,加上對報警這件事這么篤定。

    明顯是不怕這些。

    岑帆往對面那兒看眼。

    那個小腦袋男人坐在地上,一雙眼睛瞇得死緊。

    他先不管這個,走到門口的護士跟前,“麻煩問問我姥爺現在的情況怎么樣么。”

    “這個要等醫生出來才能知道。”

    門口的護士在這守一天了,對他語氣也不算好:“你們家屬有什么事還是到醫院外邊去說,別影響里邊的醫生手術。”

    岑帆心里也著急,卻也知道現在這個時候急也沒用。

    眼見旁邊張叔從嘴唇到脖子全白了。

    忙了一整個下午,先跟那群人理論,又送老人家來醫院,是真累得夠嗆。

    岑帆對他:“叔,您先去外邊找地方吃飯,等會我把我家鑰匙給您,您過去休息,這兒我看著就行。”

    這里暫時只他們幾個,說點什么都能聽得很清楚。

    還沒等張叔回話,坐在對面的男人走過來,眼睛瞪著岑帆,那模樣不像故意找茬,倒像是跟他有什么私仇:

    “干嘛去。”

    岑帆回看向他,“回家休息。”

    對方上下打量岑帆一番,冷笑一聲,嘟囔了句臟的,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朝他們的方向使勁擺手,

    “我就坐這兒等著,你們兩個和里面那個今天誰也別想跑!”

    岑帆因為對方這態度有些急火攻心,走上前盯著他們:“我們已經報警了,就算要跑也不該是我們。”

    “哈。”對方眼珠子都快瞪出來,“行,那等警察來了看他們怎么說!”

    事實是警察來了這件事也暫時沒法真的定下。

    林建國還在手術室里,由于他一時半會人還沒醒,任何審問都要等被送出來,完全清醒以后再說。

    警察做完雙方筆錄,提醒他們不要在醫院鬧事就先走了。

    本來到岑帆醫院就很晚,折騰到現在已經快晚上十一點。

    他現在不怕被訛。

    主要是擔心姥爺的身體。

    林建國身體雖然硬朗,平時也經常鍛煉,但畢竟年紀上來以后,很多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岑帆坐著盯住手術室大門,兩手放在腿上握在一起。

    對方卻有些等不住了,主動走他跟前:“我可以跟你私了。”

    岑帆抬頭看他。

    “一口價,五百萬,不然就這間病房,我天天都會過來。”

    “放屁!你那破玻璃值五百萬?”張叔原本在旁邊吃岑帆買來的盒飯,聽這話直接跳起來,手里的飯飛到一邊!

    “這是我老祖宗傳下的頂級和田玉,現在拿到市場上起碼得上千萬,我這只要你們五百萬算少的了!”對方冷道。

    岑帆看出這明顯是在碰瓷訛錢,一下抓住自己底下座椅:“你說你的玉值千萬,我得先去驗貨。”

    “那個年代的和田玉,現在市場上都驗不了。”小頭男人一笑。

    “那就是空口白話,這錢我也沒法給你。”岑帆說。

    又回頭往手術室大門看眼,心里越來越急。

    “不給啊?行,那我就天天來,反正那老頭也不可能現在就下床。”

    他兩眼一瞇,湊到岑帆跟前,“你不是很能掙么,幾百萬對你來說不困難吧。”

    他這句話讓人起疑,岑帆站起來,“你之前認識我?”

    “不認識,但你有錢么不是!”

    男人說到這里像想起了什么,情緒起來了點,盯向岑帆的眼神像要恨不得把人撕碎,“都是人,憑什么你這種細胳膊細腿的就能這么自在!”

    “而我們連活在這個世上的機會都沒有!”他身體發抖,眼睛瞪得通紅,說這句話也是指著岑帆的臉。

    像是下秒鐘要把人眼睛摳下來!

    岑帆因為他這句皺緊眉頭,剛要上前一步,忽然被人扯住大臂往后一拽!

    抬頭朝上看,剛好對上男人深邃的眼。

    “小帆。”

    刑向寒低頭睨他,脖子上還留著人之前扇出的紅痕。

    除了他,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人,四十多歲不到五十,后面跟了幾個醫院的保安。

    他們這邊人一下多起來,原本囂張的男人怔了瞬,哭哭啼啼的女人也立刻噤聲,躲到男人身后。

    “這位是醫院的劉院長,過來了解一下情況。”刑向寒低頭對他說。

    這時候手術室的門剛好開了。

    林建國被從里面推出來。

    面色蒼白,雙眼緊閉,臉上掛著副氧氣面罩,完全沒了往日的活力。

    “姥爺”

    岑帆低喃了聲,原本一直強壓住的情緒又涌上來,立刻沖到病床旁邊,手搭在護桿上,低頭盯著他。

    他不知道自己剛才是花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沒讓情緒外泄。

    刑向寒先是看著岑帆,后來走過去,手放在他背上,“你先去陪林老。”

    “其他的事我來處理。”

    岑帆現在沒精力應付他,頭也沒抬,也沒仔細回頭去看,只隨便應了句:“你先走吧,我可以自己處理。”

    刑向寒沒走,朝著旁邊的劉院長,“麻煩您了。”

    劉院長聞言也沖他點點頭,先過去看眼床上的病人,又上前和主治醫生說話。

    林建國被送到一間單人病房。

    因為剛才出現的院長,一塊陪著進來的幾個護士態度比之前好不少。

    自發地出去打開水,買尿盆,忙進忙出的。

    岑帆和張叔守在旁邊。

    沒多久劉院長也進來了,對他說:“不用太擔心,你姥爺的情況我已經了解過,主要是老年人急火攻心引起的急性心梗,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

    “剛才做了再灌注治療,等麻藥過了就能醒。”

    岑帆懸著的心在聽到這個的時候終于落地,趕緊沖他,“多謝您。”

    “應該的。”劉院長對他也很客氣,“我們這邊的醫生護士,有什么需要的你直接喊他們。

    “哦對了,還有,我的辦公室在六樓,你有拿不準,不放心的也可以直接上來找我。”

    “好的。”岑帆立刻說。

    劉院長說完這些,先到床頭去看林建國的診斷書和用藥量。

    又跟一直守在這里的護士長交代幾句才離開。

    等人一走,旁邊張叔忍不住沖他,“小岑。”

    “你朋友他是什么來頭啊,連人民醫院的院長都愿意看他的面子!”

    岑帆原是沒說話。

    后來把毛巾放進熱水里,搓了兩下,擰干以后,擦干林建國臉上的汗。

    邊擦邊看向病房的窗戶。

    走廊的燈一直亮著,一個人正靠在上面。

    背影挺拔得像尊石像,要再沒人過去沒準會坐上一整晚。

    岑帆往那瞥了好幾眼。

    抿抿唇后起身,對著旁邊:“張叔,我出去一趟,就在門口。”

    “要是姥爺中途醒了麻煩您出來喊我一聲。”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你也曾誣陷過我”

    岑帆一出門就看到刑向寒。

    對方正坐在緊挨著他們這間病房的長凳上, 腿上放著筆記本電腦,上面連著耳機,正在跟對面說什么。

    岑帆已經想轉身回去。

    刑向寒卻在他走出來的時候, 快速收起電腦, 站起來沖他, “林爺爺沒事吧。”

    岑帆怔了瞬。

    先說了個“沒事了。”

    停幾秒又看向他,“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先去忙, 不用一直守在這里。”

    刑向寒走到他跟前, 往人身后的病房里看眼。

    “我可以進去看看么?”刑向寒垂眼問他。

    岑帆也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眼, 沒應他這個。

    刑向寒把他的表情收在眼底,薄唇微抿,又說, “要是不行我可以只待在外邊, 一會護工過來了我再叫你。”

    岑帆搖搖頭:“不需要護工,我可以自己在這守著。”

    刑向寒不贊同:“你今天忙了一整天,這么晚了不能不休息。”

    頓了瞬又說, “而且要是你的精力跟不上, 后期身體先倒了, 也沒辦法照顧林老。”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岑帆手搭在旁邊門框。

    摩挲片刻后出來點, 往走廊盡頭去看, 又抬頭問他:“剛才那兩個人呢?”

    刑向寒一直看著他:“保安把他們都帶出去了,但這只是暫時的,沒準后面幾天那些人還會過來。”

    岑帆沒接他這個,直接坐到門口的長凳上。

    靠在椅背上抬頭往上去看。

    刑向寒挨著他坐下。

    手肘擱在膝蓋上, 過了快五分鐘才道:“抱歉,害你沒有接到林爺爺的電話。”

    “不,這回該道歉的應該是我。”岑帆把頭發往后用力一扒拉, “要不是你,我姥爺現在可能還被堵在手術室門口。”

    “謝謝。”

    刑向寒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緊:“我說過,你我之間本來就不用那么客氣。”

    岑帆沒接他這個,目視前方,完全沒偏頭看他,“還有,我之前在木雕室不該那樣對你,抱歉。”

    他的語氣是緩和真誠的,再沒像之前那樣劍拔弩張。

    卻也說不上多熱絡。

    刑向寒看向他:“要是你愿意,這件事我也可以幫你解決。”

    “不用。”岑帆搖搖頭,“我自己解決。”

    說完就站起來,恢復成之前疏離的語氣:“你回去吧,今天真的很感謝你,這間病房的錢一會你發給我,我轉到你手機上。”

    說完要轉身回去,手腕卻被身后的人抓住。

    這回刑向寒沒再松開。

    堅定的語氣里卻也不強勢,帶著點祈求,嗓眼微啞,“小帆。”

    “接受我的好意對你來說就這么難么。”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絕,刑向寒這輩子從來沒這么挫敗過。

    而讓他變成這樣的,又是他拼命想追回,必須要帶在身邊,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可以。

    這一刻他真的很希望有那種變大變小,能讓對方變成自己,或者自己變成對方的,天天揣在身上就能帶走。

    他們永遠都不會分開。

    岑帆被他抓住也沒像之前那樣用力掙脫,卻還是說,“我不想欠你。”

    刑向寒還準備說什么。

    岑帆又道:“你知道一開始,他們誣賴我姥爺偷他們的東西,我當時心里除了氣憤,還想到了什么。”

    刑向寒看著他的雙眼,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底溢出來。

    “我當時想到了你。”

    岑帆看著他的眼睛,“你也曾誣陷我偷了你的東西。”

    刑向寒一怔,下意識松開手。

    嗓眼里涌起股腥甜,又被他強力壓下,看著對方的眼底全是不可置信:

    “所以在你眼里,我跟那些人一樣是么?”

    他神情太落寞,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打擊,但又覺得完全不該到這個地步,又讓人有些于心不忍。

    “我不是這個意思。”岑帆扭過頭,沒再看他。

    醫院的走廊不適合人一直站這說話。

    刑向寒松開手以后,看著眼前這張臉還準備要說什么。

    嘴唇動了動。

    過了半天卻什么都沒說。

    把凳子上的電腦拎手里,往前走幾步,消失在醫院走廊的盡頭。

    病房門口。

    岑帆一直等著他離開才重新進去。

    其實自己剛才出來,只是想跟人道謝,但可能是憋悶的太久,心里想的那些話趕話的就這么全說出來。

    不過這樣也好——

    經過這次之后對方絕對不可能再過來了。

    岑帆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往病房里邊走。

    林建國還沒醒,但手指動了幾下,面上的氣色也比剛從手術室被推出來的時候好,應該是藥起作用了。

    他的帶過來的東西,除了家鄉挖出的蓮藕、紅薯,行李箱里裝著的是母親的日記。

    岑帆之前拜托人給他寄過來,沒想到林建國直接帶來了。

    張叔這次是陪著來江城的,但他原本今天下午是要去銀行辦事。

    收拾完東西,岑帆把家門鑰匙拿出來,“叔,你先上我那兒歇會,明天周六,銀行上午都是九點半開門。”

    張叔哪能一個人住他那新房子,立馬說,“沒事兒,我住我哥那兒就行,人已經給我打一下午電話了。”

    他說完這個又頓幾秒,忽然有些愧疚地開口,“小岑。”

    “過來的火車上,我扯著林老多聊了幾句你作品掙錢的事兒。”

    “估計被他們聽見了,想著你有錢才找過來。”出門在外不能輕易露富,露富之后就是漏財。

    張叔一臉后悔,都想給自己一耳瓜子:“我也是這會兒才意會過來,給你和林老都添麻煩了。”

    “叔,您別這樣說,今天您辛苦了一天,要說添麻煩的應該是我。”

    張叔后來直嘆氣,又在床邊上坐了會才離開。

    岑帆一直把對方送到這層樓的電梯口。

    回來的時候,發現原本的病床旁邊多了個小床。

    護士又送來枕頭被子。

    “我沒有要加床。”岑帆奇怪。

    “哦,是剛才和劉院一塊兒過來的先生讓支的。”

    “還有這個,他說您每天晚上都會喝一杯熱牛奶,我幫拿過來了。”護士說著把一杯溫熱的牛奶擱旁邊桌子上。

    又客氣地沖他,“給您放這里可以么?”

    人都端著拿來了不好再推回去,岑帆拒絕的話卡在嘴邊,最后只道:“可以的,謝謝。”

    等人走后。

    岑帆先是坐在林建國病床上。

    老人中途醒了一次,半睡半醒之后又睡著了。

    能看到略微起伏的胸口,面上傳出的一點鼾聲。

    一般能正常睡著就說明沒事了。

    岑帆松口氣。

    手機“嗡”了兩聲。

    [我這幾天都在醫院旁邊的酒店,有任何需要就喊我。]

    [明天早餐我給你們帶過去。]

    岑帆先愣了下,照舊回復了一個“不用。”

    發過去以后又覺得自己其實無論說什么都沒用。

    暗嘆一聲,把薄毯拿過來,靠在緊挨姥爺床榻旁邊的凳子上。

    閉上眼睛。

    不知道因為姥爺就在自己身邊,還是因為別的。

    岑帆分明今天在醫院經歷了很多事,人又是半靠在冰涼的椅子上。

    后半夜卻睡得很沉。

    一晚上連夢都沒做,再度睜眼時整個人快出溜到地上去。

    旁邊的病床是空的!

    “姥爺”

    岑帆呢喃一聲,立刻從位置上起來,往病房外面去。

    長長的走廊。

    穿著病號服的林建國,雙手撐在助步器上,走一步歇一步,一點點往前慢慢走。

    刑向寒在旁邊一直陪著。

    兩人已經走到盡頭,岑帆看過來的時候他們正在往回走。

    林建國看到岑帆的時候咧嘴一笑,朝他這邊揚起手臂。

    岑帆遠遠去看他們,滯了片刻后還是走上前,忍不住沖林建國:“您現在需要靜養。”

    結果老頭不當回事,抻抻脖子,“沒事兒,我感覺我就是昨天突然大腦缺氧,醒了以后就想下地活動活動,主要也是想去洗手間。”

    岑帆見林建國精神不錯,心里松口氣。

    面上卻還是道:“醫生說了,您就算是活動也不能那么快下床,畢竟昨天才動的手術,還是得趕緊回床上休息。”

    “知道知道,這就回去了。”林建國抻抻脖子。

    對旁邊的刑向寒,“小刑啊,剛才謝謝了,剩下這段路我自己過去。”

    說是這么說,但老人最后還是被扶回去的,畢竟剛做完手術,誰的身體都不是鐵打的。

    岑帆把老人扶回床上坐著。

    低聲說了幾句才出來。

    只隔了一晚上。

    病房的走廊上仍是這兩個人。

    刑向寒應該是睡了一覺,精神看著好多了,看向他的目光比昨晚更澄澈,似是偏執的篤定。

    岑帆有些茫然,“我不是說了”

    “吃早餐么?”刑向寒把手里的食盒遞過去:

    里面的生煎包,以前在刑向寒小區門口就有賣。

    岑帆直接拒絕,“不用,我一會去醫院食堂買粥。”

    他不要刑向寒也不勉強:“那家店旁邊還開了幾家面館,還有一個也是專門賣小土豆的。”

    刑向寒停幾秒繼續說:“什么時候回來?”

    “看是這家店,還是華大后門的那家好吃。”

    他這句話的意味太明顯。

    岑帆不可能聽不出,皺緊眉頭,“我不會因為你做的這些跟你回去。”

    “我知道,我本來就不是因為這個才過來的。”

    刑向寒看著他的眼睛:“我只是不想你那么累。”

    他落下的眸子太深,里面像是涵蓋個黑洞,藏匿進無數情緒,壓在人身上卻像是背了一座大山。

    岑帆很難再繼續和人待在這里,下意識往后邊病房看眼:“現在姥爺精神好多了,這里我一個人就可以。”

    這明顯是在趕人走,對面的男人卻自顧自地,“不想你這么累是真的,想和你回到過去也是真的。”

    刑向寒從來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

    何況眼前這個,他寧愿放棄自己都不愿意放棄他。

    在眼前人微微睜大的眸子里,低下頭去:“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也需要時間去想,但這一回——”

    “多久我都愿意等。”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那我就遠遠守著”

    岑帆看著他微微有些怔神。

    先是沒說話, 后來才皺著眉道:“你這樣做是在浪費時間。”

    “放在你身上的從來就不是浪費。”刑向寒說,

    “我是說我的時間。”

    “我已經不在乎你怎么樣了。”岑帆再次抬頭,這一回是直視他的眼睛, 內里平靜無波, 里面的情緒掩得極好。

    刑向寒原本還有話想跟他說, 此刻胸口處卻像是被捅了一刀。

    鮮血淋漓。

    到最后又不得不自己堵回去,“那我就守著。”

    “直到你答應我的那天為止。”

    他往前走幾步, 似乎想到什么又扭過頭, 看著岑帆, 語氣輕得像是浮在空中,“那個手表——”

    “對不起,我當時不該用那種方式硬逼你回來。”

    他眼底難掩的落寞和后悔, 是刑向寒從未有過的神情。

    岑帆用力咬了瞬下唇:“已經過去這么久了, 我們都沒必要再說這個。”

    說完以后他再沒看刑向寒。

    轉身回了病房。

    林建國靠在床上,不停揉著自己的小腿,間接還咳嗽兩聲。

    臉色變得又有些白, 但精神還可以。

    岑帆嘆口氣, 給人倒了杯溫水放邊上, 把床搖上來一點, 拍著背給人順氣:“都說了讓您別隨便下地, 現在又難受了。”

    “沒事兒。”林建國說著往后仰仰。

    朝門口看眼后道,“小刑走了吧。”

    岑帆“啊”一聲,沒再說這個。

    起身把林建國的被子往上掖掖,問道:“早餐想吃什么, 我下樓買。”

    “就一般的粥啊,雞蛋的就行。”

    林建國活動了下脖子。

    看了眼他大外孫,忽然說, “剛我是自己去的洗手間,走到一半恰好碰到小刑了,他就捎帶了我一路。”

    “您還是自己下的床?”岑帆眉頭皺得更厲害。

    “哎哎哎,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林建國身子還病著,說到這個的時候用了點力氣,“我不想讓你有壓力。”

    “因為人小刑幫了我,你就好像該怎么樣一樣。”

    林建國看著他說,“你就順著你自己的意思就行。”

    岑帆目光頓了瞬,手在人被單上抓一下,抬頭問,“他之前去家里找過您么?”

    這其實也是他那兩年里擔心的,害怕刑向寒會打擾到姥爺。

    “嗯就你剛去學木雕那段時間,曾來過咱們家一次,不過什么都沒說,送了點東西就走了。”

    岑帆沒再吭聲。

    林建國把他的表情放眼底,頓了瞬后輕道:“帆帆啊,你和小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沒誤會,就只是單純的不合適。”岑帆道。

    林建國了解自家外孫,倒也沒就著這個再說什么,只道:“沒事,之前姥爺別的不怕,就是怕你將來孤單。”

    “不過后來又想想,其實人這輩子吧,要真能一個人把日子過好,也清凈。”

    “嗯。”岑帆應了一聲,伸手揉了下林建國的手臂,“咱們都能過得好,其他人影響不了我們。”

    林建國先是拍拍他的手背。

    下一秒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身體往病床前邊坐直了點,沖著岑帆:“對了,那兩個人呢。”

    “什么?”

    “就那一男一女,說我偷他們東西的那個!”林建國明顯是才想起來。

    之前還一臉溫情地說清凈就好,現在就想趕緊找人算賬!

    要不是因為現在在醫院,自己臥病在床,林建國多半會拿出年輕時候炸鬼子的架勢,擼起袖子就沖出去!

    可還沒等岑帆開口,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陳開。

    這人極少這么早打電話,岑帆先接起來。

    “你在哪兒呢!”那邊傳來陳開近似吼的聲音。

    岑帆被他這動靜弄得有些奇怪,立刻道:“我在醫院,怎么了?”

    “不管你人在哪兒,現在都趕緊回家!”

    陳開那邊語氣越來越急:“把門關好,手機也關上,誰的電話也不要接!”

    岑帆:“什么意思?”

    陳開在那邊頓了下,又道:“我發你個鏈接你看看!”

    岑帆眉間微擰,舉著手機走到病房外邊。

    坐在長椅上看。

    鏈接點進去。

    頁面加載出來,是昨天他們在醫院爭執的視頻!

    不知道被誰拍了傳到網上,還剛好是那段刑向寒進來,后面帶著一眾保安,正對著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年人。

    要是光看這一段,明顯就是以多欺少,富家子弟聯合醫院領導,要把兩個進城務工的普通人趕走的畫面!

    轉發量都破了十萬,底下說什么的都有:

    ——這不明擺的以多欺少么,現在的有錢人都這么無法無天?

    ——干脆全抓起來判個幾年。

    ——這都什么人啊。

    ——這個人好像是個搞木雕的,之前做的那個展我好像去過。

    ——沒準是找人代做的呢,現在有錢啥不能干啊。

    ——我真服了,這樣的人居然還有臉說自己是藝術家!

    岑帆一怔。

    昨天他們這動靜是不小,人來人往的,也沒注意到底是被誰拍的,完全沒想到居然被這樣斷章取義地掛網上!

    陳開發了條語音消息。

    [天下第一開:你趕緊回去,這里頭也就你算半個名人。]

    [岑:可我姥爺還要在醫院住幾天,我走不開。]

    [岑:而且我們沒有做什么,發生爭執的時間前后加起來不超過半小時。]

    [天下第一開:林爺爺那兒一會我過去。]

    [天下第一開:你趕緊走,這群人,還有那些個什么營銷號可嚇人了,免不了要去醫院找你麻煩。]

    岑帆直到掛了電話都沒能完全反應過來。

    回到病房以后。

    林建國看出他臉色不對勁,忙問:“怎么了?”

    岑帆猶疑半天,最后還是道:“我,我工作室有點事,可能得先走。”

    “那你趕緊去!”林建國不疑有他,給人把放床邊的包挪過來,塞人懷里。

    “可是您的早餐”

    “哎呀我這沒事兒,一會請護士幫我跑一趟就行,你先快去忙你的,甭管我啦。”林建國又說。

    他這么說岑帆也只能趕緊走。

    岑帆出了病房。

    先去找了趟護士長,又去醫院六樓找了趟劉院。

    其實岑帆真不愿意麻煩別人,這么做明顯是在承刑向寒的情。

    但現在他要提前走,醫院情況不可控,他不得不這樣。

    “行,回頭我讓保衛部那邊再增加幾個人,也會安排人在你們那層輪值守著,你放心回去。”

    岑帆立刻應“好”。

    道了謝以后離開醫院。

    醫院每天人進人出。

    岑帆怕路上被人看見,從醫院后門,打了輛出租車直接回了小區。

    這個點路上都沒什么人。

    原本岑帆手機一直是關著的,但進了家門以后。

    還是沒忍住把手機開開。

    微信不停在震。

    之前說好的兩個客戶都退單了,估計都是因為那個視頻。

    現在互聯網上假的剪輯兩下都能變成真的。

    岑帆剛給他們回過去,陳開也發來消息。

    [天下第一開:我已經到醫院了,這里管挺好的,暫時沒啥事。]

    [岑:工作室呢?]

    [天下第一開:那邊我今天關門了,讓大伙都別過去,等過幾天再說。]

    工作室每天活都做不完,這停工兩天肯定得耽擱不少事。

    岑帆感覺自己的心臟全揪在一起。

    [岑:抱歉,都是因為我。]

    陳開那邊立刻回復。

    [天下第一開:沒事兒,]

    [天下第一開:反正這段時間大伙都辛苦了,就當是趁這個時間放個假。]

    陳開過了會又發了張照片過來。

    圖片里,他正在和林建國,護士長,三個人一塊兒斗地主

    斗著斗著還問候他一句。

    [天下第一開:視頻里邊那個是刑向寒吧。]

    岑帆正在木雕論壇里看自己的差評。

    里邊不少人再猜他身邊站著的人是誰,和對方是什么關系。

    他只看了兩條就關了。

    比起單純詆毀,岑帆更不想看見這些人把自己和對方連在一起。

    而在他剛從醫院駛回家的那條路上,剛到學校的刑向寒此時正在往醫院趕。

    他原本今天要去實驗室。

    中途收到馮顏娜推給他的視頻,問說里面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他上次說的。

    刑向寒“嗯”了聲。

    “挺好看的啊,下次把他帶來唄,岄岄的酒館再過兩個月就開張了,大伙一塊認識認識?”馮顏娜在這邊說。

    “再說吧。”刑向寒隨口一接,擱在方向盤上的手握緊又松開。

    想起上午岑帆一心想把他推開,估計等會也很難愿意接受自己的幫助。

    說來也諷刺,以前人就在他身邊,他瞞著密不透風,沒想過讓其他人知道,也覺得沒必要。

    結果這兩年里,他身邊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心里有人了。

    那個人卻不愿意了。

    刑向寒暗嘆口氣,繼續開車往醫院的方向去。

    他到的時候里面人還圍著老爺子玩卡牌。

    聽到動靜后陳開第一個回頭。

    挑挑眉。

    沒多久又轉回來,當沒看見。

    刑向寒也只看了他一眼,就走到林建國跟前,直接問:“林爺爺,小帆呢。”

    林建國作為長輩還是給他面子的,道:“帆帆他有事先走了。”

    這副樣子估計是還不知道網上的事情。

    刑向寒意識到這個。

    從病房里一直看到外邊的走廊,應了聲“好”后就準備離開。

    陳開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使喚人,眼見對方走到門口,突然道:“邢教授。”

    “把旁邊桌上那包肉脯給咱拿過來。”

    桌上擺著林建國特意從老家帶過來的土特產,一包包的全部摞在一起。

    要只陳開一個人刑向寒能直接當做沒聽見。

    但眼下還是先過去。

    原本是在這堆東西里找肉脯。

    卻在找到以后——

    發現底下塑料袋里壓著一個厚本子。

    綠色封皮,明顯有些年代。

    封面上寫著林成茵,岑帆母親的名字。

    底下是用蠟筆描出的兩個字:

    小七。

    兒童體,圓不溜秋的,像是兩條彩色毛毛蟲。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你到底想怎么樣啊”……

    “干嘛呢你, 磨磨唧唧的,還不如我自己來。”

    陳開見人半天都沒動靜。

    沒坐住。

    過來以后見刑向寒手里捏著本子,像是要往里邊翻, 立刻皺眉: “你在看什么!”

    “小七”

    刑向寒像是完全聽不到旁邊陳開說著, 捏著本子的指節微抖, 兩步走到病床跟前,對著林建國, “小七?”

    林建國還在摸牌。

    抬頭的時候扶了扶老花鏡, 從他手里接過來, “啊。”

    “這個是帆帆的小名,他小時候就叫這個。”

    刑向寒站在原地沒動,整個人像被定住一樣, 撐住病床腳的橫梁。

    倒是陳開過來的時候問了句:“怎么想著叫這名兒啊?”

    “之前他媽媽帶他去看科幻電影, 里邊有個小玩意兒就叫這個,但后來等他大一點就不叫了。”

    “這樣啊別說還挺適合他。”

    兩人的對話刑向寒一句也沒聽進去。

    耳朵嗡嗡作響,內里涌起的思緒在身體揉雜成一股繩, 擰緊在一塊, 連同他的骨頭, 在身體里死死打了個結。

    繩子中間站著個人。

    是他這輩子最黑暗的時候, 忽然冒出來的, 像奶團子一樣的小孩。

    頂著滿身的草屑,一臉單純地抬起頭:

    ——大哥哥,你們在玩捉迷藏哇?

    ——人販子是什么意思呀。

    ——你放心哇,這地方我可熟悉了, 把你的衣服給我,我去引開他!

    ——真的沒關系,相信我, 你趕緊跑,山下我姥爺就在那里,你去找他!

    ——別拽著我啦大哥哥,我先去啦!

    ——咱們在山腳會和!

    腦海里的畫面越來越清晰。

    當時的那個小團子看著沒有五歲,奶聲奶氣的,身量還不到他的肩膀。

    卻能在那樣的時候,把他從地獄里拽出來。

    以至于這么多年,刑向寒都一直再找高轍,把整個華夏翻過來倒過去,全是為了知道當年那個孩子究竟活沒活著。

    “刑教授,你可以走了。”陳開已經拆開一袋肉脯,幾步走到他邊上。

    即便知道好友沒有真正放下,陳開都挺看人不爽的,當著病房里其他人的面是半點面子都不給:

    “也別總想著來找他,人不樂意見你,你這樣不停低往跟前湊,只會給他添堵。”

    刑向寒仍舊沒理他這個。

    只執著地盯著林建國,急促地像是要證明什么,兩臂在底下微微帶顫,又費盡心力穩住身形。

    再開口時聲音有些抖,“爺爺。”

    “岑帆小時候,曾經去過八分山么?”

    問出口的瞬間,刑向寒覺得這是自己離過去最近的一次。

    半空中像是懸著把大刀,隨時就要落下。

    他以前不愿意面對,是覺得這個骯臟不堪,是他人生中最可恥,最羞于拿出來的一段過往。

    可現在——

    他只想要一個答案。

    當年那個把他從地獄里拉出來,和如今讓他再也放不下的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

    林建國聽到他這么問有些詫異,原是不想說這個,可眼見著前邊這個男人——

    幾步路都走不穩,目光渙散地看著他,整個像要徹底崩盤了。

    心道這件事都過去二十幾年,頓了瞬,把手里的日記本翻到其中一頁,遞過去給他:“你看看最底下這段吧。”

    娟秀的三排小字,這一頁的頁腳被卷了一半起來。

    沒有什么比一個母親對孩子的記錄還要詳盡。

    醫院馬路邊總有麻雀擱這兒歇腳。

    突然的。

    一輛汽車從中間飛速駛過,圍成一堆的小麻雀剎那間全散開了!

    岑帆抱著大花睡了一覺。

    昨晚雖然睡得沉,但時長擺在那里,早上起得又比較早,還是得再補個回籠覺。

    岑帆現在已經鍛煉出,無論發生什么自己都能吃飯睡覺。

    網上的言論還是那些。

    雕塑論壇里已經開始扒岑帆的個人信息。

    但不知道是誰在起作用,很多人除了他們工作室的位置,其他什么也扒不出來。

    岑帆上午接到兩個騷擾電話,還有一串怎么應都沒人答對的敲門聲。

    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雖然這是好事,可按理說他一個普通人,創業那會兒在各種公立的,私立的地方留過個人信息。

    真要扒起來應該不難才對。

    是刑向寒嗎

    想起對方在江城擁有的別墅,還有能輕易請來人民醫院的院長。

    岑帆感覺自己頭更痛了。

    工作室的群一直彈消息出來,問他現在情況好不好。

    木雕室擴大,里面的人已經從最初的他們五個增加到二十六個。

    岑帆統一回復了沒事。

    叮咚——

    小梅單獨找他。

    [小梅:岑老師,像這種熱度網上沒幾天就會消的,你放心,也不要把那些惡評放心上。]

    [小梅:我也給小齊發消息了,但他好像沒看見,要是他在沒準能直接把后臺視頻刪了。]

    [岑:嗯,我還好,沒多想。]

    之前齊銘煊給他彈過視頻,主要也是看大花,后來聽他說是要到外地出差段時間,好像還是封閉式的。

    等忙完那陣再回來找他露營。

    [岑:他最近工作挺忙的,別找他了。]

    對面那邊先是沒回復,后來又發了個。

    [小梅:那天晚上,在咱們這等您的那個男人,視頻會不會是他拍了發到網上去的!]

    這明顯是把對方當做可疑人物。

    岑帆頓了下,給那邊回復。

    [岑:應該不是。]

    畫面里有刑向寒自己,那就不可能是他。

    但岑帆忽然想起來。

    那要是這樣,華中大學,或者刑向寒家里人估計都看到了,他們兩個人在醫院里并肩站在一起的畫面。

    他們會怎么想,如今他和刑向寒的關系自己又該去怎么解釋。

    岑帆正對著電腦發呆。

    外面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原本盤縮在窗戶邊上的大花往那看一眼。

    岑帆擔心又有人找過來。

    一句話沒回應,當家里沒人。

    外邊敲門聲先滯了瞬,但很快傳來男人熟悉的嗓音:“我剛從醫院那邊過來,拿來了你老家的特產。”

    “送完我就走。”

    岑帆一怔。

    這才想起上午他走得急,那些姥爺帶到江城的東西,還有母親的日記都放在病房里沒帶過來。

    聽到聲音后站起來,走到玄關以后低聲道:“你放門口吧。”

    “過會我出去拿。”

    門外的人先是沒說話。

    后來才道:“你出來拿,這些吃的東西不好放地上。”

    都是些真空包裝的特產有什么不好的。

    但岑帆此時還是不想和人多磨,等來等去影響鄰居休息。

    猶豫片刻,從里面把門開開。

    結果剛一開門,忽地被用力拽進對方硬挺的懷中!

    先愣了瞬。

    反應過來了狠狠往前推一把,推不開,拼命掙扎以后只能待在人懷中朝沖對方怒斥:“你又要做什么!”

    往常刑向寒還會說些什么。

    這次他卻一動不動,像是生來只會抱住他這一個姿勢,低沉的,把臉用力埋進眼前這人的頸窩里。

    一遍遍確認懷里這個是真實存在的。

    是活生生的,沒有發生過任何意外。

    深深地像是依賴到了頂點,帶著劫后余生的后怕,像是只要抱到了就絕對不會再松手,貼著他的胸膛上下起伏:

    “讓我抱會兒。”

    刑向寒和上午的狀態不太一樣。

    他的氣場依舊是深沉的,堅定的不容任何人拒絕。

    但他極少發出過這么低落的聲音,又像是真的很可憐,哽咽的語氣里,拼命去祈求生命中的另一個人。

    這瞬間岑帆甚至都忘了要去掙扎,但沒多久就抵住他的胸膛用力一推。

    “你放開我。”

    兩個人再沒像剛才那樣抱在一起。

    刑向寒手卻仍搭在他肩膀上,垂著眼睛看他。

    現在分明是夏天,但他的手腕卻是冰涼,指尖的地方白得嚇人。

    岑帆抬頭看他,一句話沒過腦子就問出聲:“你怎么了?”

    問完他就開始后悔。

    瞥了眼門口置物架上的兩大包,低聲說,“東西都送到了,你回去吧。”

    刑向寒先是定定看他,后來兩手垂下來,似是恢復成之前的樣子。

    但又不完全。

    盯住他不放,一連串的快速說出來,話趕話的,像是讓對方,但更像是讓自己放心:

    “姥爺那邊會有醫生在那兒輪班守著。”

    “警察已經介入了這件事,澄清公告很快就會放到網上。”

    “網上的視頻我會找人來刪,那些評論也會控制,你不要害怕,沒人能找得到你。”

    “這幾天你還不能出門,但是你的生活也不用擔心,我都會幫你安排好。”

    岑帆之前就猜到是他做的,現在知道以后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刑向寒說沒人能找得到他,殊不知岑帆最不想被找到的人就是刑向寒。

    現在是法治社會,即便平時出門是該小心一點兒,他也沒有多害怕,但刑向寒這樣做,確實為他的工作室減少了損失。

    只是這種不得不承情的感覺,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那些視頻一時半會是刪不完的,里面除了我還有你。”岑帆頓了瞬,又道:“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離我遠一點。”

    “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不會介意被其他任何人看見。”刑向寒看著他脫口而出。

    篤定的語氣,完全是身體里的下意識反應。

    一道極快的吸氣聲——

    岑帆靠在身后的門板上。

    嘴角露出點苦笑,有些無奈,帶著深深地不解:“刑向寒,你,我都有點搞不清楚你了。”

    心里各種復雜的情緒涌上來,連帶著這幾天的一起,他看向對方:

    “你到底想怎么樣啊。”

    第60章 第六十章 “我只是不喜歡你了”……

    “分明我們在一起的時候, 你巴不得跟身邊所有人說你不認識我。”

    “為什么現在分開了,你卻又變成了這樣。”

    這是他們再次見到,岑帆第一次提到他們以前的事。

    “以前是我的錯。”

    刑向寒繼續看著他, 語氣變得著急:

    “我之前犯下的那些問題, 我會改, 真的會改我也是真的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在乎你。”

    在乎到即便知道岑帆就是小七,心里卻沒半點欣喜。

    反而是因為想起當時年紀還那么小的岑帆, 讓他陷入無盡后怕。

    他沒事

    幸虧他沒事

    “你說想讓我們回去, 是因為對你來說, 以前的那些是值得留戀的。”

    岑帆說這句話時,語氣里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難過,也是他連續幾天的想法。

    原本躺在茶幾底下的大花跑到他腳邊, 在他腳踝的地方重新窩下來。

    “可對我來說那是痛苦, 是好不容易終于能夠逃離的地方。”

    岑帆:“你為我做的這些,我根本沒能力還你。”

    “我沒讓你還,我只是——”刑向寒急著還想說什么。

    岑帆沒讓他繼續說:“我什么都不能承諾你, 更不能接受你。”

    “我甚至最該做的就是離你遠遠的, 即便看到都該當做沒看見。”

    “但你現在做的這些, 讓我在這種時候, 嘴上不停地拒絕你, 又不得不去承受你的這些好,會讓我覺得我自己特別的”

    那個詞太難聽。

    岑帆沒有說出口。

    掌心貼著后邊的門板,深吸口氣后重新看向他:

    “你,就當看在那五年里, 我為你付出的那些,去過你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不要再來纏著我了。”

    空蕩的走廊只他們兩個人。

    刑向寒先是沒說話,像是在想什么, 雙眼抬頭看向他又垂下去,反復幾次,似在衡量又似糾結。

    無數思緒凝成利刃,把原本擰在身體里的那根繩子勾斷。

    重新看向他的時候突然笑了下:“陳開說得對。”

    “你決定的事情很難再回頭,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有什么改變。”

    岑帆垂著眼沒去看他。

    腳腕往旁邊夠了瞬,和底下正抬頭張望的大花貼在一起。

    還沒等他開口,刑向寒又道:“但這點我也是一樣。”

    岑帆一怔。

    “我就是這么一個人,想要的必須得得到,無論是工作還是其他任何事,只要是我想,就不可能脫手。”

    “這一點無論是什么都沒有意外。”

    “所以你可以拒絕我,打我罵我甚至殺了我,但讓我放棄你,我做不到。”

    刑向寒說到這兒眼睛有些發紅:“死都做不到。”

    岑帆下意識抬頭去看。

    “反正我有一輩子的時間跟你耗,我會用我余下的時間全部來補償你。”

    刑向寒偏頭睨他:“你這輩子合該就是我的,從你第一次主動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就是,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原本這些話說出口應該是自信從容,可他卻只一眼就收回來,低垂著眼眸,沒再去看旁邊。

    即便再次把人撈進懷里,也只敢手肘停在他后頸上。

    “刑——”被抱的那個下意識要抗拒。

    “噓。”低啞的嗓音回蕩在耳邊。

    “抱歉,你現在什么都別說可以么,什么都別說,我只抱一會就走。”

    這個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分明最強勢的就是他,可如今聽著反而有些可憐,好像他才是受盡委屈的那一個。

    為什么會這樣

    岑帆雙臂掙了一下沒掙開,慢慢垂下來:“你說我是因為你做的那些事才離開,所以你現在要好好對我,彌補之前的傷害。”

    “可我要只是,單純的不喜歡你了呢。”

    像是一把刀從喉嚨里捅進去。

    刑向寒能明顯感覺心臟的位置被揪起。

    身體抖得比之前更厲害。

    其實在他知道岑帆就是小七,這種感覺就出現過一次。

    像是全身血液倒流,明明八月的天,卻覺得一道冰柱從頭刺穿到腳心,全部都是冷的。

    刑向寒考慮過很多。

    岑帆因為自己傷心難過,不接受他,更不愿意原諒他,卻從來沒考慮過對方可能已經不愛他這個事實。

    刑向寒內心那唯一一點自信,都來源于,即便對方心里再恨,但有一塊地方起碼還是熱乎的。

    那塊和他自己現在的全部一樣。

    可萬一岑帆要是不再像之前那樣,那他還有機會么?

    “你不會不喜歡。”刑向寒更加用力地抱住他。

    “為什么不會呢。”岑帆手指在底下掐住自己的大腿:

    “其實這兩年里,我也曾經想過,也許那幾年對你只是人性當中的那點劣根性,得不到所以才特別想要。”

    “就跟現在的你一樣,不斷地被拒絕才會覺得不甘心,但這其實都不是喜歡,頂多只能算是年輕時的沖動。”

    “可我們現在都不年輕了,而且那個時候,我其實從沒有真的了解過你。”

    岑帆說這些時候抬頭去看天花板,分不清是在說自己還是別人:

    “哦對了,我之前在靈山的時候,就碰見過和我一樣,愛做木雕的人,我們經常一起”

    “你別說了!”

    刑向寒像是受了刺激,只抱了一瞬就松開手,往后退了幾步,隔著幾拳的距離看他。

    “別再說了!”

    本就失去驕傲的臉上全是挫敗。

    岑帆站在門里面靜靜地看他。

    本以為對方說完這個就會走,手已經放在準備關門的那個位置上。

    眼前的人卻突然抬頭,睨向他的眼睛:“我也會做木雕。”

    接著向前一步,用一種極輕,像是身體最里邊發出的聲音,“我以后也可以陪你做木雕,你以后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什”一瞬間岑帆以為自己聽錯了,放在門把手上的掌心微收。

    刑向寒說完以后只深深地看向他。

    堅定不移,深邃的眸子像是能直接窺進人的內心。

    “別開這種玩笑了。”岑帆避開他的視線。

    又道:“你做不到的。”

    他這樣刑向寒心里也很難受,知道自己現在說什么對方也不會信。

    偏開臉,像是再也不想聽到他說的拒絕話,語速飛快:“你這些天還是先待在家里吧。”

    “公告聲明大概明才能登上去,還要和警局的人協商,需要的東西我會買了放你門口,不打擾你。”

    岑帆只覺得自己之前那些話都白說了,“你沒聽見我剛才說的么,為什么到現在還是自說自話?”

    “我聽見了。”

    刑向寒直接承認了這個,停幾秒后,難過地一抹臉:“但現在在我這里,沒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早點休息。”

    他說完這些。

    往后退了幾步,往電梯的方向去。

    門外邊很快只剩下一人一貓。

    電梯響起的時候。

    大花原本好奇地要往那邊走,剛邁出半個貓步,被岑帆一把抱回來,連著門外的幾大包東西,一塊兒帶回屋子里。

    袋子里除了姥爺拿來的特產,還有很多新鮮的水果蔬菜,屯在家里一周的口糧肯定就都夠了。

    姥爺現在買不了這些,那東西就都是刑向寒買的。

    屋里的門被從里面反鎖。

    岑帆先是呆著站立一會,又靠著身后的門板往下滑。

    到最后直接坐到地上。

    大花從他這個腿爬上去,又從另一邊的膝蓋上下來,兩只爪爪去扒拉擺在旁邊的食品袋。

    岑帆第一次沒心思攔他。

    感覺回來江城還不到兩個月,卻比他那兩年在靈山做木雕還要累。

    只要想起那個人說的,他整個人就身心俱疲。

    事到如今。

    岑帆不得不承認,刑向寒做得這一切,一次次地道歉求和,反復不停地放下身段向他示好。

    他不是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很正常。

    十年的付出,傷筋動骨,每根神經都被磨成細絲的線,哪里是那么快就能夠輕易放下。

    但這種感覺更多的是種恐懼,是一朝被蛇咬,不敢越雷池一步,卻又不得不因為對方的這些行為再次觸底。

    像是一顆心震顫過后,又反復橫跳。

    岑帆從來不是一個懦弱的人,小時候經歷讓他不可能變成那樣,但就是懦弱了這一回,后邊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修補。

    刑向寒下樓以后沒有立刻走。

    先去了趟物業,讓他們這段時間多注意岑帆家走廊的攝像頭。

    雖然刑向寒平常也可以守著,但他可能也做不到時時刻刻都盯在那兒。

    叮咚——

    手機里收到條轉賬信息。

    他買的那些東西,被連同病房的錢一塊兒打給他,接著是條短信:

    [網上的事陳開已經在處理,你不要再管了。]

    分得清清楚楚。

    這段時間兩人的對話多半就是這樣。

    “刑先生,這邊已經安排好了。”小區物業的經理在旁邊沖他。

    “哦對,上午有幾個不是我們小區的人,舉著手機支架想要進去,都被門洞底下的保安給攔住。”

    “好。”

    刑向寒握緊手機,先盯著那個攝像頭

    見原本重回屋里的少年,像往常那樣,往對門門上的竹簍里放了個三明治,又寫了句什么才回去。

    收回目光后,給物業轉了筆錢。

    剛上任沒多久的經理眼睛都亮了,面上還故作矜持:“今年的物業費您已經交過了。”

    “這是預交明年和后年。”刑向寒直接說。

    這回別說經理,連周圍幾個新來的小丫頭也瞪大眼睛。

    他們也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一天之內買好房,又預先支付那么多的物業費。

    “謝刑先生支持我們工作!”對方笑開了花。

    刑向寒沒應他這個,又把手機摁亮。

    找到他和岑帆發信息的頁面,正在想給人再回個什么,屏幕里又跳了兩條消息出來:

    [馮小壘:老頭發火了。]

    [馮小壘:不管你現在在做什么,下午都趕緊回趟學校!]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最新在线观看|久久黄页|在线不卡日本v二区707|成人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欧美又粗又大色情hd堕落街传奇|免费观看全黄做爰的视频 | 国产精品久久网站|欧美老熟妇=a=a=a=a=a=a|亚洲啊v在线|精品久久久免费|亚洲=aV无码专区在线观看成人|免费观看又色又爽又黄的崩锅 | 美女=av影院|惊弦45集全免费815|日本免费人成视频播放|欧洲一区二区三区精品|亚洲国产精品久久无码中文字|欧美刺激性大交 | 东北寡妇特级毛片免费|99热精品国产一区二区在线观看|亚洲=aV永久纯肉无码精品动漫|国产成人一区二区三区|午夜=av一区二区|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动漫 国产1区在线观看|四房播播成人社区|嫩草影视亚洲|免费毛片在线不卡|久久亚洲精品国产一区最新章节|911免费看片 | 色综合天天综合高清网国产在线|国产精品九九九九|国产乱妇乱子|国产色情理论在线观看视频|久久影院精品|寂寞骚妇被后入式爆草抓爆 | 欧美人与禽猛交乱配|黑人添美女bbb添高潮了|91久久精品日日躁夜夜躁国产|99久久婷婷国产综合亚洲|久久影院视频免费|成人在线视屏 | 久久91|伊人网中文字幕|9191免费视频|黄动漫免费在线观看|女人和拘做受大片免费看|精品无线一线二线三线 | 精品久久久成人|欧美人与性囗牲恔配|漂亮人妇中出中文字幕在线|91=avpornwwww蝌蚪99|狠狠爱亚洲|久久亚洲一区二区三区四区五区高 | 国产精品爽爽=aV在线观看|国产蝌蚪视频在线观看|超碰伊人|国产二区不卡|亚洲高清欧美日韩一区二区三区|无码成人中文字幕不卡 | 高清视频在线播放|天堂资源在线www中文|无码人妻=aⅤ一区二区三区|亚洲一区中文字幕永久在线|中文字幕第27页|免费69视频 | 办公室强行丝袜秘书啪啪|国产超薄丝袜足底脚交国产|校花被强糟蹋十八禁免费视频|国产一级纯肉体一级毛片|四虎影院网站|成人免费的视频 | 久久网国产|国产精品久99|国产hsck在线亚洲|性导航唐人社区|久久精品国产亚洲=aV高清色欲|久久99精品久久久久久久夜夜爽 | 国外精品视频在线观看免费|永夜星河免费观看|成人精品=av一区二区三区|老湿机香蕉久久久久久|日本=a级无毛|热久久一区 | 久久精品国产精品青草色艺|国产亚洲欧美在线另类|女被啪到深处喷水视频网站|天天看高清特色大片|#NAME?|四虎影像 | 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久久久蜜臀|亚洲中文字幕无码一区在线|女同福利|国产一级视频在线观看|久久人妻公开中文字幕|#NAME? 午夜特片|中文久久久久|亚洲精品美女色诱在线播放|大地资源在线观看视频在线|99久久婷婷国产综合精品免费|豪放女大兵免费观看bd | 国产7页|日韩不卡在线播放|国产精品丝袜美女|亚洲人成无码WWW久久久|狼色精品人妻在线视频|亚洲国产一区二区久久久777 | 人妻系列无码专区按摩|日本天天色|sis色中色|国产素人在线观看人成视频|国产欧美精品日韩区二区麻豆天美|国产偷伦 |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久久悠悠色=av|成人免费视频看看|久久国产精品-国产精品|男人J进女人J啪啪无遮挡|成人片黄网站=a毛片免费|久久精品91视频 | 强乱中文字幕=av一区乱码|1204国产成人精品视频|精品无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aV|亚洲国产精品一区二区成人片不卡|99久久无码一区人妻=a片竹菊|无码中文字幕=av免费放 | 澳门成免费crm大全|日韩在线精品成人=aV|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成人影院|日韩=av中文无码影院|久久最新金品视频免费播放|国产精品1卡2卡3卡4卡 | 人妻系列无码专区按摩|日本天天色|sis色中色|国产素人在线观看人成视频|国产欧美精品日韩区二区麻豆天美|国产偷伦 | 久久毛片免费看一区二区三区|国产毛多水多高潮高清|一级黄色毛片|久久久久久久网|国产精品美女久久久久=av爽李琼|天天摸天天摸色综合舒服网 | 5555www色欧美视频|免费裸体视频女性|三级成人毛片|日韩日韩日韩日韩日韩|日韩亚洲国产高清免费视频|#NAME? | 亚洲第一精品视频在线观看|欧美=a在线观看|免费国产美女爽到喷出水来视频|曰本三级在线|中文无码精品=a∨在线观看|在线观看日本黄色片 | 欧美一级黄色影院|中文在线二区|69国产精品免费视频|免=av片|992tv在线观看|日出水了好爽视频 | 国产极品美女高潮无套软件|亚洲精品视频区|免费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国产SM调教折磨视频|娇妻在厨房被朋友玩得呻吟|伊人成色综合人夜夜久久 | 女明星一级毛片|国产精品成人v=a|久久天天躁狠狠躁夜夜躁2012|久热这里只有精|国产黄大片在线观看|国产成人在线播放视频 | 色综合久久综合中文综合网|午夜福利国产在线观看1|毛片免费视频观看|黑人把女人弄到高潮视频|www.国产精品视频|免费色网 | 蜜臀91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亚洲中出视频|啪啪玩小处雏女|精品日韩一区二区|久久婷婷综合色丁香五月|亚洲视频在线观看网站 | 成午夜精品一区二区三区软件|精品亚洲第一|大地资源二在线视频观看|国产美女视频黄=a视频免费|亚洲国产成人=aV片在线播放|日本乱偷人妻中文字幕在线 | 亚洲精品自拍偷拍视频|jk校花呻吟迎合娇躯白嫩|国产一级免费看视频欧美激情|国产精品香港三级国产=av|99热最新在线|亚洲国产色播=aV在线 | 国产白丝喷水娇喘视频|亚洲短视频在线观看|欧美全黄|久久夫妻视频|日韩高清无码免费|2020久久精品亚洲热综合一本 | 人人干人人看|一二三四观看视频社区在线|精选=av|老少妇人妻无码专区视频大码|2015www永久免费观看播放|怡红院日韩 | 任你躁国产自任一区二区三区|日韩成人精品视频在线观看|少妇高潮呻吟=a片免费看软件|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av|成年免费视频黄网站在线观看|四虎WWW永久在线精品 | 激情中国色综合|欧美亚洲另类制服自拍|91久久爱|亚洲国产成人综合|#NAME?|国产一区二区久久精品 | 国产极品美女高潮无套软件|亚洲精品视频区|免费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国产SM调教折磨视频|娇妻在厨房被朋友玩得呻吟|伊人成色综合人夜夜久久 | 91精品国产综合久久香蕉最新版|久久97久久|国产福利三区|华人在线视频|mm1313美女视频|一区二区免费播放 | 中文字幕精品影院|91高清国产视频|69xxxxx国产|国产亚洲精品久久久久秋霞|H精品动漫在线无码播放|日本黄色性视频 | 夜夜久久|裸体黄色一级片|99免费精品|91嫩草香蕉|人妻人妻人人人|国产免费8X高清在线 | 国产=av熟女一区二三区灾密臀|黄色片在线播放|欧美人与牲口杂交视频在线|偷偷操任你操|69式视频免费观看|久久综合狠狠色综合伊人 | 午夜自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日本高清一区|亚洲中文欧美日韩在线|一级一级一级一级毛片|国产对白视频|无套无码孕妇啪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