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受傷
第二天上班的喬歲安神清氣爽,一路向公司的同事打招呼。
林默見了,驚訝道:“你好清爽啊!”
喬歲安沖著他微微一笑:“這樣不好么?”
“好,是好,我就怕你是受到了刺激。”
已經受刺激過了。
“不閑聊了,進去上班。”
喬經理推著林總進去了公司。
一上午,喬歲安干勁滿滿,還給在公司的人點了奶茶,眾人歡呼,表示喬經理就是最胖的!到了中午,喬歲安向林默請了一個小時的假。
“我出去一趟,可能晚點才回。”
林默驚訝道:“你直接去就行了,難道還要我秉公執法給你扣工資么?”
喬歲安淺笑著說:“這不是尊重領導么?”
林默摸著下巴:“你心情不錯。”
喬歲安沒有再繼續說,而是直接出了門。他下樓之后就給喬國彥打了個電話:“你在哪?”
喬國彥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道:“在公司,怎么了?”
“我去公司找你,大概半個小時到。”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不留給喬國彥任何一絲提問的時間。半個小時后,他的車子停在一棟辦公大樓底下,喬國彥的公司就在上面,一共占據了幾個樓層,不算大,也不算小。
喬歲安雖然不受喬國彥待見,但也曾經去過公司,參加過一些公司公開的晚宴,前臺在這工作了很久,認得他,見到他連忙起身道:
“喬先生。”
“喬國彥在么?”
前臺隱約知曉喬歲安跟喬國彥的復雜關系,對他直呼自己父親的行為沒有表示過多驚訝,只是道:“在的,喬董在辦公室。”
“我自己過去找他就行。”
喬歲安徑直進了里面,沒有人攔他。公司里人來人往,知道他的多看了他兩眼,不知道的只以為他是尋常訪客。喬歲安走到一個標志著“董事長”辦公室門前,沒有敲門直接往里推開。
喬國彥正在里頭跟銷售部的人開小會,聽到動靜,里頭的人都轉過頭來,喬國彥先是皺了皺眉,繼而不滿地說:
“進來前不會敲門么?”
喬歲安低著頭,神情冷漠,沉默不語。
銷售部經理是新來的,不認識喬歲安,但看出二人關系不一般,氣氛也不太尋常,站起來道:
“喬董有客人的話,我們先出去了,改天再聊。”
“嗯,你們先忙吧。”
房間里的人陸陸續續出了門,最后一個貼心地給關上了門。
見屋里沒外人了,喬國彥不滿地說:
“你到底來干嘛?事情辦好了么?辦好了給我個電話就行,沒必要過來”
喬歲安上前幾步,站立在喬國彥面前,喬國彥坐著,他站著,這或許是第一回,是喬歲安居高臨下地望著喬國彥,至少在心理上,是的。
“喬國彥。”喬歲安冷冰冰開口。
喬國彥臉色變了變,厭惡地說:“連爸爸都不會叫了么?”
“喬國彥,我想明白了,我不可能幫你。”
喬國彥猛地看向他!
喬歲安一字一句往外蹦,這些話像是在他心里藏了許久,這一回終于能完整地說出來。
“喬家是喬家,我是我,我不會要喬家的任何東西——說起來你也不打算給我,別裝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樣,令人惡心。”
“從今往后,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可以跟你繼續偽裝父子的關系,但是我永遠別想控制我,我不會為你做任何事情。你也別試圖用公司威脅我,你知道的,我們最后一點‘父子之情’都在這上面了,公司沒了,我們就徹底扯破臉了。”
說完,他看著喬國彥難掩震驚和憤怒的臉,嘴角不受控制地拉起來露出一個笑容。
眼看著喬歲安轉身要走,喬國彥猛地驚醒過來,大聲喊道:
“那你母親的遺物呢?你也不要了?!”
喬歲安離開的腳步忽而停下,喬國彥臉上露出勝利的表情。
緊接著,喬歲安轉過頭,目光冷冰冰地注視著喬國彥:
“所謂遺物,說到底就是個死物,不會比活著的人更重要,我想明白了,比起形式,我媽一定更希望我能活得開心快樂。所以你引以為傲的遺物,我不在乎了。”
喬國彥拿他媽的遺物控制了喬歲安這么久,這是第一回喬歲安明確地表示自己不會再為此受到威脅,喬國彥只覺得自己的威嚴在頃刻間蕩然無存,他又氣又惱,一只手摸到桌上的東西,下意識地朝著喬歲安臉上扔了過去。
“啪”的一聲,那東西正打中喬歲安的額頭,他額頭瞬間出了血,那東西也滾落到了地上。
喬歲安低頭看了一眼,是一把打火機。
喬歲安冷冷道:“再見。”
說罷,他直接出了門。
他出去的時候,額頭上的傷口還在往下流血,他隨身帶了紙巾,但用處不大,一路上,很多人看見了他額頭流的血,滿臉詫異不解,前臺的姑娘也看到了他的傷口,欲言又止。
喬歲安朝她點點頭,出了門。
從喬國彥在的大樓里出來,喬歲安才后知后覺地感到額頭上的疼痛,火辣辣的,不是很痛,但還挺刺激。頂著這個傷口回去,肯定要被問發生了什么事。
喬歲安想起過來時路邊的便利店,把車開了過去,進去買了個創口貼,他傷口雖然停止流血了,但因為處理不當,血液糊了一大片,導致半個額頭紅通通的。
便利店的小姑娘是個好人,也或許是喬歲安這張臉還挺有迷惑性的,付完錢后,小姑娘還貼心地用濕巾給他擦了額頭,又噴了酒精,最后貼上創口貼。
完事,又是漂漂亮亮的小青年了。
喬歲安朝店員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謝謝你。”
那小姑娘被這么漂亮溫柔的一張臉注視著,差點沒開口要他電話號碼,幸好最后她的職業道德阻止了她。
“不,不客氣。”
雖然傷口處理好了,但喬歲安還是沒想到借口,快到公司的時候,他心想,隨便了,反正聽著都假,就隨便找個借口吧。
于是,當林默大驚小怪地上來摸他腦袋時,喬歲安解釋道:
“剛走在路上,一只鳥飛過我頭頂,掉了顆石頭下來,就砸傷了。”
林默:“”
“雖然你想找借口,但這也太敷衍了。”
林默知道他脾氣倔,沒有繼續問,朋友之間,真有事的時候會說的。
這一天就這么平穩過去了,晚上回到家,喬歲安對著鏡子換了個創口貼,人的感知能力是會隨著心境變化的,就比如此刻,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忽然感覺自己還挺好看的,有一種清雋的美。
“”
應該是錯覺吧。
他在房間里聽著音樂隨心畫畫,直到一旁手機響起,看清來電顯示后,他突然想到,自己答應過給沈賀招畫的畫還沒有著落。
“喂——”
“喂,喬歲安,下班了么?”
“嗯,下班了,現在在家畫畫。”
只是一句話,沈賀招就聽出來喬歲安心情不錯。昨晚的喬歲安明顯不太正常,不管是突然打來的電話,還是過度激情的表現,人只有在腎上腺素增多時才會表現出異于尋常的舉動。
不過現在看來,他已經恢復了正常,而且心情不錯。
沈賀招的心也放了下來,沒再提昨晚的事,道:“畫的什么畫?是我的么?”
“不是。”
“。”
“容我提問——”沈賀招慢騰騰,好似國王宴會上進退完美的王子一般地開口:
“我的畫呢?”
“會畫的會畫的。”喬歲安敷衍他道:“我這段時間空下來就找時間畫。”
沈賀招嘆了口氣,像是陷入反省地說:“我不是在催你,我只是覺得,心中掛念一個人就像不會自由想要記下他的容貌,我只是我明白的,你不用急,我理解。”
喬歲安哭笑不得,沈賀招到底怎么回事,他哪學來的招式?
雖然知道是假的,但喬歲安還是應付不來這個,只能保證:“會畫的,我真的會畫的。”
“哎,不用急”
“真的會畫的!”
沈賀招這才滿意地收了口。
“不跟你說了,司機過來了,我們下回再聊。”
“嗯。”
沈賀招掛電話的速度還是那么迅速,喬歲安看了眼時間,心說自己也該洗漱睡了。
他洗澡時還特意多貼了一個創口貼,呈十字形保護,想來再過兩日傷口應該就愈合了,就是不知道會不會結疤,沈賀招如果周末回來的話,說不定還能看到傷口余下的痕跡。
喬歲安洗了澡正要睡覺,沒想到手機再次震動,這一回,甚至是視頻邀請。
喬歲安想到下意識地想拒接,又想到之前沈賀招的“壓力威脅說”,只一個電話不接,不知道又會被他抓住什么把柄。他想了想,目光撇向沙發上的毛巾,站了起來。
幾秒后,視頻通話被接通,小窗口內露出喬歲安剛洗了澡還散發著水潤光澤的臉蛋,他似乎還洗了頭,一塊毛巾柔軟地覆蓋在他頭頂,垂下的布料遮擋了大半的臉。
喬歲安房間里的燈光很溫和,鋪在臉上有種溫玉般柔軟細膩的質感,連他白天稍顯冷淡的臉龐都多出了溫度,但沈賀招還是不能夠忽視他頭上的毛巾:
“喬歲安。”沈賀招道:“你洗頭不吹頭發的么?”
“我當然是要吹頭發的,只是還沒來得及,你的電話就過來了。”喬歲安隨口解釋,又問:
“剛剛不是打過電話了么?怎么又來了?”
“哦。”沈賀招似乎在車里,空間顯得有些狹窄,容納不下他的兩條大長腿,他有些百無聊賴地說:
“要去見一個客戶,剛剛抵達機場,過去得一個小時,無聊。”
“哦,所以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嗯,不是你說想我的么?”沈賀招嗓音微微壓低,顯得有幾分低沉喑啞,他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攝像頭對面的喬歲安
“你說想我,我才想跟你視頻的。”
喬歲安現在有些后悔自己情緒激動下口不擇言說出的話了,沒想到簡短的幾句就會被沈賀招抓住把柄,現在反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難不成你那時候說的話都是騙我的,包括火鍋,做飯也是騙我的?”
“不是,火鍋跟做飯”
“好的,我就知道,你沒有騙我。”沈賀招提取到了自己想聽的詞匯,斷然下了最后的判決書。
“”
喬歲安岔開話題:“今天會很忙么?”
“應該會,新來的這個客人將會決定‘智心’未來幾年的發展前程,所以很重要,這也是我這次過來的主要目的。”
喬歲安驚了一跳:“既然這么重要,你就應該全身心為迎接他做準備!”
“我現在就是在做準備,喬歲安,你不會不知道吧,臨場前適當的放松對發揮更有幫助,過度的緊張只會讓你戰戰兢兢,畏足不前。”
“你說的都對。”在講道理方面,喬歲安從來比不過他。
“不過,你放心,我的放松環節快要結束了,馬上,我就會嚴陣以待,以應強敵。”
沈賀招又跟喬歲安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而后掛斷了視頻通話。
他一跟屏幕那頭的人斷了聯系,就立刻轉向一旁的助理。
“去查一下,喬歲安從昨天開始的行程。”
鄭助理不問原因,只沉默點頭:“好的。”
鄭助理動作很快,主要是喬歲安的舉動也不避人,大大咧咧,隨便一查就知道。
跟重要客人商談結束后,吃飯前,沈賀招就得到了鄭助理的回復:
“喬先生去喬國彥公司和喬國彥見了面,兩人似乎不合,出來的時候,喬先生額頭流著血。”
這就是解釋了為什么他大半夜的洗頭,還要用毛巾遮住額頭。
“喬國彥找他,應該是為了之前請我幫忙的那件事,一直拖著沒回復他,他心急了吧。”
沈賀招口中說話的語氣溫和,但臉色卻泛著冷意。
“需要我聯系‘利家’林總么?”
“不必了,我自己會聯系的。”
“還有,之前讓你調查的喬國彥賬目生意的事,有消息了么?”
“您稍等,我立刻總結匯報給您。”
“嗯,你去吧。”
屏退鄭助理后,沈賀招先是面色如常地跟客人吃了飯,酒桌上推杯換盞,十分熱鬧。
吃完飯,送走客人,已經下午三點,上海那邊是凌晨,沈賀招繼續工作,直到入夜才撥過去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誠惶誠恐,顯然對這通電話感到很是驚訝。
“賀招啊,怎么想到打電話給我啊?”
沈賀招語氣含笑:“這不是美國這邊忙完了,回去的時候忽然想起來還有件事情沒辦嘛。”
“喬董啊,你之前說的擴展飲料銷售途徑的事,起幫你跟利家老總說過了,那老總呢,也不是不肯幫忙”他慢騰騰地拖著語氣道:
“只是,他有一個條件。”
喬國彥激動地說:“你說,什么條件?”
“因為之前喬董那個品牌出過事情,他害怕自己突然上架,會引起消費者不滿,喬董也知道,現在消費者是大老爺,要是發到網上引起輿論就不好了。”
“所以呢,他要求喬董您出一個整改報告,有圖片有視頻有證據證明你們已經整頓過了公司內部,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同時,為了改變你們飲料在消費者心目中的形象,你再找個明星,做下推廣,擴大市場知名度,改變這個飲料在大眾心中形象后,就可以全國上架了。”
“喬董你說,怎么樣?”
這要更改要請明星代言都要花錢,但比起這款品牌完全消失在大眾面前,這點錢還是值得付的。
喬國彥咬牙道:“好,我去弄這事,賀招你放心,我不會騙你的,我一定整得漂漂亮亮的,保證消費者滿意!”
沈賀招微微一笑,不說話了。
“那好,喬董,你就去忙吧,忙完了,再給我打電話。”
“好嘞,那賀招你也忙啊,晚上了,記得吃飯”
掛斷電話后,沈賀招眸光閃過冷意,他穿著寬松的睡衣,站在二十八層高樓的落地窗前,靜靜地看著外頭由燈火連成的萬頃高樓大廈,車水馬龍。
又過了少許,他好似平復了心情,轉頭回到客廳的沙發桌前,拿起輕薄筆記本。
【沈賀招:醒了么?】
隔著千山萬水的另一座國際大都市里,幽靜的早安里中,喬歲安剛剛起床洗漱完成,從冰箱里拿出半成品簡單地加熱了下,給自己做了個早餐。
他直到開吃拿出手機才看到沈賀招發過來的微信。
因為早已習以為常,他不覺得這條微信有什么特殊,一邊往嘴里塞水煮蛋,一邊打字:
【喬歲安:醒了,正在吃早餐。】
【沈賀招:吃的什么?】
喬歲安拍了張照片發過去。
【沈賀招:昨晚呢?】
還要追溯?
喬歲安勉強回憶道:
【喬歲安:公司外面的麻辣燙。】
沈賀招皺眉,辣的?
【沈賀招:今晚呢?】
今晚?今晚還沒吃呢,他怎么知道。喬歲安發現沈賀招的掌控欲是越來越強了。
【喬歲安:不清楚,今晚可能要加班,隨便吃了。】
沈賀招看著綠色頁面,深思了許久,最后點頭道:
【沈賀招:明白了。】
不是,他明白什么了?
喬歲安不明白,也懶得追究,他吃完早飯就去了公司。因為拒絕了喬國彥,他揚眉吐氣,神清氣爽,工作都干勁十足,就連加班都透著喜氣,令人不解。
周五的晚上,雖然是個好日子,但該加班的人還是得加班,‘愛佳’下班時間是五點半,大家下午吃了點心,這會兒還不餓,不加班的人已經陸陸續續離開,留下林總,喬經理,還有另外兩個同事。
“叮咚——”,門鈴忽然響起。
在外面辦公室的同事站起來,走到門口:“你好,什么事?”
外頭穿著西裝的小哥嘴角往上揚,露出雙排潔白的牙齒,笑容優雅而標準:
“您好,您的外賣。”
“外賣?”點外賣很正常,可是外賣上樓不正常,何況外賣小哥也不穿西裝啊。
那同事懵逼地正想回頭問另一個同事是不是他點的餐,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回頭的那一刻,他想起了一個在辦公室里流傳已久的流言——其實也就一個禮拜。
據說,那是一個安靜而平凡的晚上,同事祝小彤因為工作留在公司加班,那一天,也是有一個西裝小哥上門,而那一天,她品嘗到了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頓西餐,炭烤夏洛萊牛排和一整只的波斯頓大龍蝦!
美味,問就是美味。
難道——
同事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扭頭大喊:“喬經理,喬經理!”
喬歲安被他喊出辦公室:“什么事?”
同事瘋狂地使著眼色:“外賣,外賣!!”
外賣又怎么了?看到門口等候著的“外賣小哥”時,喬歲安嚇了一跳,久違的場景在眼前頓時復蘇。
“那個,是一位姓沈的先生訂的餐么?”
“外賣小哥”微笑點頭。
“謝謝。”
林默和另一個同事也走了上來,看人圍在門口就道:“什么事啊?”
待看清他手上的袋子,他眼睛一亮:“龍蝦哥?”
小公司藏不住事,祝雨彤那天加班吃到了波斯頓大龍蝦的事很快傳遍了公司,為了表達自己的敬仰,他們尊稱那位好心的訂餐人為“龍蝦哥”,而林默又不能大聲宣傳喬歲安跟沈賀招的關系,只好默認了“龍蝦哥”這個稱呼。
這會兒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
喬歲安默默扶額。
“是龍蝦哥么?”另一個同事也上前,激動道:“真的是龍蝦哥?今天也是龍蝦么?不是龍蝦我也可以的!”
萬萬沒想到,這潑天的富貴真的能輪到她!
手上的份量很重,喬歲安心想大家都節省點應該夠吃。
“你們把餐布和餐盤拿到會議室去,我們到會議室吃。”
“好!”
同事立刻舉手歡呼,風一樣活動了起來。
沈賀招今天點的不是西餐,而是一家粵菜館,粵菜以清淡為主,但在食材和料理上也是獨具匠心,不說里面的菜,就是包裝方式都充滿了金錢味道,還未開吃,只是掀開蓋子,馥郁香氣就勾得眾人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同事感動:“嗚嗚嗚龍蝦哥,我愛你。”
四個人大快朵頤,一陣風卷殘云之后,就將桌上食物消耗完全,當真連一根菜心都沒有剩。
吃完之后,同事主動整理餐桌,喬歲安被端端正正地請回了辦公室。
喬歲安心里好笑,又有些莫名的情緒。
沈賀招對他很好,他認識的人里,除了大學同寢室的室友,只有沈賀招對他這么好。他對自己的好有時候超過了他預想的程度,讓他不知道如何報答。
就像是今天,也不知道沈賀招是出于什么原因給自己叫了外賣,他以前說因為不想降低自己的生活水準,所以喬歲安可以光明正大地跟著他吃香喝辣,可現在呢?
現在自己根本沒有和他在一起?他也這么關心自己么?
為什么?
總不至于是因為沈賀招在美國那邊工作順利,所以皇帝開恩,普天同慶,連帶著大洋這頭的自己也可以收到恩澤?
喬歲安被自己的猜測笑到,一低頭,整個人神經都繃了起來。
原來剛才他不小心把心里的話發出去了:
【喬歲安:今天的晚餐很好吃,不過為什么要給我叫外賣啊?】
他的疑惑那么明顯,一想到沈賀招高高興興給自己點了外賣,正等待著自己的感恩戴德,結果收到的卻是疑問,喬歲安都覺得自己是個白眼狼。
他雖然疑惑,但不想問的啊!
撤回,撤回!
什么,撤不回?已經過了兩分鐘了么?
喬歲安望著自己的手怔怔發愣,他剛才發呆了這么久么?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還想著發幾句話找補一下,沈賀招的電話就到了。
“嗡嗡嗡”——手機震動,喬歲安看著上面的顯示人名,手忙腳亂地接了起來。
“喂——”
“喂,喬歲安,晚飯好吃么?”
“好吃是好吃。”喬歲安下意識地點頭,說道:“但是你那邊才五點左右吧,你就起了?”
沈賀招百無聊賴地說:“那你就要問我美國的同事了。”
“不過,別想轉移話題,你剛剛是不是問我為什么給你點外賣?”
喬歲安心虛地點點頭,繼而察覺沈賀招看不到,連忙找補著說:
“是,不過我只是太感動了”
“喬歲安——”男人沉靜的嗓音打斷了他原本就沒想好的找補話。
“喬歲安。”沈賀招用一種好似班主任上課點名的語氣,氣定神閑地叫了一聲他,然后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么?”
喬歲安腦中升起一個問號,他知道什么了?
沈賀招繼續語氣篤定,甚至帶著一絲責備地說:
“你受傷了。”
隔著屏幕,喬歲安露出了一個心虛的表情。
“我以為我會不知道么?我告訴你,我在你身邊可是有安排眼線的。”
眼線,誰?林默么?
“你受了傷,晚上還吃辣的不營養健康的,是想留疤么?”
聽到這里,喬歲安不得不為自己辯解:“沒那么夸張的,只是一個小傷口,兩天就好了。”
“不行,我不能接受!”沈賀招斷然拒絕,義正詞嚴地說:
“你現在是我的法定丈夫,你受傷留疤了,別人誤以為是我打的怎么辦?”
“我會幫你解釋的——”
“你以為他們會相信么?他們只會相信他們想要相信的事。如果那一天公司出了問題,四面楚歌的時候媒體還拿這個抨擊我怎么辦?如果媒體借此大肆宣揚我是個暴力份子,家庭暴力我的丈夫,打擊我的公眾形象,從而損害如海在大眾心目中的好感度,再從而引發如海股價大幅下跌,整個如海集團有如暴雨中的孤舟搖搖欲墜”
在沈賀招的口中,他額頭上微不足道的一點傷疤即將引起整個上海股市暴動,國際金融市場因此動蕩,第三次世界大戰近來眼前
喬歲安忍不住打斷他的長篇大論:
“你可以了可以了,我知道我個人身體完好度跟你公眾信譽度的關系了,麻煩你停一停。”
沈賀招也真的停下了。
“喬歲安。”他的嗓音不再激情澎湃好似演講,而是恢復了往常的溫柔,甚至比往日還要溫和上幾分,有一種就在喬歲安耳邊說話的感覺。
“你比你想象的,要重要的多。”
心臟猝不及防地快速震動了一下,喬歲安揉了揉耳朵,感覺耳畔有點熱。
“我知道了。”他小聲地說:“你不要再說了。”
“不,我要說。”
“喬歲安,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重要的多,所以不要輕易受傷,更不要隨意敷衍地對待你自己,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里。”
“你這是威脅么?”
“如果你覺得是,那就是。”
“”
明明只是想簡單表達一個疑問,但心臟卻被更加復雜深沉瑣碎的情緒填滿,喬歲安不適地揉了揉胸口,道:
“你可不可以別說了,我認錯,以后都不會了好么?”
“真的認錯?”
“嗯。”
“那好吧。”那頭沈賀招發來皇帝的寬恕:
“那這次就饒了你。”
喬歲安內心謝天謝地,他再也不像聽到更多讓他耳朵發燙,心臟鼓動的話語了。
“那喬歲安,你現在在做什么?”
沈賀招快速轉換話題,喬歲安被他帶了過去:“現在?我現在”
這通電話持續了大概六分鐘。
“啊,困了。”沈賀招打了個哈欠,道:“同事大早上叫醒我,去公司還有半個小時,我再休息會,你加班吧。”
“嗯,你辛苦了,再休息會吧。”
“好,下次再聊。”
掛斷電話之后,沈賀招看著已經回到鎖屏頁面的手機,隨手仍在了沙發上。從桌上拿起水杯,仰頭灌下一杯白開水,沈賀招呼吸逐漸變得平穩綿長。
還是太急切了么?
喬歲安就像一只敏感的野貓,任何一點超過他心理接受程度的情感投射都會引起他的警覺,過于灼熱的愛,不會讓他感動并且回以同樣熱烈的愛,反而更可能讓他警惕,讓他畏懼,逃跑。
所以在這只小野貓回以他同樣熱烈的愛之前,他還是不能太操之過急。
大洋另一頭的喬歲安,放下手機后,正坐在椅子上思考沈賀招口中所說的“眼線”。
正好大家也差不多要回去了,喬歲安走出辦公室,一動不動地盯著面前欲下班走人的林默
林默:“不是,我,你兄弟,你想干嘛?”
喬歲安漆黑明亮的瞳孔盯著人時很是滲人,林默摟了摟自己胳膊,打了個寒顫道:
“你這么看我干嘛?就算你是我兄弟,我也不能接受那種事的!!”
“而且,而且你這是出軌!”辦公室里沒其他人了,他終于可以說出來了。
喬歲安搖了搖頭,不像,應該沒這么蠢。
算了。
“我下班了,你關門。”
“啊,啊?”
喬歲安回到家里,偌大的別墅依舊只有他一人,但因為心境變化,他只感到寬敞舒適,沒有了沈賀招剛離開時,莫名感到寂寥的不適感。
喬歲安大多數時候是個異于現代社會的年輕人,用作極其健康良好生活作息的人,但偶爾也會想要熬夜。這一天,他一邊看著亂七八糟的節目,一邊涂鴉,一直看到凌晨才打算入睡。
而就在他洗漱完成上了床時,手機震動,因為沈賀招一直注意不要在夜里11點之后打擾他,所以這個信息大概率不是沈賀招發來的。
事實的確如此:
【老大:兄弟們,起立!臨時接到通知,下周到南京出差,不過我提前會過來,周六把同事們安頓好后,周日可以過來上海玩!】
【老大:兄弟們,嗨起來!】
本就沒有入睡的夜貓子紛紛爬了出來。
【二哥:好好好,熱烈歡迎,隨時找我,我都有空!】
【不是小三:可惡,我周六要去老婆娘家,周日才回,可能要下午才能見面。】
【老大:沒事,我也是周日上午才過來,下午才能匯合。】
【二哥:那周日下午見啊,大伙好久沒聚了,約起來約起來!】
【不是小三:老四呢?】
【弟弟:我也周末都有空,那就周日下午見好了。】
【老大:好好,那就這么說好了,好久沒見了,大家大喝特喝,尤其是你@不是小三,結婚以后沒敞開來喝上過一次吧?我跟你老婆是鐵哥們,你放心,我作證,保管你順利通過批準!】
【不是小三:[流淚][流淚]】
因為四人難得聚首,寢室群里充滿了熱烈的氣氛,大家熱情討論,最后決定了碰頭時間跟地點,直到凌晨一點多才逐漸安靜了下來。
喬歲安放下手機打了個哈欠,心里同樣充滿了期待。
這個周末,會是愉快的周末呢。
喬歲安的快樂只維持到周六中午,他睡得遲,起床也遲,錯過了沈賀招無數召喚,幸好他知道今天是周末,喬歲安可能在睡懶覺,沒有一通接一通的打電話把他叫醒。
不過,到了中午,沈賀招的電話還是來了。
他在電話那頭興奮地道:
“喬歲安,我要回來了。”
喬歲安:“啊?”
“因為我緊鑼密鼓的工作,這邊工作提前結束了,我明早8點就能起飛回國,大概北京時間下午1點半左右到浦東機場,我們還有時間下午一起逛超市呢。”沈賀招的語氣里,難掩興奮。
喬歲安:“啊。”
沈賀招絲毫聽不出來他語氣里的懵怔,還以為他是被巨大的驚喜震住了,微笑著說:
“喬歲安,我們明天見。”
“明天見。”
喬歲安怔怔地掛斷電話。
沈賀招提前回來他當然高興,但是但是周日下午的超市可能沒有辦法一起逛。沈賀招雖然出差國外剛回來,可畢竟以后長期在上海,而他的朋友遠在北方城市,從地理位置上考慮,還是朋友更重要,更稀有些。
喬歲安心想自己可能要讓沈賀招失望了,不過大家都是成年人,他應該能理解,大不了,大不了之后多做一頓飯作為道歉。
喬歲安很快將自己說服了,又回過神,在空格框內輸入:
【喬歲安:我去機場接你。】
至少可以去機場接他。
沈賀招很快回復:
【沈賀招:[企鵝開心]】
喬歲安看著這個轉圈圈的小企鵝,不知道為什么有些心虛。
周末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很快一天就過去了,周日早上,喬歲安如工作日般早起,給自己做了早餐,安靜沉默地度過上午。
到了中午,他該起身去機場了,沈賀招離開的一周,上海開始降溫,溫度從二十多度直降到十多度,喬歲安查了下,美國那邊也差不多,甚至更冷,但他擔心沈賀招在飛機上待了太久忘記了,走的時候還是帶上了自己的一件外套,至少如果沈賀招忘記帶了,可以應急。
沈賀招走的是vip通道,所以喬歲安直接在停車場等著,時間越過13:30,他的心開始出現躁動,不時地往出口方向看。
又過了二十來分鐘,出口的自動玻璃門往外打開,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從里面走出,他身上披著一件純羊毛的黑色大衣,步伐又快又大,像是迫不及待,身后還跟著一個助理和另外一個同行人員。
“沈賀招。”
喬歲安打開車走出,朝著他用力揮手。男人的目光很快鎖定了他,只見他臉上泛出淺淺笑意,大步流星地朝他走來,然后一把將喬歲安保進了懷里。
“喬歲安——”男人的呼吸吐著熱氣,柔軟中帶著點粗糙的皮膚磨過喬歲安的臉頰,生出一些類似靜電的作用。
喬歲安的手臂停留在空中,看到出口兩個人朝著他們方向望了過來,不知為何,臉紅了紅,放下手摟住沈賀招。
“歡迎回來。”
沈賀招大衣領口攜帶的暖氣在空氣中逐漸消散,而沈賀招也松開了手,他英俊的臉龐帶著自信陽光的笑容,沖著喬歲安道:
“可總算回來了,這一周可辛苦死我了。”
“是么,那你是該回來好好休息休息。”
停車場不便說話,喬歲安把沈賀招帶到車里,又看向路邊的另外二人。
沈賀招隨意道:“他們有車會接走。”
這樣的話,喬歲安也不便勉強,他將沈賀招簡單的行李放進后備箱,就準備開啟車子出機場。
“等一下——”沈賀招忽然叫停,喬歲安下意識停下手上動作。
“怎么了?”
男人的氣息忽然靠近,屬于沈賀招的成熟英俊的臉在視野里一點點接近,心口劇烈跳動了一下,喬歲安身體往車門靠去。
“你干嘛——”
“別動。”
沈賀招的手指撥開喬歲安額前短發,他的手掌很熱,溫度比喬歲安的高,甚至手指碰到額頭時,都能感覺到略高的溫度。
喬歲安眨了眨眼睛,沈賀招的呼吸若有四五地噴在他的頸側,讓他心跳好似擂鼓,身體不敢動彈。
沈賀招目光停留在他額頭上一個淺得如果不仔細看就看不出的傷疤,如果不是喬歲安的白皮太白太細嫩,這道傷疤可能都引不起主人察覺。
很好,有在好好愈合。
喬歲安臉蛋脹得通紅,連呼吸都小心翼翼,這會兒有點忍受不住地說:
“沈,沈賀招,可以了嗎?檢查完了吧?”
“嗯。”
沈賀招松開了手,身體往后撤,回到了原位。
喬歲安幾不可查地松了口氣,把頭發撥回去。
沈賀招對有自己一份功勞的傷口痊愈程度表示滿意:“還不錯,恢復得很好。”
喬歲安無奈:“本來就只是個小傷口。”
看那天流血的照片,可不像是“小”傷口。
“總之,我很滿意。”
喬歲安看著他認可的模樣,唇角揚起笑意。
雖然沈賀招的舉動看著很霸道,很“總裁”,但喬歲安知道他只是關心自己,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在這個世上得到的關心不多,所以每一份都很珍惜。
當然,如果,他表達關心的時候不要靠得這么近,舉止又這么曖昧就好了。
“沈賀招。”他小聲道:“謝謝你。”
沈賀招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道謝。
喬歲安當然不會告訴他原因,他的手腳還有些發麻,需要一段時間冷靜。他甚至打開了車窗讓冷風穿過窗戶快速降溫他的臉蛋。
他做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沈賀招都在邊上看著,唇角始終掛著一抹若有四五的弧度。
小幾分鐘后,喬歲安冷靜了下來,重啟車子道:“現在可以走了吧?”
“嗯。”
關上了床,車上暖氣開始運轉,沈賀招脫掉了大衣,扔在后車座,扭頭的時候他看到上面還放著一件外套,看了看喬歲安身上穿著的衣服,笑容曖昧:
“喬歲安,后面的衣服是不是為我準備的?”
“嗯。”喬歲安開著車子,漫不經心地回答:“以防萬一。”
“我很喜歡你的以防萬一。對了,我們接下去去哪?直接回家,還是去超市?”
“那個”喬歲安透過鏡子看著沈賀招興奮期待的臉龐,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不得不開口:
“我下午有事,只能送你回家了。”
沈賀招的笑容在臉上僵住。
半晌之后,他有如電影里的僵尸一般緩慢生硬地扭過頭,目光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喬歲安。
“你,有事?”
喬歲安抿著唇,鄭重其事地點頭。
“”沈賀招坐正身體,抱著手臂望著正前方,那表情就好似在傾聽下屬匯報年度總結,過了少許,他才重新開口:
“和誰,什么事,幾點回家?”
第26章 參與“朋友”的朋友聚會
喬歲安的沉默正經瞬間破功。
他搖了搖頭,無奈地道:“是我大學同學,也是好多年的老朋友了,從北京過來,我們寢室四個人約好了下午4點在酒吧見面,大家好難得見面,我不能不去。”
沈賀招很善解人意地點點頭,道:“大學的朋友,天南地北,難得相聚是該好好聚一聚。”
喬歲安心中一喜,然而下一秒他又道:
“上禮拜一直工作,其實我也很想散心,不如把我也帶過去,人多還熱鬧。”
喬歲安發出一個單音節:
“啊?”
“‘啊’什么?不可以么?”沈賀招側目盯著他,那目光好似要把他燒穿一個洞,他一字一句地說:
“喬歲安,我是因為你說你想我,才加快工作進度,起早摸黑日旰忘食地工作,才得以能在周末回來,想空出最后半天周末陪你,結果你”
剩下的話不用說,結局證明了一切。
喬歲安感覺到自己真是個惡人,罪人。
“我甚至都不要求你為了我放你朋友鴿子。”沈賀招一本正經,又好似體貼入微地說:
“你朋友就是我朋友,而且他們都是你大學同學,關系一定很要好,帶個人去也沒什么的吧。”
“還是說”沈賀招冰冷冷地道:
“你覺得我不能見人?”
不是,這個,那個
喬歲安一陣頭疼,只好委婉地道:“我朋友不知道我結婚了。”
“那我就說是你朋友好了,上回你見我朋友,我不也是以朋友身份介紹你的么?”
“還是說,你根本不想讓我見你的朋友,你一點沒有想讓我見人的想法?”
不是,怎么,這話題是怎么扯到這的?
喬歲安的大腦一片糊涂,已經搞不清楚自己跟沈賀招的關系,但是他有種感覺,如果將沈賀招的話發到網上,再聯系他們實際已經結婚的事實,自己現在的說辭做法絕對會被網暴上上千條,一整個禮拜都要被人追著罵。
所以,話題是怎么發展到這的?
沈賀招:“到底讓不讓我去?”
喬歲安頭疼得不行,他也找不到確實不能讓沈賀招去的理由,就像他說的,多一個朋友而已。
“行行行,沈大少想去就去。”
沈賀招露出一個得意表情,順便糾正他:“是沈二少。”
“”
由于他們從機場出來就兩點了,到市里都三點半了,根本沒有回家的時間,兩人直接往酒吧走。過去的時候,喬歲安看了眼沈賀招身上穿的衣服,委婉地提示道:
“沈賀招,你有沒有稍微不那么正式一點的服裝?”
他擔心他幾個朋友上班綜合征發作,一見到沈賀招就下意識把他當客戶或者領導了。
沈賀招眨眨眼:“沒有哎。”
“”
“不過我們可以去買啊,現場買一套不就行了?你喜歡毛衣還是衛衣?”
喬歲安覺得沈賀招說的有道理,就在經過一個商場時停了下來,時間緊迫,兩人直奔二樓男裝區。
都不用看價錢,看標價就是侮辱沈公子!
兩人以適合為要求,只往貴的地方去,那選起來還是很快的。兩人都是衣架子,喬歲安瘦高,沈賀招標準模特身材,拍下照片都能直接當宣傳圖用。
至于為什么喬歲安也要選衣服,是因為拗不過沈少爺,他說一個人買衣服太枯燥了,讓喬歲安也買一套。為了讓沈少爺盡快買下衣服,喬歲安只能認同。
最后,沈賀招買了一件白色薄款衛衣,外搭連帽棕色夾克,下面是復古水洗藍白色牛仔褲,而喬歲安是一件打底灰色毛衣搭配黑色休閑夾克和黑色直筒褲,最外面的大衣還是他自己的。
沈賀招從來不穿衛衣,至少在喬歲安面前沒有穿過,更別說牛仔褲,看到沈賀招從更衣室出來時,喬歲安不由呆了一呆。
沈賀招雖然年輕,但因身份工作關系,原本氣場強大,就算是溫柔地笑著看著喬歲安時,都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但這會他換了衣服,一身時下年輕人該有的打扮,連頭發都凌亂地垂下,讓他身上濃重的精英感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年輕,朝氣,還有純粹的英俊。
“怎么樣,好看么?”沈賀招唇角揚著一抹淺笑,溫柔地看著喬歲安。
喬歲安倉促地點點頭。
“好看的。”
“你也很好看,很有”他不說話了。
喬歲安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只見沈賀招轉開了視線,對導購道:“多少錢,刷卡可以么?”
“可以的,您稍等。”
導購碰到這種事少花錢多的客戶簡直喜歡得不得了,唯一的遺憾就是他們似乎在趕時間,沒辦法好好逛,否則他一定讓他們多買幾套。半開心半遺憾地結了賬,導購恭恭敬敬地將裝好的衣服遞給兩人。
他們各自拿了自己本來的衣服,快速下樓。
沈賀招落后喬歲安幾步,看著喬歲安一身直筒大衣,走路生風,襯得身材又高又挺拔的模樣,忍不住舔了舔舌頭。
等坐回到車里的時候,他已經滿目乖巧,毫無邪念。
喬歲安:“我們出發了。”
“嗯,出發了。”
“”干什么笑得這么甜?
——
雖然已經很快,但考慮到上海的路況,他們還是遲到了。
才走進酒吧,就有人在角落的一處卡座用力朝他們揮手。
“小喬,喬歲安!”
小喬?沈賀招敏銳地看向喬歲安。
“浩哥,與飛,好久不見。”見到老朋友,喬歲安也很高興。
沈賀招往座位里看了一眼,除了跟喬歲安同公司的林默,還有兩個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
“老四你來了。”王浩成高興地站起來,又看向一旁的沈賀招,遲疑道:
“這位是?”
沈賀招在百度百科是有專門介紹的,上面也有他的照片,只是一般人,不會去搜索與自己世界無關的人,除了林默,他看到喬歲安帶沈賀招來了,驚了一驚,又很快鎮定下來,眼中若有所思。
“他是沈賀招,是我的朋友。”
沈賀招微笑著伸出手:“各位好,我是沈賀招,今天跟著喬歲安一起過來,大家不會介意吧。”
“不會不會,小喬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
大家不覺得難堪,反而因為喬歲安主動認識了朋友感到高興,一個個請他們坐下。
“小喬。”王浩成工作之后離他們最遠,見面最少,他捧著喬歲安的臉,仔細打量,最后感動地說:
“你還是那么美,這我就放心了。”
喬歲安差點噴出來。
“是呀是呀。”林默連忙道:“喬歲安有我看著的,你放心,這臉不到三十歲絕對不會有變化!”
周與飛幽幽道:“畢竟是到了三十歲還不能致富,就讓他去賣身賺錢的臉啊。”
沈賀招原本在場樂呵呵聽著,方便了解喬歲安更多信息,聽到這也不由驚了一跳:“你們還打算讓喬歲安去賣身?”
林默一聽,不對,這可是喬歲安的“合法持有者”,不能胡說。
他剛要開口,周與飛:“是啊,你看,憑我們家小喬這張臉,是不是能賣出一個好價錢?”
沈賀招認真地打量著喬歲安被捏成一團的臉蛋,深深認同地點頭:
“的確,能賣好大價錢呢,我出一個億。”
周與飛:“成交!”
喬歲安這會兒終于從王浩成的魔抓中掙脫出來,他又是好氣又是害臊,這種寢室內部的玩笑話被沈賀招聽了去,讓他有種被人當面抓到做壞事的羞恥感。
“別胡說,我還要好好做人的。”
“做人跟賣身又不沖突。”
眼看這話題結束不了了,沈賀招強勢插入道:“是一個億太少了,至少得十個億,可是我出不起。”
“也是,少于十個億不會賣的。”幾人也就開開玩笑,不想讓喬歲安難堪,轉開了話題。
倒是喬歲安看了眼沈賀招,十個億他出不去?
沈賀招回了一個無辜的眼神,十個億的現金的話,他一時半會的確出不起。
跟久違的朋友打鬧過,眾人將目光看向了沈賀招,身為老大且是客人的王浩成道:
“沈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跟喬歲安認識的?”
沈賀招回答地滴水不漏:“哦,我在本地一家公司就職,目前跟喬歲安住在一起,就認識了。”
公司就職——老板兒子,少東家說到底也是公司一份子,沒毛病。
住在一起——結婚,同居,更是事實。
其他兩人立刻接受了這個說辭:“是,上海房租太貴了,住一起分擔比較好。”
沈賀招看兩人毫無異樣的目光,眉宇動了動,看向喬歲安,看來,他的朋友不知道他的性向。
喬歲安接收到他的目光,但沒理解他的意思。
“那是什么公司啊,主要經營什么的?”
“什么都有,房地產啊,新能源啊,電車之類的。”
“哇,大公司啊。”
“上海嘛。”
一句“上海”立即讓幾人接受了沈賀招的說辭,畢竟,上海嘛,大公司,很正常。而且看沈賀招,也不是什么無名小輩。
畢竟是第一次見面,大家沒有繼續深入,萬一要繼續問他職位,具體負責事務,也不知道沈賀招要怎么編。
大家聚在這里一來是因為這是他們大學時候經常來得酒吧,二是還沒到吃飯的點,但隨意聊了一會,就到飯點了,幾人起身去吃飯。
林默提前訂好了飯店,就在他們大學很喜歡的一家燒烤店,要說這家店他們大學時候還不能經常去呢,因為人均400多,只有重大節日才能去。
就算是現在上班了,人均400多也不算便宜,只不過這個價位到了沈賀招面前就不值一提了,除此以外,還有一個原因。
趁著大家上車的時間,林默將喬歲安拉倒邊上,一邊望著沈賀招一邊說了幾句,過了會,喬歲安上了車子,沈賀招已經在副駕駛乖巧地系好了安全帶:
“那個”
沈賀招:“嗯,怎么了?”
喬歲安小聲道:“林默說他開了公司,現在當老板了,這頓飯該他請,待會你別買單。然后,他不知道你要來,如果不合你的胃口,麻煩你忍一忍。”
沈賀招還以為他要說什么,聞言莞爾一笑,貼心地說:“放心吧,這是你們的聚會,我只是個蹭飯吃的,不會買單也不會說什么。”
“這就好。”
林默選的這個烤肉很火熱,不過他們提前訂好了位置,所以不用等,而且因為價格偏高,環境也不好,還有包間,否則讓沈賀招跟那么多人混坐大堂,沾染一身的煙火味,林默會覺得在犯罪。
“哎,真懷念大學的時候啊,那時候真是天真無邪,無憂無慮。”
人一旦畢業就會懷念大學生活,屬于必備流程了。
林默道:“大學有什么好的,又窮又窮。”
“可是我們年輕啊!”
“年輕也窮!而且我們現在也很年輕,你才畢業幾年呢,別跟過十周年似的。”
老同學們又是一陣鬼哭狼嚎懷念學生時代,喬歲安素來是寢室里最安靜的,吃烤肉的時候也是默默服務大家的那一位,這么多年了還是沒變。
沈賀招本來就是為了喬歲安來得,他一邊豎起耳朵傾聽有無關于喬歲安的學生時代,一邊跟喬歲安坐在邊上烤肉,時而跟他說幾句話,兩人自顧自咬著耳朵,關系親密。
王浩成停下嘴邊的話,朝林默望過去,林默默默低頭喝酒,沒說話。
“哎,沈賀招,你這衣服挺好看的,哪買的?”
“哦,過來的時候商場買的。”
“啊,新買的么?”
“對啊。”沈賀招眨眨眼,道:“喬歲安說我之前穿的衣服不太好,讓我換一套。”
“不是,怎么就不好么?”王浩成不高興地說:
“都是朋友,還擔心我們嫌棄他么?”
喬歲安很想翻白眼,但忍住了,他面無表情地說:“我是怕你們自慚形穢,他穿的是西裝,而且還是開會用的正裝!”
王浩成:“”他轉向沈賀招道:
“這兄弟就不地道了,周末出門為什么要穿西裝啊?”
周與飛冷不丁道:“剛帶客戶看完房啊。”
還完美地跟“房地產”聯系在一塊了呢。
沈賀招大概從出生就沒被人這么指著鼻子質問過,不過他沒有生氣,接受良好,還耐心地解釋道:“我今日剛出差回來,下午一點半飛機才落地。”
王浩成驚訝道:“你剛出差回來就跟喬歲安過來了,你們兩”
不對啊,這哪是閑著無聊跟室友出來喝酒,這分明是
“老三,你跟老四也好久沒見了吧,快去跟人家喝酒啊。”
“來了來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到敬酒這個流程了,周與飛跨過兩個位置坐到喬歲安旁邊,開始勾著他肩膀要跟他喝酒,喬歲安推都推不掉。
趁著喬歲安被人牽扯住,王浩成偷偷地將沈賀招帶到自己身邊,低著頭小聲問:
“說實話,你跟我們家小喬,是不是?”他手指做了個頭對頭的動作。
沈賀招點點頭。
王浩成一拍大腿。
“我就知道!”他聲音太大,喬歲安抽空往他們這望了過來,王浩成連忙壓低嗓音。
“老四這家伙,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又不跟女生交往,還愛干凈清凈,我們就懷疑他喜歡男的。”
這話簡直就是對同性戀的刻板印象,但沈賀招也不會去推翻他,他嘴角擒著一抹笑,似乎很享受被喬歲安的朋友誤會,或者說認同。
“我看著你應該是個正派人,家教應該也挺好,小喬交給你,我放心。”
沈賀招應了一句:“放心吧,老大。”
說完,兩人推心置腹般碰了杯酒。
二人說悄悄話的時候,林默是全程看著的,他也是想看看沈賀招對喬歲安的態度,見他絲毫不否認,對王浩成也十分熱情,心漸漸放了下來。
或許他們的地位不對等,或許很久以后他們會分手,離婚,但至少此刻,二人是平等交往的。
對喬歲安來說,有過一段感情,總比什么都沒有好。
應該是這樣的吧。
——
吃完了烤肉,大家還沒打算散,去酒吧太吵,而且光是喝酒不好玩,最后大家決定去唱卡拉OK。
“沈賀招,你知道么,喬歲安唱歌可好聽了。”王浩成把沈賀招當做了自己人,一本正經地科普。
沈賀招興味盎然地說:“真的么?”
“當然是真的,只可惜他不肯參加校園歌手,否則說不定都已經出道了。”
幾人一邊說著一邊進了一家KTV。
點了啤酒點了點心,大家開始點單。
“喬歲安,經典曲目!”
周與飛大叫道:“點歌,快點歌!”
喬歲安無奈地搖搖頭,道:“知道了。”
卡拉OK是一個離沈賀招很遠的娛樂項目,他的學生時代幾乎沒有參與過這個,后來創業,年末聚會倒是跟同事一起去過,不過他也沒有參與,只是在旁靜靜聽著,然后在嘈雜的音樂聲人聲中跟研發部老大繼續討論未來發展方向。
他現在看到的喬歲安,跟他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樣,這么的鮮活,年輕,熱烈,讓他忍不住好奇他會唱什么樣的歌,喜歡什么歌手。
“點好了。”喬歲安坐了過來,他們點了一個大包間,但面對屏幕的沙發座位依舊集中,喬歲安坐下去時指尖碰觸到沈賀招的大腿,他飛快地收回,沈賀招似乎也感覺到了,沖著他笑了笑。
電視屏幕流出熟悉的音樂,就是沈賀招,也能跟著哼上幾句。
周與飛拿起了麥克風:“燈熄滅了,月亮是寂寞的眼”
“有沒有那么一首歌,會讓你輕輕跟著和!”
到這一句的時候,大家都跟唱了起來,其中包括沈賀招。
“牽動我們共同過去,記憶它不會沉默。”
事實證明,周華健的歌永遠都是打開氣氛的最佳幫手,沒有人會在周華健的歌聲里沉默,哪怕幾乎沒接觸過流行音樂的沈賀招。
周與飛:“換一首換一首,換那首我最心痛的。”
喬歲安:“下一首就是。”
下一首音樂流出,屏幕上出現一個畫面和幾個大字:
《水手》,鄭智化。
周與飛哀嚎起來:“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像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永遠難忘記。”
唱到高潮時更是情緒激烈:“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擦干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絕佳成功人士的沈賀招聽了這歌詞這曲調,胸口也有點痛了。
幾首感人肺腑的歌曲后,眾人終于平靜下來。
王浩成將麥克風遞給喬歲安:“老四,你來唱一首。”
“對,老四來,洗洗耳朵。”
喬歲安接過麥克風,道:“那我唱一首甜一點的歌曲。”
周與飛高喊:“甜一點的,中和一下情緒。”
喬歲安無奈,點了一首“甜甜的”,這下夠甜了吧。
“甜甜的”是一首純甜的小情歌,不論是歌詞還有曲調都是一個字:甜。
隨著歡快的音樂流出,房間里的氣氛就不一樣了。
粉了。
“我輕輕地嘗一口,你說的愛我。”
“還在回味你給過的溫柔。”
沈賀招的眼睛慢慢地亮了起來。
喬歲安的嗓音,客觀地來說是有些偏冷的,像是初秋的湖水,或者清晨的露珠,哪怕帶笑的時候也不會讓人覺得甜膩。
這是第一次,沈賀招聽到這么“甜”的喬歲安。大概是歌詞的原因,他的聲線好似吃了十個水蜜桃一般又甜又軟,空氣里散發著粉色泡泡,帶著電流的喜悅從指尖升起,好像沖泡出來的牛奶泡沫般在身體里到處沸騰。
沈賀招心道,原來,這就是聽喜歡的人對自己唱情歌的心情。
沈賀招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拉開笑弧。
喬歲安正對著屏幕,沒看到沈賀招一個人的戀愛小心情,唱完一首后他道:“夠甜了吧?”
“夠了夠了,來點辣的。”
你當炒菜呢?
“起開。”林默從周與飛搶過話筒,道:“我要唱一首。”
“請點歌,《過火》。”
“出軌神曲是吧?我也喜歡。”
沈賀招沒特別聽過這首歌,但他發現自已的確聽過,不說歌詞,這旋律和歌手唱功是挺好的,要說到歌詞辣,太辣了!
眾人都唱過了一輪,王浩成轉向沈賀招道:“沈賀招,你也來唱一首吧。”
沈賀招:“我么?我不太會唱歌。”
“唱一首吧,挑你會的就行。”
喬歲安也充滿期待地看著他,沈賀招不想讓他失望,結果麥克風,道“那我點一首《海闊天空》吧。”
“哇,經典啊。”
沈賀招的聲線其實很好,只是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不過他也不是五音不全的人,加上眾人捧場,一曲畢后,大家紛紛鼓掌。
“好,唱得好!”
喬歲安也用力鼓掌:“唱的好。”
等沈賀招重新坐下來后,喬歲安好奇地看著他:“你還會粵語?”
“我奶奶是香港人,從小跟著她聽。”
“你唱歌也很好聽。”
喬歲安摸了摸鼻子,不知為何,有些害羞。
都已經唱過一輪,大家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隨意放松了起來。
沈賀招有心了解喬歲安的學生時代,就跟王浩成還有周與飛混在一起。
周與飛:“其實我隱隱約約感覺到了,有一回我回到寢室,看到老四在看肌肉男的視頻,但因為是肌肉男,而且沒有做奇怪的事,我也沒往那方面想,萬一是老四自己想變成肌肉男呢。”
王浩成:“不要說這么可怕的話,老四那臉變成肌肉男,我晚上都要做噩夢。”
“哎,沈賀招,你跟老四在一起多久了?”
沈賀招腦子一轉,回答道:“同居已經兩個月了。”人不在,房子在,房子在他名下,也算同居,沒毛病。
“哦。”從同居開始算正式在一起,已經兩個月了。
王浩成一邊喝酒一邊道:“要我說,老四也很不容易,他那個家,你知道他家里的事么?”
沈賀招點點頭:“喬家是么?”
“是的呀!”見他知道,王浩成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吐槽道:“他那個家真是奇葩,哎,我跟你說,你要小心他那幾個所謂的家里人”
喬歲安被按著唱了好幾首了,回頭道:“你們都只說話,不唱歌么?那我也”
“唱唱唱,老三唱,老三,去!”
周與飛站起來,過去一把摟住喬歲安的脖子:“來,老四我們一起合唱,來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
喬歲安:“不是,松開”
見周與飛把人纏住了,王浩成繼續道:
“我要提醒你,小心老四所謂的家里人。”
沈賀招不動聲色地問:“他家里人怎么了?”
王浩成皺了皺眉,然后搖搖頭,一臉嫌棄地道:“垃圾。”
林默看沈賀招沒有露出不悅神色,也就沒有阻止王浩成。
王浩成繼續道:“你都不知道老四的家里人有多垃圾,喬家也算大戶人家了,竟然不給老四零花錢,老四吃飯都是靠自己打工的。”
這事沈賀招的確不知道,他眉心動了動,眸中泛出冷意。
“這還是頭一回聽說呢。”
“是啊!別看喬家人人模狗樣的,都是人面獸心的狗東西,尤其那個老四的哥哥,還跑到我們面前,想當著我們的面羞辱老四,說他是私生子,我真的是”
想到這事,王浩成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還敢說老四人品不可靠,污蔑老四偷錢,老四要是能偷錢,還用得著一天打四份工?最過分一次是,有一回”
“哎哎,行了行了。”林默及時叫停道:
“都過去的事了,說他干嘛,徒生氣。”
“我就是氣不過嘛!”
不過被林默一攔,王浩成也就不往下說了。
沈賀招知道有關喬歲安跟他家里人的話題到此結束了,也沒有繼續深究,只是道:“喬歲安以前不容易,我都知道。”
“你知道就好。”王浩成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
“老四家里人不可靠,他又是寢室最小的,我們托大把他當弟弟,以后,我弟弟就勞煩你照顧了。”
“放心,以后,我會好好照顧的。”
“嗚嗚嗚,我們家小喬就交給你了,我們家這么水靈的小喬,養這么白白嫩嫩的小喬。”王浩成酒氣上來,抱著沈賀招嚎叫。
林默看不過眼,把人別了過來:“差不多了,別喝了你。”
而時間也的確差不多了,王浩成還要坐高鐵回去,林默道:“我送老大去高鐵站,老三你各自回,喬歲安你跟沈賀招自己回吧,路上小心啊。”
“嗯,你們也路上小心,下回再約。”
“下回約,下回約。”
眾人正要分別,沈賀招忽然插入:“哦,對了,我有禮物送給幾位。”
“禮物?這還有禮物?”王浩成高興地道:“什么么?”
喬歲安看著他拿出放在邊上的包,預感到了什么,只見沈賀招從他不知道價值多少的背包里拿出一袋紅色的東西。
“正宗美國產蔓越莓。”
“”
喬歲安默默地捂住了眼睛。
將蔓越莓分出三份給老朋友帶走后,眾人在KTV門口分開,各自叫了出租回去。冰冷的夜里,喬歲安吐出一口熱氣,臉上還有熱氣未消散。
他剛才也喝了酒,不能開車,要不叫代駕要不打車回去。他正遲疑,沈賀招道:
“我叫了司機過來。”
行吧,有錢人。
沈賀招的司機早就已經到了,習慣了開豪車的他可能很久沒有開這樣平價的車子了,一路開得非常的平穩緩慢。
喬歲安今天喝了酒,但喝的不多,只是跟朋友見面讓他非常開心,心情愉悅得好似喝醉了酒,這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回去路上,他腦袋靠在車窗上,伴隨著車內緩緩流淌的音樂聲,嘴里不時哼出曲調,這份快樂甚至都感染了身邊的沈賀招,讓他的眼底也流動著潺潺笑意。
終于到了家,喬歲安一把從車上跳下來,沈賀招跟在他身后,無奈道:“小心點。”
“哦。”典型的過耳不過腦。
開門的時候又想到那個老問題,喬歲安覺得自己都要放棄了,反正沈賀招不會比他更早到家。
時間已經不早,明天還要上班,喬歲安朝著后頭擺擺手,懶洋洋地打著哈欠道:“我上樓睡覺了。”
“等一等。”沈賀招叫住他,又拿出他的背包。
喬歲安眨眨眼:“怎么,還有剩下兩斤的蔓越莓給我么?”
沈賀招沒好氣地搖了搖頭,從包里拿出另外一個包裝精美的袋子。
“你以為,我出了趟差,回來只會給你帶蔓越莓么?”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連冰冷的白光都變得柔軟,沈賀招從袋子里拿出一條一看就很昂貴的圍巾,輕輕地纏繞在喬歲安脖子上。
“這才是送給你的禮物。”
喬歲安伸手摸了摸圍巾,手指感覺到柔軟的織感。
他下巴低了低,把下半張臉埋進柔軟的圍巾里,小聲地道:
“謝謝。”
“只有這一句謝謝么?”
喬歲安又抬頭看向他:“那你還想要什么?”
“至少,至少得有一個擁抱吧。”
“今天不是抱過了?”
“那是久別重逢的擁抱,不一樣的。還是說,你連一個擁抱都吝嗇”
沈賀招的話還沒說完,喬歲安的身體就上前半步,他雙臂張開輕輕地擁抱住了沈賀招。
淡淡的酒味伴隨著他外套沾染的空氣里的寒氣,在短短一秒的時間內席卷沈賀招的大腦。
沈賀招的中樞神經停止運轉,引以為傲的腦細胞一個個潛下水面,只余下一具僵硬的軀體,和快速跳動的心臟,被暴露在喬歲安的擁抱里。
喬歲安雙手環住沈賀招的腰,手指在他后背打了個叉,細碎的短發伴隨溫熱的臉頰靠在沈賀招的肩膀,低聲道:
“謝謝。”
“”
得不到回應,喬歲安也沒有勉強,他松開手臂,朝著沈賀招揮了揮手,道:
“我睡覺了,晚安。”
沈賀招麻木地發出:“晚安。”
等到喬歲安人都在樓梯后不見了身影,沈賀招的大腦中樞神經才終于遲緩地開始運行。他低頭看了眼大半夜突然神氣的兄弟,不由露出一個苦笑。
他這是做什么呢?最后為難的還不是自己。
第27章 同事聚餐晚歸被“室友”抓包
第二天一早,喬歲安從樓上下來時,果然看到沈賀招穿著那條碎花圍裙在做早餐。
“早上好!”
看著一臉神清氣爽,好似把昨日酒氣和曖昧都消化完全了的喬歲安,沈賀招內心嘆息,自己什么時候能夠跟他一樣,做人這么瀟灑。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下來了就吃飯。”
“哦。”
沈賀招回去上班,沒想到接到的第一個電話是來自喬國彥的。
喬國彥的嗓音一如既往諂媚:
“賀招啊,聽說你回國了?我這邊工廠已經在整改了,代言人也在找了,估計很快就能弄好。”
沈賀招一頭想著接下來的早會,一頭惦記著喬歲安昨晚的那個擁抱,聽著聽筒里傳來的喬國彥的聲音,漫不經心地說:
“好的,有消息再通知我。”
“好嘞好嘞。”
喬國彥又說了一通關懷的話,才把電話掛了。沈賀招嗤笑了一聲,把手機扔到邊上,有人敲門。
“進。”
沈梁宇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這回敲門了吧?”
“什么事啊?”
“老子找兒子還要有事么?”沈梁宇不高興地坐下,道:
“你容伯伯一家從國外回來,我們好久沒吃飯了,明天晚上一塊吃個飯。”
容伯伯?沈賀招想起來了,小時候是有個姓容的伯伯,經常走動。
“行,我空出時間。”
“好,那我走了,待會好好開會。”交代完兒子后,沈梁宇就出了辦公室。
沈賀招搖了搖頭,在頁面上打上。
【沈賀招:明天晚上有約,不能陪你吃飯了。】
喬歲安回復:
【喬歲安:本來我就加班。】
行,熟了以后這樣對他是吧?
周一就是繁忙的工作日,沒有什么好詳述的,周二也不差,到了下午時分,鄭助理進來提醒道:
“沈總,晚上六點有跟周家的聚餐。”
“知道了。”
因為有約,沈賀招難得五點多就下了班,晚上大概會喝酒,他由司機送到了約好的飯店,這家飯店是上海老店,對于本地人來說意義非凡,后來因經營不善一時關閉過一段時間,不過隨著店鋪裝修改善后又重開了。
那位容伯伯比沈梁宇年長三歲,早幾年移民到了國外,但是兒子跟女兒還在國內,似乎沒有出國打算。
因為住得近,沈賀招記得小時候時常去容家玩,還叫容家兩個子女為哥哥姐姐,因為有過往情誼存在,這一頓飯吃得也算愉快。
吃完飯是九點多,都有老年人,續攤就不續了,沈梁宇陪人聊天的時候,沈賀招出去買單,他也吃的悶了,就走到前臺收銀處,順便吹吹風。
“沈先生?”
一道略微耳熟的聲音響起,沈賀招扭頭,看到一個容貌端正的年輕人由兩個穿著黑西裝,胸前掛著工作牌子的男人從一側過道走出。
沈賀招禮貌打招呼:“盛先生。”
盛明裴臉上冒出驚喜的笑容,上前道:“沈先生在店里吃飯啊?”
“嗯。”
“那正好。”盛明裴扭頭對身后大堂經理道:“沈先生是我朋友,打個折。”
大堂經理忙道:“是。”
沈賀招看出了門道:“這家店是你家的?”
“是啊。”盛明裴笑吟吟道:“今天過來視察,沒想到會碰上沈先生,看來店里環境味道都過得去。”
這家店對上海本地味道保留的不錯,雖然這些年來沈賀招口味有變,但不能說不好吃,他也點頭道:
“的確不錯。”
按理說,兩人說完門面上的客套話,盛明裴就該走了,但是他難得碰到沈賀招,怎么會輕易放過。要他自己選,他恨不得直接給沈賀招免單,再送他一個月的免費用餐劵,但除非特別情面,很好的朋友或者大日子,或者這單想免都免不了,人家老板不肯給你這個情面。
所以說,做人情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
盛明裴是盛家年輕一輩中最出挑的一個,他還的確有些本事,他直覺沈賀招應該對一件事情感興趣,就走上前,用壓低幾分的聲線道:
“說起來,沈先生,我也有件事情正想征詢你的意見。”
“就是之前說好給你和喬先生一季提供三套服裝的事,您看著今年到年底了,是從明年春裝開始呢,還是也做下冬裝?”
說到這個話題,沈賀招的確看向了他,他眼底有幾分深思,過了少許,道:
“從春裝開始吧,挑活潑一點的顏色。”
“活潑?是指綠色這樣的顏色么?”盛明裴直接這不是沈賀招的愛好,就試探著道:
“喬先生的確很適合綠色。”
沈賀招點了點頭。
“不過都是休閑裝也浪費喬先生的身材,他穿黑色或者銀色西裝一定也好看,這樣吧,做兩套休閑服,一套正裝吧,一件綠色休閑風衣和深色通勤風衣,您看怎么樣?”
沈賀招隨著他的說法腦中想象著喬歲安穿正裝和風衣的樣子,不由點了點頭。
喬歲安身材高挑偏瘦,穿風衣一定好看。
“好。”他道。
沈梁宇看兒子久久未歸,就出來看,正好看到他在飯店門口靠窗位置跟一個年輕人說話,那年輕人嘴里不停 說著什么,而他兒子臉色不僅不冷淡,還有幾分溫和。
他這個兒子他自己知道,因為出生好加上能力突出,尋常不給人好臉色。
沈梁宇問身邊大堂經理:“那是誰?”
“是我們少東家。”
“你們少東家?”
這飯店主人沈梁宇也認識,雖然沒有沈家家業大,但也是殷實人家,而且家風比較好,屬于老老實實做生意那種。
沈梁宇沒上前,很快回了包廂。
那頭,盛明裴也知道不能過度留人,就說:
“那等設計師做好圖稿,就發來給沈先生確認。”
“行。”
“那沈先生,我們加個微信吧。”
沈賀招拿出手機,盛明裴跟他加了微信,但很快發現這是個工作號,也就是如無特殊情況,這個號是他助理負責的。
盛明裴眼底閃過幾分失望,沒說什么,笑盈盈地送沈賀招回去了。
吃完飯,大家就散了,沈賀招由司機送回家,到家時候也已經十點了。喬歲安跑下樓開門。
他一邊開門一邊抱怨道:“沈賀招,早說讓你有空錄下面部識別,老是不弄,你是不是故意想讓我多運動?”
沈賀招不動聲色地看著跟貓兒似地碎碎念的喬歲安,心想他膽子是真的大了。
“怎么可能呢?”他微微一笑,笑容完美:
“我怎么會做這種事呢?不過,如果你不想下來開門,你可以早點告訴我,我一定警告助理明天就把事情辦好。”
喬歲安這人心軟,沈賀招一拿助理威脅他,他就覺得不好欺負人家助理,畢竟只有打工人懂打工人。
“沒事,你有空時候弄就行,只不過現在天氣越來越冷,我實在不想下樓。”
“屋內不是恒溫的?”
“可是開門的時候很冷啊?”
說罷,正好一陣寒風呼嘯而過,雖然沒有進門,但聽著外頭嗚嗚的聲音就覺得很冷。
沈賀招當初不錄面部識別是為了跟喬歲安多接觸,如今兩人已經度過了磨合期,倒也不必要他每天下來開門,畢竟真的冷了。
沈賀招低頭看著換上了長袖睡衣的喬歲安,道:
“既然天這么冷,你有沒有戴我給你買的圍巾?”
這人,送東西還要強迫人立刻用起來。
喬歲安抬起頭,一臉感恩戴德表情地說:“當然用上了,我同事都說這圍巾很好看,問我哪里買的。”
沈賀招:“我的意見是,還是放棄吧。”
沈賀招說“放棄”,應該不是因為原產地關系。
喬歲安試探著說:“幾個萬啊?”
沈賀招伸出兩根手指,喬歲安驀地打了個寒顫,這貧富差距比外面的冷風還要讓他心寒。
幸虧我攀上高枝了,否則哪戴得起啊。
“你今天幾點回的?”
“八點半。”
“在家做什么?”
“畫畫。”
喬歲安應答自如,沈賀招正往廚房走的腳步停下,扭頭看向他: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哪一件啊?”
沈賀招嘆了口氣:“你說過要給我畫畫的?”
“還是說,因為這是我死皮賴臉要來的,你根本沒放在心上,想都想不起來?”
喬歲安的確是最近記不起來這事,但他不能承認啊,他連忙道:
“怎么會呢,我都記在心里的,只是還在觀察你最適合入畫的模樣,想用心雕琢才沒有畫。”
沈賀招:“你最好是。”
“”
沈賀招喝了杯水,時間已經不早,洗漱一下就可以睡了。
喬歲安道:“那我上去了。”
“嗯。”
喬歲安就轉身往樓上走,沈賀招看著他纖細高挑的背影,想起了盛明裴說的衣服,西裝還是用銀色好了,更能襯托他的氣質,至于風衣,可以選黑色,還要有綠色襯衫,斜扣,只能扣第三顆扣子那種。
喬歲安忽然扭過頭:“你又這樣看著我?”
沈賀招淡定了喝了口水,回:“哪樣?”
“就是就是瑟瑟的。”
沈賀招冷笑一聲,道:“有瑟心的人看什么都是瑟瑟的,你自己瑟,還怪別人。”
“我”喬歲安吐槽道:
“你別囂張,總有一天我會抓住你把柄。”
沈賀招想起此前在車上,喬歲安抓住的“把柄”,毫不示弱地說:“那你就試試看。”
你抓住過,只是自己忘掉了。
這一日睡前“交流”圓滿結束,喬歲安上了樓,沈賀招也很快上樓洗漱,漸漸陷入沉睡。
時間平平穩穩地,轉眼過了大半個禮拜,日子正式進入十二月,要說這十二月,每個打工人都知道是多么重要,又是多么痛苦的月份,只有一整年銷售額干得好的公司員工能笑得起來,幸運的是,這里面就包括‘愛佳’。
這一年的“愛佳”,穩中有升,營業額是去年的120%,雖然因為公司規模原因,盈利不是很多,但它盈了啊而且升了啊!
全公司都很高興,叫嚷著年底了要去happy一把。
本來年底辦年會就是慣例,林默和喬歲安也沒想苛刻員工,他們原定的打算是晚上請全體員工吃飯,吃完飯再去洗浴中心按摩,當然,是正經按摩。
不過越是接近年底,地方就越難約,還會漲價,經過大家全體舉手表決,決定年會提前辦,不過辦得更熱鬧些。
周五下午集體放假,去一個俱樂部happy一下午,晚上聚餐,吃完飯再去KTV唱歌。因為時間還早,各大公司還未行動起來,所以俱樂部包場價也不是很貴,加上晚餐人均五百左右,林林總總合起來預計在八百到一千之間,也還行。
喬歲安周四回去的時候,跟沈賀招說了這件事。
沈賀招:“所以周五晚上你要拋棄我一個人去happy,你是想告訴我這件事是么?”
“”喬歲安覺得奇奇怪怪的。
“可是,你本來每天晚上都很晚回來,我拋不拋棄你有關系么?”
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好一顆沒有的心。
沈賀招嘆息道:“去吧,你自己玩得開心就好。”
喬歲安嘀咕:“我本來就開心。”
公司盈利了,他是股東,能不開心么?
兩人說話的時候離得很近,沈賀招能看到他發梢上帶著的濕潤,他伸出手撩起他一簇頭發:
“大晚上洗頭?”
“嗯,今天回來有點晚了,不過沒事,很快就干了。”
“干什么干?”
沈賀招沒好氣地道:“肉眼都看得出來,哪里干了?”
喬歲安還要反駁,沈賀招一只手忽然插進他的頭發間,溫暖粗糙的手掌緩慢地摩擦過他的頭頂,那一剎那,喬歲安就好像被電擊了一下,頭皮瞬間發麻,無數細小的電流順著血液刺激皮膚每個角落,他手臂腳背生出無數細微顆粒,心臟像被灌了酒般的酥麻。
甚至不只是身體,就是小小喬也
沈賀招道:“明明還沒干,逞什么強,把吹風機拿來。”
“不,不用了。”喬歲安倒退半步,慶幸自己穿的是睡褲,這要是牛仔褲還得了啊。
“我自己會吹。”
“你已經沒有信用度了,別廢話,去把吹風機拿來。”
喬歲安耳根發紅,不想多留以防沈賀招發現他的異常,拿吹風機就拿吹風機吧,他可以趁機上樓“解決”一下。
“那行,你等我!”
撇下這句,喬歲安飛快地沖上了樓。
沈賀招看著他的背影,他跑這么快干嘛?
喬歲安兩步并作一步飛快回了自己房間,把門關上后,他立刻拿出手機,搜索:
“被同性摸了頭頂后硬了正常么?”
【這是男性正常的反應,因為頭皮神經末梢離大腦最近,神經傳導速度更快】
余下的喬歲安沒看,總之百度說正常,那就是正常的。
這種情況喬歲安也不能自己解決,畢竟他也不是秒男,為了不讓沈賀招起疑心,喬歲安咬咬牙,閉上眼睛開始在腦中回憶喬國彥。
很好,三秒,軟了。
喬歲安吸了口氣,從浴室拿出吹風機,大搖大擺地下了樓。
沈賀招還坐在客廳里,看著一臉人五人六模樣下樓的喬歲安,心道,拿個吹風機而已,值得這么張揚么?
“過來。”他招手。
喬歲安走到他邊上,按著習慣坐在沙發前的毛毯上,由著沈賀招將吹風機插入邊上的插座。
呼呼的熱風伴隨著溫柔的觸感,讓喬歲安舒服地瞇起了眼睛。
他很喜歡這樣子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是被珍視的,他記得,在很小的時候,母親還沒有發病,也會為他這么溫柔的揉搓頭發。
媽媽。
呼呼的風一直在耳邊吹,喬歲安的心口柔軟得好似化作一灘春水,他什么都不想想,只想安安靜靜地享受這一刻。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風聲停下了,沈賀招將吹風機放到邊上,用手感受頭發的溫度,喬歲安從前方扭過頭,他臉上還帶著一絲恍惚,輕輕地張開嘴。
“媽媽——”
沈賀招:“”
反應過來的喬歲安:“”
“等等,等一下!我可以解釋的!”
“不用了。”沈賀招站起來將吹風機插頭拔掉,卷起。
“我沒什么不滿的,媽媽就媽媽吧,總比外公外婆好。”
“”他這么有風度的么?那前兩天為了自己不給他留夜宵而爭吵的人是誰?
沈賀招本就沒有生氣,再一看喬歲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里更是柔軟,他嘆息了一聲,摸了摸他的臉頰,道:
“上去睡吧。”
“嗯,沈賀招,晚安。”
“你也晚安。”
喬歲安從他手上接過吹風機,上樓的時候又扭頭朝他笑了笑,這才上去。
他早就已經洗漱完成,上去就躺進了被窩里。
沈賀招掌心的溫暖還殘留在他發間,他的頭頂還是酥酥麻麻的,令他的全身都好似墜入了夢境,在這中溫度的陪伴下,喬歲安很快入了眠。
夢里面,他好似又回到了小時候跟媽媽一起住的房子里,還沒發病的媽媽是那么得溫柔,因為他長得漂亮,甚至還給他養長頭發編小辮子。
“媽媽。”他望著面前面容模糊的女人,低聲地說:
“我現在遇到了一個很好的人,他對我很好。”
“我真希望,能一直這樣。”
——
周五這一天,從早上起,公司里就蔓延這一股蠢蠢欲動的氛圍,每一個打工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那笑容純真陽光開朗,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和自信,這樣一張笑臉貼在打工人臉上,不知道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過了11點,這氣氛就愈加濃烈,人家臉上都掛著秘而不宣的笑容,搞得“人心惶惶”的,林默看不過眼,還沒等響鈴就道:
“好了好了,大家收拾一下,走了。”
“好耶,謝謝老板!”
眾人關電腦的關電腦,拔插頭的拔插頭,別提多主動了。
活動的第一個項目是吃午飯,不過因為經費有限,午飯就在公司附近一家烤肉店吃,也就小一百的價格。
吃完飯,大家火速趕到活動地點。
下午的活動地點在一個以運動為主的俱樂部,公司包了一個大房間,房間是敞開式的體育館,里面可以玩乒乓球羽毛球,網球,保齡球除此以外,邊上還放了四臺游戲機,休息區域還有免費飲料點心,可謂是十分貼心了。
同事們到了地方之后非常興奮,一個個舒展腰身,約打球的打球,打游戲的打游戲。
喬歲安警惕生人,但跟他混熟之后,他還是很好說好的,有女同事邀請他打羽毛球男女混雙,他就應了。
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個小時,身體略顯疲倦,興奮勁也下來了,大家開始慢悠悠展開活動,也有人坐下來吃起了點心。
桌子上零食快吃完了,外頭公共區域可以免費拿,喬歲安就跟一個同事拿著盤子出去。
俱樂部有好幾層,他們在一層,聽說這消費很高,喬歲安公司也是撿了便宜才包了一個下午。
別人會不會來公共區域拿吃的不知道,反正喬歲安拿得很心安理得,放在公共區,免費提供,這不就是讓人拿得么?
他和同事有說有笑地取著點心,身后冷不丁響起一道聲音。
“哎喲這不是我弟弟么?”
喬歲安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喬振義慢悠悠走上來,嘴里調笑著:“怎么了,弟弟,跟女朋友出來玩?”
他是故意惡心自己,喬歲安冷聲道:“這是我同事。”
“哦,那就是跟同事出來玩了,好興致啊?”說罷,又轉向那個女同事,嬉皮笑臉地說:
“小姐姐好啊,我是喬歲安的哥哥。”
同事不清楚喬歲安家里的事,只以為兩人是尋常兄弟,就禮貌地說:“你好。”
喬歲安不想在同事面前鬧得難堪,他上前半步擋了擋同事視線,說道:
“你有什么事么?”
“沒事啊,沒事就不能跟弟弟打招呼了?說的這么生分。”
喬歲安手指緊了緊,終究不想在同事面前露丑,他扭頭對同事道:“我們進去吧。”
“啊,好。”
喬歲安轉身回了場地,喬振義自覺扳回了一局,臉上露出得意表情,招呼幾個小弟上了樓。
喬歲安出了門一趟回來的時候心情就變得不太高興,雖然他本來就是個淡人,相差不大,不過林默還是察覺到了,問他:“怎么了?”
“沒事,想到了工作的事。”
“出來玩還想什么工作的事啊,別想了!”林默一點沒有老板自覺地說。
“行,聽你的,不想了。”
喬歲安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擺脫喬家人的影響,他果真不再想了,和同事們盡情釋放汗水。
“哎哎哎,大家快過來!”有個同事剛剛出去了,這會兒神秘兮兮召集大家過去。
“剛剛從大廳走來一群帥哥美女,我懷疑他們都是模特,長得可漂亮了!”
“你們說,我們能不能去搭訕,聯誼?”
眾人紛紛表示這么巨大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滾,我要是有這膽子,還過來跟你們說什么說?”
“喬經理,要不你去吧?”有人慫恿道:
“對,喬經理,你的模樣不輸模特,說不定很快就能跟他們搭上話。”
喬歲安微微一笑:
“你們喬經理也沒有這個膽子哦。”
“哎呀!”
喬歲安沒管哀嚎的同事們,他見里面飲料不多了,就出去拿喝的,正巧,也讓他碰到了剛剛同事說的俊男美女,他們也出來拿吃的。
喬歲安跟他們隔開一點距離,低著頭做自己的事。
“喬歲安?”
又有人喊他的名字,喬歲安心道今天難道是他的“偶遇日”?不過幸好,這道聲音并非來自喬振義。
喬歲安回過頭,看到有個年輕男人從那群俊男美女中走出來。
喬歲安微微錯愕。
“許,許思衡?”
是的,這人是之前見過的沈賀招朋友,許思衡。
許思衡扶了扶臉上眼鏡,道:“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你。”
“我跟同事過來玩。”
“你同事?”許思衡看了眼一側半開著門的房間,道:
“原來如此,既然是你同事,老張,待會結賬的時候給我這味兒朋友打個折。”
“是,老板。”
喬歲安驚訝道:“這俱樂部是你開的?”
“準確的說,是我從我爸那兒拿過來的。”
很好,爹能力。
“我還有個公司拍廣告,就自我消化,把場地借給他們。”
許思衡看喬歲安關注他身后模特,就解釋道。
“原來如此。”
“你們先進去吧。”許思衡朝模特擺擺手,又道:
“我先去忙,忙完了等會找你聊會天。”
“好啊。”
等許思衡帶著模特們上了樓,喬歲安的同事走上前,興奮地說:
“喬經理,這是你朋友啊?”
喬歲安知道他們在想什么,潑冷水道:“他們要忙正事的。”
“好吧。”
喬歲安進去了房間不久,俱樂部這邊又送了兩盤果盤過來,不僅大而且都是昂貴的水果,喬歲安知道是許思衡安排了,暗暗記在心里。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已經是下午四點,這群人也玩累了,開始折騰游戲機。
喬歲安走到外邊呼吸新鮮空氣,大廳邊上是個小花園,周邊是石子臺階和石桌石凳,中間水池流水淙淙,鵝卵石整齊地鋪在池底,有小魚從水底游過。
喬歲安才吸了口氣,就感到身后有人靠近。
“不冷么?”
“啊,屋里太悶了,出來透口氣。”
許思衡把一支煙遞給他,道:“抽么?”
“不了。”
許思衡就沒勉強他,自己點上了煙。
喬歲安看著旁邊“禁止吸煙”的標志,許思衡:“沒辦法,我是老板。”
喬歲安遂點點頭。
“聽說你跟沈賀招在鄭之堯那邊跑馬?”
“嗯,他那邊馬場很大,馬也很精神,我挺喜歡的。”
“鄭之堯說了,沈賀招包了一匹馬,給他進了一大筆活錢。”
喬歲安笑。
許思衡往邊上垃圾桶上方彈了彈煙灰,道:
“你跟沈賀招,真的只是朋友?”
這喬歲安不太好回答。
從情感上,他們的確是朋友,但從二人關系上,說朋友無疑是一種欺騙。
許思衡看他不回答,又說:“聽說沈賀招前兩個月秘密結了婚,對象也是個男的。”
許思衡觀察著喬歲安的表情,喬歲安聽了這話后只是低著頭不說話,許思衡就明白了。
“哎,真羨慕老沈。”許思衡道:
“出生這么好,在學校的時候讀書又那么好,出了國還創業,一帆風順的,結果娶老婆都這么順利,一般來說,他這種經歷,不是得三四十歲才能結婚么?”
喬歲安心想也不是這么一帆風順,至少在自己這栽了跟頭,可這話他也不能說啊。
“而且我估計啊”許思衡來了興致,開始八卦:
“說不定,你是沈賀招第一個朋友也有可能。”
喬歲安立刻震驚地看向他:“不可能吧?!”
他下意識否定,這可是沈賀招,事事完美的沈賀招,他怎么可能沒有交往過男,或者女朋友!
“怎么沒有可能,你想啊。”許思衡跟他分析:
“反正就我知道的,他初高中沒有跟任何人交往過,高中一畢業去了國外,他在國外有多忙,四五年的學業硬生生壓縮到三年完成,之后又讀MBA,讀書期間創業,畢業之后中國美國來回跑,每天至少有十二個小時在公司,還有更多時間在天上,就這還有時間談戀愛,我建議他直接去競選總統。”
“而且,他還有點精神潔癖,美國又亂。”許思衡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
喬歲安怔怔地望著他,不敢置信。
不過,他又想到了那個讓他痛不欲生的夜晚,這么說的話,那天晚上,他的確很痛,沈賀招也很粗暴魯莽,他以為是藥物原因,可如果是因為
許思衡看著他發呆模樣,玩味地說:“怎么樣,想出點什么沒有?”
喬歲安一個激靈,心想人在外頭面子是自己給的,他住沈賀招的吃沈賀招的,這面子他也得幫著掙,立刻半真半假地說:
“這我就不清楚了,看著也不像啊。”
許思衡玩味道:“你是怎么看得啊?”
“”
喬歲安已經被逼上梁山,眼看就要露餡,忽而,一道聲音從后頭響起:
“喬歲安——”
惡意滿滿的喊人方式,喬歲安方才有幾分激動的心情瞬間落了下來。
許思衡察覺到他陡然變換的心情,不由看了他一眼,又轉過身。
身后,果真是喬振義。
喬振義身后還跟著他的幾個小弟,喬振義別的不會,就愛充大佬,回回跟人出去玩都是他花錢,因此身邊有不少人捧著,他也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覺。
“喬歲安,在這干嘛呢?怎么不跟同事們完?”
“還是說,跟同事們玩不來?那沒事,你求求哥哥,哥哥帶你玩。”
許思衡不清楚喬家內部關系,不過他在這個圈子里,兄弟關系不合,甚至并非同父同母兄弟的例子看得多了,一聽就能夠聽出來喬振義語氣中的取笑和惡意。
在他這,喬歲安是自己人,面前這個人是外人,自己人在自己的地盤被外人欺負,說出去他許思衡哪里還有面子。
他掐滅了煙,主動開口:
“你什么人啊?”
喬振義好似這才看到他,許思衡今天過來自己館子,穿了一身運動服,看不出身價,喬振義以為他也是喬歲安同事,沒把他放心里去,隨口道:
“我跟我弟說話呢,你誰啊?”
“問別人問題前,不是應該先回答么?”
喬振義好笑地想這人派頭還挺足,就是不知道是哪個犄角旮旯的小人物。
“我是喬歲安的哥哥喬振義。”
“喬振義是吧?”許思衡面無表情地說:“沒聽過。”
“你——”喬振義火氣一上來,強壓著說:“你又是什么東西?”
“人是不會成為東西的,除非你是個東西才會這么說。”許思衡扔了句垃圾話,又說:
“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你腳下這家俱樂部的合法持有者而已。”
喬振義剛剛想發火,聽到這臉色微變了變。
這個俱樂部他也來過好幾回了,知曉他的老板是市里有頭有臉人家的公子,他好幾次想攀關系,但是都沒機會,沒想到今天在這見了面。
不過,他還是懷疑:
“你說是就是了,那我說我還是呢。”
“老張。”看這邊好像要起沖突,一個大堂經理早就在旁看著了,這會兒聽到老板喊他立刻上前。
“老板。”
喬振義聽到這聲“老板”,臉色又是一變。
“這位喬公子是不是俱樂部會員?把錢退給人家,以后我們不接待了。”
聽到許思衡這么說,喬振義不再懷疑他的身份,但是要取消他會員身份,無異于是打他的臉,身后還有兩個小弟跟著,他哪里能出得了這丑。
“這位老板,誤會,都是誤會,我是以為你跟我弟弟鬧矛盾,才說話沖了點。”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何必呢?”
“你跟我說話沖了點,沒關系,沒哪條規矩說客人不可以跟老板吵架,但是呢,我們的會員條款里面寫了,如果會員跟俱樂部客人發生了沖突,俱樂部有權撤銷該會員的會員資格,你現在跟我客人發生了沖突,我身為老板,就要秉公辦理,按著規定取消你的會員資格。”
許思衡是真合法合規的生意人,若是鄭之堯,這會兒說不定已經鼻孔朝天將人攆出去了,可許思衡不會,他要合情合理地“說服”人家,不能讓人覺得他們俱樂部不合規。
喬振義臉色發青,扭頭盯著喬歲安道:
“喬歲安,我們兩沒鬧矛盾,是不是?”
“只是兄弟間的玩笑罷了。”
喬歲安本來就不打算服從喬振義,更何況許思衡是為他出頭,他就算頭破血流也不會讓為他出頭的人寒心。
他搖搖頭,語氣冷靜地說:
“你的確冒犯到了我,讓我非常得不舒服。”
“你——”
許思衡拍手:“這不就好了,大家都是新時代的三好青年,要按規矩辦事,張經理,取消他的會員資格,以后我們家的俱樂部,都不接待這位喬先生。”
“是,老板。”
喬振義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惡狠狠地盯著喬歲安,道:
“喬歲安,你非要跟我作對是吧?”
喬歲安早過了跟他理論的年紀,撇開眼道:“隨你想吧。”
“好,你們,你們等著瞧!”
喬振義摔下狠話,就氣沖沖地走了,他幾個小弟一臉茫然想去安撫她,被他用力甩開了。
等喬振義不見了蹤影,喬歲安才道:
“謝謝你了。”
“不客氣,記得把這件事告訴沈賀招,我會向他收取報酬的。”
喬歲安不知他說的真假,只能無奈地笑。
又過了一會,下午活動結束,大家轉移陣地去吃晚飯。出去之后,林默勾著喬歲安的肩膀,道:
“聽說你跟俱樂部老板認識?剛結賬的時候給我們省了一大筆錢呢。”
“那你可以私下分我一半么?”
林默立刻把手收了回去,頭也不回地跟上了大隊伍。
晚上吃的自助餐,這個價位頂級料理是吃不到了,但也吃得不差,大家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已經非常滿足。
吃完飯,又一蜂窩地去KTV,氣氛正熱鬧,喬歲安由著同事們搶麥,自己揉著太陽穴到后面沙發上坐著。
他閑來無聊,拿起手機,才看到沈賀招給他發的信息:
【沈賀招:吃完飯了?】
【喬歲安:[圖片][圖片]吃完了。】
喬歲安給他發的餐廳的照片。
【沈賀招:羨慕[圖片]】
喬歲安看著圖片上美輪美奐的餐點,沉默了良久。
【喬歲安:不羨慕,您一個人吃的,比我們一整個公司吃的還貴。】
【沈賀招:吃飯開不開心,不在于吃的什么,吃了多少,而在于陪伴,懂?】
【喬歲安:不懂。】
兩人說著話斗著嘴,直到喬歲安被人叫下去唱歌。
【喬歲安:我要唱歌了,你忙吧。】
【沈賀招:嗯。】
喬歲安收起手機,被同事拉起來合唱。
時間就這么又過去了兩個小時,喬歲安吃了晚飯,喝了酒,唱了K,KTV里又悶,音響又響,他頭昏腦漲,后來實在受不了,出去吹風。
再次回到包廂,口袋里手機一陣震動。
這次來得是電話。
“喂?”
“喂,喬歲安——”
喬歲安捂著另一邊的耳朵走到包廂外頭,就聽到電話里頭沈賀招委屈的聲音:
“我都到家了,你怎么還沒回來呢?”
“抱歉。”
“那個,我給你視頻吧。”
喬歲安掛斷了電話,又撥打了視頻通話過去,那邊很快接了,電話一接通,喬歲安就看到沈賀招那張英俊的臉龐氣鼓鼓的,他就站在家門口,背后的背影是大門,院子里亮著燈,因此光線很足,他冷著一張臉站在寒風里,那場景,不知為何,讓喬歲安想到了被家長關在門口的可憐狗狗。
喬歲安又是心虛又是好笑,他眼神游離了幾下,道:“不是早說讓你錄入面部識別了嘛。”
“怪我是吧?”
大少爺火氣正旺,喬歲安哪里敢怪他,連忙哄道:
“沒有,沒有怪你,外邊冷,我先給你視頻開門好不好?”
沈賀招就冷著臉,不甘不愿地把手機湊近大門攝像頭。
“啪嗒”一聲,門開了。
“快進去吧,冷。”
這話大概是哄好了一點沈賀招,證據就是他進屋之后臉色沒那么臭了。
不過,他還是悶聲悶氣地說:“都這么晚了,到底什么時候回家啊?”
喬歲安看了看手表,道:“快了吧,你再等一等,我馬上就回家了。”
喬歲安好說歹說才把沈賀招哄好,掛斷電話后他走回包廂里,對林默道:“我頭疼,先回去了。”
這是最后一個活動,而且時間也不早了,林默沒有強留他,道:“那你回去吧。”
“嗯。”
喬歲安有跟熟識的同事說了一聲,就提前走了。
他到家時,已經已經過了十一點,客廳里燈光大亮,巨大液晶顯示屏對面,坐著一個雙臂環抱,仿佛等待已久的男人。
第28章 感情
喬歲安莫名有種老公晚回家,被守在客廳的老婆抓到的既視感。
“回來了。”
果然,越來越像了。
喬歲安換了拖鞋,乖巧進屋:“嗯,回來了。”
沈賀招紆尊降貴般地扭過頭,喬歲安討好地沖他笑了笑,沈賀招臉色沒變,不過眼神沒那么臭了。
“好累哦。”
喬歲安邊走邊抱怨:“包廂里面好吵,又熱,我頭好疼。”
“好疼還呆這么久?”
“沒有辦法呀,公司活動,我身為經理怎么能早走。不過,我已經是最早回來的人了呢。”
喬歲安用甜甜的嗓音安撫他,走到沙發前時,雙手背在身后,道:
“我還給你帶了點心,你猜是什么?”
“什么?”沈賀招往他身后一瞄,道:“KTV剩下的果盤么?”
“怎么可能?”喬歲安微笑著將手伸出來,手上是一個塑料袋,袋子里面是個紙袋。
“是烤鴨呢,我特地給你買的!”
其實是在KTV下面還營業的烤鴨店里買的。
都說男人哄人的時候重要的不是禮物,而是心意,沈賀招看了喬歲安“特地”給他買的烤鴨后,臉色果然又好了許多。
他起身道:“大半夜吃烤鴨?”
“想跟你一起吃嘛。”
沈賀招唇角微揚,不聲不響地去廚房拿盤子了。
喬歲安看著他已經被哄好的模樣,內心感嘆,沈賀招怎么這么好哄,不知道以后會便宜了誰。
隨即他想到不管以后會便宜誰,至少現在便宜的是他喬歲安。
沈賀招把烤鴨分成了好幾份,拿了手套出來,喬歲安肚子里面飽飽的,都又怕沈賀招不高興,就陪他吃鎖骨附近骨頭多的地方。
他拿著骨頭在啃,沈賀招則是在吃翅膀。
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過了少許,沈賀招終于抬頭:“骨頭好啃么?”
“好啃的啊,很鮮美。”
“能有翅膀鮮美?”沈賀招不信,道:“拿一塊我啃啃。”
喬歲安就掰了一節給他,沈賀招吃進嘴里后嚼啊嚼,道:
“一般般。”
“還是翅膀跟大腿好吃,你吃吃看。”
說罷,就把啃了兩口的大腿遞到喬歲安面前。
喬歲安怔了怔,他倒不是潔癖,就是吃不下。不過沈賀招沒能理解他,他見喬歲安沒有下口,就冷笑著將大腿收了回來。
“是,某人人,可是連我咬過一口的冰淇淋也要扔掉,怎么可能紆尊降貴吃我吃過的鴨腿。”
喬歲安沒跟他辯解,他有幾分心虛。
那時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態,在沈賀招離開后,他又偷偷在沈賀招咬過的冰淇淋上舔了一口。
冰涼甜膩的味道順著舌尖進入心臟后,他不知為何突然心慌,然后就把剩下的冰淇淋扔掉了。
不管是舔了一口還是扔掉的事,他都不敢告訴沈賀招,只能任他抨擊。
沈賀招看他不還嘴,心里反而不是滋味,幸好這段時間,喬歲安的“乖巧”彌補了這份酸澀,他也就不耿耿于懷了。
“喬歲安,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喬歲安搖頭:“沒有安排。”
“那我們還是去騎馬吧,不經常練習要忘記的。”
“好啊。”喬歲安沒有意見,他也想念他的小紅馬了。
兩人就這么說定了,吃完夜宵都十二點了,沒有再閑聊,兩人分別道了晚安進去了房間。
喬歲安捏著抽屜里的瓶子,遲疑了會,還是把它放了回去。
再試試看吧。
——
周六去了鄭之堯的馬場,因為之前沈賀招讓鄭之堯大賺了一筆,他格外給兩人好臉色,還免費送了個果盤。
沈賀招:“所以我vip客戶之前連免費果盤都沒有么?”
鄭之堯一臉理直氣壯地說:“以前要自己拿,現在是送到面前,不一樣的。”
“”
馬場運動完之后又做了按摩,放松肌肉,最后美美洗個澡一天就結束了。
沈賀招問喬歲安周日想做什么。
說到周日,也有個奇怪的現象,這好像是沈賀招回國以后,跟喬歲安一起度過的周日,之前或是因為工作或是其他原因,反正都沒好好一起度過周日,連帶著這次,喬歲安都有種或許又要發生事情的疑慮。
不過,事情沒那么糟,這個周日,他們的確可以在一起過。
喬歲安周六騎了馬,腰酸背疼,已經不想出去了,正好之前說了好幾回要給沈賀招做飯,都沒來得及實現,這周日終于找到了機會。
周日的一大早,兩人先去了超市。
今日陽光很好,天氣回暖,穿著輕薄羽絨服走在外面也不是很冷,沈賀招精挑細選了食材,要求喬歲安用心料理。
沈賀招:“我想和排骨湯。”
喬歲安:“可以。”
“我還想吃紅燒排骨。”
“可以。”
“我還想吃烤羊排。”
“你跟排骨有矛盾么?”
挑選了排骨,蘿卜,蔬菜還有海鮮,兩人終于心滿意足回了家。回去的時候還在商場看到奶茶店,兩個人平時都不怎么喝奶茶,但現如今奶茶有特殊含義,反正周末閑暇時光,兩人各自點了一杯奶茶回去。
到了家,沈賀招問:“需要我幫忙么?”
“不要了,我不喜歡做飯的時候有人在旁邊。”
做飯就跟畫畫一樣,不需要有人在旁嘰嘰歪歪,沈賀招很尊重他,道:
“那你忙吧,我上樓了。”
“嗯。”
沈賀招自然無時無刻有工作,但他也是個人,有想要休息的時候,譬如今天,他就不想管那些電腦里永遠做不完的工作。他將所有煩心事往房間里一扔,換上一件泳褲上了樓頂。
這棟別墅的樓頂有一個露天游泳池,泳池同樣恒溫,除泳池外,還有一個溫室小花園,平常都是家里的阿姨在打掃。
雖然是屋頂,且附近沒有別的屋子,不會有暴露危險,但喬歲安還是不習慣露天游泳,所以這個泳池還是第一回迎來它的主人。
陽光直射在沈賀招健美的身體上,他長長地伸了個懶腰,舒展腰身做了會拉伸,然后一個縱身,絲滑入水。
對于會游泳的人,人在水里的感覺是一種完全自由,且充滿征服感的快樂。當水的浮力,四面八方的壓力以及身體本身的重力形成完美的平衡,并且這所有的阻力都成為你的助力時,那種舒暢感和征服感是無與倫比的。
而且人在水里往往聽不到別的聲音,可以完全自由自在地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里,對于想要享受輕松一刻的朋友都是絕妙的體驗。
沈賀招早已過了需要用理論支持水下感受的時候,他只需要閉上眼睛,盡情地感受水溫柔的沖擊和身體自由地行動。
沈賀招從前在自己家里游泳,可以游上一兩個小時,但今天,他在水下泡了十來分鐘,就有些耐不住了,爬上岸,拿著手機看了眼時間,順便打開微信,屏蔽其他除家人外的工作非工作聊天。
很好,喬歲安的頭像毫無動靜。
沈賀招癟癟嘴,把手機扔會椅子上,再次入水。
又是過了十來分鐘,還是毫無消息,,沈賀招率先耐不住了,發過去一條消息:
【沈賀招:在燒什么了?還要多久?】
喬歲安沒有回。
沈賀招又刷了回手機,過了五分鐘,喬歲安還是沒有回,他只好繼續扔下手機,再回到水里。
不過,十來分鐘后,喬歲安回了。
【喬歲安:煮湯,燒排骨,還要半小時。】
【沈賀招:好久!】
【喬歲安:你自己點的。】
“”
沈賀招扔了手機。
這一回,沈賀招安心游了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候,他從水里出來,拿起邊上毛巾擦干凈身上的水,穿上浴袍,下了樓。
他原本是打算先回房間換衣服,但是走到二樓的時候,他隱約聽到了一個腳步聲,有人從樓梯口上來。
“沈賀招,你在”
聲音戛然而止——
沈賀招因為剛從水里出來,不覺得冷,加上室內恒溫,他體表熱度還未散去,是以浴袍沒系好帶子,敞開的白色浴袍里,是他流暢緊實的胸部線條,腰部瘦勁精悍,充滿了爆發力,往上是形狀分明的數塊腹肌。
再往下,則是只有一條泳褲包裹著的
喬歲安:“”
沈賀招:“”
喬歲安的臉蛋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沈賀招在國外多年,對身體方面的確跟外國人一樣坦然,且他原本并不想著會碰到喬歲安,是以就沒有拉上衣服,但這會看到喬歲安緊張模樣,他心底反而松了口氣。
這些日子他的確已經跟喬歲安關系發展迅速,很快成了朋友,但是,他想要的并不只是朋友。
“喬歲安。”沈賀招故意道:
“你上來做什么?”
喬歲安臉蛋像著了火一般滾燙,那熱度迅速蔓延全身,他不敢看沈賀招,耳朵也嗡嗡的,好不容易聽到聲音,慌忙回道:
“我,我來叫你下去吃飯。”
“好啊,我換個衣服就下來。”
他頓了頓,又好似無辜地說:“你可以讓開點么,你擋著我了。”
喬歲安這才發現自己正站在沈賀招房間門口,擋住了他的去路,就像被踩到爪子的貓一樣跳開,低著頭快速道:
“你,你換衣服吧,換好就下來!”
“好啊。”
與沈賀招的冷靜沉穩相反的是,喬歲安猛地朝樓下跑去的背影。
沈賀招盯著他慌慌張張的身影,嘴角慢慢揚起弧度。
他對喬歲安,是有性吸引力的。
過了會,沈賀招穿好了衣服人模人樣地下來了,喬歲安也重新整理好了情緒,只是耳根還有脖子有點紅,像是被敷了薄薄的一層粉。
沈賀招裝作沒看到,道:“這都是你做的,太厲害了!”
喬歲安鈍鈍點頭。
“對了,排骨湯呢?”
喬歲安指了指廚房:“還在燉,得下午。”
“哦,不急,湯是得燉得久才好喝。”
沈賀招看著喬歲安僵硬模樣,又有些不忍心,不想打攪他吃飯,就沒再說話,喬歲安果然慢慢平靜了下來,臉上那層薄紅也消失了。
沈賀招這才開口:“你做的飯很好吃。”
“是么?”
喬歲安的欲望很少,讓自己好好吃好算一個,是以專心研究過廚藝,如今被人肯定,確實高興。
沈賀招唇角揚了揚,故意加大音量道:
“哎,真可惜。”
“可惜什么?”
沈賀招慢悠悠地說:“可惜,你是個男同。”
喬歲安幸而剛把一口飯咽進肚子里,要不然事情還不知道會變成怎樣。
“咳咳咳不是,你說什么咳咳咳”
沈賀招看著喬歲安臉上又生出紅暈的模樣,不過這回不是羞的,是嗆到了。
“你想啊,要是你不是男同,是個直男,那么這世上就會多一個會做飯的直男,為好男人的比例做出一份貢獻。”
“只可惜,你是男同,會做飯也只會加劇大眾對男同的刻板印象。”
喬歲安默默扶額:“那你不也是。”
“是啊,所以直男們失去我們真是損失慘重。”
這個笑話不知道是好笑還是值得被批判,但喬歲安是確實笑了出來。
吃過了飯,在下面坐了會,兩人就上樓午休了。
喬歲安沒有午睡習慣,是以回了房間之后就坐在了書桌前。
從書架里拿出畫紙,喬歲安的大腦慢慢陷入沉思,有一個畫面在眼前不斷浮現,讓他心浮氣躁,但明明想要忘記,卻越來越清晰,每一個細節都好似電影場景般在眼前展現。
硬朗英俊的面容,漆黑明亮的眼眸,健碩勻稱的身材,如雄獅般堅韌緊實的腰腹
等到喬歲安清醒過來時,白紙之上,赫然是沈賀招半露胸膛的身體。
“”
喬歲安呆了一呆,拿起筆猛地往紙上劃去——但在下手的前一刻,手又停了下來。
他咬著牙,腮幫子鼓起,有幾分不滿又有幾分怨恨地看著紙上的人,又低頭看了眼精神奕奕的小小喬。
良久之后,他把頭一低,額頭猛地撞在桌面上,發出“咚”的一聲,少許后,他慢慢將手伸了下去
冰涼的水流沖刷過喬歲安的手指,快感過后,他只感到愧疚羞恥。
他他他,他竟然拿沈賀招當配菜!!!
“我是個罪人。”
下樓的時候,喬歲安怏怏不樂,他剛吃過飯心情還挺不錯,午休過后反而蔫巴了,沈賀招疑惑地看著低頭走路一臉無精打采表情的喬歲安,問:
“喬歲安,你怎么了?”
喬歲安看著他,又羞又愧,眼眶很快紅了。
“”
不是,這是怎么了?
沈賀招連忙上前,哄他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喬國彥又給你打電話了?”
“沒有,不是。”喬歲安小聲道:
“對不起,沈賀招。”
“為什么要向我道歉。”
喬歲安嘴唇蠕動了好幾下,還是只是道:
“對不起,沈賀招。”
“”還來兩次。
沈賀招不知緣由,只能哄他道:“你要不要玩游戲,家里電視機可以玩游戲的。”
喬歲安只想找些事情快速擺脫內心的罪惡感,便道:“嗯,那就玩游戲吧。”
兩個人聯機打游戲,隨著時間的過去,喬歲安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終于恢復了精神。
沈賀招也松了口氣。
兩個人中午吃的多,下午又喝了排骨湯,晚上不怎么有胃口,隨便搞了點吃的。
因為玩了一天,到了晚上沒有興致,反而想做些正事。
喬歲安道:“我上樓工作。”
“我也是。”
“那我先上去了。”
“啊,喬歲安——”
沈賀招叫住喬歲安,手掌碰到他的手背,喬歲安像是觸電般甩開了他的手。
“”
兩個人同時怔住,喬歲安匆匆道歉:“那個,抱歉,我在想事情。”
“哦,沒事,我就是想說你手機忘拿了。”
喬歲安快速從他手上接過手機,飛快地跑上了樓。
沈賀招望著他的背影,茫然無措。
回到房間后,喬歲安用了好一會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剛才那個只是意外,下午也是因為沈賀招的身體太好了。
人都是有色欲的,沈賀招身材這么好,他身為男同,有反應很正常。
喬歲安竭力說服自己,好半天后,他內心的罪惡感才減少了些。重新坐回桌前,雖然下午那張畫已經被他鎖了起來,但這事提醒了他,他的確應該把給沈賀招畫畫這事提上日程了,否則就是真的不重視沈賀招。
喬歲安吸了口氣,讓大腦平靜,握著筆想象沈賀招在水里的場景,他的身材那么好,入水時一定很漂亮,水花像蝴蝶的翅膀一樣飛濺
隨著腦中畫面的展開,喬歲安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這一畫就畫了兩個小時,等到意識再次回到現實,時間已經過了九點半。
紙上,是一個英俊健碩的男人在水中自由展臂的模樣,水花濺起自由的波點,簇擁著,擠壓著,又被碩長的手臂推開,從這幅畫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男人的俊美或者健康,而是自由的氣息。
喬歲安很滿意這幅畫,他覺得沈賀招也會滿意的。
他吸了口氣,放下了筆,剩下的部分,明天再完成吧。
“咚咚咚”,有人敲門。喬歲安打開門一看,沈賀招站在門外,手上端著一個盤子,上面是一個干凈的白瓷杯。
“給你煮了牛奶,喝了就睡覺吧。”
喬歲安怔了怔,這回沒有下樓,而是伸手接過,道:“謝謝。”
“好了。”沈賀招微微一笑,道:
“我也休息了,晚安。”
“晚安。”
沈賀招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喬歲安在他走后才關上門。
望著手上冒著熱氣的牛奶,喬歲安的思緒漸漸混亂。
沈賀招應該是洗過了澡,他身上穿的是另外一套睡衣,那件睡衣更加的貼身,讓他身上肌肉若隱若現,他的頸部甚至還殘留著些許水珠,身上有淡淡的檸檬的香味。
那香味迷惑了喬歲安,讓他好似感覺到沈賀招就站在他面前。
還是袒露著胸膛的模樣,不同于下午的是,還有以往的沈賀招,溫柔撫摸自己頭頂的沈賀招,穿著騎手服的沈賀招,西裝筆挺的沈賀招,甚至于在車上向他逼近的沈賀招,氣息曖昧交纏。
喬歲安眼角發紅,不知道是因為羞恥還是其他什么,他額頭抵在桌子上死死地繃緊牙關,任由身體里一波波的沖擊蔓延全身。
另一側,沈賀招也心神不寧。
明明是自己主動調戲的喬歲安,然而到了晚上,夜深人靜時,手影響的卻是自己。
沈賀招能清晰地回憶起喬歲安羞紅的臉龐,或許是因為他不止一回見過,所以記憶愈發清晰。青年發紅的眼角,抬著頭時無辜茫然的瞳孔,被熱氣氤氳的耳根和后頸。乃至于他唇瓣的溫度。
如果,那張漂亮的嘴可以去包容別的東西
沈賀招背靠在書桌椅子上,仰著頭,無聲地發出嘆息。
手指只能認命地安撫愈發膨脹的熱度。
周一的早上,喬歲安和沈賀招在樓下見面,兩人面面相覷。
“你怎么”沈賀招道:
“你昨晚沒睡好?”
“是啊,你也是么?”
“我想起點工作的事。”
“我也是。”
“”
兩個人默默坐下開始吃早飯。
因為想到昨晚的事,喬歲安內心對沈賀招充滿了罪惡感,連看著他時都好像褻瀆。而沈賀招也有些自身因素,兩人不聲不響地吃完了早飯上班。
周一的早上,一如既往是無休止的會議。
等大小會議開完,已經是午休時候。有人敲了兩聲門,不待他回應,就直接進來了。
沈賀招扶了扶臉上眼鏡,道:“爸,你要是不需要我同意,就別敲門了吧。”
“我敲門是為了提醒你,我要進來了,不是征求你的同意。”
沈梁宇一副老子派頭十足地說。
“還有你,你怎么回事?周末兩天都不回家一次,平時回家也都是工作日,什么事啊這么忙啊?”
沈賀招簡單回答:“大事。”
“多大的事?”
“很大的事。”
人生大事。
“爸,你到底來干嘛?”
“怎么了?老子跟兒子嘮會嗑都不行了?”,
“這倒不是。”沈賀招淡定地說:“就是財務部那邊催我開會,催老半天了,您老要是沒事,我想吃個午飯,然后下午緊鑼密鼓地再開個財務會議。”
沈賀招這大多數的工作都是他這個老子甩給他兒子的,沒有比他更知道這一日日的有多忙的了,沈梁宇唏噓了下,也就沒有繼續為難兒子,道:
“我過來是跟你說一聲,你爸有個朋友想了解人工智能那一塊,這東西我不清楚,你什么時候有空跟我去和我那朋友吃個飯。”
“爸的朋友,誰啊?”
“就一個朋友唄,說了你也不認識。就說成不成吧。”
“爸的要求我敢不答應嗎?待會我讓鄭助理看下時間,確認了發你微信。”
“那行,別安排的太晚啊,否則我那朋友說我不重視他呢。”
沈賀招苦笑道:“放心吧,你兒子肯定讓你出去倍有面子。”
“嘿!”
沈梁宇順心地笑了一聲,道:“那你忙吧,好好吃飯。”
“嗯。”
順服了老爸的毛,沈賀招將鄭助理叫進辦公室,跟他核對了時間,目前周二晚上還沒有任何安排,就定在了這天晚上。
時間很快到了周二,臨近下班時間,沈賀招也差不多要出門了。
他雖然可以準時下班,他助理卻得加班,既然是加班,就順便再幫他辦一件事。
沈賀招道:“幫我給之前那家西餐廳再訂個晚餐,送到‘愛佳’。”
鄭助理早已是自己老板“愛的守護人”,很快點頭:“了解。”
交代完之后,他拿起手機邊往外走,邊發微信。
【沈賀招:給你準備了驚喜[可愛]】
【喬歲安:什么驚喜?又是晚餐嗎?】
【沈賀招:[微笑]】
喬歲安懂了。
【喬歲安:那我提醒你一下,今天辦公室有四個人在哦。】
【沈賀招:收到。】
轉頭他就把這句話轉給了助理,電梯抵達,他很快下了樓,正好他爸也打電話進來:
“喂,你人出來了嗎?”
“出來了,現在正過去。”
“嗯,那行,那就等你了。”
沈梁宇和他的朋友約定見面的地方就是此前和容伯伯一起吃過飯的飯店,那天他爸吃的是挺開心的,沈賀招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是以他隨著服務生到達包間推開門,見到里面熟悉面孔時,不由驚訝。
里頭盛明裴跟一個與他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人正坐著陪他父親聊天,見他進來,站了起來,盛明裴微笑著向他擺擺手,道:
“沈先生,你好,好久不見。”
沈梁宇沒意外兩人認識的事,道:“賀招進來,這是你爸的朋友,安陽飯店的盛總和他的二公子。”
沈賀招禮貌打招呼道:“盛總你好,還有盛先生。”
那位盛總也爽朗地道:“小沈總你好啊,久聞大名啊。”
沈賀招走過去坐下,臉上帶著了幾分會客時的笑容,溫聲道:“之前我跟爸來店里吃過飯啊,沒想到爸爸還跟盛總認識。”
沈梁宇道:“我也很驚訝,之前在這吃過飯之后,覺得好吃又來吃了一頓,正好老盛也在,聊起來后發現小時候我們家竟然就住一條街上,有好多生活范圍是是重合的,然后我小時候最喜歡的老上海飯館竟然也是盛家的,小時候我還經常在他們店里做作業呢,這一來二去大家就熟了,不如說,這么多年,在同一個上海,竟然沒碰到過臉,才是稀奇。”
盛總道:“主要是我們家發展慢,雖然經商多年,但都是實體業,大家都習慣了,反而就容易疏忽。”
“是,是,是這個道理。”
盛總:“小沈總啊,我也不瞞你,我們家想做大的時候已經落后在時代潮流外了,什么互聯網電車都來不及了,后來我們想想,覺得這人工智能還有很大的發展前景,想要不被時代拋棄,必須跟上潮流,所以就想發展或者說投資這一塊,不過我們不了解,幸好沈哥慷慨大方,說小沈總您了解,今日才請沈哥做局,請小沈總您好好給我和明裴講解一下。”
這位盛總說話坦率又真誠,無怪乎他爸會跟他交朋友,沈賀招做生意,喜歡競爭喜歡向上發展,不喜歡壟斷,壟斷容易故步自封。
而且做生意這個事,就是來來往往的,沒有一家能夠獨大很多年,強勢如如海,也需要其他企業的支持,沈賀招沒有對此有抵觸,很客氣地說:
“我的確有些人工智能方面的經驗,盛總想了解,我們可以互相交流。”
“交流談不上,畢竟我們真不了解,小沈總愿意不吝指教,就最好了。”
“那盛總,是想要了解哪一方面呢?”
沈賀招人實誠,立刻進入主題。
沈梁宇擺擺手,道:“別在我耳邊說這個,我跟老盛年紀大了,聽不來這么復雜的東西,今天喊了小盛過來,就是讓你們年輕人交流,我們學了也沒用,學也學不會。”
“是啊,小沈總,明裴是我最聰明的兒子了,你教教他吧。”
人工智能這方面,的確是年輕人更了解。
盛明裴笑了笑,道:“那沈先生,我們到里面聊。”
這包廂有里外兩個房間,外面用來吃飯,里頭小房間有兩個沙發,可做休息和單獨說話用。為了清凈,兩人挪步到里邊,關上門后,沈賀招道:
“盛先生想具體了解哪方面內容?”
“哦。”盛明裴很快露出說正事的表情:“我想先了解人工智能在國內和國際上的市場以及前景預測,看看哪一方面是我們家能夠涉足的。”
沈賀招點點頭:“那我給你簡單講述一下。”
關于人工智能未來前景,沈賀招的團隊做過非常詳細的調查和總結匯報,他當然不可能一一詳述,不過簡單講解一下還是可以的。
沈賀招很快就進入了工作模式,盛明裴也的確有了解過智能相關知識,兩人一問一答,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半個多小時,外頭敲過了好幾次門,但沈賀招一旦進入工作模式很難停下,遂無視。
房間門又被敲了兩下,有人推開門:
“好了好了,你們吃完飯再聊。”
沈賀招也正好停了下來,他起身道:“那我們先吃飯吧。”
“好。”
兩人回到客廳,涼菜早上了桌,還有熱菜蓋著鍋蓋,放在火上保溫。
沈梁宇抱怨道:“你們年輕人啊,一聊起工作就忘記吃飯,這點得改。”
“是啊。”盛總也道:“人再苦也不能苦了肚子,又不是從前吃不起飯。我祖宗就是年輕時吃不起飯,后來有本錢了才想著去開飯店,好歹自己能吃上。”
“就是,所以說你們年輕人自個都注意著點。”
盛明裴臉上掛著小輩聆聽長輩教導式的乖巧笑容,嘴巴甜甜地說:“知道了,以后會注意的。”
“哎,這才聽話。”
沈賀招沒說什么,只是入了座。
他剛剛知識點被勾起來,有點興奮,現在大腦一暫停運轉,身體就冷靜了下來,臉上依舊拐著客氣溫和但又也不熱情的笑容,陪長輩吃飯。
這頓飯吃了半個多小時,這些人都不是貪嘴的,吃著吃著就差不多了。
沈賀招也沒再和盛明裴進里面,就在邊上低聲聊天。
盛明裴畢竟了解不多,更專業的說不來,沈賀招理工男本性被激發,又沒人陪著聊,興致缺缺,到最后,也無話可說。
盛明裴看出了他的心思,忽然低聲道:
“沈先生,不好意思,前幾天因為別的事,把您要的設計稿耽擱了,我回去就催設計師把圖稿給我。”
沈賀招放下杯子,抬眸看向他。
沈梁宇跟盛總聊得差不多了,他現在半退休養老,回家不能太晚,還不能沾酒氣,身上都是味道就完了,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他抬頭看了眼兒子,看到兒子跟盛明裴聊得好,臉上露出笑意。
“賀招,跟小盛加個微信吧,以后方便聊。”
沈賀招原本是因為想要和他加微信的人太多了,不方便拒絕的場合,就用工作微信應對,這樣既不會讓人尷尬,又能免去很多事情。
不過既然如今他跟盛家有正式接觸,說不定以后還會聯絡,也不必“高高在上”用什么企業微信,他將手機拿了出來,道:
“盛先生,我掃你吧。”
“好好。”
盛明裴受寵若驚地將微信二維碼調了出來。
沈賀招很快加了他,他也通過了申請,發了個笑臉過去。
晚宴就此結束,沈賀招回到家時已經過了十點。
上個周末,他終于找人將自己的臉錄入了進去,從今往后他也是能自由進入這個家的人了。
開門進了家里,樓下亮著燈,樓梯口也亮著,沈賀招穩步上樓,經過自己房間時沒有停留,而是又上前了幾步。
“咚咚——”
“喬歲安,你在里頭嗎?”
敲了兩下門,吱呀一聲,門從里面打開了。
喬歲安穿著睡衣,洗過了頭發,又吹干了,這會兒頭發蓬蓬松松的,顯得他整張臉都有點呆呆的。
“你回來了啊。”他說道。
“嗯,我回來了,晚上好啊。”
沈賀招眉眼彎彎地說,喬歲安大概是被他清爽的笑容驚到,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問道空氣里苦澀的酒味,道:
“你喝酒了?”
“嗯,應酬嘛,不過,不是很多。”
“怎么,很臭么?”
“也沒有。”喬歲安老實地搖搖頭,道:“就一點。”
沈賀招無奈苦笑。
“不敢熏著你,那我去洗澡好不好?”
今天也不早了,如果沈賀招去洗澡,估計兩天今天就不聊天了,喬歲安目光往自己房間撇了撇,咬了咬牙,說:
“你去洗澡吧,我去給你做醒酒湯。”
沈賀招驚訝道:“這么貼心么?”
“嗯。”喬歲安假裝自己很貼心地點點頭:“你記得下來喝。”
“一定。”
想到待會很能見到喬歲安,沈賀招更是心情大好,回房間都沒有半點遲疑。等他進了自己臥室,喬歲安才迅速返回屋里,他拉開抽屜,拿起里面被保存得好好的一張畫,吸了口氣,躡手躡腳地下了樓。
十幾分鐘后,沈賀招下了樓,喬歲安站在廚房燃氣灶錢,鍋里的醒酒湯正在沸騰。
沈賀招站在廚房門口,竟然有點不愿意破壞這場景。
沈賀招家庭關系很好,父親母親頗為恩愛,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中長大,他對家庭對愛情的幻想自然也受到了父母影響。
他以前就想,如果有一人能夠在他晚歸的時候,窩在客廳沙發里等他,讓他進屋時可以一低頭就吻到他的臉,或者在他應酬回來之后給他煮一碗醒酒湯,那是多美妙的事啊。
后來他出了國,入了社會,見到了太多速食時代浮夸虛偽的愛情,心中也隱隱覺得,像他父母這樣的老式愛情已經過期了。但是沒想到自己運氣這么好,第一段感情就遇到了能夠靜下心來,在深夜為他煮一碗醒酒湯的人。
沈賀招腦中想,如果現在走上去,從身后擁抱住他,喬歲安會不會受驚逃跑?
沈賀招目光雖然溫柔,但依舊熾熱,喬歲安很快察覺,他轉過頭道:
“你下來了,再等一會,馬上就能喝了。”
沈賀招腦中糾結了半天還是沒膽子上前,只能說:“好,我不急。”
他走到客廳餐桌旁坐下,就這么支著下巴望著廚房。
這一刻的溫馨甚至讓他忘記了腦內yy。
又過了幾分鐘,湯煮好了,喬歲安端著熱騰騰的碗走上去。
“涼一會再喝。”
“嗯。”
“”
一時無人說話,喬歲安很快又回了廚房,好似在整理余下東西,過了少許,他再次從廚房出來。
“沈賀招。”
“怎么了?”
沈賀招注意到他的手別在身后,像是藏了東西。
難道,又是一只烤鴨?
沈賀招:“你是要給我什么東西嗎?”
喬歲安淺淺地吸了口氣,伸出手。
“給你。”
那是一張白紙。
沈賀招伸手接過。
“之前說好要給你的,現在畫好了。”
其實他畫的時候真的是心無旁騖,如果有,那也是對美單純的向往,但現在把畫給人,不知為何,反而有些緊張,害羞。
沈賀招拿過畫紙后翻過來看,看清紙上畫的人物后,他愣了愣。
其實當時要喬歲安給他畫畫只是為了“糾纏”他,不像他無視自己,借著畫畫名義讓他觀察自己,關注自己,從而無聲息地進入名為喬歲安的世界。
很多時候,他自己都忘了這件事,內心還祈禱慢一點,再慢一點,讓他能有借口光明正大地把喬歲安拉過來。
不過這一刻,當他看清畫上人物形象時,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都說畫家的感情最能夠通過畫的筆觸感知,那么從這幅充滿自由,健康,美麗的畫里,沈賀招毫無障礙地讀出了作畫者對畫中人的偏愛。
那是喬歲安對他畫中主角充滿愛意的溫柔祈禱。
沈賀招的指尖緩慢地撫過畫的邊緣。
“那個”沈賀招不說話,喬歲安有些忐忑,他瞧了眼沈賀招,直白地問:
“你喜歡么?”
“喜歡,當然喜歡。”
沈賀招抬起頭沖著喬歲安溫柔一笑。
“喬歲安——”
男人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寬大溫厚的手掌順著他的后腦勺撫在后頸,朝著掌心主人的方向輕輕地拉了拉。
喬歲安沒有防備,腳步猝不及防地向前踉蹌了兩小步,停留在距離男人不足一個手掌的位置上。
沈賀招低下頭,腦袋靠在喬歲安的頭上,額頭抵著額頭。
“喬歲安,我很喜歡,謝謝你。”
第29章 打架 “哦,哦。”
“哦,哦。”
喬歲安茫然地應著,心臟猝然快速跳動了幾下,臉上蒸出熱氣,眼中卻是茫然。
沈賀招淺淺吸了口氣,將喬歲安放開。
“你啊,下次不要這么輕易,就讓人碰到你的身體了。”
喬歲安:啊?
惡人先告狀?
騰躍的心跳因為沈賀招出乎意料的操作又平靜了下來,喬歲安坐下來道:
“你快喝吧,待會又涼了。”
“好。”
沈賀招好似寵溺地看了他一眼,低頭默默喝湯。
喬歲安沒事做,就拿出手機玩,沈賀招也拿了出來。他平時手機信息就多,大晚上了也不少,晚上要是不開免打擾,估計都睡不了。
沈賀招對喬歲安是不避人的,飯桌上大大咧咧將手機放在桌子上,反倒是喬歲安不想觸及他公司商業機密,萬一哪天出了漏字,他可不想被列為第一嫌疑人。
不過因為兩人坐的太近,抬頭的時候免不了會看到,前面沈賀招都沒有避開他,不知道誰來的信息,沈賀招動作頓了頓,竟然把手機放到了遠離喬歲安的另一邊。
喬歲安:“”
他不挪開喬歲安還沒注意,這一明顯動作后,他不得不關注了。
“什么東西,是秘密么,不能看?”
沈賀招抿著唇,一副鄭重表情。
“對,是秘密。”
“”他本來也不想知道,被他這么一說反而有些在意了。
沈賀招看出他的不自在,唇瓣揚了揚,道:“想知道么?”
“跟我交換一個秘密,我就告訴你。”
“我才不想知道。”
喬歲安起身道:“你喝完了,自己洗碗,我上去了。”
沈賀招望著他的背影,揚起聲線喊:“真的不想知道?秘密交換秘密哦。”
“不想!”
喬歲安快速上了樓,等他人不見蹤影了,沈賀招才笑著收回目光,看著手機上一張張模特展示出來的最終效果圖。
終于知道,普通人逛淘寶的心情了。
喬歲安被沈賀招逗弄了一番,心情有點郁卒,不過他知道沈賀招是故意逗他,很快就平復了心情。
反正沈賀招愛逗趣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可能還是受到影響,喬歲安今天,做了一個很久沒有做的夢。
——
那是初中的某一天,穿著藍白校服的小版喬歲安從門口跨進屋子,正在客廳里嬉鬧玩耍的幾個年輕人轉過頭看向他。
還是一如既往面目猙獰的喬振義走向他,一邊嘻嘻哈哈地笑著一邊推搡他的身體,嬉笑間,他回頭朝客廳里的朋友說了句什么,小喬歲安的臉冷了下來,但是他不敢反抗喬振義,低著頭試圖從旁邊走過。
但喬振義沒有如他愿,他擋在喬歲安面前,手掌在喬歲安臉上又揉又拍,嘴里更是沒輕沒重地說著不知從哪學來的骯臟話。
十四五歲的喬歲安已經長開了一點身體,他的相貌像他過世的母親,尤其在青春期更為秀美。喬振義的手掌在他臉上拍打著,動作態度極為輕佻。
身后的男人不知道說了什么,喬振義露出驚訝表情,然后像是發現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將喬歲安的身體扳了過去,有一下沒一下地往沙發中央推。
喬歲安終于察覺不對,他開始反抗起來,一拳打中了喬振義的眼睛。
喬振義捂著腫脹的眼睛,臉色一下子變了,他猙獰的面孔發出粗暴的叫嚷,讓身后的朋友們壓著喬歲安,拳頭往他臉上身上砸。
那些拳頭一下下像雨滴般落在喬歲安身上,有人上來撕扯喬歲安的衣服,喬歲安瞬間狂暴,跟一頭蠻牛似地沖向其中一人的肚子,把他狠狠頂到門上,大門發出重重的撞擊。
那之后的場面,混亂不堪,有喬振義野蠻的叫聲,傭人的尖叫聲,還有被驚下樓的喬語欣驚恐的面容。
喬歲安不知道為誰重重踹了一肚子,他的身體往后倒去,小腿劃過掉落的茶幾玻璃一側,最后撞在墻角,柜子上的花瓶掉落下來砸到他頭上,獻血的液體,從他的頭頂和腿上蔓延開來
喬歲安猛地從夢中驚醒,過往的驚悸還像幽靈般飄忽在他大腦各處,讓他身體墜入沉重的深淵,好一會兒后,喬歲安的呼吸才逐漸平穩下來。
他隱隱約約記得自己做了一個什么夢,對過往的憎惡讓他擰起了眉頭。
受到小時候的影響,他一直不喜歡跟人有過度肢體接觸,高中時他總是獨來獨往,到了大學,因為住校更有性價比,他不得不和其他人同住一個狹小的空間,不過他的室友都是好人,也都大大咧咧,就算肢體接觸,也毫無狎昵,讓喬歲安逐漸放下了心。
他喜歡男人,但也厭惡具體的人,至今為止,他都是靠某些不可能出現在他現實生活的人獲得快樂。但是
喬歲安眼中還帶著凌晨時分被噩夢驚醒的迷惘,他伸出手,覆蓋在今天沈賀招碰觸他的部分,如果是沈賀招,好像也可以。
喬歲安大腦迷迷糊糊,都不知道自己腦中想到了個什么東西,他想完之后,一陣朦朧的睡意就侵襲了他,他打了個哈欠,無力地將腦袋埋進柔軟的枕頭,很快再次墜入了黑暗
再說喬振義那邊,上回在俱樂部受了氣,喬振義就氣沖沖地回了家,喬國彥也正好在家里,喬振義直接對著他抱怨:
“爸,喬歲安最近越來越過分了,一點不把我這個哥哥放在眼里!”
“好了好了。”
喬國彥最近還有事在求沈賀招,哪里敢招惹喬歲安,他對著喬振義不耐地擺擺手,道:
“你最近少招惹喬歲安,相安無事的不好么?”
“哪里是我不想相安無事,明明是他”
喬國彥不想聽他抱怨,起身走了。
喬振義滿腔控訴無處發泄,心里愈發不好。而且俱樂部那個事情,讓他在弟兄們面前出了丑,說是多么風光,結果被人取消了會員資格,說出去他喬振義哪里還有面子在圈子里混。
他一心只祈求著這事別傳出去,無聊地打開手機,看著上面兄弟們的聊天,忽然,他目光觸及其中一個聊得火熱的微信頭像。
他單獨點開這個頭像:
“老三,你之前是不是說”
——
喬歲安今早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對不起沈賀招,但他不知道具體怎么對不起了,他靠著做人的良心給他倒了杯水,作為他做早餐的感謝。
沈賀招:“”
喬歲安這些日子心情都不錯,和“室友”的磨合非常順利,工作不說順風順水,至少沒有多災多難。他走進公司的時候,一個正在給窗臺綠植澆水的小姑娘脆生生地喊:
“喬經理,早上好。”
“早上好。”
這個小姑娘是今年剛畢業的,喬歲安選了她當自己助理,同時也存了帶新人的目的,小姑娘非常熱情,做事很勤奮,喬歲安蠻喜歡她的。
“喬經理。”她道:“今天是要出去么?”
“嗯,去建材市場。”
做設計師不能故步自封,每年建材市場都會出新的材料,如果不及時更新,很快就會被拋在腦后,更別提各種材料的價格,你不上心就很容易被人當冤大頭宰。
不過,這是下午的工作,上午還是坐辦公室,中間維護網上營銷的同事走進來。
“喬經理,我正打算改官網的公司介紹,你真不考慮做下公司代言人么?”
“要知道,現在各行各業都在搞營銷,第一印象很重要,有你的大圖照片在,我保證客人點進來不會立刻點右上的叉叉。”
這個同事想把喬歲安的照片放在首頁很久了,他連宣傳口號都想好了,就叫‘愛佳首席設計師’,下面列出他從學校到出道以來各大成就,當然這得適當放大。他相信,但凡點進他們官網的人,看到這張臉,很難不往下看這人到底干嘛的。
這一來二去,不就增加他們公司的影響力了么?
喬歲安還是微笑著看著他,默默搖頭。
同事還是不死心:“喬經理,你真的,好好考慮一下,現在各行各業都在擦邊,我們這都不叫擦邊,叫合理宣傳,你就當為了公司。”
喬歲安說:“你這話,去年也講過了,半年前也講過了。”
“是么?”同事怔怔道:“難道是我推銷口才不好?”
“行吧,我再想想,有什么辦法能說服你。”
所以還是不放棄是么?
同事碎碎念著離開后,不知道在邊上站了多久的林默走上前:“要不你干脆同意吧,不就放張大照片,也沒有損失。”
喬歲安淡淡笑了聲,說:“員工介紹里面也有啊。”
“那個不夠醒目啊,我也懂小張的想法,你的臉的確很吸引人。”
“如果被臉吸引進來,結果發現成果不如想象,不是更失望。”
“這不是你心底真心的想法吧。”
喬歲安也就沒說話。
林默雖然也覺得可惜,但不會逼他做他不喜歡的事,他在喬歲安辦公室轉悠了會,順走了兩包餅干,才出去了,臨走前貼心地帶上門。
喬歲安望著自己空了的零食盒,心道,又該補充零食了。他因為作息不規范,中午或者晚上經常只吃一個面包,當時不覺得餓,過了兩三個小時就餓了,需要零食補充體能。
其實剛才同事提議的事,他也不是不明白,只不過他心中抱有遲疑。
喬家人,尤其喬振義從來看不得他好,他跟喬國彥說,如果敢毀他的公司,他就跟喬國彥魚死網破,因此喬國彥也不敢拿公司怎么辦。
可如果他大出風頭,讓另一個人不滿意,他明著不怎么樣,陰損的招說不定就時不時給自己跟公司扔上一個。這種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為了“相安無事”地活著,他還是低調一點的好。
中午吃過飯,喬歲安帶著助理去了建材市場。
他讓助理裝小白,問材質,問產地問價格,又跑到另一家做出一副專業模樣重新問,大致了解這里面的利潤額有多少,偶遇遇到不怎么懂行的老板,就裝自己是大公司的,套底價。
這么一家家跑下來,很快兩個小時就過去了,兩人找了個地方休息,統計之前得到的信息,然后接著干。
他們今天目標是在這兒逛一下午,所以也不急,五點多的時候,助理接了個電話,看了眼喬歲安,往邊上走了走。
等回來的時候,她臉上微紅,道:
“喬經理,今天我要準時下班,可能待會就走了。”
“男朋友啊?”喬歲安是知道她有個男朋友的。
“嗯,剛好在附近。”
“行,再走一家店也來不及了,今天就到這吧,你先走好了。”
出外勤不是非要到點下班的,助理感激道:“那謝謝喬經理,我先走了。”
“嗯。”
喬歲安將手揣進大衣口袋,看著她打了輛車很快離開了。
喬歲安吸了口氣,也打算往停車場走回去,今天就不加班了,直接回吧。
他回到車上后沒有立即開車,而是拿出手機看微信消息。
沈賀招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沈賀招:今天準時下班么?】
已經是半個小時前的消息了。
【喬歲安:嗯。】
沒有回信,從他回國,似乎沒有一天是準時下班的,喬歲安內心也覺得只有這樣的工作量才對得起他的身份,萬一什么時候起他天天能準時下班,他不得不提醒林默注意如海股票了。
一個人做飯沒有意思,喬歲安就想著隨便找家小飯店吃飯,到了旁邊一個美食城,叫了一碗面條后,喬歲安注意到手機上突然多出了一個好友,那人還給自己發了個信息,那是一張圖,圖上是一個黑乎乎的酒吧,一個女孩露出側影,站在吧臺前。
這是蕭蕭,他的助理!
喬歲安心底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覺,他快速撥打蕭蕭的電話,沒有人接,那張照片有酒吧名字,喬歲安查了下,正好在剛才的建材市場附近,應該就是蕭蕭說他男朋友在的地方。
喬歲安起身快速趕往這家酒吧。
剛剛入夜,酒吧里人不算多,氣氛勉強還算安靜。
他的穿著在酒吧里格格不入,而他的臉也分外引人矚目,一個卡座里,男人朝對面人點點頭,示意觀眾已經到位。
對面的男人站了起來,摟著一旁穿著暴露的美女,往吧臺方向走去。
吧臺座位上,蕭蕭正無聊地玩著手機,在微信問她男朋友什么時候到。
“蕭蕭。”
熟悉的聲音灌入耳中,蕭蕭立刻扭頭:
“姚鑫。”
她的笑容在看到男人摟著女人的手時就僵住了,臉上寫滿不解。
那個叫做姚鑫的男人手一邊在女伴腰上曖昧撫摸,一邊嬉皮笑臉地看著蕭蕭。
“我就說吧,我一個電話她就會跟條狗似地跑過來。”
他這話很明顯是跟他女伴說的。
那模樣妝容妖嬈的女人柔弱無骨地趴在男人肩上,聲音不輕不重,正好能蕭蕭聽到:“她就是姚哥你說的新找到的玩具啊,看著是挺清純啊,怎么不繼續玩了?”
姚鑫擺擺手,一臉不屑地說:
“玩不起來,太裝了,都不讓碰。”
“妹妹還是處吧,這是得小心啊,否則就被哥哥這樣的壞男人騙去了。”
蕭蕭的血流隨著兩人一唱一和的話往頭頂沖,她眼角瞬間殷紅,因為氣憤和被羞辱的恥辱,臉上肌肉都在打顫,強做冷靜地開口:
“姚鑫你這事什么意思?”
姚鑫說:“什么什么意思?你看不懂么?我本來是想玩玩你,沒想到你那么古板,玩都玩不起來。”
“你不會真以為我會看上你這樣的丫頭片子吧?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要不是剛剛大學畢業純得很,我怎么會想跟你約會?”
心底的猜測被證實,蕭蕭看著他臉上扭曲惡心的樣子,又看著周圍人指指點點模樣,渾身血液好似沸騰。
“姚鑫,姚鑫,你他媽”
“我要跟你分手,我要跟你分手!”她嗓音里帶著哭腔,眼底滿是恨意。
“分手就分手,我叫你來就是姚跟你分手,你真以為自己是個什么東西,裝得跟塊寶似的!”
喬歲安剛在門口就聽到那個叫做姚鑫的男人嘴里吐出的狗屎一樣的惡心話,他有心上前護住蕭蕭,但又擔心這種羞恥的事被同事知道后,會有心病,正猶豫不決,就看到蕭蕭忽然拿起手上的寶,用力地摔向男人。
“混蛋,你TM混蛋,我殺了你!”
蕭蕭突然的反擊讓姚鑫一個受驚,但女生的力氣畢竟有限,姚鑫抓住蕭蕭的手腕,就用力將她往后推,眼看著蕭蕭就要摔倒在地,喬歲安也顧不上其他,從人群中沖出來,一把扶住蕭蕭的肩膀。
“蕭蕭!”
“喬經理!”蕭蕭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喬經理”
“不哭不哭。”
喬歲安抱著蕭蕭的腦袋,一只手安撫著她頭頂,視線冰冷地射向對面的男人:
“你一個男人,這么欺負一個女孩,算什么男人?”
“哎你話別這么說,我可是好心叫她過來,我玩膩她了就甩了她,也不拖拖拉拉騙她錢或者其他的,我都覺得自己算好人了。”男人恬不知恥地說。
“你”
“喬經理!”蕭蕭又羞恥又憤怒,她把臉埋在喬歲安胸口,說道:
“喬經理我們走吧,別跟他理論,他就是個人渣!”
喬歲安活了這么多年,也知道跟人渣是沒法講道理的,他繼續跟他爭吵,受屈辱的也是蕭蕭,吸了口氣,他正要離開,忽然有個人從看戲的卡座走了出來。
酒吧里人都湊過來看熱鬧,老板也特意將燈光打在吧臺位置,因此這會兒燈光很亮,是以喬振義一走出來,喬歲安就看到了他。
喬歲安的大腦像是被錘子擊了一錘,熟悉的鈍痛感讓喬歲安迅速回顧他跟喬振義這么多年發生的恩怨,某個不安的猜測突兀地襲上心口。
喬振義微笑著走上前。
“喬歲安,怎么樣,滿意我給你搭的戲么?”
短短一句話擊碎了喬歲安脆弱的希冀,喬歲安的眼眶瞬間紅了。
“喬振義,是你干的?”
這不明不白的話,喬振義卻聽得很清楚,他點點頭,臉上是歡欣喜悅滿意的笑容。
“是呀,怎么樣,這戲不錯吧?好多年了,都沒這么玩,偶爾玩一次是不是很帶勁?”
他走上前后,那個叫姚鑫的男人跟他女伴就立刻嘻嘻笑著討好地喊他:“喬哥。”
蕭蕭在喬歲安懷里,茫然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抬頭看著喬歲安。
“喬經理?”
喬歲安用力地握緊了拳頭。
喬振義還在說:
“喬歲安,我說過,你永遠別想拜托我,別以為自己攀上了大人物就了不起了,我玩你還不跟玩一條狗似的,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乖乖聽我的話,否則我有的是手段讓你服氣”
接下去的話,喬歲安聽不到了。
過往的回憶和他心中一直堅持的信念無比清晰地映在他的大腦,無論過了多少年,他都是這么告訴自己的。
“喬振義——”
他出聲打斷喬振義滔滔不絕的廢話。
“我是不是說過,如果你針對我,我可以根據情況考慮不還手,但是如果,你對付我身邊的朋友,哪怕只是一點點,我都不會放過你。”
那話跟從胸膛里蹦出來似的,喬振義怔了怔,很快露出一個輕蔑的笑。
“你想怎么樣,難道你”
接下來的話,已經說不出了,喬歲安沖到他面前,擰著他衣服上的領子就把他往吧臺摜,將人摔在吧臺上后,他一圈一圈沖喬振義臉上錘。
眾人驚呼,那個叫姚鑫的大喊一聲,然后沖了過去,接下來的場面,十分混亂。
喬歲安心頭充斥著怒火,飆升的腎上腺素讓他感受不到疼痛,無論什么樣的拳頭凳子砸在他身上,他都只知道往喬振義臉上砸拳頭,他記憶中最后清晰的一幕是蕭蕭的尖叫聲——
夜里,沈賀招接到電話,說是喬歲安跟人打架進了局子時,只感到震驚。
打架?誰?
喬歲安?
喬歲安跟人打架?
第30章 受傷,照顧
喬歲安跟人打架的震驚和他不知道有沒有打贏,傷得重不重的擔憂同時襲上沈賀招的大腦,他速度叫助理備車去派出所。
到派出所的時候,林默也在。
“沈先生!”林墨是被蕭蕭打電話通知的,他到的時候,喬歲安還在里面,大概是因為他身份不夠,沒辦法立刻見人。
“怎么回事?”沈賀招顧不上寒暄,立刻問。
“是,是我的錯。”蕭蕭眼眶通腫,已經哭了好一會了,她抽噎著說:
“我有個男朋友,叫姚鑫,今天臨下班的時候叫我去酒吧,我過去之后,他就出言侮辱我,說要跟我分手,我就跟他打了起來,然后喬經理到了,幫著我不讓他打我。”
“然后,然后又一個男的到了,好像是喬經理他哥,兩人說了一通話,好像我男朋友跟我分手這事跟喬經理他哥有關,然后兩人就打了起來,然后,然后警察就來了”
蕭蕭也很混亂,搞不清楚狀況。
“肯定是喬振義那貨。”林默更清楚喬歲安的家庭狀況,他咬著牙恨恨道:
“喬振義那貨就是見不得老四好!”
“什么情況?”
林默之前不讓室友說更多,是擔心喬歲安跟沈賀招感情還不深,讓沈賀招知道太多喬歲安扭曲的過去,會影響他在沈賀招心目中的形象,畢竟小可憐形象容易惹人戀愛,但如果太可憐,或者太麻煩,說不定人家就煩他了。
不過事到如今,也不能不說了。
“你知道老四跟他家里關系不好吧,尤其這個喬振義,因為是他哥的關系,經常欺負老四。”
“大學時候,他跑到學校里面欺負老四,但老四這個人吧,看著柔柔弱弱,其實心智堅硬,喬振義那些話跟手段拿捏不了他。然后喬振義那混蛋”
林默重重地錘了下墻壁,接著說:
“那混蛋見欺負不了老四,就欺壓他身邊的人,誰跟他玩得好,他就想方設法讓那人倒霉,什么把兼職的工作弄沒啊,把人騷擾啊,把人弄得頭昏腦漲,然后跑到老四面前炫耀,說他們都是因為你才受苦。”
“老四心軟,自己一個人受苦就算了,連累身邊的人他實在受不了了。”
沈賀招聽到這也擰起了眉,這喬振義比他想得還要無恥。難以相信,喬歲安承受了怎樣的心理壓力。
“老四身邊玩得好本來也就我們三個,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他為什么獨來獨往,不跟別的人交往的,想來這種事不是第一回了。”
“老四也勸我們別再跟他玩了,但我們三也是血氣方剛,不肯屈服。老四見沒辦法,就想了另一個辦法,你猜他想的辦法是什么?”
“是什么?”
林默他苦笑一聲,說:“老四他自己受苦可以忍,但朋友受他牽連他不能忍,而且喬振義那種人,你也知道,不讓他吃夠教訓是不會知道痛的。”
“所以之后但凡喬振義找我們一次麻煩,哪怕是最小的麻煩,喬歲安都會回去跟喬振義廝打在一起,用最無情最鐵血的拳頭告訴他,你動我可以,動我朋友,不行。”
一旁蕭蕭“呀”的一聲叫了起來。
“喬歲安每回去找喬振義,都是頭破血流地回來,他還笑著告訴我們,喬振義比他還慘,因為他從小跟喬振義打架,喬振義有人幫,他沒人幫,所以他遠遠會比喬振義打架。”
沈賀招的心隨著林默的話往下沉。
“這個方法還是有效果的,那個喬振義吃了痛,知道老四是真的會跟他拼命,后來也就不找我們的茬了,也是因為老四這樣的性格,我們寢室三人一直很心疼他,關系一直很鐵。”
林默抹著淚:“我們家老四,真的受委屈了。”
蕭蕭本來心里就難過,被他這么一說,鼻子一酸又要掉眼淚。
沈賀招吸了口氣,道: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喬歲安帶出來,這事你放心,我來辦。”
林默當然相信沈賀招,沈賀招都做不到的事,一般人肯定沒辦法。
沈賀招來的時候就已經打過電話了,很快有人請他進去。
他一到里頭,就看到喬歲安跟喬振義面對面坐在警察桌子一側,喬歲安嘴角出了血,臉上有不少傷口,但喬振義看著比他慘得多,他眼睛都腫得看不到了。
沈賀招擔心之余竟然有些驕傲。
他的喬歲安,贏了。
喬歲安看到他進來,眼里閃過一絲心虛,但沒說話。
這時,派出所一位領導過來了,沈賀招耐心地向他詢問能不能帶喬歲安出去,那人點點頭,沈賀招道了謝,有個警察說:
“喬歲安你可以走了。”
喬歲安便站了起來。
喬振義一把子站起來,不服地說:“我呢?”
那警察呵斥道:“沒你的事,坐下!”
喬振義不服氣,但當著這么多警察的面,也只能忍氣吞聲坐下來。
沈賀招瞥了眼他,低聲對喬歲安道:“我們走吧。”
“嗯。”
喬歲安邁開步子跟他出了派出所。
林默和蕭蕭就在外頭等著,看到他們出來立刻站了起來。
“對不起啊,讓你們擔心了。”
“說什么呢。”林默想拍喬歲安腦袋,但這模樣他拍不下手,只好又把手收回去。
“你明天就別上班了,好好在家休息吧,公司的事別擔心。”
“是啊,喬經理。”蕭蕭也道:
“喬經理你放心,公司的事情我也會做的,我現在學會很多了!”
喬歲安無奈道:“我只是請假一天,不要說的我好像離開一個月。”
“不管是一天還是一個月,都好好休息。”
時間不早了,林默還要送蕭蕭回去,他看了眼沈賀招,沈賀招朝他點點頭,示意他別擔心。
林默瞬間就有種自家閨女小子有主了的感覺。
目送林默跟蕭蕭回去后,喬歲安也跟沈賀招上了車,他方才和林默他們說話時還一副沒有受影響的溫柔模樣,等上了車就沉默了下來,低著頭不說話。
他的臉本就白皙,被車內柔和的夜燈一照,沉下來時好似一尊冰冷的玉雕。
沈賀招頓了頓,故意道:
“怎么了,打贏了還不開心啊?”
喬歲安今夜心情復雜,跟喬振義打了架,又被沈賀招知道,他心里亂七八糟的,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解釋,沒想到沈賀招開口第一句話是這個。
“我”
“難道沒打贏?我看喬振義傷得比你嚴重啊。”
喬歲安點點頭道:“打贏了。”
“那不是應該開心么?怎么還不高興?”
喬歲安低聲道:“我以為,你會不高興。”
沈賀招正要說什么,手機震動,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深邃的瞳孔閃過冷意,接了起來。
“喂——”
“喂,賀招啊。”電話那頭顯然是今夜兩位打架事件在生理上的共同父親,喬國彥。
喬國彥也接到了電話,喬振義打架進局子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正想把人撈出來,卻聽助理說跟喬振義打架的是喬歲安,而且沈賀招先他一步將喬歲安帶走了。
喬國彥心里一沉,覺得不對,電話就打到了沈賀招這。
“賀招啊,我聽說振義歲安兩兄弟鬧矛盾,打架打到警察局了?”
喬國彥說話是有點水平,他刻意淡化兩人恩怨,就說“兄弟”,“矛盾”,若沈賀招稍微不那么關注喬歲安,或許就信了。
“喬董。”
聽到他這么喊,喬歲安扭頭望過去。
“我從警察那里聽說,令公子打架斗毆不是一回兩回了,也許就是從來沒吃過苦頭才會這么不漲記性,我的建議是讓他好好在派出所反省,反省到他知錯為止。”
“都是這只是我的一點意見,不過,我希望喬董能慎重考慮。”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喬歲安臉上紅紅紫紫的有不少小傷口,原本應該狼狽,卻反而讓他有幾分破碎感,尤其是他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眸望著人時,不禁讓人心旌搖曳。
沈賀招不由放輕了聲線道:“怎么了?”
喬歲安眼眸顫了顫:“是喬國彥么?”
“嗯。”沈賀招點了點頭,表情有幾分狡黠:
“我剛才幫你小小地出了一口氣。”
車子將二人送到家,步入明亮的房子里,喬歲安的身體都好像溫暖了幾度,雖然車上也開著暖氣。
沈賀招從電視柜下面拿出一個醫藥箱,朝喬歲安招招手:“過來。”
喬歲安乖巧走上前,仰著頭一聲不吭,眼眸凝出漆黑的兩個光點,仿佛浸入湖底的月光,一錯不錯地望著沈賀招,好似后者給予他什么,他都接受。
他那模樣配合他臉上的傷讓喬歲安一陣心疼,想斥責的話都說不出口,他心里甚至隱約領悟到了他還小時有一回跟鄰居討厭鬼打架,帶著一臉傷回家,母親望著他欲言又止時的心情。
真是個討債鬼。
兩個人保持著沉默,靜靜地坐在沙發一側,由一人給另一人上藥。
直到——
“把衣服脫下來。”
喬歲安低下頭,他里面是一件黑色的保暖羊毛衫,舉起雙手后,袖子連同領口都順滑地從他身上脫下,很快被扔到了沙發臂上。
喬歲安光裸著上半身,一條腿彎曲地放在沙發上,他的身體很瘦,但還不到骨感美的程度,身上各個部分都結結實實地長著肉,只是沒有長成肌肉。
平心而論,他的身體是很美的,跟沈賀招無數次夢里看到的一樣,但是那份欣賞的目光在觸及身上青紫不一的傷口時,全都化作了心疼。
男性的欲望被另一種柔軟的情緒所替代。
沈賀招將酒精噴到他傷口處。
“痛。”喬歲安小聲呼道。
“你還知道痛啊。”
沈賀招沒好氣地說:“之前打架的時候怎么不知道痛了?”
喬歲安沒有作聲,他垂下眼眸,掩住烏亮瞳孔中的情緒,過了少許,他才重新抬起來,看向沈賀招:
“你剛才不是說,我打贏了,應該高興么?”
沈賀招被他氣笑了。
“你打都打了,那至少得打贏,說出去還有面子,不是說支持你打架的意思。”
喬歲安溫吞吞地回了個“哦”。
沈賀招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心里沒服氣,他也頓了頓,一邊手上繼續上藥,一邊道:
“我在派出所聽林默說了。”
喬歲安睫毛顫了顫。
“你跟喬振義的那些恩怨情仇我都知道了,包括你為了保護你的朋友拼了命地跟喬振義打架,試圖用拳頭捍衛自己朋友不受傷害,以及你自由交友權利的事。”
“不得不說你的性格和打架的能力超出我的想象,我原來以為你是一杯溫吞吞的白開水或者路邊的含羞草,沒想到水里家里金屬鈉,不是含羞草是食人花。”
喬歲安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要反駁什么,但最終什么都沒有說。
沈賀招就繼續道:“不得不說,這樣子的你,更加讓人感興趣了。”
“畢竟,溫柔的解語花是好,但熱辣的沙漠玫瑰更加引得人探索。”
喬歲安的耳垂微微有些紅,唇瓣揚了揚,很快上唇咬住了下唇,沈賀招將他的小動作看在眼底,他將藥膏細心地貼在喬歲安有淤青的地方,每一處都沒有漏掉,直到青年身上到處都是紡布了,他忽然伸手扣住喬歲安的手指,將他的身體壓在沙發上。
喬歲安后背陷入柔軟的沙發背,后頸抵著靠墊,不得不抬頭直視沈賀招。
沈賀招目光鎖著他的眼睛,不容他逃跑,手指更是將他牢牢扣住。
“不過,喬歲安,你忘記了一點。”
“你喬歲安現在是我的合法伴侶,你可以合法合理地借助我的權勢,以勢壓人,完全沒有必要動手動腳,身體的傷痛是一時的,你又沒辦法真的把他打斷手或者打斷腳,但借用權勢讓他低頭,在他身上狠狠剜出一塊肉才是真的痛。”
“喬歲安,你現在知道了么?”
跟喬歲安溫柔沉靜永遠好似含著一泊湖水的目光相比,沈賀招的眼神是那么的熾熱,陽光,充滿自信和堅決,喬歲安被他的目光所灼傷,感覺自己所有陰暗面都被暴露在陽光下,他心中隱隱生出一股逃跑的沖動,下意識地說:
“我,知道了。”
喬歲安身上畢竟又傷,這個姿勢不利于他養傷,沈賀招就松開了手。
他松手之后喬歲安飛快收回手,他低著頭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過了會才發出喑啞的聲音:
“我,我剛剛在車上不是故意沉默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解釋,我以為你會討厭我。”
用陰險詭計占據了他合法伴侶身份的人,私底下還是會熱衷于打架的混混,他一想到沈賀招可能會對他升起的厭惡和不滿,就沒有勇氣面對他。
沈賀招心底閃過一絲心痛,語氣堅定地說:
“不會的,我沒有討厭你,我怎么會討厭你?”
“我,我從初中時候就開始跟喬振義打架了。”
沈賀招知道他要跟自己講述他的過去,又重新坐到了沙發上。
客廳冷白的燈光鋪照在青年身上,讓他憔悴的臉蛋愈發蒼白,皮膚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就像他這么多年的勛章。
“我是五歲的時候到喬家的,我母親在我七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小的時候,喬振義就經常欺負我,但那時候我太小,只能單方面挨打。”
“后來,到了初中,他的欺負又升了級,越來越過分,我實在忍不下去,有一回回家就跟他廝打在了一起。”
喬歲安把褲腳撩起來,露出腿上的梅花刺青。
“這個刺青就是,那時候我的小腿被玻璃割傷了,割出了好長的一條,實在很丑,我每每看到它就想起那個時候,所以就用梅花刺青覆蓋了。”
沈賀招之前看到這個刺青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以喬歲安的性格,不像是會紋身的人,現在猜測得到了證實,讓他對那個占據他哥哥身份的人越來越討厭。
“因為我初中三天兩頭跟喬振義打架,喬國彥實在看不下去了,高中的時候就讓我住到了外面,每個月給我一千塊的零花錢。”
一千塊一個月,對沈賀招來說實在太遙遠,他甚至不知道這一千塊錢的意義在哪里。
“日子雖然苦了點,但因為不用跟喬家人住在一起,我覺得很好,我自己給自己做飯,周末去圖書館,那時候我覺得那是我人生當中最平靜快樂的日子。”
“后來上了大學,喬國彥說我成年了,應該自己負擔自己的生活費用,所以不再給我錢了。說到這,他其實就給了第一年的學費,后來連學費都不付了,幸好我早有準備。”
喬歲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罵:“垃圾!”
沈賀招附和道:“垃圾!”
沈賀招的附和讓喬歲安小小高興了一下。
“不過,你應該也聽林默講了,喬振義那垃圾還是時常找我麻煩,我因為他,初中高中都沒有交朋友,他連大學都不肯放過,不過大學生跟初高中生不一樣,更加自我,有成熟的自我意識和判斷能力,喬振義沒辦法把他們從我身邊趕走,就想歪點子,我為了保護他們不受喬振義傷害,就經常跑過去跟他打架。”
沈賀招順嘴問了一句:“都贏了么?”
喬歲安露出狡黠的笑。
“贏了大半。”
“喬振義那家伙每次都是靠隊友,根本不會打架,我就專門找他一個人的時候,他根本對付不了我。”
“太棒了。”沈賀招鼓掌道。
“然后就是畢業,時間就到了現在。”
“今天是因為你同事那個男朋友是喬振義的人是么?”
喬歲安點點頭。
沈賀招嘖嘖搖頭:“真是個人渣。”
“嗯!”
兩人一通吐槽,沈賀招的目光再次放到喬歲安身上,他的語氣再次低沉下來,輕柔得像是哄誘:
“喬歲安,還記得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么?”
“搭上了大佬的人是沒必要親自動手做那些臟活的,要不然大佬的存在就沒有意義了。”
喬歲安的睫毛輕輕地顫動著,好似沈賀招小時候在姥姥家田野里看到過的蝴蝶,那么的柔和,那么的美麗而脆弱。
沈賀招的手指撫上了他的睫毛上的眼皮:
“那么,喬歲安,你現在告訴我,你想要什么?”
喬歲安的心臟劇烈跳動,這是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的話,好像只要自己說,他就會給。
心臟咚咚咚得掩蓋住了腦中所有聲音,喬歲安張開嘴唇,喉嚨傳來一陣干澀,他嗓音啞了啞,壓下粗糙的摩擦感,一字一字緩慢地說:
“我想要喬振義付出代價,我想要他從今往后再也不敢糾纏我,傷害我和我的朋友。”
沈賀招微微一笑,道:
“好,我幫你。”
說罷,他的親吻落在喬歲安的眼角
那之后的事情就是喬歲安沉默地穿上衣服,他這一天已經很累了,很快就上樓睡覺了,因為還有傷,洗澡都沒有洗,反正明天他不用去公司,沒關系的。
他無力想沈賀招那個親吻是什么意思,等到第二天,伴隨窗外白光醒來時,休息了一晚上的大腦才后知后覺地又回想起了這件事。
不過,那個親吻吧——姑且算它是親吻。
那個時候,沈賀招撫摸著自己的眼皮,動作無比輕柔,還有自己說的那些話,整個場景布滿了酸澀溫情的氣氛,在那種氣氛下,親一下自己的眼皮,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是自己也會親,畢竟那場景挺,挺那啥的你懂吧。
喬歲安覺得那親吻挺正常的,有點多想但也沒太多想,他下了樓,樓下正在布置早餐的沈賀招愣了愣,道:
“昨天林默不是讓你在家休息的么?”
“啊——”喬歲安摸了摸腦袋,說:“我忘了,鬧鐘沒調過來。”
打工人完美的回答。
“既然起了就坐下吃飯吧,今天我還是要去公司,但是會早點回來,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好好吃飯。”
“放心吧,我就當周末了。”
喬歲安畢竟是成年人,沈賀招不可能管得他太嚴。喬歲安的胃是中國胃,沈賀招的西餐不太符合他胃口,他打算進廚房煮點面條,剛打開冰箱,下意識去拿里頭一瓶海鮮罐頭,就看到罐頭上貼著一張紙條:
“忌辛辣,忌海鮮。”
“”
他好像媽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