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日子過了兩天,轉眼到了周三,沈賀招那邊工作還沒完成,據他的說法,可能要下周才能回。
“每天工作工作的。”沈賀招抱怨著說:“都不給我休息的時間是吧?”
喬歲安潑他冷水:“上周六休息過了。”
沈賀招無奈地嘆了口氣。
時間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去,大概是身在異地,或者工作真的有些煩心,沈賀招的微信比他在國內時還要多,內容多是有關當地吃食,開會時準備的飲料的抱怨,還有一次他特別指明新招來的營銷部高管左腳先踏進辦公室,讓他很不滿意。
這二人的生活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但是有一個人,卻在這段時間內過得十分焦急。
此前喬國彥給沈賀招打電話,請他幫忙給自己牽線搭橋擴大商品經營,沈賀招答應了,但好些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他不禁急了起來,得知沈賀招出國去了,他更擔心他又和上一回一樣,一走就是一個月,那他哪還能記得應承過自己的事。
他不好意思直接打電話給沈賀招催促,想來想去,還是找到了喬歲安這。
這天喬歲安剛吃過午飯準備回公司,就接到了喬國彥的電話。
他在電話那頭趾高氣昂地命令道:“過來你公司外的海逸樓,我在那等你。”
等喬歲安到了海逸樓,喬國彥已經叫了兩個菜,擺在了桌子上,見喬歲安進來,他隨意指了個位置道:
“坐下。”
喬歲安面無表情地坐下。
“你知道我叫你過來是為什么事么?”
“不清楚。”喬歲安語氣冰冷,冷漠地說:“什么事?”
“之前沈賀招答應給我牽線,幫助拓展‘悅力’的銷售渠道,但他估計太忙,好幾天了沒點消息,你去問問他。”
“我不會問的。”喬歲安的目光從桌子一角挪到地板上鋪著的地毯的花紋上,唯一不變的是他眼中的冷漠。
“要問你自己去問,我不會幫你做事。”
“喬歲安!”喬國彥立刻被他的態度激怒,他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地道:
“你還要不要你朋友的公司了?!”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朋友的公司是我唯一在乎的東西,你要是把它毀了,就完全控制不了我了,到時候玉石俱焚,雞飛蛋打,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喬歲安的目光終于落在了喬國彥身上,但他眼中的冰冷早已被怒火所取代。
喬國彥也不是吃素的,他這么多年都將喬歲安牢牢掌控在手心,自然不能容忍他的反抗和放肆,他冷笑了一聲,沒有再動氣,反而沉穩地坐了下來。
“唯一在乎的東西?是么,那你媽的遺物呢,你就不要了?”
喬歲安的瞳孔劇烈地顫動了下,手掌緊緊地捏緊。
喬國彥看著他氣息一下子降下來的模樣,臉上露出得意表情,還假仁假義地說:
“只要你給我辦成功了這件事,你媽的遺物就還給你,你們兩個是夫妻,說句話的事情,有什么大不了。而且這也是為了幫家里,說到底是幫你自己......”
接下來的話,喬歲安聽不下去了,他騰地一聲站了起來,冷冷道:
“你確定,這次事情辦好,你就會把我媽的遺物還給我?”
“我確定!”
喬歲安盯著喬國彥臉上老狐貍似的笑,悶聲不語,忽而他扭過頭轉過身道:
“你最好記得自己說過的話。”說罷,推門而去。
喬國彥被他仍在房間里頭,搖了搖頭,嘆息道:“現在的孩子啊......”
可還不是一樣,逃脫不了他的掌心。
從喬國彥那里回來后,喬歲安只覺得煩躁。
喬國彥這個人,從這個人嘴里說出的話,就沒有一樣是令他開心的,哪怕只是輕松片刻。他厭惡著這個人,卻又不得不臣服于他,這樣的自己,可能比喬國彥還讓他厭惡。
整個下午,喬歲安都怏怏不樂,幸好公司大半的人出去了,林默也不在,他得以將自己鎖在狹小的空間里自我消耗。
郁郁不樂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下班,回到家,沒什么力氣地吃過飯,喬歲安躺在沙發上怔怔發呆,直到墻上鬧鐘指向11點。
11點,沈賀招怎么也該醒了。
喬歲安拿出手機,微信頁面最后一條信息還是沈賀招抱怨晚上聚餐的酒太烈了,他不喜歡。
手指在通話頁面暫停了好一會,最終點下了下來。
等待的時間沒有很長,兩聲響鈴后,電話被接通了。
“喂,喬歲安,怎么想到打電話給我?”沈賀招的聲音輕快爽朗,帶著明顯的笑意。
喬歲安心里升起歉疚和自我厭惡感,自己的確很少主動聯系他,這么強的目標性,讓他唾棄他自己。
“沈賀招,我......”
沈賀招靜靜地等著他開口,沒有打斷他,但喬歲安說完這幾個字后停頓的時間太長了,導致沈賀招不得不接下話道:
“怎么了?你想說什么?”
“是你很想念我么?”
沈賀招說話時總是不緊不慢,不輕不重,像是游刃有余,但這種沉穩的語氣的確安撫到了喬歲安,讓他渾噩的意識不自覺地隨著沈賀招的話轉動。
“嗯,的確有點想你。”
這一下,輪到電話那頭的人驚訝了。
“喬歲安,你......”沈賀招直覺喬歲安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但又怕這句話問出來觸及喬歲安的傷心事,有時候人傷心的時候并不是一定需要旁人的安慰,若無其事地陪他發瘋可能更能療養。
“我......”
兩個人同時開口,喬歲安道:“你先說吧。”
“我昨天乘坐渡輪經過自由女神像,忽然想起來你是不是還沒有親眼見過自由女神像?”
“嗯,只在電視上見過,大多數時候還是倒著的。”
沈賀招聞聲笑了笑:“不管倒著的還是正著的,下次有機會我們一起去看。”
“......”
沈賀招不緊不慢地講述著這幾天發生的趣事,他的溫柔更加映襯著喬歲安的卑劣,這是第一次,喬歲安這么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卑劣和無恥。
自從沈賀招回國以后,就對喬歲安非常溫柔,不管他內心怎么想的,至少行為上都把自己當做了朋友,而自己卻只想著利用他。像自己這樣低劣無恥的人,憑什么得到純白無瑕的友誼?又憑什么能夠擺脫喬國彥?
或者,他跟喬國彥才是一種人。
沈賀招察覺到喬歲安異常的沉默,終于開口問道:“怎么了,都不說話?”
喬歲安吸了口氣,艱難地開口:“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為什么要用“求”,你說吧。”
“我......”那邊沒有立即開口,他喑啞的嗓音沉默了好一會,就好似經過了極其復雜的內心糾結,最后才道:
“我聽說美國的蔓越莓很有名,你能給我帶點蔓越莓當禮物么?”
沈賀招:“啊?”
喬歲安像是終于說出了梗在自己心口很久的話,說出這句話后,他整個大腦都被打通了,靈臺清明,他快速道:
“就是蔓越莓啊,所以你可不可以給我帶?”
“......可以,當然可以,你要多少?一斤兩斤還是十斤?”大概是覺得這個事情很搞笑,最后幾個字都染上了笑意。
喬歲安的聲音也終于有了活力。
“五斤吧,取中間。”中國人就要取中間值。
“行,你放心,我一定給你辦到。”
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喬歲安內心就做了決定,那些束縛著他往他的血肉里絞緊的鋼絲瞬間崩裂,他整個身心都得以喘了一口大氣,自由歡樂的空氣從縫隙里面鉆進,逐漸灌滿了整個空間。
他在這樣自由的空氣里大口呼吸著,內心騰躍著。
“沈賀招,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很想你,你早點回來好不好?”
喬歲安道:“你不在,房子都顯得好大。”
一句話,直接將毫無防備的沈賀招干懵了,他的大腦瞬間清空,一片空白,渾渾噩噩地漂浮在空中,看著喬歲安一個人發揮:
“你什么時候回來?我想吃火鍋,你可以陪我去吃么?”
驚駭之下的沈賀招還能點頭,說話聲像是聲帶飄出來而不是經過大腦深思熟慮,數次審核:
“可以。”
“那就好,我沒有別的事了,你今天好好工作,爭取早點回來。”
他甚至還笑了笑:“早點回來,我給你做飯吃。”
“......哦。”
那邊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只余下沈賀招呆呆地拿著手機,臉上俱是茫然。
結束了電話的喬歲安神清氣爽,他沒有把那句話說出口,但沒有說出口這個實情讓他十分滿意乃至滿足,他還是自由的,沒有被喬國彥掌控在手心。
就應該是這樣的,不是已經跟自己說好了,除了已經無可挽回的那一次,他絕對不會再為喬國彥所掌控。
好的,他現在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