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燃這次拒絕都懶得拒絕,裹緊被子往旁邊蠕動,直到陸承風一只胳膊將他攔住才停下來。
“你要掉下去了。”陸承風一手托著牧燃,一只手從公文包里掏出電腦放在腿上打算處理工作。
“你晚上也要住在這里嗎?”牧燃悶聲道。
陸承風雙腿交疊,恣意占了一半的床,漫不經心道:“不然呢?”
“我不……”需要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陸承風給打斷,“上次林總的企劃案你看了嗎?我昨晚看你還沒給回復。”
此話一出,牧燃忽地又想起來今早看到的新聞。
心里頓時涌上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像是委屈,又像是無力。
這個人總是這樣,面對任何事好像都很淡定,沒有什么事情能夠激起他的一絲情緒,甚至連時間管理都做的如此完美。
照顧心上人的同時居然還能抽出來時間看他的工作進展。
牧燃終于理解到了那句“人在無語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是會笑出來的”。
牧燃想說些什么,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他憑什么去管陸承風的事情?
以什么身份去問呢?
他們只是在普通不過的朋友。
想了想,牧燃在快要悶死的時候露出半張臉,小聲說:“我會找時間回復的。”
陸承風順勢將牧燃糊在眼睛上的碎發捋開,露出那雙他再熟悉不過的琥珀色的眸子,“出來,你這個企劃案做得不行,我給你講講。”
???
牧燃用眼神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然后道:“弟弟,我昨天剛出車禍,你現在要給我上課?讓我工作?昨天的車禍怎么沒撞死我?”
“是嗎?”陸承風的語氣中透露著一絲牧燃捉摸不透的情緒,“我看你和賀景安說笑的時候挺開心的,好像沒事,今天不還要出院呢么?”
“那能一樣嗎?”牧燃咬牙切齒,“你知道的,我一干正事兒就頭疼。”
陸承風這才將電腦移開,微笑里透著一絲危險:“那你說說,你們剛才說什么了?”
牧燃直接坐起來,雙手抱胸,努力擠出笑容,“我覺得這個策劃案是有點問題,你來和我說說吧。”
他就不信今天這個話題過不去了。
這個flag就立在這兒:從今天起,他要和陸承風拉開距離,第一步就是雙方要有秘密!
反正陸承風也有沒告訴他的事情不是嗎?
“好,那我就和你講講,首先,這里你標出來……”陸承風見他也不想說,索性也不問了,反正明天去問賀景安也是一樣的。
五分鐘后。
陸承風揉著懷中人的頭發替他輕輕掖好被角。
就知道牧燃認真不過五分鐘,明明學什么都很快,偏偏就是不想用在正地方。
照顧兩家公司這種事他也早就習慣了。
“當當”敲門聲響起。
陸承風放慢動作去開門,門口的助理開門就看到了牧燃在睡覺,立刻噤了聲,等陸承風出了病房門才小聲說:“陸總,昨天晚上那件事的新聞已經下架了,牧總應該看不見的。”
“嗯,查查誰第一個放出消息的,直接發到我郵箱里。”陸承風揉著眉心,“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炒我的緋聞知道了嗎?”
助理小雞啄米般地點著頭,心里卻疑惑的很。
他的老板真奇怪。
明明不是討厭有緋聞,只是怕里頭那位知道罷了,但似乎對牧總的感情又不一樣。
八卦是大部分人都會有的心理,尤其是兩家的總裁關系又那么近,總會傳出來一些風言風語,明明對牧總很包容,可是上次有個不知道是誰傳出來陸總和牧總是一對的傳聞,陸總竟然一反常態的怒了。
甚至還開除了幾個被抓到八卦他們的員工。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
牧燃還要在醫院住上一個星期,陸承風干脆把辦公場地搬到了醫院,嚴格看著牧燃的衣食住行。
對此牧燃覺得非常難熬。
終于在喝到第五天粥的時候他忍不住爆發了。
“我要吃點好的!”
“半年前,你嗓子發炎還偷偷吃火鍋,我陪你吊了三天的水。兩個月前醫生說換季容易感冒,你穿著一身薄西裝溜出去喝酒,回家就開始發燒。還有上個月……”陸承風細數著牧燃的“戰績”。
“哎呀。”牧燃恨不得兩眼一黑直接暈過去,“你能不能不要把我說的一無是處?上次的張總還是我談成的,你不能看不到我的閃光點。”
陸承風皺眉,似乎是認真的在思考牧燃的話,然后堅定道:“可你不會照顧自己。”
得,剛才他都白說了。
牧燃順直了自己的氣,反抗又一次宣告失敗。
“哥哥。”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小孩子站在門口,瞄了一眼冷著臉的陸承風,想進又不敢進,只好眼巴巴地望向牧燃,“我可以進來找你玩嗎?”
“當然可以。”牧燃向他招招手,“哥哥這里有新鮮的草莓吃不吃?”
小男孩繞著陸承風小碎步跑進去,坐在牧燃床邊撒嬌。
這個小孩子是住院的時候在后院閑逛的時候認識的,男孩的媽媽也在這里住院,見到牧燃的時候小男孩就抱著牧燃不撒手,嘴里喊著漂亮哥哥,牧燃對此特別受用,小男孩也自來熟地替他跑來他這里。
也幸好有個人陪他聊幾句,不然和陸承風待在一起的尷尬氣氛都要讓他憋死了。
“哥哥,那個大哥哥是你的男朋友嗎?”男孩嘴里嚼著草莓問他。
牧燃偏頭瞟了眼陸承風,一臉認真地處理著工作,沒聽到他們說話的樣子才放下心來,“為什么這么問呢?”
男孩靠在牧燃身邊,一臉認真:“媽媽說,只有一家人才會這么照顧對方,就像是爸爸照顧媽媽一樣。”
一家人?
他和陸承風也算得上是一家人了吧?
兄弟情也算是吧?
“可是,我們是兩個男孩子哦。”牧燃耐心地答道,“組成一個家庭是需要男孩子和女孩子一起的。”
“可我覺得你喜歡哪個哥哥,你看那個哥哥的眼神和爸爸看媽媽的時候是一樣的。”
孩子的話天真又準確。
連一個小孩子都能看出來的感情,陸承風會沒有察覺嗎?
牧燃不禁有些害怕。
如果,陸承風早就發現了,那現在做的這些,和無聲的拒絕有什么區別?每一句“照顧”,其實都是在無聲地提醒著他,他們只是朋友,是不可能的。
“這種事情不可以亂說的,知道了嗎?我和陸哥哥都有喜歡的人,所以這種話不可以讓陸哥哥聽見哦。”牧燃生怕被一個小孩子在明面上戳破那層窗戶紙,那他們真的是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知道了。”男孩的笑臉皺成一團堅定地點著頭,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哥哥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姐姐呀?她很漂亮的,我喜歡哥哥,想哥哥和我做一家人。”
啊?
牧燃沒想到這小孩冒出這么一句話出來,答應是不想答應,拒絕又怕孩子傷心。
“你該休息了。”陸承風合上電腦,從單人沙發上站起身,向兩人走過來。
他剛剛才看完這些讓人頭疼的文件,就聽到這個小孩在和牧燃推銷自己的姐姐。
“那,那我先走了哥哥。”男孩特別怕陸承風,一個眼神掃過來他就嗖嗖的跑掉了。
牧燃沒忍住笑出聲來。
“你剛剛,為什么要替我拒絕啊?”牧燃歪頭。
“不然你還打算答應他?”陸承風揉著眉心,半靠在另一側的床上。
牧燃搖頭:“沒有,但萬一……”
“沒有萬一。”陸承風的聲調提搞了一個度,是牧燃從沒見過的生氣模樣,陸承風也察覺到了自己的不妥之處,語氣重新淡了下來,“我有責任,替你選擇一個最優秀的聯姻對象。”
答案顯而易見。
陸承風自始至終想的都是替他規劃好一切,或許沒察覺到他的喜歡,也或許他這么做就是為了把自己扔出去。
所以在找到一個挑不出錯、他也無法拒絕的聯姻對象之前,陸承風才會一如往常地在他身邊。
“然后呢?”牧燃又問道。
陸承風閤眼:“我希望你能多干些正事。”
沒有關嚴的窗戶吹進來一絲冷風,刺骨的冷。
冷到讓牧燃的頭腦又清醒了幾分。
“冷嗎?我去關窗戶。”陸承風睜開眼,起身去關窗戶,
窗簾拉緊,瞬間擋住了不少陽光,讓整個房間都暗了下來。
陸承風回身,牧燃就乖巧地坐在那里,從這個角度看去,已經變長的頭發混合著睫毛擋住了牧燃的眼神,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粉色的嘴唇,像是春天的清晨里開的最艷的那朵帶著露水的玫瑰花。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牧燃長得越來越好看了,和記憶中那個玩世不恭的樣子越來越遠。
而牧燃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多起來,就好比一塊蒙塵的明珠,如今被風輕輕一吹,就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床上的人兒薄唇輕啟,仔細聽似乎還帶了些許顫音:
“如果我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