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61 這女人是魔鬼
太后說了些鼓勵春比,歡迎赤翎使團的場面話后宣布宴席開始。
觥籌交錯間,特爾哈一行也終于在旁人支支吾吾的解釋下明白了穆婉的意思,頓時怒火中燒的看向對面。
穆婉卻朝他莞爾一笑,眼底都是了然和揶揄,特爾哈立刻就要拍桌子起身。
謀士連忙攔住他,“三王子不可,您這樣別人也只當您惱羞成怒,解釋不清的,一個女人而已,您何必與她計較,別忘了我們的正事。”
特爾哈道,“今晚的正事不是你來做嗎?我吸引了他們的注意,不正方便你行事!
謀士一愣,看著特爾哈,赤翎王位歷經將近四年的爭斗才穩定下來,王族人都死了不少,他一直覺得特爾哈好色又莽撞,唯有一身勇武讓人入眼,沒想到竟然是大智若愚?
結果卻聽特爾哈道,“來時王兄就與我說過了,如今的大郢不堪一擊,我的主要任務就是探一探鎮北侯府的虛實,挫一挫他們的銳氣,重要的事情皆由你去辦,至于其他的時候,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原來是足夠聽話,不過這本也是他們的目的,若謝珩的目光都放在特爾哈身上,他私下行事確實能方便許多。
“要我說,讓他們同意和談也不用找什么徐首輔!碧貭柟粗_上坐著的太后,心頭發癢,“只要我能將那吳太后睡了,她肯定的乖乖聽我的同意和談,否則她這個太后也做不成了!庇指袊@,“這大郢皇帝真是艷福不淺,那女人一看在床上就騷的很!
謀士看著感受到特爾哈視線后目光躲閃的吳太后,心中也覺得如今的大郢不足為懼,不過還是勸道,“三王子還是收斂些,大郢有句話叫‘主辱臣死’,沒抓住也就罷了,若被抓住,怕是會有麻煩。”
特爾哈不屑道,“都一幫女人掌權了,能有什么麻煩?”
謀士道,“郝先生說過了,吳太后不過是個傀儡,便是她同意了和談,徐首輔和謝珩不同意也不行,若這兩人聯手,我們又要費許多力氣,這幾年我們赤翎損耗也不小,若能以最小的代價占領大郢,自然最好不過。”
“這謝珩肯定無法說服,但徐首輔我們卻有很大的把握!
特爾哈不耐煩道,“我知道,郝先生給你們出的主意。”說到這里,他想起什么,“對了,那郝先生不是說幫助我們的條件就是要鎮北侯夫人?一會兒問問是哪個,找個機會將人綁了!
護衛疑惑,“三王子您剛剛不是去找了嗎?沒找到?”
謀士也看向特爾哈。
特爾哈哪里好意思說自己著了道的事情,搪塞道,“半路碰到了那徐大美人,就耽擱了。”
謀士皺眉,“三王子,我們要拉攏徐首輔,徐大姑娘絕對不能動!
“哎呀,知道了,我就是嚇唬嚇唬她,說不得還能叫她替我們去徐首輔那里悄悄邊鼓。”特爾哈不耐煩道,而后又盯著穆婉冷笑,“打聽一下看她是誰,小王今晚就要她給老子暖床!”
待從宮女口中得知對面那挑釁他的女人就是鎮北侯夫人的時候,特爾哈心情陡然舒暢,“巧了不是?正是郝先生要的人,那就沒什么好顧忌的了,那交給郝先生之前……”他眼底都是快意,“老子先讓他們夫婦都顏面無存!”
兩支舞后,宴會上氣氛漸松,眾人推杯換盞,互相寒暄,特爾哈忽然端起酒杯朝著太后走去,太后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
謝珩上前一步擋在他面前道,“三王子,請留步。”
“侯爺這是何意?”特爾哈道,“小王不過是想敬太后一杯酒,侯爺是怕小王刺殺太后還是怎么著?”
謝珩道,“規矩如此,爾等沒有資格再向前一步,三王子想敬,就在這里敬吧!
特爾哈看著謝珩,不僅沒生氣,還朝著他一笑,遠遠對著太后敬完酒后,特爾哈突然彎腰行了一禮,大聲道,“太后娘娘,小王要向太后請罪!
殿中一靜,要知道特爾哈自來到大郢便囂張跋扈,完全不把大郢眾人放在眼里,此時卻突然行禮,顯然有問題,事出反常必有妖。
太后身側的徐錦緊緊抿住唇,看向穆婉。
穆婉端著酒杯神色未變,朝她點了點頭,徐錦的心莫名就安定下來。
結果特爾哈卻轉向穆婉,“下午小王誤入跨院更衣室,恰好撞到了這位姑娘……”他特意停頓了一下,引人遐想,畢竟他的好色無人不知,當朝就敢調戲太后身邊的女官,何況在更衣室里遇到穆婉這樣美貌的女子。
確定異樣的目光落在穆婉身上后,他才一副惋惜的語氣道,“聽聞你們大郢女子被外男看到后若那男人不負責的話,就要沉塘或者出家,小王實在不忍心如此漂亮的美人落的那樣凄慘的境地,所以小王在此請罪,也請太后將這美人賜予小王,小王愿意負責。”
太后震驚的看著穆婉,“可有此……”事?
“太后娘娘!”四個人同聲的打斷了太后的話。
謝大夫人、嘉瑜郡主、徐錦和謝珩四人對視一眼,徐錦開口道,“啟稟太后娘娘,這三王子恐怕是為了報復侯爺才用夫人羞辱,今日下午我們一直同夫人在一起,怎么可能與三王子共處一室!
謝大夫人和嘉瑜郡主也道,“正是如此!
旁邊的穆柔卻忍不住小聲道,“一下午都在一起嗎?可是大姐姐不是說和三王子一起去……”
她話未說完,幾道冰寒的目光都看向她,謝大夫人怒斥,“有沒有規矩,這里何時輪得到你說話?!”
穆柔嚇的看向李亦宸,卻不想李亦宸也冷冷的看著她,目露警告。
穆柔安分后,謝珩也淡淡開口,“按照三王子的說法,就是金甲衛和明鏡司如同虛設,他能在這行宮中,隨意進入任何一個女子所在的地方?包括太后娘娘的寢宮?”
吳太后白了臉,其他女眷也都縮起脖子。若是如此,那豈不是誰都有可能被這色狼糟蹋?
特爾哈卻笑道,“鎮北侯位高權重果然名不虛傳,竟然連太后都敢威脅,原來這美人竟然是侯爺的夫人,聽說你們大郢男人對于失貞的女人很嫌棄,我卻不介……”
他的話被謝珩猛然揮出的刀打斷,特爾哈飛身后退,眾人默契退開,給兩人騰出場地。
然而劍拔弩張之際,穆婉終于出聲,“夫君!
眾多異樣的目光中,她依舊是之前懶散的模樣,完全沒受到特爾哈的影響,不僅沒受,那不屑一顧的態度,反而讓人覺得她眼里的特爾哈是個傻子。
就見她從容起身,慢慢走到謝珩身邊,將手搭在謝珩抽出的刀柄上慢慢按回去,“這等垃圾,哪里用的著夫君動手,妾身足以!
特爾哈瞇起眼睛看著她,覺得好笑,“你說什么?”
“說你這樣的垃圾,我一個人對付足以!彼焓挚粗约旱闹讣,漫不經心道,“你們鐵巴木大汗率領的王庭驍勇善戰,也算的上是英雄人物,卻不想新的王庭如此……”她抬眼上下打量著特爾哈,“廢物都算不上,垃圾到要靠造謠女人來找存在感?”
“關鍵是,造謠都造不好!蹦峦襦托Γ叭似凡恍芯土T了,腦子也不行,嘖嘖……”
特爾哈被她激怒,“你什么意思?”
“這話也聽不懂?”穆婉道,“三王子沒讀過書?云苓,給他翻譯一下!
云苓早就被憋很了,立刻道,“意思是你是個又慫又傻的孬種,還赤翎三王子,在我們大郢,你這樣沒德行沒腦子的廢物,父母生下來都會選擇直接溺死,以防出來丟人現眼,你們倒好,在赤翎丟人不夠,還跑到我們大郢來!不跟你計較你還蹦跶上了,真當自己是跟蔥。
“還跟我家夫人獨處一室?就你這腦子,認識路嗎?別是拐豬圈看上了眉清目秀的母豬吧!”
“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還挺敢想,我這樣的奴婢都看不上你!啊呸!”
她聲音清脆,語氣伶俐,連珠炮似的罵下來,穆婉終于舒坦了,當貴夫人就是這點不好,不能自己痛快罵,好在云苓深的她意。
在場不少人從目瞪口呆到忍笑,也有那忍不住的,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嘲諷意味十足。
特爾哈大怒,立刻就朝著穆婉撲過來,卻被謝珩擋住,穆婉站在原地,動都沒動一下,隔著一把刀,不屑的看著他,“果然要翻譯成這樣才能聽得懂嗎?”然后用口型罵道,“傻逼!”
謝珩:……
“啊啊啊。 碧貭柟螘r遭遇過這樣的羞辱,快氣瘋了,“老子要殺了你!”
然而他們進來時就被收了武器,小六謝天早就待命,此時全都撲上去,金甲衛的方統領也過來幫忙,一起穩穩的將特爾哈和他的護衛攔截在穆婉三步之外。
徐錦也從太后身側走下來,站在穆婉身邊,問赤翎使團的那位謀士,“所以,你們赤翎的勇士,除了沒腦子之外,還以打贏女子為榮嗎?”
謝大夫人也鼓掌,“好一個赤翎勇士!長見識了!”
人群中早有那看不慣的都跟著開始喝倒彩,特爾哈越發脾氣越沒臉。
謀士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樣,明明之前他們只要用女子說事,不論女子本人還是這些大郢朝臣們都一副引以為恥的模樣,氣勢立刻會矮上三分,如今他們竟然會被一個女人壓的死死的。
他的目光落在穆婉身上,忽然想起那位郝先生的話,鎮北侯夫人不同于一般的女子……
但是……他不信這些大臣們不在意,這些日子他可清楚的見識到了這些男人對女子拋頭露面的反感。
謀士腦子急轉,立刻拉住特爾哈,“三王子,如今的大郢女子當家,您何必與他們計較!
特爾哈打不過,聽到謀士這話,順勢罵道,“對啊,到底誰是孬種廢物,我們赤翎至少不會讓女人踩在男人頭上撒野。”
果然有朝臣露出羞恥的表情,特爾哈再接再厲,指著穆婉她們罵道,“看不起我?在我們赤翎,你們這樣的都是一群賤婢!”
“所以,爾等都是賤婢之子?!”穆婉絲滑接口,一點都不生氣,反而上下打量著他,“我就說好歹是赤翎王子,怎么會如此下三濫,感情是賤婢之子,上不得臺面。”
特爾哈還沒消下去的火,又“蹭”的一下冒了起來,“你才是賤婢!”
一直都從容優雅的穆婉聞言陡然大怒,“我不是,老娘才不會生你這樣的傻……垃圾!”
眾人:……
謝珩:……
小六和謝天看著雙目通紅,快要被氣死的特爾哈心底生出一股荒謬之感:這真的是之前囂張跋扈的赤翎王子嗎?
穆婉卻似乎被什么臟東西污染了一般,氣道,“還我們大郢女子被男人看了就要沉塘或者出嫁,不學無術就別丟人現眼,在我們大郢,敢亂看女子的垃圾都是要亂棍打死的,你就慶幸你有個好祖宗吧,不然就你這賤婢之子,還能站在這里?”
她越說越氣,“王公公,一會兒叫人把他們用過的桌子椅子都燒了去!哦,地板也都燒了開水好好洗刷洗刷,免得污了太后的眼睛!”
王公公被她氣勢所攝,下意識道,“喏!
吳太后甚至都沒有意識到什么不妥。
赤翎謀士心中也要抓狂了,他沒想到這女子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三王子的腦子又不太靈光,連忙再次轉換策略,大聲道,“夫人這么激動,可是為了掩蓋失貞的真相?”
特爾哈又被提醒,指著穆婉道,“對,老子差點上了你的當,你就是不想讓老子說出真相,你渾身都叫老子看遍了,你胸口有顆紅痣!”
“找死!”小六大喝一聲,與特爾哈纏斗在一處。
穆婉按住了想要動手的謝珩,卻平靜下來,重新恢復了優雅,仿佛只要不是罵她生了特爾哈,其他的都不是事兒,“小六,退下!
小六狠狠給了特爾哈一掌才退后站在謝珩身側。
特爾哈還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穆婉的破綻,“敢不敢讓人驗驗!”至于驗完之后,他自然有法子讓人相信她胸口真有痣,定然叫她顏面盡失。
穆婉卻出乎意料的沒拒絕,“本來不想惡心自己的,既然特爾哈王子堅持,那就驗吧。免得你到時候說我欺負卑賤之人!
特爾哈捏緊拳頭,知道說不過她,只能揪住這一點,“不能叫你的丫鬟和這些女官去驗,她們都向著你,肯定會做偽證。”他似乎隨便指了個宮女,“讓她去!”
穆婉看了那宮女一眼,淡淡道,“誰說是驗我了?”
特爾哈道,“你你是什么意思?”
穆婉道,“三王子,你自己說你誤入更衣室?墒翘笈倬铀匦l森嚴,你根本就進不去。方統領,敢保證嗎?”
方統領雖然心虛,但此刻卻只能斬釘截鐵回答,“夫人放心,沒有任何宵小刺客能入跨院!
“看,我有人證,可三王子應該沒有吧?誰看到你入跨院更衣室了?”
特爾哈是躲著人去的,自然答不上來。
穆婉又道,“就算退一萬步,你去過了,那么,你一個赤翎三王子,鬼鬼祟祟去女官居所的更衣室干什么?”
“難道是找豬圈迷路了?”
“噗……”
特爾哈冷笑,“你別找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我就問你敢不敢驗!”
“我為何要驗?”穆婉道,“哦,街上隨便一個乞丐想要玷污一個千金小姐,只要隨口說一句對方身上的胎記,就要讓千金小姐驗明正身嫁給他?想什么美事兒呢?”
“我們大郢人不像你們這樣沒腦子,不會干這種傻事兒,不過別擔心,你遠來是客,你非要求的話,就成全你,”穆婉笑瞇瞇道,“我一定會還三王子一個清白!
特爾哈看著她的表情,總覺得不太對勁。
就聽她道,“我這位二妹妹醫術了得,剛剛跟我說觀三王子面相,似乎有不舉之癥!
眾人震驚的看向特爾哈,穆柔也沒想到會把她牽扯進來,下意識想否認,卻被嘉瑜郡主冷冷盯住。
特爾哈感受著眾人的目光,再次勃然大怒,“放你娘的狗屁!”
穆婉一點都不惱,“是被說中了呢,還是我這妹妹診斷錯了?不過都不要緊,只要驗一驗,事情就清楚了!
赤翎謀士臉色也很不好,“鎮北侯夫人,您這是不是太侮辱人了?誰不知道我們三王子……”
“誰知道啊,”穆婉道,“做人不能雙重標準,你們三王子可以污蔑我,我不過求個清白就成了侮辱?”
“況且誰知道他好色是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呢?畢竟,你們身邊的那位郝元嘉郝先生就有斷袖之癖,甚至親生兒子都不放過……”
赤翎謀士臉色大變,“你!”如何知曉。
朝臣們見他臉色,頓時議論紛紛,郝元嘉與親生兒子亂倫之事在穆婉的私心下昭告天下,轟動一時,畢竟這樣的事情在這個時代算得上炸裂,相比郝元嘉造反之事,他斷袖加亂倫反而更讓人印象深刻。
穆婉繼續胡說八道,“郝元嘉從南陽王府逃了之后,就去找了他赤翎的情人!彼哪抗饴湓谔貭柟砩希暗箾]想到就是三王子!
特爾哈有嘴說不清,快氣死了,“你胡說!誰是斷袖?!”
穆婉道,“是不是胡說,一驗便知!
特爾哈怒道,“你敢!”
穆婉道,“你當我想?我還嫌惡心呢,但這不是為了三王子的清白嗎?”說到這里,她聲音陡然一厲,“來人,帶三王子去驗一驗!”
小六謝天和金甲衛的人一擁而上,特爾哈拼命反抗,穆婉在旁邊道,“怎么,三王子是怕驗出來?還是不想要清白了?”
特爾哈怒氣攻心,又沒有武器,最終還是被小六他們押住,只能徒勞的威脅,“你敢動我一根毫毛,赤翎不會放過你們的。”
穆婉理都不理他,小六輕咳一聲,“夫人,怎么驗?”
穆婉道,“太醫那里那些能立竿見影的藥,哦,對了,以防三王子說我們在藥中做手腳,將這位謀士和護衛一同帶去,做個對照組。順便也做個見證,看他是不是真的不舉!
那護衛自然要反抗,謝珩淡淡道,“你們若不愿意,現在就可以走了,大不了我點我們十幾個人去一起去見證!
謀士只覺得這兩口子都是魔鬼,可又無法,只能和護衛一起跟著去偏殿,謀士對著太后道,“貴朝的招待,我們赤翎記住了。”
穆婉直接冷笑,“最好記住,在別人的地盤上撒野,真是分不清大小王。”
謀士:……
赤翎使團被押走,大殿里安靜下來,穆婉依舊站在最前面,目光掃過朝臣,大部分人都不自覺的避開視線。
穆婉淡淡道,“還敢嫌棄女人當家,男人若撐得住以為我們女人愿意當這個家?一個不入流的垃圾上門欺辱太后女官,一群男人竟然護不住!
“豈不是垃圾都不如!”
眾人:……
徐首輔終于開口,“鎮北侯夫人此話就有些言重了吧?”
有人附和道,“夫人一味逞強,將事情搞成這樣,之后如何收場?”
穆婉卻瞇起眼睛看著他們,“這特爾哈王子若是斷袖,又十分好色,你們中沒人失了貞操吧?還是也成了他的情人?才如此呵護!
所有男人都閉上嘴巴。
心中有個共同的念頭:這女人好可怕,惹不起。
第162章 162 謝珩沒忍住
兩刻鐘后,赤翎軍師來同吳太后告辭,說特爾哈因為被太醫灌了藥,身體不適,要回去休息。
眾人都心知肚明,看來這位赤翎三王子是真的不舉,沒臉再上殿。
吳太后心情舒暢,而后看向穆婉,穆婉也沒有再咄咄逼人,只是對軍師道,“你們三王子的脾氣你們還是勸著點,在別人家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樣子,今晚最好不要再發生什么有損你們赤翎王室威嚴的事情!
軍師表情凝重,他沒想到特爾哈真的出了問題,他卻完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加上對方對他們和郝先生的謀劃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樣,讓他覺得他們好像落入了一個未知的陷阱里,心中不由生出忌憚。
他沒辦法再保持從容,只能客客氣氣道,“明白,告辭!
眾人都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謝大夫人和嘉瑜郡主、徐錦三人看向穆婉,也都挺直了胸膛,更清晰的明白了她之前話的意思。
朝臣們明顯察覺出幾位女官的氣勢變得不一樣。
也有那沒什么眼力勁兒的,不敢在穆婉面前蛐蛐,就對著嘉瑜郡主擔憂什么“鎮北侯夫人不懂邦交,此事會給大郢帶來麻煩!
然后被嘉瑜郡主直接一句“我倒是覺得不難,大人不行,不如就干脆交給我們來辦,畢竟對上赤翎使者,你們確實更危險些。”將人堵的啞口無言,再不敢開口。
宴席散后,幾位女官跟在太后身側昂首挺胸的走出大殿,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
穆婉在門口叫住穆柔,淡淡道,“二妹妹,平日里小打小鬧我懶得與你計較,但若家國大事面前,你還只顧著你那點小心思分不清輕重的話,下次就別怪我不客氣!
穆柔不服氣的咬唇,還想反駁,結果抬眼就看到了走到穆婉身后的謝珩也冷冷的盯著她,心中不由發憷,下意識的回頭看向李亦宸。
李亦宸卻莫名在意穆婉那句“小打小鬧懶得計較”,他現在無比清楚,若穆婉當初堅持要嫁給他,有的是手段辦法,可是她卻輕易的退了婚,是不是在她眼里,和他的婚事也只是連計較都不值得的小事。
若他當時沒有退婚……
“李大人!敝x珩抬手攬住穆婉的肩膀,冷冷的盯著他,“人前教子,人后教妻,李大人還是稍微重視一下您這位太太的教育,否則下次說不定闖出什么禍事來!
李亦宸回過神來,忍著難堪拱了拱手道,“侯爺說的是,回去我會予她說的!闭f罷拽著穆柔大步離開。
穆婉和謝珩也往住處走,幾步之后隱約還能聽見穆柔氣憤道,“明明她有問題,我為什么不能說?”
李亦宸沉聲道,“穆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那是你親姐姐!徐大姑娘跟她那么大的梁子那個時候尚且站在她身后,你卻只以為嫉妒便期盼著她跌入泥潭……當初我看到的那個善良無畏、救死扶傷的人真的是你嗎……”
穆婉正聽的津津有味,謝珩忽然問道,“他們是怎么認識的?”
“好像是一見鐘情?”穆婉道,“不知道,反正我守孝回來,他們就勾搭在一起了,李亦宸就要跟我退婚!
謝珩道,“我記得兩年前上柳有過一場時疫?”
穆婉點點頭,“幸虧那病不致死,不然就麻煩大了!
“當時……”穆柔是不是也在。
穆婉看著他,“當時什么?”
謝珩反應過來,“沒什么!奔词故且唤z的可能,他也不想讓她猜到李亦宸有可能是認錯了人。
他轉移了話題,“跨院發生了什么?特爾哈怎么會中藥?”
穆婉把事情大概說了一遍,提到用藥的時候道,“他好色的人盡皆知,我自然著重準備了,只是沒想到會那么快用上!彼苫,“那跨院好歹緊挨著主殿,守衛怎么如此薄弱,能讓特爾哈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
“這次春比籌備本就倉促。”謝珩嘲諷一笑,“下午特爾哈覲見后,太后便心神不寧,把金甲衛和明鏡司的人幾乎都調到她寢宮周圍了!
穆婉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是,這個時代女子被規訓已久,對于名節看重,碰上這樣的男人害怕也是理所當然,可她坐在太后的位置上,怎么能這樣……
“算了,不說這個了!睙o力改變的事情,只能越想越氣,穆婉干脆問起別的,“郝元嘉是不是藏在使團隊伍里?”
自從上次從艾長青那里察覺到郝元嘉的影子,他們就一直在找他,想除掉這個隱患,奈何對方十分狡猾,根本不見蹤跡,直到聽到和談書上要求割讓的三個州,正是郝元嘉當初覬覦的地盤,才讓他們有了聯想。
剛剛冷不丁詐了那謀士一下,果然詐了出來。
謝珩搖了搖頭,“使團我們盯的很緊,肯定沒有他,但我猜測他應該在上京,你最近小心些!
穆婉自然知道,“放心!
“不過特爾哈今日身心受創,明日你們的比試是不是能輕松些?”
謝珩道,“不會,使團里還藏著一張王牌呢,我們不能輕敵!
所以還是要用武功。
看著她眉宇間的擔憂,謝珩下意識想抬手,最后還是背在身后,“放心,怎么也能撐到和使團比試完!
然后必然會毒發。
穆婉暗暗吐了口氣,也沒再多說什么,只是道,“我明日會在看臺,若有什么不對,一定要提前知會我!
謝珩點頭。
他并沒有留宿,送穆婉回到院子后就走了,想也知道事情很多。
云苓都忍不住道,“滿朝那么多人,侯爺竟然連個幫手都沒有。”
穆婉無奈嘆了口氣,又看了一晚醫書。
第二天一早,春比正式開始。
隨行的文武官員全都到達山腳下的演武場。
經過昨晚那一場熱鬧,吳太后也沒了懼怕,總算有了幾分威儀,與之相反的是赤翎使團的人,從頭到尾都沒再找存在感,也總算有了使團的樣子。
特爾哈一張臉黑如鍋底,一聲不吭,但看到穆婉時眼底都是狠戾,仿佛醞釀著什么陰謀。
“你要不要回行宮去避一避?”謝大夫人擔憂道,“三王子那模樣看著不太對勁,那是個沒腦子的,萬一做出什么事情來!
穆婉穩穩的在看臺上坐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嘉瑜郡主道,“你膽子可真大,昨天他朝你撲過去的時候,那體格子,那兇惡的表情,我看著都害怕!
穆婉朝她們招了招手,等她們湊過來后,小聲道,“其實我也嚇死了,當時腿都發軟!
嘉瑜郡主驚訝,“完全沒看出來。”
穆婉笑道,“當然不能讓人看出來。”她迎上特爾哈的目光,對她們道,“因為有些時候,是絕對不能退的!
君子不立圍墻之下,但危墻之下有百姓的希望,大郢的尊嚴呢?
便是危險,也得撐著。
春比的內容豐富,上午主要比了騎射、摔跤、舉鼎幾個項目,赤翎使團都有派人參加,三場下來有輸有贏,互相也不算難看。
不過這只是熱身,重頭戲是下午的蹴鞠賽。
從前武將活躍的時候,蹴鞠是大郢最流行的運動,因為可以同時考察武功、策略和團隊合作等綜合素質,所以是軍中必備的比賽項目,每年的春比自然也不會落下。
午飯時,謝天已經摸清了對方的配置,“七個人,除了特爾哈之外,另外五個我和小六、李亦寧,加上金甲衛那邊的兩個人應該能應付,但他們一直藏著的那個巴托爾,功夫怕是不亞于特爾哈,侯爺您能行嗎?”
謝珩思索著策略,小六道,“要不騷擾特爾哈,叫他分心?就他那脾氣,估計刺激一下就亂陣腳了!
謝珩神情一肅,“一會兒上場,誰也不許用昨日之事刺激特爾哈,要打就打的他們心服口服!
謝天點頭,“確實,就算不刺激那特爾哈一上午盯著夫人的眼神都夠可怕了,也別把人逼急了,夫人容易有危險!
小六反應過來,“屬下想左了!
未時中,蹴鞠比賽馬上就要開始,穆婉看到赤翎使團的配置,忍不住擔心。
大郢這邊的郎君們也都換下公服,一身月白色勁裝,都顯得年輕了不少。
尤其是領頭的謝珩,乍一眼像是換了個人,面容俊美,腰窄腿長,眉宇間的元氣仿佛讓人看到了曾經馳騁沙場的少年將軍。
身邊的女眷們興奮的討論:
“今天能大飽眼福了,聽說當年上京的蹴鞠塞,鎮北侯可從未輸過,他大哥都打不過他。”
“可不是,那時候鎮北侯多愛蹴鞠,只要回了上京必然要打,身手俊極了!
“對啊,多少年未曾見過鎮北侯那漂亮的身手,如今位高權重,更是幾乎都不動手了!
……
穆婉起身走下看臺,謝珩注意到她很快在賽場邊站定。
穆婉走到他身邊,拽起他的胳膊借著整理護腕的功夫再次幫他診了診脈,“對上那邊有把握嗎?”
謝珩看著她的頭頂,“多年不玩,也不知技術生疏了沒有,不過不論如何得贏!
穆婉聽出他語氣中的笑意,心中卻泛起酸楚,其實他也期盼一場自由的釋放吧,一夕之間從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變成了不能動武的廢人,哪個人能輕易釋懷呢?而他如今也不過才二十二歲。
“可以先熟悉一下,據說運動技巧會烙印在肌肉上的,只要學會就忘不掉了!蹦峦裉ь^看著他笑,“今日什么都不用想,痛快玩上一場,藥我已經給你備好了,到時候睡上三五天就能緩過來。”
謝珩專注的看著她,忍耐半晌,終于還是沒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眼角,指腹珍惜的劃過她的臉頰,最后輕輕的抱住她,“好!
第163章 163 穆婉的價值
比賽開始前,特爾哈開口,“既然是兩國比試,總不能還以什么金銀為彩頭!
他的提議并不意外,吳太后道,“那三王子有何想法?”
特爾哈道,“我們就以和談書為彩頭如何?若我們贏了,和談的條件變為給我們赤翎黃金十萬兩再加上……”他看向穆婉,眼底惡意滿滿,“她!鎮北侯夫人。”
所有人都看向穆婉,朝臣們頓時議論紛紛,竟然還討論起來。畢竟對比他們之前的獅子大開口,這個和談條件簡直就是毛毛雨,看得出來不少人意動。
特爾哈眼底都是得意,你再厲害,能對抗整個朝廷嗎?
小六氣道,“這些人沒腦子嗎?竟然會信這種鬼話。”
謝珩目光冰寒,就要開口,卻被穆婉按住,她依舊沒有任何驚慌,只是覺得可笑般看著特爾哈,“那如果你們輸了呢?”
特爾哈雙臂環胸,施舍般道,“那十萬兩黃金也不要了,只要你就行。”
穆婉被逗笑,“您這就沒意思了,這進了賭場卻跟人家說,贏了全是我的,輸了我只要一大半?”
“你們這根本不是想和談,而是準備搶劫吧?”她看向赤翎謀士,“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好好提出等價的賭注來,否則對待客人,我們是禮尚往來,對待強盜,那就是殺無赦了!
特爾哈冷笑,“就憑你們?敢嗎?!”
他話音剛落,就聽破風之聲傳來,所有人都沒意識到發生什么的時候,只有使團的護衛臉色大變,“三王子!”
特爾哈也飛快后退,剛退開一步,一桿長搶就狠狠地釘在他剛剛站立的地方,整個搶頭釘入地底,可見力道之大,若不是特爾哈躲的快,這一搶估計能把他扎穿。
眾人臉色都是一變,特爾哈看著搶來的方向,“什么人?”
就見一支十幾人的隊伍飛馳而至,為首的是為風流倜儻的俊美郎君,他停在赤翎使團面前,吊兒郎當道,“原來是赤翎使團啊,我遠遠看到,還以為是哪兒來的山匪,竟然敢在別人的地盤上對主人家不敬,所以就出手教訓了!彼蛄恐貭柟笆俏艺`會了吧?”
赤翎謀士表情凝重,上前道,“這位公子是……”
郎君朝著太后的方向拱了拱手,朗聲道,“南陽王府賀蘭晫,聽聞赤翎使團來和談,父王特地派我來一同商討!”
吳太后的心一提,她還清楚的記得當初南陽王對她的厭惡和不假辭色,不明白為何他們會在此時橫插一杠。
赤翎使團顯然也想不明白,他們覺得以南陽王府的野心,應該會樂意看著他們挫大郢朝廷的銳氣才是,怎么反而跟大郢朝廷站在了一起?
眾人揣測南陽王府目的的時候,賀蘭晫已經自顧自的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謝珩為首的蹴鞠隊伍上笑道,“邦交之賽,我南陽王府怎么能不出力?別峰、徐塔,你們去!”
兩人都長得人高馬大,尤其剛剛別峰擲過來的那一搶也證明了他們實力不俗
穆婉心中松了口氣,總算有了幫手,抬頭謝珩一笑,謝珩目光發軟。
賀蘭晫下馬走過來,“剛剛怎么回事?”
謝珩瞥了他一眼,“滾滾呢?”
賀蘭晫一僵,咬牙道,“你們還好意思說?!”被各路人馬追殺也就算了,還要被誤會和白瑜有分桃之情,害得他父王都專門跑來問他,他不得不把白瑜安排的遠遠的以證清白。
穆婉心虛,拽了拽謝珩,連忙轉移話題,將剛剛的事情說了個大概,賀蘭晫陰陽怪氣道,“侯夫人本事不小啊,竟然能讓特爾哈如此針對你!
穆婉還沒說話,謝珩就道,“過獎了,我夫人也是沒法子,畢竟不遭人妒是庸才!
賀蘭晫:……
穆婉又晃了晃謝珩的胳膊,瞪他,干嘛呢?
謝珩眼底閃過笑意,轉頭看向對面的赤翎使團,“怎么樣?是拿出和談的誠意來,還是依舊無理取鬧?”
賀蘭晫雖然恨這對夫婦恨的牙癢,但還是搖著扇子附和,“對的,若是來訪的使者呢,我們就敬著,若是打劫的土匪,那我們可就不客氣了哦!
說話間南陽的護衛和明鏡司的人都將手按在佩刀上,定定的盯住赤翎使團。
特爾哈臉色難看,卻不得不認慫,畢竟這不是戰場,他再勇武,身邊也只有幾個人,雙拳難敵四手。而且王兄雖然看不上大郢,卻忌憚南陽王府。
他給謀士使了個眼色,謀士心領神會,開口道,“若我們赤翎輸了,同樣奉上十萬兩黃金和一位美人!
他話音剛落,就聽穆婉冷笑,“你們是在開玩笑嗎?”
謀士看向她,“夫人何意?”
穆婉道,“十萬兩黃金可以說是等價,但你們赤翎有哪個美人的價值能同我相提并論?”她抬了抬下巴,“若你們輸了,給我們十萬兩黃金和……”她目光掃過特爾哈。
特爾哈嗤笑,“夫人不是想要我吧?”
穆婉不屑一笑,“你有何用?我要你們赤翎的大汗!”
好大的口氣!
大郢這邊眾人不約而同的到抽一口涼氣,賀蘭晫也驚詫的看著穆婉,“夫人可真敢說啊!
只有謝珩,眼底都是笑意。
赤翎使團頓時大怒,特爾哈氣道,“你也配?!”
穆婉根本不把他的怒火放在眼里,而是平靜道,“那我們就來看看配不配!
她開始細數,“眾所周知,幾個月前我才被勒索十萬兩黃金。而那些不過是我做生意周轉的資金流,甚至沒動了我的筋骨!
“整個大郢,我名下大大小小鋪子一千余家,加上航海貿易賺的,”她笑看赤翎使團,“你們大汗的資產,怕都不及我的一半。”
“還有田地莊子,”穆婉道,“我坐擁數千傾的良田,足夠養活你們赤翎三分之一的人口,你們大汗能做到嗎?”
“更別提我手下的各色工匠、掌柜,人才。大郢的琉璃聽說過吧?所有人追捧的最頂尖的技術在我這里;你們赤翎人最喜歡的茶葉、絲綢、瓷器我也都會,哦,還有制鹽、煉鐵……”
“哦,對了,我從小跟著我母親走南闖北,熟知大郢各地地形、路線、習俗……”
穆婉看著特爾哈,“所以,我不僅能讓你們不依賴大郢,還能讓你們國力可比現在強勝數倍!你們的大汗能做到嗎?”
這下不僅赤翎使團不敢吱聲,連吳太后和朝臣們的臉色都變得精彩,他們一開始只想著不過是個女人,卻不知道穆婉不僅有雄厚的財力,還掌握著能動搖國本的技術,若真送給赤翎……
現在的赤翎都已經叫他們難以招架了,若再強盛數倍……他們不敢再想。
穆婉看著吳太后他們的表情,笑道,“太后娘娘不必擔心,我只是在說我的價值,若大郢真讓我去赤翎做使臣,”她一一掃過朝臣的眼睛,燦然一笑,“我定會在有生之年,讓大郢和赤翎融為一體!”
不是讓赤翎歸順,而是讓兩者融為一體!
有人有心罵她叛國賊,卻不知為何不敢開口,吳太后也下意識吞了吞口水,不知為何,莫名覺得她能做到。
穆婉又看向特爾哈,挑眉嗤笑,“想報復折磨我?若簽下這份賭注,赤翎贏球之時,三王子就可以考慮自己的死期了!彼敝钡目粗难劬Γ爱吘,我能讓赤翎強大,而你,空有一身勇武!
她笑問,“三王子覺得,您的王兄會選你還是會選我呢?”
特爾哈說不出話來,如果說昨晚還是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此刻,心底卻莫名的生出懼意……
就見對方傲然道,“我選赤翎大汗,并不是因為他的價值與我匹配,而是赤翎能拿出來的最大價值也只有他而已!
“怎么樣,這個賭注要不要簽?”
特爾哈開不了口。
穆婉轉身,掃過吳太后和眾朝臣,“太后娘娘,我們呢?簽嗎?”
吳太后笑道,“自然是不簽的,用一個蹴鞠賽來決定和談之事豈非兒戲?”她看向特爾哈,“三王子,正常的要求可以提,但若再說些荒唐話就別開口了!
顯然,涉及切身利益的時候,她也不是毫無主意。
赤翎使團也順著臺階下來,謀士笑道,“剛剛確實是玩笑話……”
“既然如此,”穆婉打斷他,“我有個一個提議!
所有人再次閉嘴,賀蘭晫覺得有趣,“我覺得他們都想求你閉嘴,但不敢!
穆婉瞥了他一眼,繼續道,“也別提什么和談,和談是兩國交戰,一國實在受不了了,才提出和談,解決問題。這大郢和赤翎三年前打的兩敗俱傷誰也不欠誰,如今連個沖突都沒有和談什么?”
“不過是赤翎大汗登基,赤翎使團來告知喜訊,太后娘娘和大家討論一下隨個份子就是!
謝珩等人頓時忍俊不禁,叫她這么一說,倒顯得赤翎使團是番邦小國,換個繼承人都要來大郢報告一下,然后得點施舍回去。
赤翎人倒是笑不出來,可惜他們如今再不敢招惹穆婉,只能聽她繼續道,“至于今日這場比賽,好歹也是兩國邦交,賭注大一些也無妨,就十萬兩黃金,誰輸了,誰就拿出十萬兩黃金來,不交付就不準離開,如何?”
赤翎使團再次變了臉色,若是大郢贏了,他們還要被扣押為質不成?
然而不等他們開口,謝珩就一錘定音,“如此甚好!”
賀蘭晫笑道,“侯爺是不是有點欺負人了?”這樣說著,卻也附和道,“就這么辦了!”
赤翎使團只能憋著氣,如今已經沒有他們說話的份兒了。
謀士心中有些后悔,就不該聽大汗的跑來挑釁大郢,若是一開始客客氣氣,事情也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這么一對比,他們大汗甚至不如大郢一個女人……想到這里,他嚇的連忙止住念頭,真的太荒謬了,再怎么樣,他們大汗也比那什么鎮北侯夫人強。
無論如何,事情已成定局,只能期盼這次蹴鞠勝利,探出謝珩的虛實。
蹴鞠賽正式開始前,穆婉重新回到了看臺,所過之處,眾人都恭恭敬敬。
賀蘭晫叫人將椅子安置在穆婉旁邊,問道,“若真贏了這十萬兩黃金,是不是得分我們南陽王府一半?”
穆婉奇怪的看著他,“這話你問我做什么?應該去問太后!
賀蘭晫道,“太后肯定會同意,但我覺得你不同意的話,我不太能帶走!
穆婉失笑,“二公子高看我了!
賀蘭晫道,“沒有沒有,之前白瑜一直同我說你厲害,我不以為然,今日總算見識到了!彼闷娴,“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嗎?”
穆婉看著他,忽然一笑,“其實不止,莫城給你們南陽王府的圖紙都做的怎么樣了?”
賀蘭晫立刻警惕,“你問這個做什么?”
穆婉漫不經心道,“只是想提醒你們,那個煉鋼的法子練出來的鋼做箭頭、兵刃可以,但做炮閂的硬度卻是不夠,容易損壞,若不勤加替換,承受不住膛壓的話,火炮爆炸會傷害自己人!
賀蘭晫震驚的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將圖紙拿回去后,他父王和大哥就一刻不停的開始煉鐵鑄炮,但最后卻總有問題,和穆婉說的完全一樣!
穆婉沒回答他,而是繼續道,“可以多做一些替換用的炮閂,至于擊針和彈藥,擊針需要更高硬度的金屬,而炮彈,那個威力不算大,建議你們暫停,專心做鑄幾門大炮是正經。”
賀蘭晫的心臟砰砰直跳,他剛以為穆婉的底氣來自雄厚的財力和技術,如今看來,她剛剛說的,可能還不及她真正實力的一半!
“你懂武器?”
穆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能說出將大郢和赤翎合二為一的話呢?自古統一靠的都是武力不是嗎?”
賀蘭晫想到一種可能,“難道你們拿找到了前朝寶庫?”
穆婉看著他,忽然笑的樂不可支,“二公子還真信啊,那圖紙給你們之前,可是在我們手上的,我們早看過了!彼犷^一笑,“看來我唬人的技術確實不錯。”
賀蘭晫:……
“你騙人的?我怎么覺得不像呢?”
穆婉聳聳肩,“隨你怎么想咯!
賀蘭晫還想再問,哨聲吹響,蹴鞠塞開始,穆婉瞬間被一道矯健的身影吸引。
第164章 164 初漏端倪
穆婉第一次看到謝珩身姿矯健的模樣,他容貌身形本就優越,運動起來更是魅力加倍。
哨聲響后,裁判拋出蹴鞠,謝珩猶如獵豹般飛身而起,踩在特爾哈的抬起的膝蓋上先一步碰到球,而后一個倒掛金鉤將蹴鞠直接踢到了赤翎使團的球門邊。
眾人頓時忍不住喝彩,穆婉的目光也被牢牢的吸引。
春日暖陽中,他的周身仿佛渡上了一層金光,強悍的搶球、流暢的過人,華麗漂亮的對抗,以及掌握全場的從容……穆婉忽然就能理解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對此念念不忘,真的很耀眼。
競技運動有著讓人熱血沸騰的魔力,沒多久,無論官員還是女眷,都拋開了矜持,情不自禁的高聲吶喊助威,穆婉自然也不例外。
再次進了一球后,穆婉激動的要跳起來,“謝珩——好樣的!”
謝珩回頭,幾乎精準的在人群中找到了穆婉,四目相對的瞬間,他忽的璀然一笑。
看臺上短暫的一靜,隨即爆發出更大的歡呼聲,而穆婉摸著活蹦亂跳的胸口,感覺自己要無了,這一刻的謝珩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鎖,純粹的讓人心悸。
以前以為“帥死了”是個形容詞,現在卻覺得,它或許是個動詞。
旁邊賀蘭晫看她通紅的臉頰,覺得有些割裂,這個眼里只有男人蹦蹦跳跳的姑娘,真的是剛剛那個自比赤翎大汗的霸氣女子嗎?
他眼珠轉了轉,趁機詐她,“夫人剛剛說了那么多,不怕被心懷叵測的人盯上嗎?”
穆婉回過神來,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那南陽王占地為王,為何不怕人去搶呢?”
賀蘭晫一愣,就見她笑道,“小兒抱金磚才怕被人覬覦,若實力匹配,他們只會小心對待,就比如你現在,會想著綁架我,還是拉攏我呢?”
所以,她是真有那個實力?賀蘭晫思索著,結果又聽她沒心沒肺的笑道,“就算是假的又如何?我夫君可是鎮北侯,你們南陽王府都想拉攏的人,哪個傻子敢動我?”
賀蘭晫:……
所以,還是沒弄清楚。
他心里抓心撓肝的難受,還想繼續套話,一個丫鬟匆匆找來,“我家大姑娘有事找您!
是徐錦的丫鬟丁香。
穆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對面徐錦沖她微微點了點頭,而后轉身下了看臺,那臉色明顯有事。
穆婉跟了上去,徐錦并沒走遠,而是鉆進了旁邊一個供人休憩的帳子里。
如今比賽正進入白熱化,這里很冷清,見帳子門口還有金甲衛把手,穆婉放心跟了進去。
“什么事?”
徐錦道“我剛剛去更衣,路過我父親的帳子,聽到郝元嘉來找我父親了!”
穆婉意外,“郝元嘉在這里?!”
徐錦道,“我不確定,但我聽我父親叫他郝先生,然后他和我父親商量要抓你,雖然我父親拒絕了,但是我擔心……”
她話還沒說完,就忽然捂著脖子瞪大眼睛,與此同時,穆婉也覺得脖子一痛,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李亦宸神情恍惚的走在休憩帳子中間,腦海中穆婉站在賽場旁邊一個人震懾大郢朝臣和赤翎使團的身影揮之不去。
可又隱約覺得不對,她不應該站在謝珩身邊的,而是站在太后的下首離他不遠的地方,光芒耀眼,他的胸口充斥著自豪和難以言說的悸動,那是他的妻子……
“李編撰,這帳子里有人,請留步!
金甲衛的阻攔讓李亦宸回過神,他不由揉了揉額頭……又來了,近日他那種奇怪的熟悉感越來越多,竟然下意識的跟在穆婉身后來到了這里。
意識到自己干了什么后,李亦宸羞愧又心慌,轉身飛快離開,就在他快要回到看臺上的時候,身后一個五大三粗的婆子背著一個女子快步往前走,語氣擔憂道,“好端端的,怎么會暈倒?”
旁邊的丫鬟道,“自姑娘當了這女官,吃不好睡不好,尤其赤翎使團來了之后,大姑娘都好幾天沒睡了,怎么能不累倒,別說了,趕緊送回行宮吧!
對方身上穿的確實是女官服,李亦宸也沒多想,直到穆柔找來,說自己被人踩壞了鞋子,李亦宸看著她鞋子上的珍珠,忽然想到了什么,官靴!
剛剛那婆子帶走的人根本不是徐大姑娘!而是穆婉!對,那繁復漂亮的刺繡,分明是穆婉的鞋子!
穆婉有危險!意識到這一點后,李亦宸忽然心急如焚,他想開口叫人,但看著周圍的金甲衛卻不敢輕舉妄動,那婆子能輕易將穆婉帶走,金甲衛中恐怕有內應。
得去告訴鎮北侯!然而這個念頭一出,他心中就萬分抗拒,腦中又閃現出一些畫面……
他忽然朝著馬廄奔去,他要親自去救她,如果這次是他救下她,那么她是不是就不會對謝珩另眼相看,會不會愿意多看他一眼,同他好好過日子?
李亦宸魔怔一般騎著馬追了出去,穆柔叫了幾聲都沒答應,莫名的意識到了什么,找了一圈果然沒找到穆婉,立刻將消息傳給了謝珩……
穆婉醒來的時候正被裝在布袋里,頭朝下橫放在馬背上,五臟六腑都要被顛出來了,她第一時間去摸手上的戒指,卻發現手指光禿禿的,不僅手指,手腕上的鐲子也沒有了。
如果抓她的人是郝元嘉的話,倒也不稀奇了,畢竟他最清楚她首飾上的機關。
對方確實聰明,趁著赤翎使團和謝珩對抗的時候讓她放松了警惕,而且他們一直以為他是跟赤翎勾結在一起,如今想來,和赤翎的聯系也許只是障眼法,他真正合作的另有其人。
穆婉回想著失去意識前徐錦同樣驚詫的表情,徐錦大概也是被騙了,而騙她的人只能是徐秉問。
原來郝元嘉和徐首輔早有勾結。
穆婉皺起眉頭,她一直以為這個節骨眼上會不顧大郢安危的人會是太后,沒想到竟然是徐秉問,若是如此,那就麻煩了……
正思索著,感覺身下的馬拐入了一個小道,旁邊有人道,“怪不得那變態叫把這夫人身上的首飾去都卸了,一個內宅婦人,竟然全副武裝,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殺手呢!
“不過這些玩意兒還真不錯……”
“乖乖放回去,別動那些東西!陛d著穆婉的人道,“如今沒人把她當普通的內宅婦人。”
旁邊的人意外,“什么意思?主子改主意了,要拉攏她?”
載著穆婉的人沒有回答,似乎是到了地方,他勒住馬,下馬后把穆婉也抱下來。
然后很快就意識到了什么,畢竟沒意識的人和有意識的人抱起來不一樣,他將穆婉的頭套摘了下來,“夫人醒了。”語氣倒是客氣。
穆婉看著眼前的蒙面人,又看了看周圍郁郁蔥蔥的叢林,問道,“你們主子是誰?要做什么?”
蒙面人道,“主子是誰日后您會知曉,至于要做什么,您應該知道郝元嘉。”他一邊說,一邊解開綁著穆婉的繩索,還解釋道,“綁起來帶您方便些。”
穆婉輕輕揉著手腕,并不介意,只是等他的下文。
蒙面人道,“郝元嘉來到上京,到處勾結官員,一方面要抓您和侯爺,一方面想要顛覆大郢,我們主子覺得他是個禍害,想除之而后快。”
“因此我們主子假意答應了和他合作,但對方第一個條件便是夫人,我們只好以您為餌,釣他出來!
“好!蹦峦顸c點頭,“我要如何做?”
蒙面人反而愣了一下,一肚子解釋的話卡在喉嚨里,最后忍不住問道,“您什么都不問?”
穆婉道,“有什么好問的,你們主子要殺郝元嘉,我愿意幫忙!
蒙面人一噎,他本意是想說郝元嘉要殺她,他們幫忙殺掉對方,這樣叫她欠他們一個人情,結果叫她這么一說,反倒成了他們欠她人情了。
心道怪不得主子改了主意不準備傷她,這女人果然不一般。
伸手從同伴手里拿過布袋遞給穆婉,“等一會兒到了地方,將他引出來就行,我們會盡量保護夫人的!
穆婉接過袋子,發現里面裝的都是從她身上搜出來東西,除了首飾,還有兩個藥瓶。想了想,她直接將東西牢牢綁在大腿上,對蒙面人道,“走吧。”
“得罪了!泵擅婺腥酥匦路唇壛四峦竦氖郑贿^用了活結,繩頭就放在穆婉手心里,最后依舊用布袋將人罩住,抗在肩上開始上山。
沒走多久,對方的腳步不復開始的從容,仿佛有人追趕一樣,旁邊男人還抱怨道,“這來的也太快了吧?鎮北侯不是還在比賽嗎?”
只是抱怨,卻沒有懼怕,仿佛他們就等著謝珩追來……
穆婉思索著徐秉問的目的,以她為餌除掉禍國殃民的禍害這種理由穆婉自然不會信,他若真想殺郝元嘉,假意合作后有的是機會,為何非要牽扯她?
她一開始以為他是要跟郝元嘉勾結,但現在看似乎又不是……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165章 165 二人世界?
思索間,穆婉已經聽到了另一撥人的聲音,開口果然是郝元嘉,“人帶來了?”
他的語氣興奮,似乎要伸手來抓穆婉,被蒙面人躲開。
蒙面人將穆婉放下來,拽掉布袋給他看,“不過鎮北侯已經發現追過來了。”
郝元嘉不疑有他,看著穆婉的眼底都是瘋狂,“沒事兒,只要她在我手里就行!”說著再次來抓穆婉。
蒙面人卻攔住他,“郝先生別著急,我們主子要的東西呢?”
“放心,已經都安排妥當了!焙略涡Φ,“保證讓你們主子得償所愿!
“主子,有人追來了!”郝元嘉的護衛快速稟報。
穆婉也聽到了動靜,似乎來了不少人。
郝元嘉頓時不再廢話,直接來搶穆婉,而這次,蒙面人沒再阻攔,任由穆婉被抓過去。
就是現在!穆婉舉起手臂扣下機擴,本應該萬無一失,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一支利箭斜刺飛來,郝元嘉警惕的側身躲開,同時也躲開了穆婉的袖箭。
穆婉暗暗皺眉,怎么回事,這箭的時機、力道都不合時宜,來人根本不是謝珩!
可她已經沒有機會再多想,一擊失敗,郝元嘉的屬下立刻用劍封住了她的去路,讓她無法動彈。
郝元嘉低頭看了看胸口被劃傷的衣服,挑眉,“你可真難對付啊,不過看來老天爺也幫我,你還是落在了我手里。”
“放開她!”對面傳來男人的怒喝,“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穆婉看著埋伏在樹后,拉滿弓箭的李亦宸心里忍不住罵娘,怎么會是他?
問題他還自作聰明制造有很多人的假象,也不想想,人多的話輪得著他一個文官出手嗎?
郝元嘉心情卻十分不錯,他將穆婉拽起來擋在他面前,笑問,“這又是誰?怎么比鎮北侯還緊張你?不會是你姘頭吧?”
穆婉翻了個白眼,心道這惡心玩意兒要不是滿肚子男娼女盜,興許能成功也說不準。
她沒開口,這種時候激怒這神經病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為。
見她閉嘴不言,郝元嘉看向李亦宸,“要不你來說?你怎么這么緊張她?你們給鎮北侯帶綠帽子了?”
李亦宸臉色難看,再次冷聲警告,“放開她!”
“我就不放,你能如何呢?”郝元嘉一邊說著,一邊擼掉了穆婉手上的袖箭,確認了她手上再沒有東西,重新將她的手綁了起來,然后沖著李亦宸笑,“這位郎君,有本事就射啊!”
李亦宸自然毫無辦法,郝元嘉的心情卻十分不錯,“不射我們就走了啊?看在你剛剛幫忙的份上,就留你一命。”
他剛說完,郝元嘉放哨的護衛就稟報道,“主子,這次謝珩和明鏡司的人真的追來了!
郝元嘉立刻叫護衛扛起穆婉繼續往山上跑,剩下一個人直接一箭射中李亦宸拉弓的手腕,李亦宸再無戰力。
謝珩看到李亦宸非常意外,李亦宸這會兒也顧不上許多了,連忙指路,“往那邊去了。”
謝珩飛快的追上去。
沒過多久,穆婉身邊的護衛忽然中了箭,此事他們已經到了一處懸崖邊上,郝元嘉重新用穆婉擋在身前,對著幾步之外的謝珩道,“鎮北侯,別在往前了,不然你們走一步,我就劃她一刀。”
謝珩看著對方壓在穆婉脖頸上的血痕,眼底仿佛醞釀著風暴,“放了她,本侯放你離開!
郝元嘉卻搖了搖頭笑道,“侯爺有本事就殺了我,反正今日我就是死,也要拉她做墊背。”
謝珩道,“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郝元嘉道,“你們毀了我的一切,現在問我要什么?我想回到從前,你能做到嗎?”
謝珩緊緊的盯著他抵在穆婉手上的匕首不說話。
這似乎取悅了郝元嘉,他目光發亮,“我知道你們做不到,所以我現在想要的就是好好的折磨你們!
穆婉忽然開口,“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給我閉嘴!”郝元嘉手腕用力,他顯然知道穆婉嘴巴的威力,要阻止她開口,穆婉卻快速道,“你兒子!”
郝元嘉動作一頓,穆婉笑道,“郝大人,你覺得我這么謹慎的人,會沒有防著你嗎?”
郝元嘉驚怒,謝珩則朝后面拍了拍手。
在郝元嘉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間,兩側忽然射出利箭,不同于李亦宸那軟綿綿的力道,箭矢又快又準,郝元嘉要想躲開,只能松開穆婉。
然而他卻直接拉著穆婉側身,竟然拼著自己受傷也不松手。
穆婉閉上眼睛,已經做好了受傷的準備,謝珩卻飛身而至,抽刀擋下兩箭后毫不停頓的攻向郝元嘉。
郝元嘉顯然也預判了謝珩的動作,一手挾持穆婉,另一只手臂舉起,飛快的按下機擴,正是從穆婉這里拿走的袖箭。
穆婉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謝珩!”
謝珩卻不閃不避,沒有絲毫的停滯,穆婉甚至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覺得脖子上的壓力陡然消失,緊接著身體一輕,落在了一個寬厚的懷里。
身后傳來郝元嘉的哀嚎,穆婉要回頭,卻被謝珩按住,低聲問道,“沒事吧!倍蠓愿佬×麄,“格殺勿論。”
明鏡司的人一擁而上,和郝元嘉的護衛們斗成一團,穆婉看著謝珩肩膀上的袖箭,急的不行,“怎么樣?我看看!”
“沒事。”謝珩這么說著,卻猛的吐出一口血來,穆婉臉色大變,顯然,受傷加快了他的毒發。
她連忙起身準備拿些藥出來,忽覺得腰身一緊,下意識回頭,就看到已經斷了一只手的郝元嘉瘋狂的大笑,“你們以為,你們贏了嗎?”
他另一只完好的手上拽著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端正纏在穆婉的腰上,“我說過,今天我就是死,也要拉著你做墊背!”說著朝后縱身一躍。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誰都沒反應過來,穆婉就被巨大的拉力拉向懸崖,同郝元嘉一同掉了下去。
“夫人!!”小六他們大驚,飛快的結果就眼前的對手,想要去救人。
“穆婉!”李亦宸也不知何時趕來,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飛快的沖向崖邊,“快想辦法!”
就感覺旁邊人影閃過,有人跟著跳了下去,小六瘋了,“侯爺!”
李亦宸看著沒有絲毫猶豫的謝珩,恍惚了一瞬,立刻也準備往下跳,被旁邊的謝天一把拉住,“我說李探花,你有什么毛病嗎?一邊兒去,別添亂!”
眾人都顧不上發神經的李亦宸,匆忙的尋找著下山的路。
話分兩頭,墜崖瞬間,穆婉腦子飛轉,她一開始就在思索郝元嘉為什么會選這么一個地方,他們不是倉促綁架,郝元嘉肯定是踩過點的,她能感覺出,他們并不是被逼到這里的,而是主動過來的。誠然懸崖邊上可以杜絕腹背受敵,但也是死路一條。
以郝元嘉的狡猾,不可能給自己準備一條絕路,所以,這很有可能是郝元嘉帶她逃跑的退路。
這下面大概率有深水潭。
想到這一點,穆婉開始努力調整可以安全落水的姿勢,結果下一秒,就看到謝珩也跟著跳了下來。
她震驚的瞪大眼睛,謝珩下落時加了力,所以他幾乎頃刻就追上她,一把將她摟緊懷里,“別怕!
這一刻穆婉莫名想哭,心卻很奇妙的安定下來。
謝珩揮刀砍斷她腰間的繩索,而后瞅準時機,將刀插進崖邊橫生出的大樹上,降落的速度一停。
穆婉緊緊抱住他,等完全穩定下來后低頭往下看,離地竟然已經不遠,而下面也果然有水潭,穆婉還看到了躺在水潭邊上的人,“那些是郝元嘉的人吧,怎么都死了?”
謝珩也不解,“不知!
穆婉卻看到了他肩頭氤氳出的血跡和蒼白的臉色。
她飛快的觀察了一下四周,這棵樹雖然夠粗,先不說爬上去要費勁,上去之后怕也沒辦法給謝珩療傷,她低頭看向下面的水潭,郝元嘉已經浮出了水面,正往岸邊游。
如果他們此時跳下去……
穆婉咬了咬牙,對謝珩道,“郝元嘉護衛已死,他還少了一只手,他不一定敢跟我們硬抗!
謝珩顯然也評估過了,問道,“會泅水嗎?”
穆婉道,“技術很不錯,你不必擔心我!
“好!敝x珩囑咐,“一會兒身體繃直,入水不容易受傷!
穆婉表示明白,確認她準備好后,謝珩蕩了一下,借力拔下長刀,兩個人再次下墜,眨眼間就落入水潭。
冰冷的潭水瞬間包裹身體,而她抱著的人明顯透出溫熱,謝珩果然已經毒發了。
穆婉心急如焚,睜開眼睛確認謝珩的狀態,他卻指了指上面,表示先去對付郝元嘉。
穆婉無法,這種時候,她確實幫不上忙。
謝珩往旁邊游了一段才浮上水面,穆婉很快也跟上去,就見謝珩格開郝元嘉射來的箭,踩著水沖出了水面,郝元嘉幾乎沒有第二次舉起手臂的機會,就被一刀斃命。
這就是動用武功的謝珩。
穆婉卻沒有心情欣賞,她飛快的游向岸邊,謝珩伸手將她拽起來,手掌火熱的溫度讓穆婉十分擔心,伸手就要搭他的脈搏,卻被謝珩反手握住,“沒事,先找個安全的地方。”
當初他瞞著她中毒之事的時候也是這么拒絕她的,穆婉咬牙,“你先讓我看看!
謝珩卻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不怕,先找地方!
久違的親昵和溫柔讓穆婉確定,他的神智已經在瓦解,清醒狀態下他絕對不會對她露出這樣的目光。
拗不過他,穆婉只能飛快打量四周。
謝珩卻忽然擋在她身前,朝著一個方向厲聲道,“誰?出來!”
穆婉也緊張起來,現在的謝珩真的不能再動用武功了。
一個蒙面人從樹后出來,幸運的是,他對兩人并沒有敵意,反而客氣的抱了抱拳道,“侯爺,夫人,那邊山洞里我們給二位準備了些東西,委屈二位在這里住些日子。”說罷飛快離開。
穆婉看著他的背影,雖然跟一開始劫持她的不是一個人,但明顯是一伙兒的。
“什么意思?”她皺眉,“徐首輔到底想干什么?”
見謝珩死死的盯著對方離開的方向肌肉緊繃,穆婉意識到他可能已經沒辦法思考,只是本能的在保護她。
穆婉再顧不得其他,拽著他往剛剛蒙面人說的地方走。就見一塊兒大石后面,離地四五米的地方,真有一個山洞。
兩人爬上去,山洞不算大,卻簡單收拾過,除了厚厚的草堆,角落里還放著一個大包裹。
穆婉不知道徐首輔葫蘆里到底買的什么藥,但現在給謝珩療傷要緊。
“安全了。”穆婉轉身對謝珩道,想要把脈的話還沒說出口,他腿忽然一軟,重重的跌在她身上。
“謝珩!”
第166章 166 可以愛她的時間
穆婉扶著謝珩躺下,從大腿上解下布袋,還好她為了以防萬一,隨身裝了謝珩要用的解毒丸,雖然不及現熬的草藥效果好,但也能緩解他大部分的痛苦。
先喂了他兩顆解毒丸,穆婉環顧四周,她現在必須要解決水和火的問題,尤其是謝珩,他需要散熱。
目光落在角落的包裹上,上前打開,發現除了一件厚厚的披風,還有幾樣簡單的野外必備用具,甚至還有金瘡藥……
穆婉猜測著徐秉問的目的。
自赤翎大汗登基,他們就默契的保持了合作,畢竟若大郢沒了,徐首輔的野心也將成為泡影。所以穆婉完全沒想到他會在赤翎使團來訪這個節骨眼上勾結郝元嘉搞事情,畢竟謝珩是唯一可以對付赤翎的人。
然而從現在的結果看,他和郝元嘉也許不是勾結,而是單純的利用,利用郝元嘉對付謝珩,可又奇怪的完全沒有惡意。
哦,一開始對她可能是有的,但在上午知道了她的價值后改變了主意,變成了拉攏……
穆婉腦中思索,手上也并沒有閑著,拿起兩個水囊,趁著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去水潭邊打了水,順便放了她的信煙,若山崖上還有人守著,至少知道他們還活著,也許能帶來她需要的東西。
回到山洞,快速用石頭壘了個小灶,架起小陶罐燒上水,又飛快的去外面搜集了柴火,最后就著不多的光亮跑去水潭,將斗篷完全浸濕。
吃力的拎著斗篷回到山洞就見謝珩竟然艱難的從草垛上爬了起來。
穆婉驚道,“你怎么醒了?”
謝珩看到她明顯松了口氣,“沒事吧?”
穆婉知道他是擔心自己,上前將他按倒,“放心,郝元嘉的人已經都死了,徐秉問并沒有殺我們的想法,我身上也有驅蟲驅獸的藥,這里沒有危險!
察覺到他因為疼痛微微顫抖的肌肉,穆婉用濕透的斗篷將人裹住,“我給你拔箭!
謝珩點點頭,穆婉掏出一支竹節簪,擰開后露出尖細鋒利的刀刃,而后背過身解開衣服將棉質的里衣割下長長一條和簪刀一起扔進陶鍋里里煮著。
謝珩在她割里衣的時候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等她重新掩好衣襟才重新看向她,見她擺弄著金瘡藥笑道,“多虧夫人未雨綢繆。”
穆婉聽著他虛弱的聲音卻心中發堵,“我若再謹慎些,也不會讓他們鉆空子了。”
謝珩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沒人能縝密一輩子,況且他們在明我們在暗,你又不是神仙。”他調侃,“雖然徐秉問沒有你聰明,但他好歹比你多活了許多年歲,陰私玩的也比你多;你手頭還有那么多事情,若你跟他一樣專心當官,他定然不是你的對手。”
穆婉被逗笑,“別胡說八道!
能在先皇駕崩后穩坐首輔之位把控朝堂的人怎么可能是等閑之輩。
謝珩道,“若真有錯,錯也在我,我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動作!
“好了,我們都沒錯。”穆婉本也就是一時的情緒,見謝珩忍著難受安慰她,便立刻將這些都拋之腦后,“我給你拔箭!
她撈起消毒過的棉布條烘在火邊,而后又多點了幾支火把在周圍,撕開衣服,就看到了紅腫的傷口,當時離的很近,所以袖箭扎的有點深,后面落崖時又有撕扯,穆婉也不知道他怎么能跟沒事人一樣的。
從沸水中撈起簪刀,她道,“沒有麻沸散,你忍忍!
謝珩笑道,“我現在身體沒感覺。”
又胡扯。
穆婉沒有揭穿他,將他的外衣卷好叫他咬住,而后深吸一口氣后快準狠的將袖箭剜出來,倒上金創藥使勁壓住傷口,身下的身體繃的緊緊的,豆大汗珠布滿了額頭,謝珩的臉色更白了,卻一聲未吭。
穆婉飛快的別過眼睛只當手下躺著的是個假人。
她從前比這還有慘烈的病患都見過,但這是第一次治療時心中泛著綿密的疼。
將箭傷包扎好后,謝珩終于支撐不住暈過去,穆婉又喂了他兩顆解毒丸,不停地往他斗篷身上倒水散熱。
沒有退熱藥,他的情況還是不太樂觀,穆婉只能祈禱小六他們能快點趕來。
半夜,穆婉忽然聽到外頭“撲通”的響聲,是重物落水的聲音,穆婉舉著火把走到外面,今日很幸運的是個月圓之夜,一切都照的很清楚。
穆婉看到了半空中被扔下的東西,也看到有什么正從懸崖上往下吊。
大概是怕他們看不到,繩子上還綁著鮮艷的紅布條。
等東西吊下來,穆婉走過去,果真是她的醫療箱和謝珩要用的藥。
“好云苓!”穆婉心情飛揚,趕緊拽了下繩子。
繩子頓了一下,似乎再確認什么,在穆婉又拽了幾下之后,繩子激動的抖起來,穆婉隱約聽到了云苓歡呼的聲音。
穆婉臉上也帶了笑,她飛快的解下繩子打開醫療箱,果然看到了字條。
也知道了他們半夜往下扔東西的原因,原來他們掉下懸崖后,小六他們就第一時間尋找往下的路了,結果卻發現唯一一條路仿佛遭遇了山崩,直接被山石堵死,要清理出來還需要幾天的時間……
謝珩還昏迷著,穆婉也沒時間多想,只飛快的回了封平安信,提了需要的東西就拎著醫藥箱和藥罐回了山洞。
有了藥,穆婉重新給謝珩消毒上藥,灌下內服的藥之后,他的脈搏明顯好了很多,藥浴的藥沒有浴桶,穆婉依舊用濕斗篷代替,能吸收多少吸收多少。
天亮的時候,謝珩的情況終于穩定下來。
穆婉也沒歇著,重新去外面看他們送下來的東西。
謝珩是被太陽曬行的,暖融融的陽光照在臉上,身體中那鉆心蝕骨的疼痛仿佛也消退了一些,他睜開眼睛,沒看到穆婉,不過旁邊一個陶鍋一個藥罐里都熬著藥,意味著她沒有走遠。
艱難的起身走到洞口,果然看到了在潭邊忙碌的人影,不過看著支起的帳子和架著的鐵鍋,謝珩以為自己在做夢。
穆婉也發現了他,開心的跑了過來,“侯爺醒了?感覺怎么樣?”
她的頭發微微凌亂,臉上都是灰印子,一雙眸子卻亮的驚人,謝珩忍不住抬手幫她擦了擦臉頰,“夫人的布袋里未免太能裝了吧。”
穆婉回頭看著潭邊的東西驕傲道,“厲害吧。”
“既然醒了,就去藥浴吧。”
謝珩驚訝,“有浴桶?”
穆婉道,“這種必備的東西,云苓怎么會落下,不過我搬不動,還要麻煩侯爺。”
穆婉扶著他走到潭邊,謝珩看著崖底的一溜東西都沉默了。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要在這里過日子。
穆婉指著浴桶道,“不用去山洞,就放在這帳子里,取水方便,你也省些力氣。”
謝珩把浴桶安置在賬中,潭邊鐵鍋里的水已經燒開,穆婉又回山洞將兩個藥罐中的藥端出來,兌好了藥浴,叫謝珩泡進去。
沒過多久,身體里的疼痛慢慢消退,無盡的疲憊感涌上來,尤其穆婉給他和過內服的藥后,謝珩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已經霞光漫天,浴桶里的藥水依舊溫熱,謝珩看著靠在桶便打盹的穆婉,心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明明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從昨天到今天不知熬了多少藥,燒了多少水。
他輕輕的起身,穆婉卻立刻驚醒,第一時間去摸浴桶的溫度,謝珩心間微顫。
穆婉也已經看到了他,笑道,“醒了?”說罷起身搭上他的脈搏,大大松了口氣,“好了,今日的毒發算是熬過去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繼續!
謝珩換上干凈的衣服,藥浴的里衣就掛在帳子里明天繼續穿,兩人收拾收拾準備回山洞。
白天在水潭邊方便,晚上卻是山洞里更安全些。
謝珩沒再讓穆婉動手,撿了些粗壯的枯木回去,重新點起火堆,穆婉在水潭邊洗漱完,回到山洞的時候,謝珩甚至給她烤了條魚,魚是穆婉用魚簍在水潭里撈的,云苓大概怕她家姑娘想吃新鮮的,知道崖底有水潭后,還給她扔了個魚簍下來。
這里常年沒人,魚肥美又好抓,倒是確實能飽一飽口福。
“可惜你不能吃!蹦峦窨兄~,一臉的幸福,這是她昨晚到現在吃的唯一一頓好吃的。
她在做飯上實在沒什么天賦,只能簡單的熬個粥炒個菜,燒烤也是馬馬虎虎,遠不及謝珩手藝好。
謝珩喝著穆婉熬的粥,“我覺得這個也很香!
穆婉笑,“你那是餓了!北绕鹚虚g還填了填肚子,謝珩可是整整一天沒吃飯,但魚是發物,和他喝的藥相沖。
謝珩不置可否,將慢慢一鍋粥全喝了。
吃飽喝足,兩人準備休息。
穆婉已經困的不行,謝珩是一天一夜沒吃飯,她是一天一夜沒睡覺,強撐著刷完牙,在洞口安好“看門鈴”,她轉頭就在草堆上躺下,“侯爺,我先睡了,你也早些睡,好好休息有助于元氣恢復!
謝珩坐在她旁邊,幫她掖了掖被角,忽然問道,“若迫不得已需要動武的話,對壽命影響大嗎?”
穆婉聞言睜開眼,“多少會有些影響,而且明日毒發時間會提前,所以盡量別動武。”
她以為謝珩是擔心半夜的野獸,“放心,白天我探查過了,這附近沒有大型的動物,洞口撒了很多驅蟲驅獸的藥粉,大概率能安睡一晚!辈贿^想了想,還是從袖袋里掏出那瓶解毒丸,“若真氣血翻涌的話,就先吃點這個!
謝珩接過藥瓶,“吃幾顆?”
穆婉已經重新閉上眼睛,隱約覺得他這話問的奇怪,好像認定了他一定會吃一樣,不過她實在太困,腦子完全轉不動,只含含糊糊道,“一次兩顆。”
說完就陷入沉睡,謝珩看著她瓷白的小臉,也蓋著被子在她旁邊躺下,云苓木霜準備的非常齊全,被子都扔了兩床下來。
火堆偶爾發出“噼啪”的聲音,穆婉大概是累壞了,連糟糕的睡相都沒了,一個身都不翻。
謝珩等了半晌,慢慢的揭開她的被子,結果她依舊一動不動。
夜風從洞口吹進來,謝珩想,她這樣睡容易著涼,干脆直接靠過去,大概是感覺到了溫暖,穆婉終于翻了個身,鉆進了他懷里。
謝珩滿足的抱著懷中的姑娘,任由感情在這個無人知道的深夜里肆虐,如果一年后注定要死,那這樣可以愛她的時間便是他這輩子最珍貴的東西。
心跳加快,胸口發悶時,他吃下了兩顆解毒丸……
第167章 167 穆婉的小心思
雖然累極,但心里還是惦記著謝珩的身體,所以穆婉早早的就睜開了眼睛,然后發現事情有些不妙。
她竟然在謝珩的被窩里,關鍵是因為毒發,謝珩身體很熱,所以只穿著一層里衣,穆婉懷疑是自己半夜自動尋找熱源,所以整個人都靠在謝珩胸口,對方的里衣都被她扒開,手臂霸道的伸進衣襟搭在他腰上,臉也毫無阻隔的貼著他的胸膛。
這情形著實有些刺激,穆婉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抬頭,還好,也許是藥物里的安眠成分,又或者毒發消耗了太多元氣,謝珩睡的很沉。
穆婉慢慢抽出手臂,將他搭在她腰上的手挪開,順便把了個脈,確定沒事后,她想回自己被窩里去。
然而才掀開被子她就打了個哆嗦,火堆早已熄滅,四月山間的凌晨溫度也算不上高,穆婉摸了摸自己冰涼的被子,立刻重新躺回去。
謝珩似乎被驚動,手臂重新攬上穆婉的腰,將她按回懷中,還順勢將被角又掖了掖。
穆婉手掌抵著他光滑的胸膛,心道,這么看的話,也不是她一個人的錯吧?
等了一會兒,見對方沒有任何動靜,明顯只是睡著后下意識的動作,她重新抬頭想確認一下,結果鼻尖就碰到了什么柔軟的東西——是謝珩的唇。
不過他依舊沒有察覺,只是兩人呼吸相聞,穆婉的心跳忽然有些快,她只要稍微探頭,就可以親到他。
或許是早晨腦子不清楚,或許是對方下意識的愛護讓她覺得溫暖,又或許眼前的俊顏太過誘人,這念頭就這么突然冒出來,而后一發不可收拾。
她想,他是她的夫君,她本來就可以親他,而且他在昏睡中也不影響身體。
就親一下,反正他也不知道,就當給自己留個美好的回憶,畢竟往后余生,她不一定再能遇到這樣一個讓她如此心動的男人。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已經碰到了他的唇,剎那間,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從腦中抽離,唯有如鼓的心跳和滿腦子叫囂的不滿,不夠,還不夠……
若只有這一次,為什么不能再放縱一些……
穆婉伸長脖子,張開嘴輕輕含吮,腦袋里像是在炸煙花,讓人欲罷不能。
不知過了多久,謝珩的唇忽然動了動,穆婉一驚,陡然清醒過來!
臥槽。∷媸钳偭耍!她在做什么?!
穆婉飛快的縮回腦袋,然而謝珩好像就只是被攪擾后下意識的動作,呼吸依舊平穩,穆婉長長松了口氣,卻也睡不下去了,輕手輕腳的起身快步出了山洞,捂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臟跑去了水潭邊,她得好好清醒清醒了。
卻不知在她跨出山洞的的瞬間,一直沉睡的男人抬手擋住眼睛,另一手捂著胸口,吐出的呼吸都在發顫,半晌,他趕緊吃了兩顆解毒丹,苦笑著喃喃,“我該拿你怎么辦啊……”
不想讓她以后難過,也不想讓她現在難過。
穆婉往臉上潑了兩把冷水才徹底清醒過來,啊啊!她剛剛都干了什么!她是女流氓嗎?不經別人同意的吻算是輕薄吧?!
夫君又怎么了?他還中著毒呢,就算為了自己也不應該!不是早就決定,毒不解就不戀愛嗎?
可是腦中卻有另一個聲音冒出來:如果謝珩的毒真的解不了,等到那一天你就不會痛苦嗎?
自然不是,如今她完全沒辦法想象那天的到來,她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
那現在的逃避還有什么意義呢?既然已經愛上,最后無論如何會痛苦,那為什么不趁現在還有機會的時候好好珍惜呢?
對啊,穆婉想,她生平第一次愛上一個人,親都不親幾口就生離死別豈不是太虧了?以后回憶都沒什么東西。
穆婉越想越覺得時機寶貴,畢竟平時還要估計他的情緒,只有毒發昏迷的時候不會影響到他的身體……
“穆婉!
身后傳來的聲音驚的穆婉一個激靈,回頭看到從山洞里走出來的謝珩,結結巴巴道,“候,侯爺,您怎么在這兒!
謝珩:……
他一本正經道,“跟你一起跳下來的。”
穆婉:……
謝珩忍不住笑,抖開斗篷給她披上,“怎么起這么早?小心著涼,你可不能病了!
不知道是不是起了色心的緣故,穆婉看著面前幫她打結的修長手指,又忍不住想親一口,她真是完蛋了……
沒有得到回應的謝珩低頭看她,“嗯?”
穆婉看著那張英俊的臉,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他唇上,而后徑直往崖邊走,“既然醒了,就幫忙吧,先撿些柴火,我去拿藥!
謝珩舔了舔唇,看著她慌張的背影,輕咳一聲提醒道,“藥你昨日怕潮,拿去山洞了!
穆婉腳步一頓,一本正經道,“我先去看看他們有沒有又送東西下來。”
謝珩忍不住抵唇笑起來,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姑娘。
等穆婉從崖底轉了一圈,又去山洞拿了藥出來的時候,謝珩已經點起了火,小陶鍋里煮了粥,正在往鐵鍋里裝水。
不得不說,他能動后,穆婉輕松了許多。
她煎藥的功夫,謝珩不僅烤了兩條魚,還扛了兩根大枯樹干回來,這樣穆婉就不用跟個螞蟻搬家似的,一整天光撿一天枯枝敗葉維持火堆了。
之后就是吃飯、藥浴、喝藥。
半上午,謝珩坐在浴桶里昏睡過去,穆婉給他把脈,確定一切正常。
而后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依舊穿著里衣,不過被水浸濕后跟沒穿也差不多,失了血色的臉顯得虛弱又無助,微濕的長發凌亂的貼在鬢邊……穆婉嘆了口氣,發現色心反而沒有了,只有憐惜,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一邊照看藥浴,一邊回味著早上那個吻,順便制定之后的計劃。
毒發的時間偷親可以排除了,所以只能趁他偷睡的時候。
而且平常肯定不行,他要比她警醒的多,所以也只能是毒發期間的這兩天,元氣大傷,無法防備。
這么算下來,這次就只剩下兩晚了,今天的藥里,就再多加些安神的成分吧……
……
謝珩依舊在傍晚醒來,就見穆婉在帳子前的空地上熬藥。
“醒了?”穆婉笑道,“換衣服出來吃飯吧!
今天事情不算多,她已經熬好了粥,然而謝珩端著粥卻莫名覺得不安,小心問道,“我中的毒有了變故?”
“沒有啊?”穆婉道,“怎么忽然這么想?”
因為你熬藥的表情很凝重。
等藥喝到嘴里的時候,謝珩立刻確定了藥有問題,“味道不一樣了?”
穆婉道,“稍微調整了一下而已。”她瞇眼看他,“難不成你覺得我會害你?”
謝珩只當自己想多了。
喝完藥兩人依舊回山洞休息,穆婉攆他趕緊睡。
謝珩無奈,“我剛昏睡一天。”
穆婉道,“昏睡和睡眠是兩回事,你需要好好休息補充元氣!
那也得能睡得著才行,謝珩剛這樣想著,就覺困意上涌。
昨日明明沒這么困,他看著坐在火堆旁揉腰捶腿的穆婉,心中微動。
躺下前,忽然不經一般道,“說起來我昨晚做了個夢!
穆婉正次牙咧嘴的按腿,昨天運動量太大,她渾身都疼的厲害,聞言順口道,“什么夢?”
“夢見有人強吻我。”
“咳咳咳。。!”穆婉猛的被嗆住。
謝珩連忙將水囊遞給她,“怎么回事,離火堆遠點,嗆煙了吧。”
穆婉咳的滿臉通紅,氣終于順了的時候,謝珩繼續問,“不會跟毒發有關系吧?”
穆婉連忙擺手,“做夢跟毒發有什么關系,快別多想了,就是做夢而已。”
看著她心虛的模樣,謝珩垂眸遮住眼底的笑意,忽然伸手揉上她的腰。
穆婉嚇了一跳,下意識要躲,卻被謝珩一把拽住,“你這樣要揉到什么時候去?”而后拍了拍身邊,“過來,躺這兒。”
穆婉遲疑,謝珩道,“難不成我會害你?還是明日還想疼?”
自然是不想的。算了,她這樣矯情反而惹人懷疑,穆婉干脆趟過去。
一開始她還緊繃著,然而謝珩的手法實在不錯,沒過多久,她就舒服的完全放松下來。
看著她貓兒似的樣子,謝珩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
穆婉不由看他,謝珩卻直接拽著被子躺了下來,打著呵欠道,“困了,躺下揉!
這下穆婉幾乎躺在他懷里,心臟開始不受控制,“那個,我把我的被子拿過來!
謝珩抬頭看了眼,直接探身,穆婉嚇了一跳,他的身體微微壓在她身上,穆婉覺得自己的心臟要蹦出來了。
謝珩卻仿佛沒有察覺自己做了什么,他似乎困的厲害,將穆婉的被子直接壓在他們的被子上面,“今晚氣溫不高,一人蓋一床被子會冷,一會兒就這樣睡吧!
他說的十分自然,若穆婉反對的話,倒顯得她心思不純似的。
穆婉抿了抿唇,干脆躺著不動了,反正這樣正合她意。
謝珩就這樣將她圈在懷里,慢慢的幫她揉捏,然而似乎是藥效起了作用,沒一會兒,他的力道就越來越小,沒了按摩的勁兒,反而像是撩撥,搞得穆婉心猿意馬。
等他徹底停下動作,穆婉輕輕推了推他,“謝珩?”
謝珩完全沒有動靜,穆婉卻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他說了他做夢的事,萬一再叫他察覺。
然而等穆婉閉上眼睛,平復著自己的心緒快睡著的時候,謝珩卻反而動起來,他摟住她的腰,親昵的蹭著她的臉頰,穆婉扭頭唇就碰到了他的下巴……
她瞪大眼睛,輕輕推了推人,然而人沒醒,卻聽到了他的囈語:“阿婉,好吃……”
然后好巧不巧的微微低頭恰好含住了她的唇……
穆婉屏住呼吸,又在做夢?是真夢到吃東西了還是在做春夢?
然而隨著比早上還要強烈的酥麻感,她已經無法思考,比起早上的單方面,這樣的互動讓人更加無法招架。
算了,反正是他先動的手……
穆婉閉上眼睛,微微啟唇,和他一起飽餐一頓,雖然不知道他夢里吃的是什么,反正她吃的快靈魂出竅了。
第168章 168 有希望啦
都說色令智昏,開始的時候穆婉還忍不住懷疑謝珩是不是在裝睡,后來感覺太美妙,她便什么都不想想了,先解個饞再說。
不過穆婉很快發現,這個好像越解越饞,單純的唇瓣廝磨也開始折磨人,想更深入,但不行。
她只能強迫自己剎車,安神藥畢竟不是迷藥,人真弄醒就不好了。
好在還有他的懷抱聊以慰藉,穆婉不客氣的鉆進謝珩懷里,沒多久就沉沉睡去,謝珩才睜開眼睛,吃了兩粒解毒丸,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也終于撐不住進入夢鄉。
隔天兩人都起晚了,穆婉睜開眼時外頭已經天光大亮,抬頭卻見謝珩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醒了,正低頭看著她,眼底都是溫柔。
這一刻,他們就像是普通的戀人,他眼底都是她,而她恰好就在他懷里。
穆婉忽然就想拋開一切,單單享受這一刻,她重新靠回去,蹭著他的胸口懶懶道,“好累,不想起!
謝珩輕笑一聲,撫摸著她的頭發道,“那就再睡一會兒!
然而當她清晰的感受到他小心翼翼落在她發頂的吻時,鼻子陡然一酸,眼淚毫無預兆的洶涌而出。
她將頭埋低,拉高被子不想叫謝珩察覺,直到這突入起來的情緒平復,她將手指搭在對方的手腕上。
紊亂又虛弱的脈搏提醒著她這放縱的時光無法長久。
這一天和之前一樣,做飯、熬藥、藥浴,但又有些不同。
她生火時,謝珩會拿帕子仔細幫她擦去臉上的灰,她吃飯時,他會寵溺的摸她的頭……
這是自她知曉謝珩中毒后,他再沒有做過的事情,今日他依舊克制,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努力的回避同她的肢體接觸。
他果然還是察覺到了,穆婉想。
但他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的滿足她,或者說,將將選擇的權利交給她。
可穆婉卻覺得難過,比之前拼命克制的時候還要難過。
她發現自己還是把事情想的太過簡單了,僅僅如此她都無法忍受,那以后呢?每天都要在這種痛苦中度過嗎?
謝珩的身體也承受不了這些情緒……
她到底該如何?
穆婉還沒得出答案,小六他們就找了過來。
落入崖底的第四天,他們終于清理出了一條路來,等謝珩泡完最后一次藥浴,他們啟程回京。
“……抓住了郝元嘉的幾個手下,”小六道,“然后此事被安在了赤翎使團的頭上,南陽王二公子做主,直接將他們扣押了!
謝珩問道,“徐首輔呢?”
小六道,“狡猾的很,沒有抓住任何把柄!
說話間,他們到達了那條剛被清理出來的小路,謝珩問道,“查過了嗎,這路怎么會堵?”
小六道,“人為。”
“果然。”穆婉皺眉,“徐首輔到底想做什么?只是想困住你?可困你這么三四天有什么用?”
謝珩扶著她翻過崎嶇之處,問小六,“上京最近有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
小六道,“上京沒有,但春比回城那天,說烽火縣發現了大量奸細,事關重大,侯爺您不在,徐首輔親自去了!
謝珩若有所思,“烽火縣那邊可有什么用異常?”
小六搖頭,“沒有,徐首輔完全沒有動烽火縣的兵權,好像真的在查什么,謝地在那邊盯著呢!
穆婉思索,“烽火縣除了兵權還有什么?”
小六道,“沒了,應該不是為兵權吧,困住侯爺三四天就想奪下兵權,那不是癡心妄想嗎?”
也是。
他們都想不出來,直至回到上京。
春比之地離上京不遠,他們騎馬不過半日功夫就到。
當時正值晌午,穆婉一入城就察覺到了不對,“怎么回事?怎么這么多人咳嗽?”
小六道,“或許是這兩日變天的緣故,得了風寒?”說完也疑惑,“可這也有點太多了吧?大前日我回京時明明還沒事!
剛說完,就見衙門的捕快敲著鑼滿大街通告:“注意注意!最近的風寒是時疫!太醫院給出了預防的方子,都自行照做!”
“每日沸水煮過的棉布覆住口鼻!石灰消毒……”
“今天起,上京封禁,只能進,不能出!”
“已經病了的,自覺前往養濟院隔離!
……
林林總總的內容不少,穆婉聽了兩耳朵,發現都是合理的防治方案,而且還確定了傳播途徑,她讓小六去問了一下。
果然,小六回來道,“說是穆女官和太醫院商量出來的結果。”
穆婉覺得這次穆柔總算干了件好事,若叫太醫和大夫們慢慢診斷,估計還得拖好長一段時間。
不過她還是要親自去確認一下情況。
“侯爺,我去一趟醫館,您先去忙吧!
出了這么大的事情,謝珩也有許多事情要做,于是派了小六保護穆婉,兩人分開。
到了許氏的醫館果然人滿為患,穆婉直接去找掌柜,掌柜看到她長長的松了口氣,“夫人您可算回來了!
穆婉和謝珩落崖的事情只有少部分人知曉,畢竟朝局不穩,謝珩作為大郢的定海神針若出了事,先不說百姓恐慌,別有用心的人也會蠢蠢欲動,因此醫館掌柜只以為穆婉是出門巡鋪子去了。
穆婉也不廢話,“這是什么情況?這些病人什么時候出現的?”
掌柜道,“朝中春比回來的第二日,夫人您早早囑咐過,我就讓大家留了意。”他拿出脈案遞給穆婉,疑惑道,“但前天突然就多了起來。”
“老朽診過那脈,高熱致喘,呼吸困難,目前還沒發現因病亡故的,但有一點很奇怪!
“哪兒奇怪?”
“老朽按照您的吩咐,把同樣病人的身份信息和住址都記錄下來了,”掌柜指著脈案道,“時疫雖然傳染性強,可一般也都是從一個地方開始蔓延,但這些人住在上京的四面八方,身份也是五花八門,仿佛一夜之間就被染上了。”
云苓不由道,“水源污染?但剛說這種病菌怕沸水,百姓喝生水也就罷了,講究些的人家都是煮沸了喝,為何也能傳染。”她嘟囔,“又不是下毒。”
穆婉心中一動,腦中的一根線忽然連了起來,她跟小六確認,“徐首輔什么時候離開的上京?”
小六道,“春比回城當天。”
穆婉又問,“除了徐首輔,如今不在上京的重要官員還有誰?”
小六開始數,“吏部尚書前些日子因女官之事同太后爭執,一氣之下請假回鄉祭祖了;戶部因為被大夫人查出賬務問題,尚書已經親自去江南查稅,大理寺少卿在外緝捕逃犯……”
小六也漸漸的發現了不對,“這些都是徐秉問的心腹。”
穆婉繼續,“剛剛那些捕快說什么時候封城?”
小六道,“今日!闭f完后他終于反應過來。
“……困四五日不行,但困幾個月呢?”百里之外的烽火縣,徐秉問笑吟吟的摸著胡子,“上京時疫,全城封禁,朝廷官員大部分病倒,謝侯爺又出不來,朝政和練兵總都要有人管。”
徐展鵠激動的滿臉通紅,“父親英明!任他們誰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您直接把上京架空了!這幾個月,什么消息都進不了上京,就只能都由父親您處理!”
徐錦也不可思議的看著徐秉問,“所以,上京的時疫,是人為?!”
徐展鵠不滿的看著她,“你這是什么語氣?你不覺得這法子妙極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這樣婦人之仁還想做什么人上人?”
徐錦冷笑,“百姓都死沒了,你去當誰的人上人?”
“你!”
眼看著兩人要吵起來,徐秉問對徐展鵠揮了揮手,“大郎,你先去忙。”
徐展鵠警惕道,“要我把大姐帶走嗎?”
徐秉問道,“不必,我同她說些話!
徐展鵠皺起眉頭,徐秉問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徐展鵠只能不情不愿的離開。
徐錦忍不住看向徐秉問,“父親,大敵當前,您難道看不出赤翎的野心嗎?竟然在這個時候內訌!還傷害上京百姓!幾十萬條人命啊!”她越說越覺得生氣,“若赤翎打進來,您以為光靠您一個人能抵御赤翎嗎?”
“到時候別說做人上人,怕是要做亡國奴!”
徐秉問看著她,眼底有了些欣賞,“看來做女官后確實有了不少長進!
“不過正是因為大敵當前,我才必須這樣做!毙毂鼏栒,“你也知道對付赤翎要舉全國之力,可是太后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吧?”
“當年鎮國公和謝家軍何等精銳,結果沒有敗給赤翎,卻敗在了腐敗朝廷上!
“我這樣做,只是想將士們在前沖鋒陷陣的時候,沒有自己人在身后捅刀子,否則維持著這四分五裂的狀態,恐怕還會重蹈覆轍,而這次,已經沒有精銳的謝家軍能替百姓們背水一戰了。”
“所以,我必須要在赤翎進犯之前,將大郢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一起,讓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可乘之機。”
“所有的力量,”徐錦依舊無法茍同,“難道不包括鎮北侯?他才是最強的力量不是嗎?父親手下難道有比謝珩更厲害的武將?”
“鎮北侯確實是對付赤翎的關鍵!毙毂鼏柕溃八晕覜]有傷害他啊!
他看著徐錦,“你雖比你弟弟聰明,但還是欠些火候!
“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謝珩這樣的人不需要拉攏,待到赤翎進犯時,他必然竭盡全力,那時我自然也會盡全力支持他!
“我和他真正的較量在擊退赤翎之后!
“所以當務之急,我必須把朝政和能拿到的兵權全部都拿到手里!
徐錦道,“所以你利用我欺騙穆婉,目的是要用穆婉來絆住謝珩,給你撤出上京,制造時疫的時間!
“對!毙毂鼏柛袊@,“說實話,我本來還挺發愁這么絆住謝珩的,他思維縝密,武功高強,手下還有不少能人,若他在,這事兒怕還真辦不成!
“但誰能想到呢,不近女色的鎮北侯竟然把一個女人當眼珠子!闭f到這里,他笑了笑,“不過現在嘛,我也知道了,換誰誰都把她當眼珠子。”
“所以你放心,為父也沒有傷害她,以后你們依舊可以做好姐妹。”
徐錦嗤笑,“您哪兒看出來我跟她是能做姐妹的關系?我當時給她通風報信只不過以為赤翎要害她而已,我寧愿她死在我手里,不能叫赤翎侮辱我們大郢人!
徐秉問笑道,“之前為父確實是小看你了,不過錦娘,為父這雙眼睛不會看錯的!
“那天之后,為父去查了查,發現她其實對女子格外寬容,只要不影響到她,只要不做壞事,甚至如果想做什么事情,她都愿意幫忙,你忽然立誓要當女官,甚至你能當上女官,其中都有她的影子,為父沒說錯吧!
徐錦抿嘴不說話。
“說實話,我也很欣賞她,如今父親也覺得,女子并不只有嫁人一條路。”他看著徐錦,循循善誘,“為父如今缺人手,你若肯幫忙,待大業成就,爹許你親王之位如何?”
徐錦震驚,“此話當真?”
徐秉問大笑,“自然!”
“……所以,這才是徐首輔的目的!”小六道,“他直接把所有人都隔離在上京,自己在外面建一個小朝廷!”
“但這他也太喪心病狂了吧!竟然給百姓制造瘟疫,他就不怕失控嗎?”
“有我們在,怎么可能失控?”門外忽然傳來吊兒郎當的聲音,穆婉回頭,頓時瞪大眼睛,驚喜道,“師父!你老人家怎么來了?!”
剛剛開口的胡嚴朝她揮手,“小師妹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來了?”
穆婉懶得理他,連忙上前給葉岐行禮。
葉岐身材精瘦,但面色紅潤,看著四十出頭的模樣,其實已經六十五歲了,往常最喜歡往山多藥多的地方跑,最討厭的就是上京。
“你們怎么知道上京發生了時疫?”難道是徐秉問留的后手?
葉岐卻伸手拿過她手上的脈案,一邊翻看一邊道,“我是來找你說侯爺的事情!
穆婉意識到什么,心都不受控制的跳了起來,“您是有了什么新法子?!”能讓師父親自跑來上京跟她商討,是不是說明幾率還不小。
葉岐道,“確實有個法子,我看到你給我的脈案解法,想起我師父留下的一本古書,不過這個說來話長!
第169章 169 一見鐘情的真正對象
直到傍晚,穆婉才離開醫館。
一路上不斷回憶著師父的話:“此毒恐要以人血為藥引!
“以人血引入藥自古有之,但后來因為有人濫用導致無辜之人被練成藥人死傷無數,我師祖在時此法便被杏林谷禁用,只有滿足一個條件時可以啟用,那就是醫者自己愿意做藥人!
穆婉幾乎立刻就明白了這條規矩背后的苦心,不能是任何人自愿,畢竟強者總有讓弱者自愿的辦法;而就算真有忠仆、親人自愿,但杏林谷的規矩是救死扶傷,沒有決定無辜之人生死的權利。
只有醫者自愿,這是誰都強迫不了,也不會傷及無辜的辦法。
師父道,“不過像侯爺這種情況,也有且只有一次機會,好了就好了,若不好,他體內毒素平衡打破,只會加快毒發,而做藥引之人,也活不長久。”
穆婉自然知曉,要產生同樣的抗體,就需要用同樣的毒藥,只是劑量要小,癥狀要輕,能自己熬過去才能算成功,否則就會同樣中毒。
“所以,做藥引之人尤其關鍵,只有恰到好處兩個人才能同時活下來!
說白了,就是以命換命。
其實就算沒有那條規矩,穆婉也是最合適的人選,畢竟這是唯一的機會,只有作為大夫的她,最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做成藥引的概率才最大。
云苓擔憂道,“夫人……”
穆婉揉了揉額頭,“先回府,算算有幾成把握!彼B跟謝珩來場虐戀都不愿意,會愿意和他一起死嗎?
云苓卻不知道該怎么辦,她再了解她家姑娘不過,若真的不愿意,她家姑娘連想都不會想,畢竟姑娘曾說過,就算九成的把握,但撞上那一成,就是十成十的死?涩F在她明顯在考慮。
不過回到鎮北侯府,穆婉就沒有時間再去思考這件事,下人看到她如遇救星,“夫人,您可回來了!”
穆婉這才知道,鎮北侯府的主子們,除了謝晚和謝意,全都中了招。
“怎么回事?”穆婉一邊往月恒院走一邊詢問情況,要知道鎮北侯府除了大夫人每日去宮里當個值,長公主和二夫人幾乎不出門,孩子們更別提了,自從陶先生來了,幾乎每天都在府里讀書,根本沒有傳染的途徑,“誰先病的?”
她剛問完,后頭就有人回道,“應當是大嫂!
穆婉回頭,就看到了謝珩,他顯然也一直沒閑著,“太后也病了,宮中倒了一半,最先染病的是這次春比隨駕的人。”
穆婉反應過來,“徐首輔在春比時對官員們也動了手腳!彼龑⒆约褐暗牟聹y說給謝珩。
“……他不知道你中毒之事,所以認為以你的武功很難被困在崖底,但有我就不同了,你總不能扔下我一個人離開,這樣困你幾天,再算準你我回城的時間封城!
謝珩似乎并不意外,補充道,“如今朝臣們倒下一大半,加上時疫,接下來上京必然大亂,他可以名正言順的接管一切!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個極好的主意,但卻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情。畢竟萬一時疫一個不小心蔓延開來,如今可不是現代,一個風寒都能要人性命,這樣的時疫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不管他了。”謝珩的表情有些冷,“即便做這些也影響不了我們的計劃,如今當務之急先處理上京時疫!
穆婉點點頭,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月恒院門口,看到他們,長公主身邊的大丫鬟姚黃連忙奉上煮過的口罩,穆婉直接戴了兩層,“母親情況怎么樣?”
姚黃道,“已經叫太醫來看過,都開了藥,只是小郎君有些嚴重,長公主正守著!
兩人立刻去了謝昭在月恒院的房間,穆婉出門的時候,他都住在這里。
進去就見長公主正靠在床頭一邊咳嗽,一邊給旁邊的謝昭擦拭降溫,小家伙躺在床上,呼吸急促,燒的小臉通紅,看起來可憐極了。
“母親。”穆婉和謝珩對長公主行禮。
謝昭聞言睜開眼睛,看到穆婉先是一喜,“母親!”緊接著不受控制的癟起嘴巴,委屈的又叫了一聲,“母親~”語氣里已經不自覺的帶了哽咽,眼底也有水光。
穆婉立刻上前想抱抱他,然而謝昭胳膊都伸開了,似乎又想起什么,飛快的收回手,“不能抱,會生病,難受!
長公主聞言心疼壞了,“這孩子,怎么這么可人疼!眳s也勸穆婉,“確實要注意一些,咱們府上接下來要靠你頂著了!
穆婉還是上前俯身抱了抱小家伙,“母親放心,我自有分寸!庇秩崧晫χx昭道,“別怕,母親回來了,母親給你診脈,好不好?”
謝昭立刻眼淚汪汪,卻乖巧的點頭,穆婉也心疼的不行,給他診了脈,又看了太醫開的藥方,刪減添加了幾樣,讓丫鬟去熬藥,又吩咐,“取一些烈酒來。”
她看向長公主,“母親也是,如果體溫太高,便用烈酒擦身。”
長公主道,“我倒是沒覺得燒的厲害,就是身子乏,咳嗽!
穆婉給長公主診脈后松了口氣,“母親平日里身體康健,癥狀也不算嚴重,不過還是要好好休養。”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您趕緊去休息。”
謝珩扶著長公主離開,換成穆婉陪著謝昭,謝昭顯而易見的高興,喝藥的時候都沒叫苦。
只是喝過藥之后想睡覺,又舍不得,怕穆婉再離開。
穆婉看著他強撐的眼皮,拍著他的小肚子柔聲道,“睡吧,母親不走,就在這兒!
謝昭這才放心睡去。
而穆婉和謝珩的忙碌才剛剛開始。
府中謝大夫人第一個倒下,家里雖然暫時沒亂,但也快了。謝大夫人管家的風格是事無巨細,再加上作為傳染源,府中最先倒下的都是主子和貼身管事的丫鬟嬤嬤們,導致下人們群龍無首,雖然靠著日常規矩撐著,但也事有不逮,況且如今還正亂。
穆婉跟長公主請示后,借了沒有被傳染的姚黃,叫她去各房統計了下被傳染和沒有傳染的下人,全部重新分配了工作。
沒有被傳染的人全部加一倍工錢,叫他們連夜收拾出兩個空院子來,等明日癥狀輕微和癥狀嚴重的下人們全都隔離進去,又專門挑了兩組人來熬藥。
月恒院也整理出四個房間,明日把大夫人、二夫人、謝時、謝晉都挪過來,統一照看。
安排完這一切,已經是深夜,她先去看了長公主,見她睡的還算平穩,安排了云苓守著,她則回到了東梢間。
謝珩正守在謝昭旁邊寫折子。
比起鎮北侯的事情能直接安排,朝堂上的事情都得等明日,不過章程出來的越快越好。
“這是你二妹妹給的防治章程!敝x珩將一個折子遞給穆婉,“宮中的部分十分詳盡且合理,但宮外就……”
穆婉飛快掃過,并不意外,畢竟穆柔上輩子在宮中,親身經歷過的一切自然詳細,宮外她頂多是聽說一些,而且她和沈氏一樣捧高踩低,只能看到上頭的人,對百姓們的生活反而了解的不多,就導致針對百姓們的章程很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味道。
比如棉布口罩一天一換,病人單獨一間房子隔離,普通百姓哪里有這條件。
穆婉坐下來幫謝珩完善宮外的部分,“慈濟院和育嬰堂地方肯定不夠用,不如征用寺廟,地方也大,房間不夠就搭帳子,正好天氣也暖和了,不用擔心受凍的問題!
穆婉說著,謝珩忽然道,“你之前說,你二妹妹可能會做預知夢,這時疫,她也夢到過。”
他用的是陳述句,穆婉只當他好奇,調侃道,“怎么?難道你想問她直接去要藥方?我覺得她若知道,肯定早拿出來了。”
平常人喝藥哪里會把方子記住,而且還過去了那么多年,唯有一味熟地黃還是因為意外才記住。
謝珩卻沒再多說什么,只是眼底另有所思,那是不是也知道穆婉余生過的怎么樣?過的好不好,活了幾歲,是否……兒孫滿堂……
注意到謝珩忽然低沉的情緒,穆婉疑惑,“怎么了?”
謝珩垂眸道,“沒什么!
但穆婉還是覺得不對勁,怎么感覺他像是想哭似的?想想又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謝珩哭?實在有點天方夜譚了。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謝昭吸引。小家伙忽然又燒起來了,還咳嗽個不停,穆婉趕緊把他抱起,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穆婉,先露出個笑,“母親。”然后大概看穆婉表情不好,小手摸穆婉的臉,“我沒事。”
穆婉差點落了淚,趕緊喂藥擦身,直到后半夜才安穩下來。
謝珩看著她疲累的模樣道,“已經沒事了,你先去睡一會兒吧!
穆婉搖頭,“你去睡,我白天能休息,你明日還有不少事。”
見謝珩要反駁,她直接推他,“聽我的,還想不想解毒了?”
謝珩一頓,不過最后還是睡在窗邊的小榻上,“有事叫我!
謝珩睡著后,穆婉靠在床頭看著他的臉出神,其實抗體的試驗她已經各種動物身上做過很多遍,排除了很大一部分風險,用她來做抗體,至少也有三成把握,這樣的無解之毒,三成把握已經算很高了……
穆婉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睡過去的,再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她正躺在榻上。
玉穗斷了熱水進來,笑道,“是侯爺抱您過來的,小郎君已經好多了,侯爺讓您多睡一會兒!
穆婉起身,見謝昭確實除了還有些喘之外,其他已經好了很多,問道,“侯爺什么時候走的?”
“卯時末就出了門。”
就睡了三四個小時。
穆婉嘆了口氣,卻也沒功夫多想,今天的事情依舊很多。
人事簡單的鎮北侯府尚且如此,外頭的百姓就更別提了,舉家病倒的不勝枚舉,醫館藥鋪根本就忙不過來,關鍵現在徹底治愈的藥還沒研究出來,有條件的還能抓一些減輕癥狀的藥方,貧苦人家只能靠自己熬。
兩天后,終于有人吐了血,最后無法呼吸而死,雖然病例不多,但也引起了百姓巨大的恐慌。
偏偏朝中大臣幾乎全部病倒,還有地痞無賴趁機作亂,整個上京亂成一團。
所幸穆柔提前準備的章程節省了不少時間,謝珩帶著明鏡司,金甲衛和所有上京禁軍快速征用了幾座寺廟做癘人坊,安排被傳染的百姓去隔離。
而那些不安分的,謝珩下令,不用上報,只要證據確鑿,即便只是偷搶也當場格殺!
那兩日,上京到處都彌漫著血腥氣,而重典之下也總算維護住了上京的治安。至于最讓人頭疼的不愿意隔離的百姓們,聽聞杏林谷的神醫入京去了癘人坊,而且幾個暫做癘人坊寺廟中僧人都有了很大好轉的消息,立刻爭先恐后的前往。
穆婉到甘泉寺的時候,門口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待著僧人登記安排。
穆婉從側門進去,就見這里也排著隊,而且還都是上京的達官貴人,不由疑惑,“他們這么也來這里?”
百姓們是沒有隔離和治療條件,達官貴人不缺錢自然還是住自己家里更舒服。
領路的金甲衛道,“聽說杏林谷的神醫在,慕名而來。”
穆婉看著登記后的人往旁邊的功德箱里扔了銀子,心中了然,心想這主意大概是自己那喜歡劫富濟貧的大師兄想出來的。
倒也合理,畢竟百姓們隔離救治都需要銀子,正好從這些人身上彌補。
正想著,就聽旁邊忽然有人叫道,“柔兒,柔兒?!穆柔!”
是李亦宸的聲音,穆柔也在?
穆婉好奇的順著聲音望去,就見兩個人匆匆追上來,雖然都帶著口罩,但確實是李三太太和李亦宸無疑。
李亦宸看到她愣了一下,緊接著一副如遭雷擊的模樣,喃喃道,“怎么可能?”
李三太太也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穆婉一眼后,忽然陰陽怪氣道,“鎮北侯夫人怎么穿成這樣,不會是聽說葉神醫在這里,也來套近乎吧?”
穆婉今日來找師父,也抱著要幫忙的打算,所以沒戴任何首飾,只穿了一身她行醫時習慣穿的棉制襖裙。
穆柔大概也穿了類似的衣服,她又帶著口罩,所以他們認錯了人。
穆婉并不想理會二人,主要是李亦宸的眼神很不對勁,還有之前春比時他一個人單槍匹馬逞能來救她的行為也十分奇怪,穆婉可不想跟他有什么糾纏,只點了點頭算是招呼,就徑直就往里走去。
“有些人有錢有權又怎么樣?人葉神醫說了,生死面前,這些什么都不是,人家啊,只喜歡守規矩的人!”
她話音落,穆婉已經帶著木霜進了寺門。
李三太太一噎,瞪向守衛,“不是說便是太后來了也要排隊嗎?她怎么能進去?”
守衛無語道,“這位夫人,人家有杏林谷神醫的玉牌!
李三太太脫口道,“怎么可能?”
李亦宸恍惚道,“怎么可能?她是穆婉,她不是穆柔……”
李三太太這才發現他的異常,當下顧不得其他,連忙拽著他回了隊伍,“你這是又犯病了?”
自從去年穆柔惹禍李亦宸被打板子后,他腦子好像就出了什么問題,偶爾總是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做事也奇奇怪怪的。
她憂心道,“這次一定要讓葉神醫幫你好好看看,聽說這神醫可靈了,什么病都能治好!
李亦宸卻忽然扶住李三太太的肩膀,認真的問道,“剛剛您也把穆婉錯認成穆柔了是不是?她倆是不是很像?”
李三太太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這么激動,連忙道,“是像,雖然不同母,但她們眉眼倒是都像穆興德,口罩一遮,確實容易認錯!
李亦宸松了口氣,是的,他剛剛應該是認錯了,他一見鐘情的人就是穆柔,不是穆婉,只是兩人是親姐妹,所以有點相似罷了。
盡管這樣安慰著自己,但他心底還是覺得不安,總覺得什么讓他接受不了的事情要發生了……
穆婉早將李家母子拋至腦后,進了寺院打聽到師父的位置后就匆匆找過去,結果才過去就得知師父剛被前面的病人叫走,她只能再繞去前院,走到半路時,就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要從前院往后院溜。
木霜眼疾手快把人拎住,小女孩兒掙扎,“放開我,放開我!”
穆婉看著她手臂上綁著的綠色布條,便知道是輕癥患者,“這后面是紅色布條的人才能來的地方哦,你不能進來的。”
小女孩兒看她打扮,“那你能幫我換成紅色布條嗎?我要找我娘!”她說著忽然哭起來,“他們說我娘會死的,我得陪著她!”
穆婉下意識問道,“你不怕死嗎?”
小女孩兒道,“不怕!我要跟著我娘!
穆婉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放心吧,你娘不會死的!
小女孩兒不信,“可是他們都說綁上紅布條就是治不好了,會被扔到亂葬崗一把火燒掉。”
這可能是經歷過時疫的老人說的。
穆婉蹲下來,認真跟她解釋,“如果是鼠疫或者霍亂,很難治好,那樣的話就需要將病死的人尸體拉去燒掉,防止在傳染給其他人;但這次時疫只是一種嚴重的傷寒,只要找到對癥的藥,就能治好!
“真的?”
穆婉道,“當然,你想想,如果治不好,朝廷為什么要花那么多銀子給你們治病呢?那不是浪費嗎?”
“不信你可以觀察一下,是不是有大夫和藥童每天也往后院跑,給他們送藥,如果那些人馬上要死,誰費那個力氣!
小女孩兒的神情放松下來,穆婉給她出主意,“你要想去見你娘,就乖乖配合養病,你病好了,可以申請做藥童。做了藥童,就能親自去給你娘送藥了!
小女孩兒眼睛一亮,“真的?”
穆婉塞給她一顆糖,笑道,“下次喝藥的時候你可以問問給你送藥的藥童!
小女孩兒顯然已經信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李亦宸怔怔的看著眼前和從前幾乎重疊的一幕,猶如被五雷轟頂,如果他一見鐘情的人是穆婉,那他做的一切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六郎,六郎!”李三太太推了推再一次傻住的李亦宸,“你在看什么?”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李亦宸轉頭就走,“穆柔呢?穆柔也在這里對不對,先去找她。”她才是醫者仁心,救死扶傷的大夫,不是穆婉,絕對不是穆婉。
“我是宮中女官,找我沒用,”穆柔努力壓抑著心中的不耐,好聲好氣的跟不停叫她的病人們解釋,“這時疫就是這種癥狀,你叫我也沒有辦法,喝了藥就好了!
“不要過來!這個是通過口鼻呼吸傳染的,不是早就說過了嗎?你們是想時疫在擴大還是怎么著?”
她余光瞄見什么,驚喜道,“六郎,你怎么來了?”對上他的目光后,心中卻是一突,他的眼神怎么有點可怕。
然而她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飛快的跟李亦宸道了一句“等我一會兒”,就匆匆跑向前面,“葉神醫!”
葉岐正在給人把脈,聞言看了眼來人,皺眉道,“你是誰?”
穆柔連忙自我介紹,“我是宮中女醫官,這次時疫的防治章程就是我想出來的!
“你想出來的?”一旁的胡嚴道,“不可能啊?這一看就是小師妹的風格。”
第170章 170 恍惚的記憶
穆柔有一瞬間心虛,隨即又理直氣壯起來,她又從來沒見過什么小師妹,哪里就能知道對方的防疫法子,況且,他們小師妹能想出來,她為何不能?
她道,“確實是我想出來的!
葉岐隨意的點了點頭,時疫防治不過是一個大夫必備的基礎知識,只是她的小徒弟做事喜歡把規矩定好,責任到人,所以推進的時候清晰明了,效率更高一些。但這點事并不至于讓他另眼相看。
穆柔見他們反應平淡,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般驚喜道,“小師妹?!杏林谷也收女弟子嗎?”
她殷切道,“我從小就喜歡醫術,可惜世人對女子總有偏見,要不是這次太后破格針對女子選官,我也沒辦法得償所愿。”她似乎做了什么決定,堅毅道,“葉神醫,這次時疫,我可以跟著您一起幫忙嗎?!”
葉岐正記錄著病人的情況,聞言點頭,“可以,正好我們缺人手,胡嚴你帶她去甲區,教一下規則,以后甲區的病人就都交給她!
穆柔一愣,她的意思是想跟著葉神醫學習,可不是去伺候那些病人。
但胡嚴已經對她道,“走吧。”
穆柔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拜神醫為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總要表現一下,可惜她不記得上輩子最后的藥方,不然藥方拿出來,能省不少事。
所以現在只有等,等葉神醫完善藥方陷入瓶頸的時候,她再適時提醒熟地黃的事情,屆時一定能入葉神醫的眼。
穆柔心里謀劃著,忽聽聽胡嚴道,“兩位要看病去偏院,這里是隔離區。”
原來是李三太太看到葉岐,便拽著李亦宸想過去找人,被胡嚴攔下。
穆柔也上前打招呼,“母親,夫君……”后面的話她忽然有些說不出來,實在是李亦宸的眼神有些可怕,“夫,夫君,你怎么了?”
李亦宸定定的看著她,像是確認什么一般,“沒什么,只是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因為時疫,上柳百姓都對你感恩戴德,都叫你女神醫!
胡嚴驚訝的看著穆柔,“上柳時疫時你也在?”
穆柔不自覺的目光游移,口中卻道,“自然在,上柳是我祖籍,不過時疫時挺身而出本就是我們大夫應該做的事情,百姓們也是感激,才那樣叫我,我的醫術還差的遠!
本以為胡嚴會夸她,結果胡嚴道,“那你說不定見過我小師妹,上柳時疫的方子就是她開的。”
李三太太好奇,“你小師妹?你們杏林谷還真有女大夫?”
胡嚴驕傲道,“那是自然,我小師妹的醫術可是我們師兄妹里最好的!
李三太太早知道穆柔想要拜神醫為師的想法,不由打聽起杏林谷神醫的待遇,“那你小師妹現在在哪兒呢?也在上京嗎?”
胡嚴笑道,“她一直在上京呢!
李三太太道,“那怎么沒聽說過?還是被誰家奉為座上賓?以后你們走了,我們是不是也有地方去找神醫了?”
穆柔也豎起耳朵,心中快速思慮著怎么和這位小師妹打好關系。
卻聽胡嚴笑道,“你們自然不會聽說,她性子懶散的很,輕易不給人看病,至于座上賓,上京比她有權勢的可沒幾個!
李三太太心中大驚,做神醫這么厲害嗎?但想想又合理,畢竟便是太后生了病也得靠大夫。
穆柔聽得心潮澎湃,愈發堅定了拜入杏林谷的心思,忍不住打聽,“那您的小師妹她……”
她話還沒說完,李三太太忽然道,“哎,胡神醫,有人去打擾你們師父了!”
胡嚴回頭,就看到了走向師父的穆婉。
李三太太是抱了看好戲的心思,就算穆婉用權勢拿到了杏林谷的牌子,但也神醫可不管什么權勢,據說太后都請不動他,如今便是吳國舅要看病都得按照規矩乖乖排隊,何況一個鎮北侯夫人,她很想看到穆婉碰壁的樣子。
穆柔也是同樣的心思,難得能勝穆婉一籌,她心中升起期待,口中還道,“大姐姐是不是聽說我在這里?所以才過來的?”言外之意,是穆婉見不得她好,想搶她的風頭。
結果就見穆婉走到葉神醫身邊,很順手的接過對方身后藥童手中的脈案記錄翻了起來,那姿勢熟練的仿佛做過千百遍,葉神醫跟她說著話,雖然神情嚴肅,但卻也能看出兩人關系不一般。
李三太太和穆柔臉色不由一變,心底升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聽胡嚴開心道,“哦,那就是我小師妹!”
穆柔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脫口道,“怎么可能?”若穆婉是杏林谷的小師妹,她還有拜師的機會嗎?穆婉肯定會阻止她拜師的……
李三太太也蒙了,非常不愿意相信,“那不是穆婉嗎?你們杏林谷的小師妹是穆婉?”
胡嚴只當他們驚訝穆婉的身份,笑道,“對啊,是她!
李亦宸癡癡的望著穆婉的方向,喃喃道,“果然是她,上柳時疫,其實是她……”
他的聲音似哭似笑,穆柔本來還在下墜的心聽到這句話時,猛的提到了嗓子眼,當下再顧不得想什么杏林谷不杏林谷,著急的拽住李亦宸的袖子,“六郎,你在說什么!
李亦宸低頭看著她,“我說什么你難道不清楚嗎?你敢說,上柳時疫,百姓們口中的女神醫真的是你嗎?”
穆柔顯而易見的慌亂,“自然是我,我當時就在上柳,你不是親耳聽到他們叫穆姑娘才找到我的嗎?”
李亦宸卻道,“當時穆婉也在上柳,她的外祖還是杏林世家……”他忽然想起來,“這話祖母當時與我說過,上柳是你的祖籍,也是穆婉的祖籍,而憐貧惜弱,救死扶傷更像是穆婉能做出來的事……”
他越說越想笑,“原來祖母早就看清楚了,她勸過我的……”
李三太太聽得云里霧里,“你在說什么?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亦宸看著李三太太,連她也恨上了,要不是她嫌貧愛富,整天在他耳邊說穆婉囂張跋扈不學無術,他怎么會被迷惑,“意思是我們母子被沈氏和這騙子耍的團團轉!”
“我當初看到的人明明是穆婉!”
明明她聰明果決,心懷大義,明明她才是他的意中人……
“不是的!”穆柔立刻道,“不是的,我沒有騙你,你當時喜歡的人就是我!”
“穆婉怎么可能會醫術,她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子,她那么愛享受,書都沒讀幾本,我沒有騙你……”
胡嚴本來在聽八卦,聞言立刻道,“哎哎哎,你說小師妹愛享受我承認,但你說她沒讀書?開什么玩笑?當年在杏林谷,就數她讀書最兇猛好吧,卯時起,子時睡,為了自己不挨打,搞得師父都以為我們不認真,天天挨打!
“你胡說!”前所未有的危機讓穆柔口不擇言,“她要是真的會醫術,為何從來不說,為何從來不給人看病!她就是見不得我有一點好……”
胡嚴正要反駁,就聽到一陣有規律的哨聲。
胡嚴臉色一變,剛才還吊兒郎當的人,立刻不顧一切的往偏院沖去,不只是他,那邊穆婉也扔下手里的脈案往過跑。
病人們不明所以,都有些恐慌。
還是葉岐的藥童解釋道,“不是你們的問題,是那邊人命關天了!
這哨聲也是穆婉想出來的。
學醫自然少不了經驗和實踐,當年他們都小有所成后,師父就將杏林谷對外開放,引了大量的病人進來,每人分幾個照看,其中不乏有垂死病危的,危急時刻,一個人搞不定,派人跑腿又會浪費很多時間,穆婉就給每人都搞了個哨子,遇到人命關天,需要和時間賽跑的時候就按照節奏吹響哨子,
這時候只要手里沒有急癥的人,全都去救助。
看著飛奔的穆婉,李亦宸下意識的跟上去,穆柔想拽沒拽住,只能也趕緊跟上。
穆婉并不知道李亦宸和穆柔已經翻車,她和胡嚴一前一后跑到偏院,擠開人群就見院子中間躺著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大師兄明峰在旁邊急道,“你再不讓我碰她,她可就真的救不回來了!
他面前的四十出頭的婦人卻道,“光天化日之下,你這么救她,救活她也沒臉活了!
“大師兄!”穆婉開口。
明峰一喜,也顧不得與那婦人爭辯,“小師妹,快,心臟驟停。”
穆婉跑過去,俯身趴在孕婦胸口聽了一下,立刻解開她束的緊緊的上衣開始做心肺復蘇。
旁邊還有個書生模樣的男人拉著孕婦的手,悲痛欲絕,“蓉娘,蓉娘你醒醒,對不住,我知道錯了,你醒醒啊……”
那婦人卻對穆婉著急道,“她人都沒氣了,不是應該先救肚子里的孩子嗎?”
“聽說你們能剖腹取子是不是?神醫,神醫,趕緊救我孫兒!”
穆婉怒道,“想讓他們活就都給我閉嘴!”
她氣勢太盛,婦人和書生終于噤聲,穆婉一邊不停地做著心肺復蘇一邊問道,“多大年紀?懷孕幾個月,因為什么問題來此?”
書生道,“二十一歲,懷孕……”他看向婦人。
婦人連忙補充,“八個半月了,胎位不正,恐怕會難產,所以來請神醫看看,聽說神醫能剖腹取子。”
穆婉沒理她后面一句,接著問道,“為何會暈倒?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還是一直身體不好?”
男人支支吾吾,穆婉厲色道,“如實回答我!”
還是那婦人道,“是她自己身子不好!整天郁郁寡歡,好像我們都欠她什么似的,剛剛我們什么也沒說啊,她自己突然就暈倒沒氣了!
但從圍觀人的反應來看,顯然不是婦人說的那么回事。
不過穆婉也沒空去關心,之專心的做著心肺復蘇,偏偏那婦人還繼續問,“神醫,我孫兒還活著嗎?聽說孩子及時剖出來還能活,還是先救我孫子吧!
書生聞言氣道,“娘!你在說什么?”
婦人卻理直氣壯,“蓉娘已經沒救了,你要連兒子都不要了嗎?”
“神醫,先別救她了,先救我孫子!”
穆婉煩死她了,“來人!把這兩個人攆出去!”
婦人瞪大眼睛,“你憑什么……哎哎哎,你們干什么,你們知不知道我兒子是誰?”
原來是有人直接將書生拎了起來,一身黑色飛魚服的小六掐著書生的后頸道,“管你兒子是誰?在這里,就要守這里的規矩,你們是自己走,還是小爺押著你們走?”
看到是明鏡司的人,婦人和書生頓時都乖乖的走到一邊,大氣不敢出。
其他人也安靜下來,只有穆婉一下一下的按壓。
謝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同于以往的艷麗華貴,今日她只是一身普通的棉布襖裙,一頭烏黑的長發用發繩盤起沒有任何飾物,因為用力的緣故,額角沁出細細的汗珠,在陽光下像是耀眼的星辰。
她的目光專注,動作有力,并不是世人定義中女子該有的優雅,但卻不知為何美的驚人。
而后,她停下動作,忽然露出一個不太明顯的笑。
眾人立刻注意到了什么,震驚道:“活了!活了!”
“天吶,竟然真的活了!果然是神醫。”
“對啊,都咽氣小半盞茶的功夫了吧,這也太厲害了。”
謝珩也不自覺的勾起嘴角,心中與有榮焉,這是他心悅的女子。
不過……
注意到旁邊癡癡望著自己妻子的男人,謝珩不悅的抬腳左跨一步。
視線忽然被擋住,李亦宸一愣,抬頭就對上謝珩冰冷的目光,他側頭淡淡的看著他,“李大人是來看眼疾的嗎?”直勾勾的都不會拐彎了。
李亦宸不由捏緊了拳頭,是了,她如今已是鎮北侯夫人,他連注視她的權利都沒有。
可是明明不該是這樣的,明明她應該是他的妻子才對,雖然因為他一開始的誤會冷待了她,但她從未計較過,還一步步幫著他青云直上,他們會是上京人人稱贊的夫妻……對,他們是人人稱贊的夫妻!這次他不會再辜負她了,她的心里也不會再裝別人……
謝珩看著忽然變得恍惚的李亦宸不由皺起眉頭,李三太太也發現了兒子的不對勁,連忙道,“六郎,六郎你怎么了?”
“我的,”李亦宸執著的看著穆婉的方向,只覺得頭痛欲裂,“她是我的……”說完竟猛的噴出一口血來,暈了過去。
謝珩卻黑了臉,他剛剛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