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熱度毫無防備地侵染上喬歲安的小腿,他掩飾不住驚愕地望向沈賀招,那一刻沈賀招眼中也有錯愕閃過,但很快轉為堅定。
起身的動作被打斷,身體即將失去平衡,為了維持住平衡,喬歲安下意識用手撐住地面,臀部再次落回到地上,他半個身子往后仰去,只有一條小腿被人擒獲著晃悠在空中。
“沈,沈賀招?”
沈賀招的眼底也有幾分懊惱,慌亂之間他松開了手,快速道:“抱歉。”
桎梏著腳的束縛離開了自己,喬歲安飛快地將腳收了回來,和另一只腳并排踩在柔軟舒適的羊毛地毯上。掌心滾燙的熱度漸漸消失,但觸感殘留在喬歲安腳踝上,那么清晰。
“我......抱歉,我失態了。”沈賀招再次道歉。
“你......”可明明沈賀招失了態,喬歲安反而還要為他擔憂,畢竟沈賀招日常是最講究禮儀的人。
就像一個溫柔的人突然發火,你只會關心他為什么發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喬歲安伸手環抱著膝蓋,歪著腦袋又下往上窺視著沈賀招的臉:
“沈賀招你怎么了?”
“沒有,我只是......”沈賀招苦笑了一下,懊惱地說:
“我看到你腳上好像紋了什么東西,想要看清楚。”
“哦,這個啊。”原來是為了這個,喬歲安松了口氣。
他主動伸出腿,將左腳睡褲往上撩,露出褲子底下白皙勻稱的小腿肉。
“是這個么?”
膝蓋往里彎了彎,大概是方才的驚嚇還未過去,瑩潤的膝蓋表皮透出點粉色,喬歲安將自己的小腿肚往上翻,這一回,沈賀招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圖案,那是一枝綻放的梅花。
黑色的枝條,紅的發艷的花朵,沈賀招此前幾回見到的就是枝條的邊緣。
沈賀招的手碰了碰梅花邊緣,順著一朵盛開的花輕輕地摩挲,仿佛想要感受花瓣的紋理。
滾燙的溫度再次回歸,喬歲安的膝蓋抖了抖,暴露在空氣里的皮肉綻出細碎的寒顫,但是沒有拒絕。
沈賀招摸完花瓣后就將手收了回來。
他問道:“為什么是梅花?”
“因為......”喬歲安歪了歪腦袋,回答道:
“梅花香自苦寒來?”
沈賀招笑了:“是,梅花好,梅花可是花中四君子之一。”
看也看過了,摸也摸過了,喬歲安終于忍耐不住,快速地把腳收了回來,順滑的褲子放下,很快遮蓋住了那枝梅花。
沈賀招眉頭動了動,起身坐回到原本的沙發上,道:“沒想到你會紋身,這么痛,不怕么?”
“還好吧,忍一忍就過去了。”
沈賀招坐的位置正好是沙發的邊緣,如果喬歲安想要去廚房,要么經過他,要么繞過沙發桌從前頭走。
喬歲安遲疑了片刻,道:“我要去廚房,你把腿收一收。”
“哦。”沈賀招飛快把腿收了回去。
喬歲安拿上碗走到廚房沖洗碗,伴隨著嘩嘩的水流聲,那種酥麻不安,讓他大腦發脹,手腳顫抖的異樣才過去。
他吸了一口氣,道:“時間不早了,我上樓休息了。”
“嗯,我也上去了。”
喬歲安正想說晚安,沈賀招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走過去接起電話,隨著電話信息的展開,他的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片刻后,他掛斷電話,目光滿是歉意地看著身旁的喬歲安。
“美國那邊出了點問題,我必須立刻趕過去,晚上就走。”
喬歲安驚訝道:“這么急么?”
“嗯,那邊催得比較急,抱歉,原本還想周日陪你去打球的,現在不能去了。”
“沒關系,工作重要。”
沈賀招上樓簡單收拾了行李就走了。
入夜冰涼的寒氣順著大開的門透進四季如春的恒溫別墅,喬歲安站在門口目送沈賀招的車子在夜色中漸行漸遠,逐漸的,連車尾燈都看不到了,喬歲安遂進了屋子,隨著大門的關閉,流淌著白色燈光的屋子再一次恢復了往日的溫暖,寬敞,寂靜。
喬歲安在唯有他一人的大客廳里呆立了少許,然后吸了口氣上樓。
第二天的喬歲安沒有收到來自沈賀招的任何信息,因為久違得回歸一個人,喬歲安肆意地睡到九點多,然后慢騰騰去了超市,將東西塞滿整個冰箱后,他將自己放倒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機追劇。
說起來,他的約稿也到截止日期了。
以前的喬歲安總是能提前完成工作,但因為近期某個不可言說的原因,他變得有些脫稿,正好今天沒有任何打攪他創作的障礙,喬歲安伏在案前,很快專心致志地投入了工作。
自由散漫的周日轉眼過去,喬歲安成功交了稿,感覺身子的擔子又輕了許多。
周一,一如既往的開會日,繁瑣的事務一件接著一件,幸好喬歲安只是個部門經理,真慶幸當時跟林默說好,自己只管接單成單,再復雜的事情做不了。
會議一直到十一點才結束,臨近中午,大伙兒俱是頭暈腦脹,林默一個擺手終于將眾人釋放。
喬歲安回到辦公室,才放下手上的筆記,一個電話就打進了他的手機。
【沈賀招。】
一接通電話,那頭就強硬地塞進來一連串的抱怨:
“你去哪了,為什么不回消息,就算是上班好歹也吱一聲吧,你知不知道,我差點以為你昨晚一個人偷偷喝酒喝多了,今早還不省人事呢!”
喬歲安沒抓好重點,隨口道:“我不會一個人偷偷喝酒。”
那邊明顯地頓了頓,再開口時,他嗓音輕柔了許多,不疾不徐地問:
“剛剛在干什么?為什么不回信息?”
喬歲安看了眼電腦上咚咚咚不停閃爍著的微信圖標,心臟好似隨著圖標也快速跳動了幾下,他道:
“剛剛在開會。”
“......好吧。”沈賀招嗓音里透著股委屈,他說:
“沒關系的。”
喬歲安內心頓時涌出一股強烈的,無處宣泄的愧疚感。
“咳咳。”為了掩飾這股心虛愧疚,他清了清嗓子,道:“怎么突然來消息給我,我還以為你很忙,你在那邊一切都還順利么?”
“順利啊都順利,只不過剛剛抵達事情多了點,現在才空下來而已。”他頓了頓,又道:
“你該不會以為我到了美國就不會給你發微信了吧?我只是忙完之后發現你那邊已經晚上了,不想打攪你而已。”
他的語氣里帶上點笑意:“你不會真這么以為的吧?我有這么絕情么?”
“沒有,我只是......”喬歲安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又覺得有些迷茫,在對待沈賀招上面,他好像總是不知道如何應對,沈賀招這個人大體是謙恭有禮溫文爾雅的,只偶爾也會冒出些小性子,好像真性情,就是這些真性情讓他不知道如何應對。
用林默的話來說,就是他還是不習慣和人交換真實的一面。
“我現在很忙。”那邊接著說道:
“幸好我周六放松過了,否則連著工作,精神上要受不了的。不過就算這樣,我還是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壓力,我會給你發信息的,你記得回,否則我壓力太大可能會崩潰,到時候如果‘智心’和‘如海’出了問題,那么一切責任都將追責于你。”
喬歲安被他離譜的話語一打岔,一時之間連復雜隱秘的自我剖析都忘記了,他失聲道:
“怪我么?”
如果沈賀招真的精神崩潰,那么只有1%的原因是因為自己,這都要他負責么?
也可惜了喬歲安太好說話,沒法直接罵過去。
沈賀招語氣微上揚,喬歲安可以想象到他挑眉得意的模樣。
“所以你最好回我信息,接我電話,幫助我保持穩定的情緒。”
喬歲安嘆了口氣,道:“行吧,畢竟我要仰仗你的鼻息生存。”
兩人一通毫無價值的對話結束,沈賀招才道:“你那邊快吃飯了吧,我先掛了,記得要回我信息。”
喬歲安好脾氣地說:“知道了,你那邊也快凌晨了吧,早點休息。”
“嗯,下次再聊。”
“下次再聊。”
沈賀招的電話掛得很果斷,一點都看不出剛才指責喬歲安不接電話就是給他造成巨大心理壓力的模樣,不過這才像喬歲安認識的沈賀招。
沈賀招或許溫柔,守禮,好說話,但絕不會黏人優柔寡斷煲電話粥。
放下手機后,喬歲安又打開微信看了沈賀招發給他的信息,基本就是他到達美國后的簡單行程,還抱怨了一句來得第一餐就是漢堡,他不喜歡美國漢堡,最后問他在做什么。
問了幾次沒有收到回復,才打了電話過來。
喬歲安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好一會,還是打下:
【喬歲安:好好休息,晚安。】
沒有回復。
“喬經理,走了,跟我吃飯去。”林默推門而入。
“好。”喬歲安拿起手機就走。
“我怎么感覺你心情變好了一點?”
“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