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微眠的優(yōu)勢已然很明顯了。
如果后面不出差錯,十有八九能拔得頭籌。
到了中間添箭的時候,一個小廝跑上來,不小心撞倒了鹿微眠的箭簍。
他一面道歉,一面幫鹿微眠扶起來。
鹿微眠伸手再去拿,照舊搭箭瞄準,隱約察覺到了手感的異樣。
鹿微眠凝眉猶豫了一會兒,正想要細看手上的箭,卻聽到身后太監(jiān)催促著。
鹿微眠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松手之際,箭羽果然偏了弓,斜著飛了出去。
連靶都沒碰到。
這一舉令眾人唏噓不已。
鹿微眠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出了問題。
直到她彎身再去拿箭簍里的箭時,這才發(fā)現(xiàn)箭上被倒了油。
箭羽搭在弓上才會滑偏。
一旁封芙安問,“四嫂是沒力氣了?”
這話帶了調侃和戲謔。
鹿微眠瞬間明白了什么,板起臉來,“這刀箭無眼,你少說兩句,小心我偏了手刺中你。”
封芙安只當她是不甘心,唇角掛著一抹笑,又一發(fā)正中靶心。
鹿微眠叫人換了新箭。
但她手上也沾了油,怎么也不如一開始順手。
鹿微眠再度拿起箭簍里的箭羽,瞄準對面的靶心。
這一次她試了很久找合適的角度,箭羽脫手,倒是比之前那個好了一些,但還是打在了外圈。
周圍人漸漸追了上來。
她的優(yōu)勢也被追平。
只剩最后一發(fā)。
鹿微眠這一次理了很久的羽毛,一直理到所有人都結束了她才不得不拉弓搭箭,瞄準對面靶心。
鹿微眠深呼吸著平復心緒,想著母親說的一切隨緣。
其實射箭她本身就是半吊子,若非被那人折磨著陪他練習射箭,射中靶心一次可以讓她休息一晚。
她也學不會。
大概是在那種境況下,她養(yǎng)成了只有什么都看不見才能大膽松手的習慣。
若是真沒拿到,那可能的確無緣。
鹿微眠閉上眼睛。
松手。
長箭離弦而出,刺破空氣,發(fā)出細微的尖銳氣流聲。
它飛旋在半空中,離靶心越來越遠,直抵草靶外環(huán)。
就在箭尖即將刺中時,突然不知何處飛來一枚細小的石子。
“叮”地一聲無人察覺的脆響。
但鹿微眠聽見了。
她視線漆黑的時候,聽力極其敏銳。
她秀眉輕蹙,正在辨別著那個聲音,卻又被鹿崢的驚呼聲覆蓋,“中了!”
封芙安難以置信,她剛剛明明看著那箭偏了的,怎么一下子又到靶心了?!
鹿微眠睜開眼睛,看見死死地釘在靶心的長箭,一時喜上眉梢,“真的中了。”
她還以為中不了的。
靶場周圍傳來贊嘆聲,“這鹿家姑娘倒是有些她外祖父忠勇侯的風范了。”
“誰說不是,人家閉著眼睛都能拔得頭籌,誰能做到。”
封芙安越聽臉色越難看,索性氣沖沖地出去。
一旁翠蘭連忙安撫著她,“無妨,那玉環(huán)一看便是個老物件,也不怎么與姑娘相襯。”
“便是不與我相襯,我也不想讓她占盡風頭。”封芙安還記恨著自己屋子被砸的事情。
“她也不過是歪打正著。”翠蘭小聲寬慰著,“且讓她得意幾日,那飛螞蟻已經備好了。”
封芙安聽到了什么感興趣的事物,眼底明光一閃。
皇后在賞賜前本該說些什么,但她下意識地看向身邊慕青辭,發(fā)覺他正一瞬不瞬地看著靶場內的少女,便沒了心情說話。
反倒是淑妃出了聲,贊賞地看她,“沒想到封夫人聘聘婷婷,驚為天人。”
鹿微眠被這位沒說過話的姨母夸贊,一時沒想到,“臣婦獻丑,謝皇后娘娘賞賜,謝淑妃娘娘盛贊。”
鹿微眠謝恩過后,趕忙離開靶場,將玉環(huán)遞給葉綰,“母親。”
葉綰喜不自勝,將鹿微眠攬入懷中,輕拍她脊背,“母親多謝阿眠。”
她這才拿過玉環(huán),看著上面的紋路,一時心緒萬千。
但還是想起來詢問鹿微眠,“你是幾時學的騎射,我們怎么不知道?”
鹿微眠聞言有片刻的眼神閃躲,編了個謊話,“從前在宮里陪公主伴讀的時候,學過一點。”
葉綰沉浸在喜悅之中,一時間也沒有懷疑。
鹿微眠心神不寧的找了個由頭離開。
其實前世她一直以為,騎射不過是那個人戲弄她的方式。
他站在她身后,將弓箭拉開,就像是打開了她的身體。
這種被鉗制、被展開的感覺起先讓她很不自在。
他最開始說射中靶心一次,可以休息一晚時,鹿微眠只覺得他無恥。
畢竟靶在哪,中沒中都是他說了算,她什么都看不見。
但他在靶上掛了個風鈴。
真的在教她怎么射箭,怎么中靶。
他說他喜歡聽她的箭射中靶心帶來的風鈴震蕩聲,或者是她身上的寶石碰撞聲。
二者取其一即可。
他們鮮少相處融洽的時候,鹿微眠隱約感覺自己并沒有中靶,但會在箭飛出去之后,聽到石子碰撞箭身的聲音。
然后如愿傳來靶心風鈴震蕩聲。
她懷疑那是他看她被欺負狠了,有意放過。
可惜他仁慈的次數(shù)不多,尤其在她真的學會之后,他就很少讓她碰箭,或者再拿這個理由避寵。
但她為什么剛剛會聽到石子撞箭的聲音。
鹿微眠腳步停下,方才的喜悅消散過去,就是無窮無盡地混亂。
還是說,這獵場上人多嘈雜,是她聽錯了。
而此時不遠處封行淵手中石子已然消失不見,他還是拿著那瓶藥迎上來人身影。
這會兒她高興了,能跟他說話了吧。
不成想,封行淵還沒走上前。
鹿微眠突然被一個女子半路截走。
鹿微眠看見來人,眼睛亮了亮,“歆月姐姐!”
谷歆月捧住她的臉捏了下,“淑妃娘娘說得不錯,你真是驚為天人!”
鹿微眠矮了她半頭,被捏著臉,說話嘟嘟囔囔,“其實我也是歪打正著。”
“謙虛了吧。”谷歆月拉過她,“跟我講講,你什么時候學得騎射?”
封行淵看著鹿微眠乖乖地被人又揉又摸又抱,眼底閃過一絲乖戾的兇光。
他站在原地沉吟半晌,哂笑著,“她好哥哥好姐姐還挺多。”
封行淵轉身離開。
凌一問著,“我們不去找夫人了嗎?”
封行淵慢條斯理道,“她看起來現(xiàn)在不需要我。”
有點煩。
想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