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151 膽子小的鎮北侯?
瓊州府城外軍營,艾長青眉頭緊皺,他的副將也很著急, “大人,這可如何是好,鎮北侯一來,這賑災有條不紊,壓根沒人鬧事,咱們若這樣回去,徐首輔肯定要用此事做文章,到時候您不僅沒辦法升遷,說不定還得被罰。”
“要不我們去劫個寨子?也弄些銀兩,好叫您填補鎮北侯夫人的那三萬兩銀子……”
想到這件事,艾長青就火大的摔了杯子,“謝珩!等著!老子給你勢不兩立!”
“艾大人這恐怕是句空話吧。”一個嘲諷的聲音傳來。
艾長青抬頭看著全身罩在黑色斗篷下的人,“鬼鬼祟祟,你是何人?!”
來人抬手,遞給他一本冊子,“幫你的人。”
艾長青沒接,而是透過斗篷盯著男人半邊臉上扭曲的刀疤。
男人陰著臉直接將冊子扔給他,艾長青才接住,打開看到上面的內容后瞪大眼睛,“這是什么?”
“前朝寶庫里的部分東西。”刀疤男人道,“謝珩和穆婉早就拿到了前朝寶庫的鑰匙嗎,而這些東西都送給了南陽王府投誠。”
艾長青盯著他,“我如何知道你說的是真的?”
刀疤男冷笑,“信不信由你,不過此次賑災,鎮北侯夫婦將一大半賑災銀吞掉可是事實。”
艾長青一愣,對方道,“可憐啊,你逼著鎮北侯夫人捐了十萬石糧食,人家損失不過一萬兩,但你鋪的這一條路,卻讓他們賺了一百多萬。”
“你以為鎮北侯為什么要封住上京的來路?什么細作,糧倉,不過是借口而已,只是為鎮北侯夫人抬糧價行方便罷了。”
艾長青看著刀疤男,“你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刀疤男道,“因為我恨他們,恨不得將他們碎尸萬段,你若能拿穆婉來換,我可以再給你一張清華散人的圖紙。”
艾長青陡然激動道,“此話當真?!”
刀疤男從懷中掏出半張圖紙遞給他,“能做到,我給你剩下的半張。”
……
七月中,瓊州災情徹底結束,賑災隊伍回京。
謝珩剛回府,門房便興奮道,“侯爺回來了!”而后立刻叫人去稟報。
小六疑惑,“怎么回事?突然間這樣叫人有點不習慣。”
要知道謝珩辦差,幾個月不在府中是常有的事情,出門或者回家都很平常,這么被人期盼的情形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謝珩進了大門,小六像是想到了什么,“難道是夫人想您了,所以特地吩咐了門房?”
謝珩睨他一眼,“你覺得可能嗎?”
小六道,“既然您覺得不可能,為什么走的這么快,屬下都追不上了。”
謝珩:……
他咬牙,“你最近是不是皮癢?”
小六閉上嘴,轉身道,“我去找天哥,看看上京有什么新消息。”
謝珩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左右看了看,腳步還是自有主張的往后院而去。
剛進了二門,就見一個小人顛顛兒的跑過來,“父親~~~”
謝昭穿著一身天水碧的書生小袍子,背上還背這個花里胡哨的書包,一看就是穆婉的風格,倒是難得不是農人的打扮。
他跑到謝珩面前是張開雙臂,謝珩俯身將他抱起,“放學了?”
謝昭摟住他的脖子,開心道,“剛放,父親終于回來啦!去盛香園。”
謝珩抱著他往那邊走,“去盛香園做什么?”
謝昭開心的在他懷里搖頭晃腦,“撿雞蛋!”
謝珩:……
身后傳來帶笑的聲音,“他的小雞下蛋了,已經攢了好幾日,就等你回來呢。”
謝珩回頭,就看到了悠閑走來的穆婉,她穿著一身舒適居家的長裙,頭發簡單的綰在腦后,一張未施脂粉的臉在陽光下白里透紅,她看過來的瞬間,謝珩垂下眼瞼。
懷中的謝昭忽然掙扎起來,“父親,輕輕的抱。”都勒疼他啦。
謝珩連忙松了手,穆婉只當謝昭撒嬌,伸手點了點他的小腦袋,“能抱就不錯了,要求還挺多。”
謝昭嘿嘿一笑,趴在謝珩肩膀上。
謝珩心下柔軟,摸著他的脊背道,“他讀書還適應嗎?”
穆婉笑道,“適應,有哥哥姐姐作伴,沒什么不適應的,陶先生懂的多,如今幾個孩子都長進不小。”
一路閑聊著進了盛香園,謝珩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這里與其說是花園,不如說是農莊。除了剛剛收完麥子的幾片地,其他地方又被開墾出來,整整齊齊的種著瓜果蔬菜。
牧云在角落的牛棚里悠閑的甩著尾巴吃草,旁邊還多了一排東西。
而且……
謝珩看著滿地跑的雞問道,“我記得他不是只孵出來兩只嗎?”
穆婉笑,“昭哥兒是只孵出來兩只,但你別忘了,他兄弟姐妹五個呢。”
過年那會兒穆婉忽悠謝昭孵小雞,還真讓他孵出來兩只,那段時間可把謝昭得意壞了,走哪兒身后都跟著兩只毛茸茸的小雞崽,拉風的不得了。
別說謝晉了,長公主都覺得稀奇,干脆叫人挑了五十個種蛋來叫孩子們孵,最后竟然成功孵出二十只來。
二十只雞的規模有點大,孩子們過了幾天“小雞媽媽”的癮后,就將雞養在了盛香園。
謝昭掙扎著下了地,徑直跑向角落里的雞窩。
謝珩好奇的跟過去,見里面的稻草筐里竟然有十幾顆蛋。
謝昭一邊小心的撿一邊念菜譜,“炒雞蛋,雞蛋羹、雞蛋韭菜餃子……”
謝珩失笑,“你都撿了,你哥哥姐姐們怎么辦?”
謝昭道,“一起吃!做豐收宴!”
穆婉解釋道,“今年盛香園麥子豐收,就想著辦個豐收宴,食材就全用園子里的東西,正好這些小雞前幾天開始下蛋,除了第一天撿來吃了一頓,這幾天都攢著等你回來一起辦豐收宴用呢。”
謝昭將最后一顆雞蛋小心的放在籃子里,挺了挺小胸脯驕傲道,“麥子可好吃!”
謝珩摸了摸他的腦袋。
從盛香園出來,路過月恒院,一家三口進去給長公主請安。
謝昭率先跑進去,“祖母,祖母~父親回來啦~”
長公主輕車熟路的接過婢女遞過來的帕子給謝昭擦擦臉和手,笑道,“行,回頭你就找你哥哥姐姐們去擬菜單子,叫廚房去做,正好給你父親接風洗塵。”
她抬眼看著謝珩仔細打量,“又清減了些。”
穆婉也不由多看了謝珩兩眼。
謝珩道,“瓊州事情確實多,回來休息一陣子就好了。”
長公主道,“還是要多注意身體,不要仗著年輕亂來,不然等老了都是毛病。”
謝珩只是點了點頭沒說話。穆婉本來還想在長公主這里用午膳,結果長公主只留了謝昭,對他倆道,“我和昭哥兒要商量豐收宴的事情,你們先回吧。”
從月恒院出來,謝珩正想著要說些什么,手腕忽然被握住,他微微一僵,終于忍不住看向穆婉,待視線落進她清澈靈動的眼睛里,便再也無法挪開半分……
指尖下狂跳的脈搏讓穆婉飛快松了手,解釋道,“快一個月沒把脈,有些擔心。”
謝珩不動聲色的將手背到身后,看著前方的月季花叢道,“沒事,剛剛就是被嚇了一跳。藥一直按時吃,效果不錯。”
穆婉很想調侃一句,堂堂鎮北侯,被人握個手腕就被嚇成這樣?
但看著他緊繃的表情,最后也只是道,“先回秋盡院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一下吧。”
謝珩一頓,穆婉嘆了口氣,“母親大概察覺到我們不對勁了,所以才故意把昭哥兒支開,侯爺若此時回前院,母親又該擔心了。”
謝珩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跟著她一起回了秋盡院。
進了院子,他想起什么,回頭想跟穆婉說話,結果就被人撞了個滿懷,他下意識的攬住對方的腰身,無奈道,“想什么呢?怎么入神?”
穆婉連忙站直,反問道,“你要說什么?”
謝珩輕咳一聲,“我給家里人帶了禮物,一會兒你叫云苓去前院找小六要一下。”
穆婉很意外,“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買禮物了?”謝珩三天兩頭出公差,可從來沒給家里人帶過禮物。
謝珩已經快步進了房間,“就看到小六買,東西也不錯,就順便買了。”
穆婉更加意外了,“小六給誰買?他不是孤家寡人嗎?”她快走兩步追上謝珩,目光發亮,“難道是有喜歡的姑娘了?”她沉浸在八卦中,“好多男人都是在喜歡上一個姑娘的時候才會惦記著買禮物。”
謝珩:……
他飛快的進了凈房,“也許吧。”
第152章 152 風雨欲來
謝珩的土儀讓眾人都很意外。
不過卻瞞不過過來人的眼睛,大長公主摸著手中的緞子揶揄穆婉,“難得他有心。”又問她,“三郎給你帶了什么?”
穆婉道,“一樣啊,都在這里了。”
長公主愣了一下,“你的也是緞子?”
謝大夫人笑道,“不用說,這兩匹格外鮮亮的定然是給三弟妹的。”
謝二夫人也偷笑。
長公主卻覺得自己這個兒子簡直無藥可救,用完晚膳后專門將人留下來,“我以為你是開竅了,想送阿婉禮物又不好意思,才順帶捎上我們,怎么弄了半天,我們的東西跟阿婉的一樣?”
謝珩:……
他還以為他的心思藏的挺好的。
長公主簡直恨鐵不成鋼,“本以為你們兄弟里最笨的是你二哥,沒想到你才是那個榆木疙瘩!”
謝珩垂眸遮住眼底的黯然,“抱歉。”
長公主只以為他認錯態度良好,語重心長道,“女人都需要哄,你要送些不一樣的給她才行啊,發釵,鐲子,這些可以時刻帶著的東西。”
謝珩點點頭,“知道了。”
長公主道,“行了,趕緊回去吧,今夜昭哥兒就留在我這里,你給我好好哄哄你媳婦兒,知道嗎?”
從月恒院出來,謝珩慢慢走在路上,明月高懸,夜風中送來陣陣花香,他從袖袋掏出那支點翠發簪輕輕摩挲,半晌露出一個苦笑,又重新塞進了袖子,這樣難熬的心情,他一個人就夠了。
遠遠看見秋盡院的燈亮著,她在等他。
只這一個念頭,剛被壓下的情緒又不受控制的洶涌而出,本以為分開一段時間感情能淡些,但結果卻似乎完全相反,謝珩捻著手腕上的珠串苦中作樂,“倒沒想到有一天真把你們當佛珠用。”
他一路默念著清心咒回到臥房,進門的瞬間卻腳步頓住,看著里面的人一言難盡,“你這是干什么?”
穆婉拽了拽頭上黑色的棉布罩,讓眼睛對準倆窟窿好能視物,拍了拍身邊道,“過來,把脈。”
謝珩:……
他被逗笑,“倒也不必如此。”
穆婉輕哼,“你確定?”
謝珩沒有說話,走過去伸出手臂。
摸了一會兒,穆婉皺起眉頭,“你最近動武了?”
謝珩道,“沒有,怎么了?”
穆婉摘下頭套,也沒瞞著他,“快毒發了,如果可以的話,最近好好休息,不要再勞心了。”
謝珩剛要說話,云苓就匆匆進來,“夫人!不好了,金甲衛圍了鎮北侯府!”
穆婉意外,“金甲衛?”
謝珩起身道,“我去看看。”
穆婉道,“我也去。”
鎮北侯府門外,艾長青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謝珩,“謝侯爺,請跟我走一趟吧。”
“原來是艾大人。”謝珩掃過如臨大敵的金甲衛,“冷不丁的叫本侯跟你走,總得有個理由吧。”
“侯爺做了什么,心里難道不清楚嗎?”艾長青舉起手中的令牌,“莫城真的沒有找到前朝寶庫的鑰匙嗎?那么多東西真的是被南陽王府搶走了?”說完他喝道,“來人!給我把謝珩拿下!”
小六立刻擋在謝珩面前,“誰敢?”
艾長青看著謝珩,冷笑,“謝珩,你果然是想造反啊。”他輕描淡寫的吩咐護衛,“妨礙公務,抗旨不尊,殺了。”
護衛領命上前,結果剛拔出劍就被小六一腳踹飛。
艾長青沒想到他膽子這么大,“謝珩你敢抗旨?!”
謝珩淡淡道,“到底是本侯想造反,還是艾大人故意誣陷栽贓,至于抗旨,太后叫本侯跟你走一趟,又沒有說何時。本侯不信太后會在三更半夜審案。”
他轉身往回走,“要拿我,準備好證據,明日早朝公告天下,否則,本侯不認。”
“小六,守好門口,別讓他們驚擾了女眷。”
“是!”
“我就不信了!”艾長青氣急敗壞,高聲道,“謝珩貪墨賑災銀兩、抗旨不尊、意圖謀反,給我將人拿下!”
金甲衛沖上來的瞬間,躲在暗處的侯府護衛也全部現身,雙方斗在一處。
穆婉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謝珩道,“別擔心,金甲衛本就剛換過一茬血,不是侯府護衛的對手。”
果然見金甲衛在劃水,出力的也就是艾長青的幾個心腹,可惜半路出家的世家培養的武力值也不在一個層次。
她放下心來,“不過這艾長青還真有幾分本事,竟然能讓太后問都不問就要治你的罪,莫城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謝珩道,“可能性很多,不過她開了口子,后面不會只有一只手。”
穆婉道,“也是,這次得罪了不少人,徐首輔估計也盼著您被下大獄呢。”
這次賑災,他們斷了吳家的財路,壞了徐首輔的計劃,相比之下,收拾艾長青反而顯得微不足道。
“還有南陽王府。”穆婉道,“他們巴不得拉攏你,若在此時幫你一把,太后怕真要懷疑你和南陽王府勾結了。”
她有些想不通,“太后不清楚自己的危機嗎?竟然將你這個唯一維護她的人往外推。”
謝珩嘲諷一笑,“她大概是安穩久了。”
穆婉道,“我知道了,她是被艾長青捧的飄了。”
“而且剛那意思,好像也盯上我了,你要是被下了大獄,我就成抱著金磚無人庇護的小兒,恐怕要任由他們拿捏。”
她問謝珩,“侯爺準備如何應對?”
“便遂了他們的意思。”謝珩淡淡道,“他們既然忘了不安穩的日子,就好好回憶回憶。”又對穆婉道,“你也不必憂心,我不會叫他們動你的。”
穆婉卻道,“不行,你的身體,就算牢里有安排,也會有損傷,萬一那艾長青喪心病狂對你做些什么。”
她彎起眼睛,“我有個更好的法子……”
第二天一早,謝珩出門,艾長青調了更多的金甲衛守在鎮北侯府門口。
見到謝珩出來,他微微松了口氣,又冷笑道,“侯爺還想去上朝?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太后口諭,鎮北侯貪贓枉法,抗旨不尊,即可押入大牢!”
他的心腹立刻上前,小六拔劍沖著他們冷笑。
艾長青道,“你是要反抗到底了?”
“放心,本侯會跟你走的。”謝珩從袖袋里掏出一個東西直接扔給了金甲衛首領方泰寧。
方泰寧下意識接住,看著那方格子拼在一起的東西,疑惑,“這是……”
“前朝寶庫的鑰匙。”
所有人都是一驚,艾長青脫口道,“你胡說!”
謝珩理都不理他,徑直走到旁邊金甲衛跟前,拿過他捧著的鐐銬往手上套,“是本侯這次從赤翎人身上找到的。”
“本侯之所以昨夜沒敢進宮,是因為不確定某些人是單純的陷害本侯,還是為了趁機搶走這鑰匙。如今就交給方統領,本侯就算交差了。”
交什么差啊!方泰寧一個健步沖上去,將謝珩手里的鐐銬扔掉,“侯爺這是折煞我了,這么大的事情,怎能隨隨便便交于我!”
現在誰不知道江湖朝堂,多少野心勃勃的人因為這個打破頭,沒本事的人拿在手里,那就離死不遠了。
他將那燙手的山芋塞給謝珩,“此事侯爺還是親自向太后稟報吧。”
謝珩看著艾長青,“豈不是叫艾大人為難,本侯可擔不起抗旨不尊的罪名。”
艾長青臉色難看,方泰寧卻不管他,前朝寶庫鑰匙在前,艾長青算個屁。
金鑾殿上,吳太后因為昨夜謝珩抗旨的事情心情不好,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動謝珩,但艾長青呈上來的冊子讓她無法不多心。
五百萬來兩銀子,古董字畫,奇珍異寶若干,最重要的是糧食增產方式和武器圖紙……若謝珩真的勾結了南陽王,她絕對容不得他!
所以本想著先將人弄去牢里,一來將他和南陽王的關系斷開,二來可以趁機從穆婉那里把他們斂走的賑災銀子要回來,三來想個法子將鎮北侯府的人握在手里。
艾長青說的對,她如今貴為太后,謝珩就是再有能耐,也得聽她的!
既然懷柔不行,那就用別的法子,鎮北侯府那么多人,她不信他能舍得下。結果萬萬沒想到,謝珩竟然敢公然抗旨。
他好像以為自己還是以前那個事事都要靠他的菟絲花,所以得事事遷就他!
她得讓他知道,她才是大郢的掌權人!
“臣要參鎮北侯欺君罔上,貪墨賑災銀兩!”
“臣要參鎮北侯勾結南陽王,意圖謀反!”
吳太后意外的看向下面,曹御史是她的人,吏部尚書卻是徐首輔的人,難道徐首輔也發現了什么?
如此,她對付謝珩倒是又多了幾分把握。
吳太后正要說話,外頭突然傳來太監尖利的唱名:“鎮北侯到——”
所有人都是一愣,曹御史和吏部尚書下意識的想往回縮。
吳太后緊張的看向大門,“怎么回事?”難不成謝珩真造反了?!
方泰寧大聲道,“啟稟太后,鎮北侯有要事上奏。”
吳太后滿臉警惕,“何事?”
“侯爺找到了前朝寶庫的鑰匙。”
吳太后一愣,立刻道,“宣!”
謝珩進了大殿,目光掃過曹御史和吏部尚書,最后落在徐首輔和吳太后身上。
吳太后威嚴道,“方統領說的可是真的?”
謝珩掏出剛剛的魔方,吳太后和徐首輔的目光瞬間被吸引,吳太后甚至站了起來,“你從哪兒得來的?”
“這次賑災中發現的。”謝珩將奏折和魔方一同交給王公公,“艾大人昨天三更半夜想闖我府邸,卻又想方設法不讓我見太后,微臣擔心有人想趁臣不在搶奪此物,所以才拖到早朝,方統領親自前來。”
“至于封鎖上京到瓊州的路線,就是為了迷惑那些赤翎人,讓他們放松警惕……鑰匙得手后,臣依然覺得不對勁,赤翎人如何得知前朝寶庫的鑰匙,他們又是怎么得到的?因此懷疑朝中有人與赤翎人勾結,所以到達上京后便在家中等待,我就猜會有人坐不住……”
吳太后不由看向艾長青,這么說來,艾長青確實一直攛掇她關押謝珩,查抄鎮北侯府。
艾長青連忙跪下,“臣對大郢,對太后忠心耿耿,天地可鑒。這些都是他的一面之詞,太后不可輕信!”
謝珩道,“什么不可輕信?是那鑰匙是假的,艾大人見過真的?還是說我找鑰匙的事情是假的,那艾大人怎么知道我不是從赤翎人身上找到的,難道艾大人從始至終都鑰匙在誰那里?”
“早聽說艾大人睚眥必報,為了三萬兩銀子,您這是要滅我鎮北侯府滿門啊!”謝珩冷笑,“艾大人可知構陷忠良是什么罪名?”
艾長青氣的咬牙,“太后娘娘,鎮北侯血口噴人!”
徐首輔道,“艾大人懷疑的也不無道理,我們怎知這鑰匙不是在莫城的時候就找到了,又怎么證明侯爺沒有打開過寶庫?”
“據我所知,侯爺在莫城和南陽王府可是平均分了一部分寶庫里的東西,您得了五百萬兩銀子,南陽王府拿了糧食增產方子和武器圖紙。”
謝珩朝他拱拱手,“徐首輔跟南弘李家都反目成仇了,他們還為您提供真消息,徐首輔的手段謝某佩服。”
“既然這樣,他們為什么不把南陽王得到的糧食增產方子和武器圖紙也給您一份?還是說已經給了,但因為本侯盯的緊,不方便您動作?”
徐首輔道,“侯爺莫不是心虛,所以處處攀咬?”
謝珩淡淡一笑,“只是心寒而已,大郢朝廷內憂外患,朝臣們不想著幫忙,反而以莫須有的罪名謀害人。”
“我若真想勾結南陽王,為何不要糧食增產方子和武器圖紙?”他摘下腰上明鏡司指揮使的腰牌,“既然太后和首輔都懷疑微臣,微臣今日起便辭去一切職務,聽候發落。”
吳太后轉著手中的魔方,確實不敢再將謝珩打入大牢,雖然他不太聽話,但確實是個好幫手,她現在太缺人才了。
可這樣將他放回去,豈不是政事她冤枉他了?
若謝珩真的沒有反心,那暫時關押他一段時間應該也沒事,畢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這樣想著,吳太后道,“哀家自然是信侯爺的,只是此次賑災你們夫婦二人大肆斂財是事實,哀家總要給百官和百姓們一個交代。”
“來人,送侯爺去等活所!”她看著謝珩,“待哀家查明真相,親自去請侯爺回來。”
第153章 153 侯爺挺喜歡伺候夫人?
等活所是皇家軟禁高官重臣的地方,比大牢里條件好的多,一般身份高貴但罪名不確定的人會暫時關押在這里,算是一種禮遇。
顯然,太后收到寶庫鑰匙后臨時改了主意。
方泰寧親自押著謝珩出了宮門,剛走到半路,穆婉就匆匆趕來,提著包袱想送謝珩一些日常用品,她主動將東西交給方泰寧,“麻煩方統領了。”
方泰寧也不為難,一邊道“得罪了”一邊拆包袱檢查。
就在他低頭的瞬間,變故突現,幾十個黑衣蒙面人毫無征兆的從四周沖了出來。
金甲衛的人第一時間將謝珩圍在中間,然而方泰寧刀還沒拔出,對方幾人就同時灑出迷藥。
眾人不察,很快都歪歪扭扭的倒下去,方泰寧躺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帶走了謝珩和穆婉。
事情傳到宮中,吳太后皺眉不解,“抓鎮北侯就罷了,抓穆婉是為何?”
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自先帝駕崩后就再沒有進過宮的大長公主直闖了御書房,將收到的字條遞給吳太后,“太后娘娘,借寶庫鑰匙一用,救我兒出來。”
吳太后看著字條上的內容,綁匪要求用前朝寶庫的鑰匙和十萬兩黃金分別去贖兩人。
艾長青見吳太后為難,立刻道,“寶庫鑰匙事關重大,太后娘娘萬萬不可!”
“放肆!”大長公主冷冷的盯著艾長青,“你是何人?膽敢教太后做事?還不滾出去!”
艾長青臉色難看,吳太后也不敢對上盛怒中的大長公主,連忙朝他擺了擺手。
艾長青離開后,大長公主看向吳太后,“太后娘娘,我鎮北侯府世代忠烈,如今只剩下一個三郎。我這么些年不問世事,就是想著讓三郎安安穩穩的活下去,若您不幫這個忙,我便去找有能力幫我的人。”
吳太后自然知道她說的是真的,連忙道,“長公主說的什么話,鎮北侯是哀家的左膀右臂,哀家無論如何會救他回來。”
“希望太后說的是真心話。”長公主提醒她,“寶庫鑰匙本就是三郎找回來的,他能找回來一次,就能找回來兩次,太后與其在意那什么虛無縹緲的前朝寶庫,不如好好想想,沒了三郎,誰還能護你周全!”
“三郎消失,且不說那幾個藩王,恐怕徐首輔頭一個高興!”
吳太后鄭重道,“大長公主放心,金甲衛和明鏡司的人已經去追查了,哀家定然會找到鎮北侯的。”
大長公主走后,吳太后暗暗松了口氣,重新進來的艾長青問道,“太后娘娘真得要用寶庫鑰匙去救鎮北侯嗎?”
那當然不可能了,不過長公主有一句話說的對,“鎮北侯失蹤,明鏡司群龍無首,不能空著。”她道,“艾大人,哀家命你暫代明鏡司指揮使一職,追查鎮北侯失蹤之事。”
艾長青明白了吳太后的意思,一臉喜色的跪下,“微臣領命!”
吳太后卻捏起他的下巴,警告道,“艾大人,你應當知道哀家為何要提拔你,這件事上,你最好別亂來。徐秉問可緊盯著你呢,若你能收服明鏡司,漂亮的救回鎮北侯,那指揮使前面的‘代’字,本宮也有理由給你摘掉,明白嗎?!”
艾長青堅定道,“微臣定不辱命!”
艾長青離開后,吳太后又叫了暗探出來,“你探查出穆婉手里的財產有多少?”
“若加上手里的產業,怕千萬兩不止。”
吳太后道,“也是,看她這次賺錢的手段就知道是個能干的,可惜這幫人鬧這么一出,這些東西哀家倒是不好動了。”
“不過要湊銀子贖人,那些產業總要賤價處理……”
鎮北侯夫婦被綁架,無論在朝堂還是民間都是大震動。
明鏡司上下換血,朝堂上參艾長青的折子雪花一般不提,是都知道鎮北侯府在緊鑼密鼓的籌銀子。
綁匪要求十萬兩黃金贖鎮北侯夫人的消息最終還是傳了出來。
很快眾人就發現,上京許多眾人十分喜歡的鋪子都在關門轉讓。
忠勇伯府松鶴堂。
“鯉躍樓、緣墨齋、未來百貨……”李二夫人越說越心疼,“甚至清風閣都是穆婉的!”她看著李老夫人,心里堵了滿滿的郁氣,“母親,這穆婉的嫁妝,五百萬兩都不止吧!”
李老夫人沉著臉不說話,雖然已經過去一年,他們都接受三房那丟了西瓜撿了芝麻的蠢事,但如今得知穆婉真正的財產,還是心頭滴血,那可是五百萬兩吶!
五百萬兩和二十萬兩那就是天差地別,關鍵還不只嫁妝的問題。
李二夫人瞥了穆柔一眼,滿腔的郁氣全都撒了出來,“十萬兩黃金,一千萬兩銀子,要換做一般人家怕是要百般推脫,可鎮北侯府,不僅長公主親自出面賣莊子,連謝大夫人和謝二夫人都拉下臉來四處找人借銀子,能讓他們那樣挑剔的高門貴女都真心相待,可見穆婉人品之貴重!”
“不像有些人,一年就能把嫁妝敗的光光的,不是給婆家惹是生非,就是連娘家都容不下,還好意思說什么德才兼備!”
穆柔將舌尖咬出了血腥味才勉強維持住了臉上的表情,這次李亦宸瓊州賑災后,她僅剩的十萬兩銀子直接縮水成了三萬兩。
她當時氣瘋了,回去找穆澤海理論,想叫他賠自己銀子,誰知穆澤海倒打一耙,說什么要不是要替她運那么多糧食,他根本不會賠錢,兩人直接吵翻,她一氣之下說他若不賠錢,就叫忠勇伯府以后再也庇護穆家的鋪子,結果穆澤海說家里的生意都是靠鎮北侯照看,直接將她趕出了家門。
偏偏當初她為了凸顯自己能干,這件事并沒有瞞著李家人,最后賠慘的事情自然也叫他們知道了,自那之后,這李二夫人每次見面都要嘲諷她。
尤其得知穆婉坐在上京就賺了幾十萬兩銀子后,李家所有人都看不上她,便是最寬容的李老夫人都當她是透明人。
她婆婆更是變本加厲的給她立規矩,李亦宸也不復溫柔,反而總是坐在書房發呆,說他的妻子不該是這樣。
低頭對上李三太太看仇人一樣的表情和李亦宸眼底的悔意,穆柔腦子里的弦忽然就崩斷了,她質問:“為什么要怪我?是我逼你們娶我的嗎?”
“當初難道不是婆母你對穆婉百般嫌棄,李六郎拼著悔婚也求著要娶我的嗎?怎么現在成了我的錯?”她氣道,“是!穆婉能干,穆婉聰明,但樹大招風,鎮北侯府都護不住她,你們李家能行嗎?豈知她不會給李府招禍?!”
李二夫人和李三太太都被她的突然爆發唬住了,卻不想一直沉默的李亦宸開口道,“她是受鎮北侯府牽連才遭此劫難,若嫁入李家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李二夫人道,“可不是,若不是鎮北侯,誰知道她有這么多財產?”她嘲諷李三太太,“嫌棄人家驕奢高調,人家明明是低調的不能再低調了!”
穆柔卻沒理會李二夫人,而是死死盯著李亦宸,“六郎你什么意思?你后悔娶我了?”
李二夫人嗤笑,“難道不該后悔嗎,放棄了一個財神爺和賢內助,娶了個自以為是,品行不端的喪門星回來……”
李三太太胸脯起伏越來越大,忽然一下子撅了過去。
李亦宸大驚,“母親!”
忠勇伯府亂成一團的時候,穆家也在震驚。
沈氏攔住了要出門的穆興德,“那些鋪子真的是穆婉的?這事兒老爺你知道嗎?”
穆興德著急離開,敷衍道,“我如何得知?都是她自己經營的。”
剛剛跑進來的穆澤海聞言驚的合不攏嘴,“爹您也不知道?所以那些鋪子都是我大姐自己賺的?!”自上次販糧之后,他就對穆婉服氣了,如今知道她竟然如此厲害,更是佩服的不得了,“怪不得爹爹說大姐姐厲害,就一個清風閣,爹您也沒那樣的能耐吧……”
沈氏恨鐵不成鋼的打了他一下,這小子夸誰呢。
她對穆興德道,“如今她被綁走,聽說京城的鋪子都在低價轉讓,那清風閣不知道作價多少,老爺這銀子不如……”
穆澤海立刻明白了沈氏的意思,怒道,“娘,你在想什么?大姐都被擄走了,你不幫忙就算了,還想落井下石?!”
“且不說那清風閣早就被吳家盯上了,就算給你,你能經營好嗎?”
他才說出找過來的目的,“爹,這次去鎮北侯府,帶上我唄!我想幫忙。”
沈氏被他氣的不輕,“你們真要去送銀子?她可比你們有錢多了!有這銀子,還不如補貼下柔兒,如今她在李家過的多難?”
穆澤海覺得他娘不可理喻,“娘,二姐只是過的難,我大姐要沒命了!”
穆興德見兒子拎得清,點點頭道,“也罷,一起吧。”
大長公主對穆家父子禮遇不提,夜幕降臨的時候,上京西市魚龍混雜的鬧巷里,一個佝僂著背的人推開一處宅子的大門。
一進的宅子簡單的一目了然,小六直起身體,見正房和廚房都亮著燈,想都沒想就往正房去,結果聽到他家侯爺的聲音從廚房傳來,“這兒。”
小六愣了一下,走到廚房門口探頭一看,見他家侯爺正圍著個圍裙站在灶臺前切肉,他震驚的瞪大眼睛,“侯爺!”
謝珩下巴點了點旁邊的筐子,“來了?正好把菜摘一下。”
小六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幻覺,“怎么是您在做飯?夫人呢?”
謝珩嘆了口氣,“忙著呢,趕緊摘菜,一會兒她該餓了。”
小六認命的將菜筐拽到跟前,“之前您跟我要菜譜,我以為是夫人要學呢。”
謝珩熟練的剝了蔥蒜,“她哪兒有功夫。”又想起什么笑道,“她敢做我也不敢吃。”
后面的話聲音不高,小六沒聽清,“什么?”
“沒什么。”謝珩忍不住笑,他也沒想到,那么愛吃的一個人,竟然不會下廚。
兩人“被綁架”,自然沒辦法帶丫鬟隨從,什么事都要親力親為,這時候謝珩才發現,平日里精明聰慧的穆婉,對日常瑣事卻極其不在行。
謝珩熟練的炒了兩個菜,才去正房那邊叫穆婉。
穆婉從書案上抬起頭,眼睛一亮,“好了?”
謝珩順手幫她把亂七八糟的書冊和紙張收好,“嗯,先吃飯吧。”
廚房里,小六已經擺好了桌椅,穆婉看著桌上的餅驚訝,“真做出來了?”
謝珩眼底都是笑意,“你想吃,自然得做出來。”
小六撓了撓頭,怎么感覺侯爺還挺享受這伺候夫人的日子呢。
第154章 154 誰也不能在我面前欺負你
吃飯的時候,小六說起正事。
“按照夫人的吩咐,鋪子都關了,吳家果然盯上了夫人的產業,”說到這里,他忍不住罵道,“我真是沒見過這么無恥的人,他們吳家是覺得侯爺回不來了嗎?竟然五萬兩就想買下清風閣。”
穆婉道,“那怎么也得八萬兩。”
小六:……
他忍不住確認,“那些鋪子真賣啊。”
穆婉道,“賣啊,怎么不賣?難得能從吳家套些錢出來,總比他們直接開口問我要錢好。”
見小六一臉擔心的樣子,她笑道,“放心吧,我能賺,別人不一定能賺,尤其是清風閣和未來百貨這樣的產業,做不好反而是吞金獸。”
“就跟侯爺一樣,總要叫他們試試,看看搶去的東西,他們能不能消受的了。”
說到這個,小六立刻開心了,“還真是!侯爺和您失蹤后,太后就命艾長青暫代明鏡司指揮使一職。”
“那家伙新官上任,好家伙,得意的不得了!直接將謝天謝地和李亦寧他們都發配去做冷板凳,提拔他那些心腹。”小六嗤笑,“他那些所謂的心腹,大多是些整天溜須拍馬的貨色,好容易有幾個武功高強的,他還不敢重用,生怕搶了他的風頭讓太后注意到。”
“結果可好,這幾天宮中、還有各大官員府邸,梁上君子來來往往可熱鬧,昨天刺客竟然直接闖到了寧壽宮,還是太后身邊的暗衛將人攔下的。”他幸災樂禍,“侯爺在時,太后的那些暗衛什么時候露過面,整天閑的都要發霉了。”
“呵呵,他們還真以為明鏡司指揮使就是碰碰嘴皮子,安排安排人就行了?!”
穆婉也覺得十分痛快,“活該!合該他們忙忙,不然真當我們侯爺是擺設呢。”
“就是!”小六興致勃勃道,“而且這才剛剛開始呢,寶庫鑰匙可是侯爺大庭廣眾之下交出去的,大部隊估計才收到消息呢。”
穆婉興奮道,“那上京豈不是要熱鬧了?”
“夫人等著瞧吧,會特別熱鬧的。”
謝珩給穆婉夾了一筷子菜,問小六,“叫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嗎?艾長青怎么知道莫城的事情,徐首輔為什么會知道我們分錢的細節。”
小六道,“查清楚了,應該是郝元嘉,他逃了。”
謝珩挑眉,穆婉也意外,當初在莫城,郝元嘉投靠了賀蘭晫,指望利用自己開鎖的價值得到賀蘭晫的支持,結果穆婉不僅自己開了鎖,還將密碼換了,郝元嘉完全沒了利用價值。
謝珩自然想直接殺掉他,但賀蘭晫覺得他掌管莫城多年,應當還有其他底子,不由分說的將人押走了,沒想到他竟然還能逃走。
“也真是夠狡猾的。”
謝珩思索,“怪不得那晚艾長青專門點了你一下,想必他跟艾長青的條件中有你。”
穆婉道,“那是必然,我估計他最恨的就是我。”她忽然彎眼一笑,“這么說來,綁架我們的幕后兇手就定了?”
謝珩也笑,“想來徐首輔肯定很愿意幫這個忙。”
鎮北侯夫婦被綁架后的半個月,上京忽然涌入了許多不明人士,雖然大部分都是江湖人裝扮,但很明顯還有其他勢力。
御書房,太后將奏折狠狠地摔在艾長青腳下,“哀家要的是近來來上京的那些人是從哪里來的,屬于哪些勢力,赤翎、江湖、還是哪個藩王,他們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你給哀家這些江湖門派的名單做什么?這點東西,順天府都能查出來,還用的著你明鏡司?!”
艾長青跪在地上,惶恐道,“太后息怒,微臣已經派人去查了,很快就能查到。”
“你昨天也是這么說的!”吳太后氣的拍桌子,“派人派人!你除了會派人,還會做什么?!”
這一刻,吳太后終于清楚的感受到了差距,也明白了去年鄭次輔為什么死活不讓艾長青領兵,原來這些事情并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之前謝珩在的時候,她只要說想要什么,明鏡司不僅能很快呈上來,還能補充許多她不知道的東西,以至于她從來沒覺得這些事情會這么難辦,現在,別說機密和難案,就這些簡單的東西他都辦不好。
還有……
“最近的宮防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天天有刺客,你不會調遣就罷了,還不會沿用之前鎮北侯留下的章程嗎?”吳太后越說越氣,“鎮北侯在時,哀家沒見過一個刺客,怎么到了你這里,皇宮就跟篩子一樣!”
艾長青連忙道,“微臣剛剛接手明鏡司,那些都是鎮北侯心腹,他們并不聽微臣調遣,甚至故意搗亂……”
“夠了!”太后怒道,“是他們不聽你調遣還是你容不得他們?謝天呢?之前鎮北侯不在上京的時候,他負責宮中布防,也從未出過差錯,你把他調去哪兒了?”
艾長青道,“他整日惦記著去救鎮北侯,微臣也幾日沒見過他了。”
太后都被氣笑了,她這么陷害別的嬪妃時,他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呢!這點子心眼在她面前班門弄斧。
“那你呢?”太后盯著,“哀家是不是囑咐過,叫你盡全力追查鎮北侯的下落,你查到什么了?”
艾長青立刻拿出折子,“微臣正要說此事,微臣懷疑鎮北侯是為了逃脫牢獄之災,自導自演的!”
吳太后忍不住要給他鼓掌了,“這就是你查出來的?艾長青,你真是好樣的!”
“太后娘娘,不好了!”方泰寧匆匆進來稟報,“出事了,有人劫了詔獄和大理寺獄,不少窮兇極惡的犯人都跑了!”
吳太后猛的站起來,“你說什么?!!詔獄被劫?!在開什么玩笑?!”
詔獄可是人人聞風喪膽的地方,沒有鎮北侯的允許,從來都是只進不出的!
方泰寧道,“確實如此,對方集結了不少人馬,聲東擊西,明鏡司人手不足,被攻破了。”
是人手不足,還是能力不行。
吳太后深吸一口氣,咬牙道,“艾長青!哀家命你速去解決此事,十日之內,若不能將人抓回來,你這明鏡司指揮使就別當了!”
艾長青誠惶誠恐的離開,方泰寧道,“這次對方主要救的人是神偷妙手空空,怕是在打寶庫鑰匙的主意。”
吳太后只覺得焦頭爛額,心力交瘁,她道,“最近金甲衛什么都別管了,守好寧壽宮。”
方泰寧道,“如今上京也不太平,許多人尋釁滋事……派誰去?”
“自然是派明鏡司……”吳太后話說到一半,揉了揉額頭道,“算了,讓順天府多派些人去巡街。”比起別人,她還是先顧好自己的小命。
方泰寧走后,吳太后還是心神不寧,招來暗衛,“徐首輔那邊有什么動靜?”
暗衛也查到了東西,“徐首輔確實在找艾大人的把柄,不過……”
吳太后急道,“不過什么?”
暗衛道,“順著徐首輔,屬下查到,艾大人似乎勾結反賊,栽贓鎮北侯。”
吳太后瞪大眼睛,“他怎么敢?!”
暗衛道,“艾大人遞給您的所謂前朝寶庫中的財物其實是莫城郝元嘉的私庫。”
“屬下親耳聽到,郝元嘉質問艾大人將鎮北侯和鎮北侯夫人藏在了哪里,聽那意思,郝元嘉是想報復鎮北侯夫婦,但艾長青聽聞鎮北侯夫人嫁妝多,就想趁機勒索鎮北侯府十萬兩黃金。”
吳太后想到艾長青那小心眼又貪財的性子,深吸一口氣,“是了,鎮北侯短短半個月就端了郝元嘉的老巢,郝元嘉自然想著報復,便利用了艾長青。”
“結果艾長青還記恨鎮北侯坑他三萬兩銀子的事,于是趁機勒索鎮北侯府十萬兩黃金!”吳太后越想越氣,“他真是好大的胃口,哀家都沒敢想過掏空鎮北侯府!”
暗衛道,“眼下我們該如何?”
吳太后腦子里亂成一團,“還不能撤了他,若撤了他,徐秉問定然會趁機頂上,哀家不能把自己的安危交到他手里……”
“鎮北侯,”吳太后道,“你們先什么都別管了,先找鎮北侯!一定要將鎮北侯找回來!”
然而暗衛根本沒有那個時間,劫獄事件后,有心人似乎確定了上京的防衛如紙糊,前赴后繼的夜探皇宮。
之后半個月,吳太后猶如驚弓之鳥,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即便如此,某天晚上,刺客還是沖破了明鏡司、金甲衛和暗衛的重重防守,不僅搶走了寶庫鑰匙,還傷了吳太后。
吳太后捂著深可見骨的手臂,驚魂未定還沒回過神來,吳國舅就哭天搶地的進了宮,“大姐!大姐不好了!咱家的銀庫被偷了!!!”
吳太后終于崩潰大聲道,“傳謝天,快傳謝天!!!!”
謝天進來后,吳太后指著一處地磚道,“鑰匙!另一枚鑰匙在那里,現在起,革去艾長青一切職務,由你暫代明鏡司指揮使,立刻把鎮北侯給哀家找回來!!!”
她是真的怕了,沒了命,要這寶庫鑰匙有何用?!
“微臣領命!”
沒了艾長青的阻礙,三天后謝天帶著原明鏡司眾人,按照綁匪的要求輾轉多地,交出鑰匙和銀子后,最終順著蛛絲馬跡在艾長青別莊的地下水牢里找到了鎮北侯夫婦。
消息傳回,吳太后大怒,“怪不得找不到人……來人!將艾長青關入詔獄!”
艾長青大驚,“微臣冤枉!微臣冤枉!臣都不知道臣的莊子里有地牢!是他們誣陷微臣!”
吳太后冷聲道,“冤不冤枉,明鏡司自會查明!”
艾長青剛拉下去,方泰寧又急急來報,“太后娘娘,侯爺要往等活所去!”
“去什么等活所!”吳太后真是恨不得給謝珩磕一個了,“哀家已經查明,鎮北侯是被小人栽贓誣陷,即刻起官復原職!”
方泰寧遲疑道,“侯爺受了重傷……”
吳太后道,“那還不將侯爺送回府中!”
鎮北侯府,大長公主看著一臉蒼白的謝珩擔憂道,“不是真受了罪吧,怎么虛弱成這樣?”
穆婉安慰道,“母親放心吧,是我調制的藥丸,只是讓人暫時虛弱而已。”
大長公主放下心,“那就好,最好讓三郎多虛弱一段日子!”她冷笑,“上京安全的時候他們整天想著卸磨殺驢,如今被折騰成篩子了,又叫你回來擦屁股,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慣的他們!”
宮中很快派來了御醫,謝珩正好剛剛毒發過,穆婉只讓他吃了個藥丸稍微干擾下脈象,御醫就診斷出謝珩受了嚴重內傷,得好生調養。
之后吳太后又將各種珍惜藥材流水似的賞賜過來,幾乎每天一問,鎮北侯什么時候能回明鏡司當值。
謝珩直接托人將腰牌還給吳太后,表示身受重傷,要辭去明鏡司指揮使的職務。
吳太后急的親自前來探望,“鎮北侯可是在怪哀家,哀家也是受人蒙蔽……”
謝珩捂著胸口咳嗽兩聲,“太后娘娘多慮了,這次微臣身體受創,需要許多珍貴藥材,但鎮北侯府和夫人的嫁妝都被綁匪拿走至今找不到,如今上京一間維持生計的鋪子都沒有,微臣這傷還不知道猴年馬月能好……”
“對了,聽聞夫人的鋪子都在國舅手中,還請他好好經營,畢竟是我夫人的心血……”
太后終于聽懂了,咬了咬牙道,“侯爺放心養傷,當時哀家只是想替府上湊些銀子,才想著暫時保管夫人的鋪子,如今你們既然平安回來了,自然會物歸原主。”
謝珩朝太后拱了拱手,“多謝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恩情,微臣沒齒難忘。”
吳太后走后,穆婉定定的看著謝珩,謝珩靠在床頭,伸手從盤子里拿了個蜜桔,“看什么?”
穆婉道,“你不必如此,不過上京的幾間鋪子而已,我自己也能要回來,你威脅她些其他的多好?”
謝珩將剝好的蜜桔塞如她口中,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的本事,不過說好了要讓你狐假虎威,總不能讓你在我面前被欺負。”
“誰也不行。”
穆婉心中微悸。
第155章 155 謝昭的竹筍炒肉
吳家歸還穆婉的鋪子后,謝珩終于領了明鏡司指揮使的腰牌。
雖然“傷勢”未好不能親自盯著,但明鏡司的護衛、諜報、巡防功能已經逐一恢復。最顯而易見的,就是宮中刺客少了許多。
“侯爺命人將所有刺客的尸體都擺放在明鏡司門口,也不阻止他們去收尸。”云苓一邊濾藥一邊道,“聽說一開始每天十幾具,后來變成幾具,昨天就剩一具了。”
她感嘆道,“若不是侯爺此次徹底撂挑子,奴婢還真不知道侯爺竟然做了這么多事。”
穆婉將藥灌進竹管里,點點頭,“以前別人喊他修羅惡鬼只當是夸張,如今看來竟然是名副其實。”
云苓道,“誰說不是呢,街上四處挑釁的江湖人都安分了不少。”
她將要喂藥的小白鼠提來,“這還是侯爺身體不適的情況,康健的侯爺得多厲害啊。”
穆婉抿了抿唇,對啊,如今的他都這么英武,巔峰時的他該多么耀眼。
她提起一只小白鼠,表情不由變得凝重,云苓也有些緊張,“這次能行嗎?”
穆婉深吸一口氣,“希望可以。”
藥灌下去后沒多久,小白鼠開始掙扎,穆婉按住它的心臟,凝神感受,很快就感受到了和謝珩相同的癥狀。
“沒死!”云苓興奮道,“它沒死!”
穆婉眼底也有了笑意,“這一個月沒白費,終于弄清碧落引的成分了!”
碧落引是赤翎秘藥,誰也不知道配方,師父這幾年也只是將其中的藥物成分還原,但幾十種藥材的重量配比需要成千上萬次的試驗,若換做醫術一般的,估計一輩子都試不出來。
之前的一個月穆婉和謝珩整天呆在一起,實驗對象就在面前,她又只專注于這件事,倒是終于叫她弄清楚了。
不過到這里也才是邁過第一個坎,跟師父預想的一樣。
當初為了救謝珩,師父用了許多辦法,導致如今謝珩體內的情況是多種劇毒相互牽制才保持著微妙的平衡,雖然不致死,但會釋放慢性毒素,這些毒素積累到一定程度,身體承受不住時就會毒發。
身體越差,毒發就會越快越痛苦;可要解那些劇毒的任何一種,都會讓其他毒藥發揮作用,使人快速斃命。
若幾種毒藥同時解,解藥合在一起又是一種新的毒,完全是自相矛盾,所以師父才說此毒無解。
當初穆婉看完師父給的脈案,突發奇想的方案是,不解碧落引本身的毒,直接去解決那些慢性毒素,反正侵害謝珩身體的只是那些慢性毒素,只要解決了這些慢性毒素,謝珩的身體除了注意些不能亂用藥,并定時清除毒素之外,是能跟常人無異的。
可是在死了上百只小白鼠后,穆婉發現要解慢性毒素用到的解藥,也都會破壞碧落引本身的平衡,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原點。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穆婉心情難得煩躁,偏偏屋漏還逢連夜雨。
這天謝珩來找她,“赤翎大汗繼位了。”
穆婉一驚,“什么時候的事情?”
謝珩道,“剛剛收到消息,大概半個月前的事情。”
穆婉皺眉,“也就是說,大概率是明年?明年赤翎就會來找大郢的麻煩?!”
謝珩道,“他們這幾年內耗受創也不輕,應當會先派人來探虛實。”
穆婉道,“他們最要探的人,不就是你嗎?”
謝珩抬手抹平她眉眼間的褶皺,忽然問道,“就目前這樣,我還能活幾年?”
穆婉抿了抿唇,“如果解藥制作不出來,你就保持現在的狀態,不用內力……四年左右。”
謝珩笑道,“不錯,我本以為就剩兩三年了。”
穆婉沒說話,過了半晌,謝珩道,“如果我用武功呢?”
穆婉猛的抬眼,謝珩道,“別擔心,我不會濫用的,但若赤翎真的派使者來,總要有人鎮場子。”
穆婉沉默,她知道在赤翎這件事上,謝珩絕對不會假他人之手,況且也沒有他可以假手之人。
但穆婉卻覺得嘴唇好像被黏住一般,無法開口。
謝珩主動問道,“一年半可以嗎?”
穆婉閉了閉眼,點頭,“可以。”
謝珩還想說什么,外頭傳來丫鬟們請安的聲音,“小郎君。”緊接著就是噔噔噔的腳步聲。
謝珩面色柔和下來,“昭哥兒回來了。”
之前穆婉和謝珩“被綁架”的事情自然瞞著孩子們,也虧得穆婉之前就跟謝珩一樣出過幾次遠門,后來又每天要跟著陶先生上課,所以除了三個大點的姑娘隱約察覺到些什么,謝晉和謝昭每天憨吃憨玩,并沒有留下什么陰影。
謝昭如今已經習慣了穆婉會時不時出門“巡鋪子”,穆婉不在的時候就去月恒院找大長公主,穆婉回來再搬回秋盡院,倒也自在的很。
噔噔噔的腳步聲傳來,穆婉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表情,小家伙卻停在門口,扒著門框探頭探腦的往里看,笑的十分可愛,“母親,父親。”
穆婉道,“放學了?”
謝昭點點頭,乖巧的跟他們請了安,就積極道,“我去描紅啦!”說罷就跑去了隔壁書房。
穆婉挑了挑眉,謝珩也道,“有些不對勁。”
謝昭雖然乖巧,但總歸是小孩子,被穆婉好好養了一年多,已經恢復了調皮本性,像背書描紅這種事情還是需要大人監督的,主動做作業這種事情很少發生,除非又干了什么壞事。
說起來,隨著年齡又長,他的精力也旺盛到了讓人頭疼的地步,尤其如今白天在書院里坐上大半天,沒什么時間宣泄精力,以至于他幾乎每天都會干一些淘氣的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比如上學的時候和謝晉兩個人用毛筆互相畫臉,然后一人頂著一雙粗眉毛,八字胡回來;又或者在盛香園玩泥巴,把和的稀稀的泥涂在臉上,說是學穆婉和大長公主她們做面膜,不僅他們,盛香園里的牛犢、小雞都沒逃過他們的毒手,還抓蟲子嚇唬陶先生等等。
總之,每次搞完事情后都這種表現。
穆婉進了書房,謝昭已經乖巧的坐在穆婉給他準備的小案幾前,自己鋪好了宣紙,正拿著毛筆準備描紅。
穆婉問他,“你二哥呢?”
謝昭小手緊緊捏著毛筆,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左瞟右看,就是不敢看穆婉,“回家啦。”
那心虛的小模樣讓穆婉瞇起眼睛,她走過去將小家伙拎起來左右檢查,“又干什么壞事了?衣服破了?還是又惹陶先生了?”
小家伙跟只小雞仔似的任由穆婉擺布,同時沖著穆婉討好笑道,“沒有,我今天乖乖的。”
“你確定?我怎么這么不信呢?”穆婉道,“你自己交代還是我去查,如果我查出來,你很可能要挨揍哦!”
謝昭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剛要說話,謝晉就嘰哩哇啦的跑來了,“三弟!!救命,我娘要打死我!”
穆婉心中一跳,盯住謝昭,“你們到底干什么了?”
謝二夫人可是謝府最溫柔的一個人,能把她逼的要打人,那得闖了多大的禍?
謝昭一把抱住穆婉的大腿,小心翼翼的諂笑,“我們是不小心的……就,抓了一條蛇……”
穆婉:……
她第一次體會到了眼前一黑的感覺。
她匆匆趕去二房,進門就見二夫人一臉蒼白的靠在床頭,顯然依舊心有余悸,謝晚正在給她喝安神藥。
看到穆婉,謝二夫人抱歉道,“晉哥兒是不是跑去你那里了?給你添麻煩了。”
“二嫂說的哪里話。”穆婉拉過她的手上下檢查,“這里頭可有我家昭哥兒一份,沒咬到您吧?到底怎么回事?兩個孩子也說不清楚。”
謝二夫人唇色又白了兩分,還是謝晚道,“他倆不知道什么時候偷偷抓了蛇藏在書包里。”
“放學后兩人躲在書房玩,我娘想進去看看,結果謝晉正揪著蛇尾巴轉圈,一個沒抓緊蛇就飛了出去,恰好就落到我娘懷里,我娘頭發都豎起來了。”
穆婉:……
她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罵道,“這倆死孩子,確實該打一頓了。”又趕忙問蛇長什么樣子。
謝二夫人受驚,下人第一時間把蛇弄走了,好在有認識的嬤嬤,“倒是普通的菜花蛇,沒有毒,就是長的大。”
穆婉松了口氣,“沒毒就行,嚇死人了。”
謝二夫人也撫著胸口問道,“侯爺是不是在?可以的話,請他幫忙教訓一下晉哥兒吧,我有點管不住他。”
穆婉道,“只要二嫂舍得,一會兒怎么教訓昭哥兒,就怎么教訓晉哥兒。”
謝二夫人自然無有不應。
于是,等穆婉回到秋盡院,將事情告知謝珩,小兄弟倆就一起吃了一頓竹筍炒肉,也算填補了一下他們的童年的空白。
靠壁罰站的時候,穆婉給他們科普毒蛇的危險,順勢教他們萬一真被毒蛇咬了怎么應對,說著說著,她眼睛一亮,突然有了思路:“蛇毒血清!”
謝昭捂著屁股,眼淚汪汪的看她,“蛇毒血清怎么啦?”
穆婉嚇唬道,“沒有蛇毒血清,被咬了手就得把手剁了,被咬了腳,就得把腿剁了,所以真被毒蛇咬了,記得把毒蛇一起帶給大夫。”
謝晉道,“三嬸嬸放心,我會抓蛇。”
穆婉:……
算了,今天之后他們應該不會隨便抓蛇玩了。
穆婉鉆進書房,云苓見狀道,“夫人有想法了?”
“對!”穆婉開心道,“血清,可以用血清!”
在這個時代,解蛇毒大部分還是用草藥,但也只能解部分毒性不大的蛇毒,劇毒很難解,甚至會留下后遺癥,截肢的事情并不是單純的嚇唬小孩兒。
但用蛇毒血清就不一樣了。
蛇毒血清類似現代的疫苗原理,給大型動物注射蛇毒,讓它們體內產生抗原,這些抗原就能和毒蛇毒素結合,讓毒素失去活性,然后通過人體的免疫系統將其清除,從而達到解毒的目的。
這些攜帶抗原的血液不屬于草藥,也不帶任何副作用,完全可以用這種原理來解謝珩的慢性毒!
第156章 156 暫時的團結?
雖然思路有了,但要制作能含有慢性毒抗體的血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現代技術成熟的條件下,制作蛇毒血清都需要一年左右的時間,何況現在一切都只是理論……
是否能產生抗體,若能產生,用什么動物血液才能恰到好處,有了抗體后又如何血清分離,分離后又要如何滅活,直到保證用藥安全,幾乎每一步都是一個坎。
而且不僅謝珩解毒的事情,若赤磷進犯,武器、士兵、沿途百姓的疏散,要做的事情非常多。
謝珩和穆婉兩個人都恨不得將一天掰成兩天過。
又等了十幾日,消息傳回朝廷,吳太后和徐首輔終于有了危機感,似乎打算先握手言和,一致對外。
之后,太后加封謝珩為烽火軍節度。
大郢總共有七大軍事單位,烽火是最靠近上京,除了邊軍之外勢力最大的軍區,最早掌握在護國公手中,護國公失勢后,成了太后和徐首輔重點爭奪對象,短短一年的時間,節度就換過三個。
如今大概實在顧不得了,兩人有志一同將它交給了謝珩。
接了圣旨后,謝珩就要啟程去烽火縣,雖然只有一日的路程,但兵馬整頓怕是得一段時間。
穆婉一邊給他備藥一邊道,“到底還是沒舍得把上京的兵權給你。”
謝珩看著她忙碌的背影,“上京的兵權他們都分清楚了,自然不能交出來,如今他們誰放心將自己的性命交在對方手里?”
“這倒是。”穆婉道,“所以只是將烽火軍交給你還不夠吧,不得搞點什么,互相牽制嗎?”
謝珩道,“太后準備下詔,招徐大姑娘入宮為貴妃。”
穆婉一頓,“徐首輔同意?”
謝珩道,“徐首輔主動提的。”
這樣吳太后以徐錦為人質,而徐首輔有機會成為下一任皇帝的外家,短期來看,確實皆大歡喜。
唯一不歡喜的,恐怕只有徐錦了。
若是不知道徐首輔野心,徐錦入宮后生下皇子,將來效仿吳太后垂簾聽政倒也不失是一件好事,實現了她自己的愿望,也可以將徐家帶到一個新的高度。
可是他們都清楚,徐秉問是想自己稱帝的。
謝珩補充道,“賀蘭景如今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很難再有子嗣。”
是真的被酒色掏空了,還是吳太后搞的鬼?顯然,吳太后也在斷徐家的后路。
“這件事徐首輔知道嗎?”穆婉問。
謝珩道,“宮中徐秉問的眼線不少。”
也就是說徐首輔知道,所以他明知道那是個火坑,還要將徐錦推進去。
這個名動上京,傳言中徐首輔疼愛有加的女兒,其實只是一顆迷惑人敵人的棄子而已。
穆婉沒再說話,她有點理解徐錦為什么會那么折騰了,大概潛意識中清楚徐秉問的為人,知道必要的時候,她會被她的父親用作墊腳石,所以一直強調自己的價值,打心底想讓徐秉問認可她,亦或者想要反抗,告訴徐秉問,他擺布不了她。
謝珩將她落在肩上的發絲撩開,幫著裝包袱,“在想什么?”
穆婉嘆了口氣,“在想徐錦要是進宮后知道了這件事會怎么樣。”她的夢想將再無希望時,她會做出什么事來?
“徐首輔似乎太小看女人了。”有執念的人,無論男女都會具備巨大的破壞力,“也不怕這墊腳石會變成絆腳石。”
“夫人。”外頭有人稟報,“有人送了封信來。”
云苓將信拿進來,穆婉正要伸手,謝珩卻先她一步接過,確定沒有問題后才交給她。
穆婉失笑,“不必如此,你忘了我的出身了?這世上能難倒我的毒可沒多少。”
謝珩不置可否。
穆婉打開信紙,不由挑了挑眉頭。
謝珩好奇,“誰的信?”
“徐錦。”
謝珩立刻湊上來,就見信上寫著:【我想效仿女官靈蘊,可否助我。】
穆婉忽然笑起來,謝珩很意外,“你們何時是可以互相幫忙的關系了?”
要知道自七夕穆婉大庭廣眾擺了徐錦一道,狠狠下了她面子之后,兩人表面上雖然維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但私底下眾人都覺得她們肯定互相看不順眼,互相敵對。
謝珩怎么也想不到,徐錦竟然會向穆婉求助。
也是,那時謝珩毒發,神志不清,所以并不知道穆婉單獨去找過徐錦。
穆婉吩咐云苓拿來筆墨,痛快的寫了回信,“去吧,送信人應該還在等著。”
謝珩看著她的笑容,似乎能感受到她發自內心的高興,“你要幫她?可是有什么想法?”
“沒什么想法,”穆婉笑道,“就覺得,她還不錯,單純的想幫。”
“為了生存而掙扎的人,為了夢想而努力的人,都值得人伸出援手,不是嗎?”
謝珩定定的看著她,只覺得無法移開目光,但最終也只是蜷了蜷手指道,“若有需要的話,可以跟我說。”
穆婉道,“還真需要,不過不是現在,我先去拜見一下太后。”
寧壽宮,穆婉將藥膏呈上:“太后娘娘身受重傷還關心我們夫婦,臣婦感激不盡。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尋能祛疤養膚的藥膏,所以今日才進宮謝恩,還望娘娘勿怪。”
吳太后雖然并不想見到穆婉,但誰叫她現在不敢得罪鎮北侯府呢,如今聽穆婉說什么祛疤美白,倒是來了點興趣,“你家祖傳的秘方?效果如何?”
雖然宮中御醫也有秘方,但這樣的東西誰也不嫌多。
穆婉道,“自然是不錯才敢呈給娘娘,娘娘可以讓御醫看過后試試效果。”
她將一個瓷罐遞給王公公,王公公看著她剩下的東西,“鎮北侯夫人,這些不是?”
“哦,只有那個是,”穆婉道,“這些是一會兒讓太后娘娘放松的東西。”
她看著太后,“自從赤翎那邊傳來消息后,侯爺就夙興夜寐,每天就睡兩個時辰,我猜太后應該也很累,所以帶了這個,讓您舒坦舒坦。”
“娘娘知道,我外祖家是杏林世家,他老人家在的時候就常說,女人不比男人,稍微熬個夜或者精神緊張就容易生白發,長皺紋,特地給我外祖母調了這潤膚去皺的方子,不僅對皮膚好,還能舒緩神經,讓人睡個好覺。”
“我知娘娘天生麗質,但想想您什么都有了,臣婦就只能拿這點心意來獻丑了。”
她說的誠懇,語氣里還帶著恰到好處的心疼,讓太后心中不由熨帖,“你外祖還研制了這樣的好東西?”
穆婉笑道,“對啊,他說他要讓自家的老婆子,漂亮的閨女和我這個可愛的外孫女一輩子都美美的。”
太后有些動容,王公公暗暗提醒。
穆婉笑道,“臣婦專門帶了丫鬟來,太后娘娘若不介意,臣婦一起同娘娘試試?”
吳太后想來想去應當沒什么隱患,最終還是沒有經得住用誘惑。
于是太后在上,穆婉在下,兩人一起享受面部spa。
太后閉著眼睛愜意道,“這樣的手法哀家倒是第一次見,確實舒服。”
“對吧。”穆婉道,“也是您太累了。”
“說起來,我們在家里主事還有個幫手,您身邊卻只有王公公一個,實在是太辛苦了,應該多找幾個人幫忙才是。”
太后無奈道,“你以為哀家不想嗎?皇帝那個樣子,萬事不管,至于那些大臣,別說幫忙,不添亂就算好的了。”
大抵是精神放松,穆婉又是個很好的聽眾,吳太后越說越心酸,“哀家都好久沒有睡個好覺了。”
“其實要我說,他們不就是看您是個女人,欺負人呢。”穆婉憤憤吐槽,“好似女人掌權就是錯,那靖朝女帝還開創了太平盛世呢!憑什么他們男人要掌管我們女人的命運。”
這話頓時說到了吳太后的心坎上,如今她開始掌權才發現女人的艱難,“可不是,明明一樣的事情,哀家說就是不對,不同意,但徐首輔說,就高呼英明!”
“成天說我牝雞司晨,他們以為我想嗎?皇帝不中用,哀家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大郢垮了吧,那些奏折,哀家看的頭痛死了!”
穆婉十分贊同,“我看他們其實就是怕女人比他們厲害,怕丟了面子!”
“要我說,太后就應該選幾個女官出來,氣死他們!”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當初大靖女帝登基的時候,那些朝臣們不也反對的特別厲害嗎?三個言官一起撞柱,好嘛,結果呢?”
吳太后瞬間精神起來,“結果怎么了?”
穆婉樂不可支,“女帝提拔了一堆女官,跟那些男人打擂臺,最后可把他們氣壞了。”
“那些朝臣一開始只能罵女帝,后來嘛,決定先罵女官。”
吳太后若有所思,就聽穆婉繼續道,“但那些女官們團結一致,十分厲害,聽說都能跟當時的宰相分庭抗禮呢。”
吳太后驚訝,“怎么可能?”
穆婉道,“怎么不可能,我倒是覺得很有可能,太后您想想,那些女官能依靠的,是不是只有女帝?”
“男人們各自都有私心,有時候好朋友為了利益還要翻臉呢,但女子為官多么不易,女帝就是她們唯一的靠山,她們自然眾志成城,女帝說什么就是什么,親爹來了都不好使。”
“畢竟親爹只能讓她們嫁人,女帝卻能讓她們做人上人。”
吳太后心中一動,“你說的這些可是真的?”
穆婉道,“我也不知道,就在一本野史上看到的,當時看著只覺得特別過癮……不過若是真的,史書上肯定有記載。”
穆婉離開后,吳太后一邊心情不錯的摸著自己嫩滑的臉,一邊吩咐王公公,“去書房把大靖的史書拿來。”
……
不久之后,穆婉就聽太后招幾個重臣之女入宮參宴,而后就在朝堂上提出想選拔女官幫助自己之事。
果然遭遇所有朝臣反對,有人道,“太后想的好,但也要有女子敢啊?哪家女子敢跑出來做女官呢?”
而后徐首輔之女,徐錦在福親王家的賞梅宴賞時言道,“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
“整日見父親為了大郢夙興夜寐,她作為父親的女兒,大郢的子民,若有機會,愿意為國效力。”
嘉瑜郡主聞言大為贊賞,表示徐大姑娘巾幗不讓須眉,首輔千金都不怕,她這個大郢郡主自然不會落后。
去許宅的馬車里,云苓道,“鯉躍樓這幾日特別熱鬧。都在夸徐大姑娘勇氣可嘉。”
“還有人夸太后不拘一格降人才,英明神武。”
“討伐的聲音竟然不多。”
穆婉挑開車簾,看著前面進出鯉躍樓的書生,忍不住笑,“怎么可能沒有討伐,不過是找些托和水軍先發制人。”
“讓眾人以為這件事并不值得大驚小怪,甚至有不少支持者,這樣很多沒有主見的人反而會因此跟風支持,而持反對意見的人也會忍不住掂量掂量,是否還能那么理直氣壯。”
“徐大姑娘在搞輿論上,確實很有天賦。”
木霜在外頭道,“夫人,好像是徐姑娘的馬車,。咦?她讓路了。”
穆婉笑了笑,“那就走吧。”
兩輛車擦肩而過的時候,徐錦果然撩起車簾。
四目相對,徐錦朝穆婉點點頭,穆婉微微一笑。
穆婉的馬車離開后,徐錦的丫鬟丁香道,“姑娘您怎么會想到找她幫忙的?”
徐錦搖搖頭,“不知道,只是聽到消息時已經走投無路,突然就想到了她。”而且莫名覺得,她會幫她。
事實證明,她賭對了。
聽著外頭那些書生夸她果敢勇毅,徐錦心底生出一股說不出的滿足感,不同于眾人夸贊她定能找到如意郎君,定能配的上誰誰誰時那種漂浮不定的愉悅,這種滿足讓她感覺自己是站在地上的,踏實而確定。
“走吧,回去溫書,她已經幫過我了,剩下的得靠我自己。”
第157章 157 報考女官
雖然徐錦造了不少勢,但女官的選拔畢竟不是簡單的事情,光靠輿論自然不行,最后還是謝珩年底回來聽他們在朝堂上爭論不休,不耐煩道:“行不行試試不就知曉?若做不好撤職便是。”
“稅收、糧草、征兵,那么多事情等著做,卻成天吵這些沒用的,各位難道是怕女子做官,比你們做的好不成?”
眾臣無言以對,吳太后趁熱打鐵,一錘定音,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之后就著人擬了章程,決定年后選拔女官。
臘月二十八,朝廷封印,所有人放下一切,準備先過個好年。
鎮北侯府今歲更加熱鬧,孩子們雖然只跟著陶先生讀了五個月的書,但都明顯有了長進。
謝昭和謝晉去年還說的都是孩子話,如今卻已經會引經據典,雖然有時候引的不那么恰當。
比如謝昭愛吃的最后一塊兒乳酪掉在地上后,看著他一臉難過的念什么“半生風雨半身傷,半句別恨半心涼。”
眾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謝意謝晚玩大富翁的時候,遇到些事情竟然還能講出些兵法謀略來,同大長公主和謝大夫人二夫人也可以玩個旗鼓相當,甚至多了許多意趣。
席間謝時突然提起想要去考女官。
謝大夫人自然不允,“……你翻過年就十四了,婚事必須要定下來,你這樣出格,怎么尋好人家?”
謝時臉上卻沒什么嬌羞的神色,直言道,“嫁人還有三四年呢,若婆家容不得我做官,那不嫁也罷。”
謝大夫人頭疼,十四五歲的姑娘單純也執拗,無知無畏,“那豈是容易之事?你問問你祖母同不同意,你祖母同意,我就讓你去。”
結果謝時沒問大長公主,而是跑來找穆婉,“三嬸嬸,您覺得我能去嗎?我三叔都發了話,我覺得我應該支持他一下。”
穆婉:……
她看向長公主,大長公主卻裝作看不見,顯然是打算看她笑話。
謝時搖著穆婉的手臂,“三嬸嬸,我真的想去,我覺得我能行。”
穆婉失笑,“我其實支持你去,但你現在學識和能力上還欠缺一些。”
謝大夫人自然也注重孩子的教養,但對于女孩子,她把重點放在琴棋書畫和掌家社交上面,而且十四歲太小了,容易出事。
謝時滿臉失望,謝大夫人倒是松了口氣,正要說話,結果卻聽穆婉道,“倒是大嫂可以去試試。”
謝大夫人愣了一下,“我?”
穆婉點頭,“對啊,大嫂做事條理,精明能干,這么多年也見多識廣,我覺得在太后身邊核查賬務最合適不過。”
“弟妹說笑了。”謝大夫人連忙擺手,覺得完全沒辦法想象。
穆婉道對不高興的謝時道,“若你母親做了官,到時候你可以跟著你母親去多漲漲見識,到時候你就知道三嬸嬸的意思了。”
謝時和謝意眼睛都是一亮,謝時頓時覺得這個法子極好,“娘,你可以的!去吧。”
謝意也興奮,“哇,那我娘豈不是要當官了?娘,去吧!去吧去吧……”
謝大夫人被她們說的,不由想象了一下自己穿著官服,每日出去當值的樣子……
“不行不行,你們還要找人家呢,我這樣成何體統。”
謝意道,“什么成何體統,您當了官還能給我們撐腰呢!我們更威風!”
穆婉笑道,“若大嫂把這個官當穩當了,說不得等到意姐兒她們長大,就能名正言順的去參加科考了。”
謝時機靈道,“對啊,娘您可以問問祖母,祖母讓您去的話,您就去吧。”
長公主笑罵,“倒是把我當做擋箭牌。”
卻也對謝大夫人道,“老大媳婦,若是想,便去試試也無妨,咱們這樣的人家,又不怕人說嘴,就像意姐兒說的,你若做的好了,說不得還能給她們撐腰呢。”
謝大夫人沒再反駁。
穆婉趁機慫恿,“二嫂也一起去唄,您讀了那么多書,可以做太后的侍講,若以后女官普及,女子們都可以讀書的時候,您說不定還可以去做個女祭酒什么的。”
謝晚眼睛也亮了,“娘!可以的。”
謝二夫人嚇死了,“不不不,我絕對不行。”
長公主笑道,“行不行都去試試,你大嫂若去的話,你也跟著一起,就當給她做個伴。”
謝二夫人自然拒絕,不過她的拒絕可以預見的沒什么用,若謝大夫人動了念頭,她肯定會被拉著一起。
守歲完睡覺的時候,大長公主又是一臉笑意。
古嬤嬤也開心,“看來今年又是一個好年。”
“可不是嗎。”長公主笑道,“去年她們多少還帶著些客氣,今年卻是真的親近起來了,更像是一家人啊。”
“她被綁架那會兒,我是真沒想到老大媳婦和老二媳婦會那么盡心。”穆婉和謝珩被綁架,為了不露餡兒,只有長公主一人知道真相,“老二媳婦看著萬事不爭,其實也萬事不管,老大媳婦心思更多,要是換成是別人,她恐怕巴不得這個家沒有三媳婦。”
結果得知穆婉出事,兩個人都急壞了。
古嬤嬤笑道,“還是三夫人人好。”
“是啊,也是奇怪,有她在,仿佛什么事情都能解決。”長公主說著,臉上又泛起笑意,“我之前一直擔心這個家以后該怎么分,婉婉不要,我卻不能不給,可老大媳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又沒了夫君,我也不忍,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以為我終要做一回惡人。”
“如今卻好了,老大媳婦若真能自己謀個一官半職,能靠自己給孩子們當靠山的時候,鎮北侯府的這點管家權便不算什么了。”
古嬤嬤道,“還是公主想的周全,老奴都沒想到這一點,只想著夫人若能當官,也是光耀門楣。”
長公主笑,“婉婉就想的長遠了,若她們這些做長輩的開個好頭,日后時姐兒、意姐兒和晚姐兒長成,也可做我我謝家的棟梁之才!”
古嬤嬤面露期望,“咱們鎮北侯府也會越來越興旺的。”
長公主愉悅入睡。
穆婉的話確實給謝大夫人打開了思路,再加上兩個女兒的期待,她明顯意動了,過了初五出去參加宴會,見著太太們就“慫恿”著一起去。
不過穆婉沒想到初六回娘家的時候,也會聽到穆柔說報要考女官事情。
上京習俗,大年初六回娘家,穆婉到八方街的時候穆柔也正從車上下來,李亦宸伸手扶著她,眼底都是柔情蜜意。
云苓疑惑,“怎么回事?他們這是和好了?”
自從穆柔摻和鄭次輔之事闖下大禍,他們夫妻間就有了裂痕,去年瓊州糧災穆柔把嫁妝銀子賠了大半之后,在李家日子更是難過,據說李亦宸都不愿意跟她說話,如今這蜜里調油的模樣,卻又像新婚似的。
穆柔也看到了穆婉,挽著李亦宸的胳膊一臉甜蜜的同她打招呼,“大姐姐也到了,侯爺又沒來嗎?”
去年初六,穆婉和謝珩正處于默契的“分手”狀態,穆婉便沒有去驚擾謝珩,自己一個人回了門,今年自然也一樣。
穆婉笑了笑,“太后新封了侯爺烽火節度,他忙的過年都不曾回來,不像二妹夫,隨時有空。”
穆柔笑意淡了淡,也嘆了口氣,“也是,侯爺確實忙,咱們這小門小戶的不值得侯爺放在眼里……”
“二姐說的什么話!”穆澤海迎出來,對穆婉道,“都說赤翎大汗繼位,今年可能就會進犯我大郢,侯爺一個人掰八瓣兒都不夠用了,比起大郢百姓來,咱們穆家這點小事可千萬別打擾侯爺。”
穆婉不由失笑,覺得自己這個弟弟還挺有意思,“倒也沒有那么夸張。”
穆柔看著穆澤海對穆婉那殷勤狗腿的模樣,心中發恨,面上卻笑道,“你到底還是不是我們的弟弟,也不知道心疼大姐姐……”
“對對對,二姐姐最會疼人了。”深知穆柔是什么德行的穆澤海打斷了她的話,笑嘻嘻道,“大姐,二姐,二姐夫,咱們趕緊進去吧,父親母親都等著了。”
穆婉這次帶了不少禮物來,叫木霜和云苓分給大家。
穆興德道,“你破費這些做什么,咱們都是自家人,你若有錢,趕緊先還你兩個嫂嫂和大長公主。”
穆婉被“綁架”后,勒索走的十萬兩黃金自然是被綁匪轉移走找不到了。
所以在眾人眼中她短暫的從“暴富”變成了“負債累累”,這也是吳太后把鋪子還給她的原因。
穆婉笑道,“放心吧,這些都是我婆母給我準備的,說穆家仁義赤誠,值得相交,以后叫我多走動。”
穆興德頓時笑的合不攏嘴,“大長公主言重啦,你可是我親閨女,你出了事,我哪兒能坐得住。”
穆柔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跟沈氏小聲嘀咕,“說的好聽,不過是趨炎附勢。”
穆興德狠狠瞪了她一眼,穆婉仿佛沒聽到,笑道,“總之,日后家里有什么事就與我說。”
穆興德道,“哪里用的著跟你說。”
穆澤海興奮的搶話,“就是,根本不用跟大姐你說,如今侯爺威震四方,誰都不敢惹咱們,就今年年底的稅收,只有咱們家正常收,其他的商戶最少得都多收了兩成!”
“好了好了,先少說兩句。”沈氏打斷他們的寒暄,“飯菜都準備好了,趕緊入座吧。”
穆柔挽著李亦宸的胳膊坐在穆婉下首,就跟手斷了似的,“六郎,我想吃那個蝦。”
“六郎,幫我舀一下那個湯。”
李亦宸本來覺得很不自在,但在看到穆柔看向穆婉的眼神后,卻主動夾了一筷子菜給穆柔,柔聲道,“慢點吃。”
沈氏開心道,“哎呀,二姑爺果然貼心,知道柔兒最喜歡吃這個。”
穆興德和穆海澤都覺得沒眼看,穆海澤站起來道,“大姐我給你舀湯。”
穆婉忍笑道,“沒事,云苓給我舀就是了。”
穆柔卻仿佛覺得不夠,說起了要報考女官的打算。
這下倒是真吸引了穆婉的注意,她本來對這件事并沒有多少底,男尊女卑的時代,女子被規訓太久,要掙脫束縛并不那么容易,但穆柔要報考就不一樣了。
要知道,穆柔向來無利不起早,她能這么積極,說明上輩子這件事是成功的,就算不成功,也給后世留下了積極的影響。
她好奇道,“你準備考什么?”
穆柔看向李亦宸,李亦宸微微一笑,仿佛想起了什么,表情都柔和下來,又給她夾了一筷子菜,“醫官。”
穆柔一臉甜蜜的看向穆婉,“徐大姑娘給我們創造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自然要去試一試。”
“徐大姑娘?”穆老爺子疑惑,“這事兒不是太后定的嗎?”
“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穆柔道,“這事兒其實是因徐大姑娘而起。”
“太后因為信不過徐首輔,本想讓她入宮為貴妃的,但徐大姑娘心里有人不愿意嫁,就想了法子決定做女官。”
“侯爺這鼎力相幫。”穆柔看著穆婉,“說起來,這事兒沒了侯爺還真成不了,大靖女帝時期,女子做官都拉扯了好幾年呢,如今徐大姑娘想做這官,侯爺也不知道廢了多少力氣。”
穆婉:……
第158章 158 放縱一會兒
見穆婉說不出話來,穆柔心中快意,才好似反應過來一般道,“哎呀,我這也是道聽途說,做不得準,也許侯爺只是單純的為太后效勞呢,大姐姐你別多想。”
穆澤海搶先道,“大姐姐當然不會多想,前些日子大姐出事,全上京都知道鎮北侯府都為救大姐掏空了家底,若這樣還多想,那不是傻了嗎?是吧大姐。”
穆婉還沒開口,穆柔就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高門大戶都講究個臉面,不說別的,經此一遭,鎮北侯府的名聲青云直上……”
“可不是,”穆澤海繼續搶話,“所以現在多少人都羨慕大姐能嫁這么好的人家!都說咱們穆家組分冒青煙了。”
穆興德也道,“好了好了,柔兒你少說兩句,你們難得回門……”
穆柔被三番兩次打斷,見父親弟弟都維護穆婉,心中憋氣,非要將話說完,“就是難得回門我才心疼大姐姐,表面做的再好有什么用,爹您自己說說,大姐姐嫁入侯府快兩年了,除了娶親那天,侯爺可曾登過咱們穆府的門?”
“到底是忙,還是看不上大姐姐,看不上我們穆家?”
穆興德氣結,但當著李亦宸的面卻不好教育穆柔,只能想法子哄穆婉。
結果就聽穆婉嘆了口氣道,“二妹妹猜的都對,侯爺就是看不上我。他覺得我粗鄙難看,不學無術,所以自嫁入侯府就讓我獨守空房,看都不看我一眼,還是大長公主看我實在太過可憐,才稍微心疼我一點。”
她看著穆柔,誠懇道,“我在鎮北侯府吃不飽穿不暖,好容易能回家吃點好吃的,補補身子,二妹妹就當可憐可憐我,讓我吃口飯?一會兒還要回去挨打呢。”
穆興德:……
穆澤海“噗嗤”一聲笑出來。
穆老太太也哭笑不得,“瞎說什么。”
穆婉卻來了勁,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你們是不知道侯爺多討厭我,我在侯府話敢多說一句話,他得把我吊起來打。”她一邊說一邊可憐巴巴的將筷子伸向大蝦,“唉,今晚一頓肯定跑不了了,讓我先攢點力氣……”
“侯,侯爺,真的……”對面的沈氏忽然開口。
“嗯嗯,”穆婉一邊剝蝦一邊點頭,“真的真的,他真的那么兇。”
然后發現空氣陡然安靜,穆興德和穆澤海全站了起來,云苓也碰了碰她,穆婉回頭,就和站在門口的謝珩四目相對。
穆婉:……
謝珩深深的看著她。
穆興德連忙招呼,“侯爺來了,快請快請。”又趕緊吩咐下人,“快加把椅子。”
穆婉也擦了擦手準備起來,“侯爺怎么來了,您不是在烽火縣嗎?”
謝珩走到她身邊將她按住,“所以你就在這里顛倒黑白,叫祖父母和岳父誤會我?”
順手攔住要將椅子搬去主位的下人,看向旁邊的穆柔,穆柔立刻低頭挪開位置,還跟李亦宸換了一下。
謝珩落座后,廚房也加了新菜上來,謝珩示意大家不必多禮,然后端起酒杯,對穆興德道,“小婿來晚了,自罰三杯。”
說著就要往嘴里送,穆婉沒來得及多想,一把按住,瞪他,“敢喝酒,你不要命了?!”
飯桌上一靜,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們身上,穆興德端起的酒杯也悄咪咪放下。
穆婉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在鎮北侯府,而他們好像誤會了什么。
連忙重新掛上笑容柔聲道,“侯爺一會兒還得騎馬回烽火縣,喝酒很危險,還是以茶代酒吧,行么?”
謝珩輕咳一聲,“是我考慮不周,”對云苓道,“拿茶壺來。”
云苓忍著笑去了。
換了茶,謝珩對穆興德道,“夫人管的嚴,還請岳父不要怪罪。”
穆興德哪里敢啊,他真是沒想到,他這大女兒連鎮北侯都能降的住,尋思著唱個白臉,于是對穆婉道,“其實侯爺少喝一些也沒事的,你也不必如此。”
穆婉要再看不出謝珩是故意的就白活了,她呵呵道,“行,侯爺想喝就喝吧。”
謝珩果然依舊用茶盞,對穆興德道,“夫人也是關心我,小婿的酒量確實有些不太好。”
穆興德還能說什么呢,只能陪著了,“我這個女兒,確實是愛操心。”
穆婉就聽著他睜眼說瞎話,無語搖頭。
謝珩喝完三杯茶,嘆了口氣道,“其實阿婉真是難得管我。”他看向穆老太太,“祖母您是不知,我也就在她面前的時候她還管管我,我一旦離家,她便對我不聞不問。”
他的語氣里竟帶著些抱怨,“去歲初六她回娘家就沒告訴我,今年也是,要不是昨日聽副將說起,我都不知道今日是初六。”
穆婉:……
她無語道,“你是在告狀?”
謝珩道,“不敢。”
“是我沒記住日子,我的錯。”
穆婉被氣笑了,穆老太太笑瞇瞇道,“阿婉也是想體貼侯爺,侯爺一路趕回來,餓了吧,趕緊先吃些菜墊墊肚子。”
“阿婉,侯爺喜歡吃什么,你給夾一些。”
穆婉給謝珩夾了一碗菜,謝珩也招呼眾人開飯。
穆老爺子和穆興德他們一開始還有些拘謹,但見謝珩沒什么架子的給穆婉盛飯夾菜,就像個普通的女婿,也漸漸放松下來,偶爾也能搭兩句話,穆柔像是鋸了嘴的葫蘆似的再沒開過口,氣氛漸漸融洽。
結果李亦宸看著謝珩將剔好的魚肉給穆婉時,忽然開口問道,“侯爺支持此次選拔女官,可是為了徐大姑娘?”
氣氛陡然一凝,穆澤海心累的看向李亦宸,他二姐胡攪蠻纏也就罷了,他這二姐夫鬧什么呢?難道也見不得大姐好?
謝珩定定的看著他,忽然一笑,“李大人這是聽哪個長舌婦亂說的。”
他抬手搭上穆婉的肩膀,“此事乃是夫人的主意。”
眾人不由看向穆婉,穆澤海驚道,“是大姐你的主意?”說完又看向穆柔,果然見穆柔臉漲的通紅。
謝珩道,“阿婉常與我提起岳母的生平之事,我也覺得岳母精明能干不輸男子,若能為官定然能有一番作為,阿婉常以此為憾。”
“正巧太后有了這個念頭,阿婉便請我幫忙。”他看著穆婉的目光中都是贊賞,“她說這世間女子立足不易,一輩子仿佛就只有嫁個好人嫁一條路,所以不如趁此機會,讓天下的女子們多一些選擇。”
“夫人胸懷廣闊,有大愛,我自然要鼎力相助。”
李亦宸不由發怔,他仿佛看到有個女子立于庭前笑的開懷,“……女子立足不易,若選拔女官之事能成,日后女子們若是遇人不淑,也不會只有青燈古佛這樣的死路,女子們,也該有精彩的活法。”
她說這句話時,渾身光芒耀眼,讓他無法移開目光,下意識的按住悸動的胸口,李亦宸不由自主的看向穆婉。
謝珩眼底閃過暗芒,坐直身體擋住他的視線,淡淡道,“二姑娘,李大人似乎有些不適?”
穆柔正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聞言順勢挽住李亦宸的胳膊,“六郎,你怎么了?”
穆興德也有心打破尷尬,附和道,“六郎是不是喝多了,柔兒你扶他回去休息吧。”
“侯爺趕路也辛苦,都去歇歇。”
席散,穆婉帶著謝珩準備回梧桐苑,卻聽身后穆柔和沈氏要醫書,沈氏遲疑,“你真的要考那什么醫官嗎?拋頭露面的,也就六郎慣著你。”
“娘您說什么呢。”穆柔嬌羞道,“六郎就喜歡我救死扶傷的樣子,對吧。”
李亦宸聲音都柔了一個度,“對。”
穆婉才知道李亦宸對穆柔一見鐘情是因為對方行醫救人,看來這次和好,也是以為這個契機。不過她怎么記得穆柔只是略懂些藥理啊?
又聽穆柔繼續道,“就算考不上醫官,等今年杏林谷神醫們來了上京,屆時若能得了神醫青睞加入杏林谷,將來也受益無窮。”
穆婉一愣,穆柔為什么好端端的會提起杏林谷?要知道,杏林谷有一個算一個,都不喜歡到上京來,畢竟醫術再好,權貴面前也不得自由。
而且她這意思,是大家都會來?
為什么?
然而他們已經拐去了另外一條路,穆婉沒有聽到緣由,不由皺起眉頭。
“在想什么?”旁邊人問。
穆婉下意識回答,“在想師父為什么會來上京……”說到一半,她才反應過來,看著謝珩笑道,“我想起有點事情要問我爹,讓云苓帶你回去吧,我一會兒去找你。”
謝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說什么,跟著云苓走了。
穆婉立刻返回,準備去找穆柔套話。
穆柔上輩子呆在宮中,只記得一些大事,能清楚的記得今年杏林谷的人全部來上京,是發生了什么大事?
不會是為了救謝珩吧,是不是謝珩出了什么事?
想到這一點,穆婉就心神不寧,雖然這輩子和上輩子已經不同,她就在謝珩身邊,但她還是不敢賭,必須得問清楚,若有什么變故,也好早做準備。
走到竹實院門口,正聽穆柔對沈氏和穆澤海道,“……你們多囤些草藥,今年肯定能賺。”
穆澤海語氣無奈,“我說二姐,你就安分的收收租子,開開鋪子吧,別再亂做買賣了,到時候別剩下的嫁妝也賠進去,再找我來給你補。”
沈氏估計也想起了自己慘重的損失,勸道,“你弟弟說的對,你手里幾個鋪子生意還行,莊子收成也不錯,別折騰了。”
穆柔對著穆澤海冷笑一聲,“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聲,愛囤不囤。”
然后對沈氏道,“娘,您信我,囤點生石灰,草藥的話其他的無所謂,但一定要多囤熟地黃,絕對會賺的,這次您一定信我。”
穆婉瞇起眼睛,多囤藥材和生石灰……如此看來師父和師兄們來上京跟謝珩中毒無關,而是因為時疫?
她悄悄松了口氣,穆柔還能想著賺錢拜師,想來不是什么兇險的疫情,若早早防范,說不定可以避免。
得知了跟謝珩沒有關系,穆婉轉身往回走,半路天空忽然飄起大雪。她心情變好,瞥見梅園里探出的幾枝紅梅,腳步一轉,拐了進去。
去前院幫穆柔拿醫書的李亦宸遠遠看到穆婉,鬼使神差的跟了過去。
站在園子門口,看著紅梅數下的仰頭微笑的女子,他再次心悸,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不受控制的正要上前時,肩膀突然被人按住,回頭就對上一雙充滿寒意的眼睛,謝珩淡淡道,“李大人,您的太太在那邊。”
李亦宸陡然煩躁,脫口道,“她不是……”
謝珩瞇起眼睛,“嗯?”
肩膀上的疼痛讓李亦宸回過神來,他剛想說什么?他竟然覺得穆柔根本不是他的妻子,李亦宸皺起眉頭,他的癔癥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匆匆對謝珩行了一禮,快步離開。
謝珩冷冷的看著他的背影,待回頭看向穆婉時,眉眼不由柔和下來。
他走進園子,穆婉很快發現了他,驚訝道,“你怎么來了?”
謝珩脫下身上的斗篷,給她罩上,“下雪了,出來接你。”
穆婉避開他的目光,笑道,“沒那么嬌氣。”說著干脆閉上眼睛,仰頭感受著雪花落在身上微涼的觸感,“我喜歡下雪。”
“花前心飛,雪中骨醉,豈不快哉?”
謝珩的目光落在她瓷白的小臉上,又被她粉嫩的唇吸引,輕聲道,“看出來了。”
穆婉睜眼,疑惑道,“你今天怎么會來?”
謝珩別開目光反問,“你回娘家,我不該來嗎?”他嘆了口氣,“你怎么不提醒我,要不是昨日軍中副將請假,我今日又要缺席。”
穆婉道,“大敵當前,你時間寶貴,我不過回個娘家而已,你來不來又沒多少區別,難不成真的跟我二妹妹攀比什么夫妻恩愛?”說著忍不住笑起來。
謝珩也笑,卻抬手摘了一支梅花,端詳了一下穆婉的發髻,小心的插進去,“也未嘗不可。”
穆婉對上他的目光,那深邃如淵般的眸底并沒有玩笑的意思,她心跳猛的漏了一拍。
飛雪漫天,紅梅烈烈,英俊的男人眼底都是她的影子,穆婉下意識的舔了舔唇,這一刻忽然很想要一個擁抱。
可是,那是奢侈。
她暗暗吸了口氣,轉身笑道,“有點冷,回去吧。”
話音剛落,手腕卻冷不丁被握住,緊接著她就跌進一個堅實的懷抱里,穆婉下意識掙扎,謝珩卻按住她,“別動,穆柔看著呢。”
心底的酸澀化作好笑,“你還真攀比啊,幼不幼稚。”
謝珩道,“嗯,不能讓你輸。”
穆婉一頓,趴在他胸口忍不住嘀咕,“能不能別勾引我……”
“什么?”
“沒什么。”穆婉閉了閉眼,然后伸手摸向謝珩的左胸,卻被他一把抓住放在腰間,“別擔心,念著清心咒呢。”
穆婉長嘆一聲,罷了,就放縱一會兒,就一小一會兒。
放任自己靠在溫暖的胸前,穆婉心中苦笑,從前總笑別人戀愛腦,真輪到自己才知道,感情原來如此不受控制。
可是,她實在不想吃這種苦。
這才只是一個簡單的擁抱,卻仿佛能夠慰藉她的一生,若陷的更深……她不敢想。
過了一會兒,穆婉最終還是強迫自己清醒,在他懷中動了動,“走了嗎?”
謝珩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手臂微微收緊,垂眸道,“沒有。”
第159章 159 小氣鬼穆婉
等穆婉再問,謝珩依舊說沒人的時候,穆婉伸手捶他,“鬼扯也有個度。”
謝珩遺憾的松開手,“夫人真不好騙。”
穆婉給他一個白眼。
回梧桐苑休息了一會兒,穆婉去找穆老太太說體己話,謝珩則去前院和穆興德穆澤海下棋閑聊,傍晚雪停,他們就準備回府。
穆柔沒再湊熱鬧,直到穆婉和謝珩離開,他們才從后院出來。
穆澤海還在看鎮北侯府的馬車,口中嘖嘖稱奇,“大姐也太厲害了,誰能想到呢,可怕的鎮北侯在她面前溫順的跟貓似的。”
穆興德瞪了他一眼,“閉嘴,這話也是你能說的?”
穆澤海嘟囔道,“我這不是只是在您面前說嘛。”轉頭見穆柔和李亦宸出來,也殷勤招呼,“二姐,二姐夫。”
穆柔輕哼一聲,“你還記得我這個二姐呢,我還當你心里只有大姐。”
穆澤海賠笑,“二姐說的什么話。”李亦宸提前去安置回禮的功夫,他勸穆柔,“我說二姐,你就別老盯著大姐了,大姐過的好,不僅不礙你的事兒,對你也有好處啊。”
“你若跟大姐搞好關系,說不得二姐夫也能高升呢。”
去年李亦宸雖然賑災有功,但因為穆柔趁著吳國舅不在的時候收了他們提前預定的糧食,導致后來填補糧倉時吳家損失慘重,因此被吳太后狠狠記了一筆,所以李亦宸回京后,也只是恢復成六品編撰,賞賜之類的全然沒有,如今也跟個透明人差不多。
穆柔頓時冷了臉,“六郎胸有溝壑,只是時運不佳,哪里需要他們幫忙?”
“待我成了杏林谷弟子,自會為他鋪路。”
穆澤海都無語了,“我的好二姐啊,你哪兒來那么大的自信,杏林谷那就是江湖傳說,存不存在還另說呢,就算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有,人家憑什么收你?”
“我自有我的法子,用得著你管?”
穆柔覺得這件事上,她還是有很大的勝算的。
上輩子上京時疫,宮中太醫束手無策,杏林谷神醫出現,雖然很快抑制住了病情,但徹底解決的時候還是費了些功夫,后來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大夫提出多配一味熟地黃。
之后,疫情很快解除,杏林谷的神醫一時風頭無兩,達官貴人爭相追捧,可惜杏林谷的人都無心留在上京,很快就離開京城銷聲匿跡,吳太后便將那位因為熟地黃而在杏林谷神醫面前露臉,被幾位神醫指點過的大夫封做了太醫院的院判,雖然品級不高,但在達官顯貴中間很能說的上話,尤其得太后喜愛。
這輩子只要她先幫杏林谷的人提出解決方案,加上她女官的身份,一定能成功。
她對于自己考女官的信心也很足,畢竟上輩子太后為了對抗朝臣,第一次選拔女官時,能錄的都錄了。
而且后來九皇子登基,榮昌大長公主攝政,雖然廢除了吳太后許多荒唐的政策,但女官的制度卻保留下來,她還記得自己壽終正寢之時,徐錦和嘉瑜郡主都真正的站在了朝堂上,官至四品,威風的不得了。
如果她能得杏林谷神醫指點,做個太醫院院使,既不用拋頭露面,還能得李家敬重,自然是最好不過。
穆柔暢想自己美好未來的時候,穆婉也緊密關注著上京的動靜。
說起來上京今年的動靜確實有些多,頭一個就是女官選拔,因為是試點,選拔范圍不大,崗位也都是太后身邊的,更類似于秘書團。
有首輔千金和嘉瑜郡主帶頭,謝大夫人慫恿,竟然有不少官家女眷參與,大大出乎朝臣們的意料,畢竟他們都以為沒有女人敢拋頭露面,這場選拔會不了了之。
太后十分開心,基本上能錄的都錄用了。
事實證明,這些常年打理后宅,做事精明能干的女子,在某些方面也完全不輸男子,比如謝大夫人幫太后復核戶部賬務時,就查出了許多問題。
嘉瑜郡主和徐錦幫太后整理奏折,出謀劃策,也讓太后輕松了不少,順便還抓了一些官員的小把柄。
雖然也有女官不適應做事會出一些問題,但總體瑕不掩瑜,也算開了個好頭。
正因為頭開的不錯,朝臣們都不愿意了,整天上折子參奏,吵的不可開交,吳太后已經嘗到了甜頭,自然不理會。
就這樣僵持到三月底,眾人才消停下來,因為赤翎使者派人來了上京和談。
“和談?”云苓氣沖沖的從外面進來,“那是何談嗎?挑釁還差不多!”
她細數對對方提出的條件,“……不僅要割讓甸、澗、延三州十六城給赤翎,還要每年給赤翎一定數量的鹽巴、茶葉和絲綢,竟然還說什么要選大郢三品以上官員之女十人去赤翎聯姻。”
云苓越說越氣,“他們以為自己是什么大國皇帝嗎?不僅要要我們上貢,還要選妃,簡直倒反天罡。”
穆婉小心的將混著藥物的豆餅喂給老馬,“他們本來就不是誠心和談,當然怎么氣人怎么來。”又問道,“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將他們的文書扔掉,”謝珩走過來,摸了摸明顯變得不舒服的老馬,“告訴他們十日后若拿不出有誠意的和談文書就可以滾了。”
穆婉看著他,“下朝了?”
謝珩點點頭,“金甲衛將他們送去懷遠驛館了。”
穆婉道,“他們來者不善,太后打算怎么應對?”
想起太后的怯懦,謝珩表情微冷,“如今的朝堂便是想應對也心有余力不足,若赤翎真提出差不多的條件,太后應該會答應。”
穆婉嘆了口氣,“就赤翎那模樣,就算真上貢,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
謝珩道,“可惜,朝堂上那些蛀蟲們不會這么想。”
穆婉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吳太后陰差陽錯的坐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并沒有受過帝王教育的她,所求只是榮華富貴,根本無法理解權利背后對應的要庇護子民,延續大統的義務。
而想要教會她這些的能臣干將大多被貶被殺,剩下都是對她言聽計從,溜須拍馬的小人,他們和太后一樣,只求一時安穩富貴,根本不會管百姓死活。
“侯爺打算如何?”穆婉道,“赤翎此次前來便是為了試探朝中情況,你是重點對象吧?”
謝珩點點頭,正要說話,旁邊的老馬忽然冷顫抽搐倒地,穆婉臉色微變,“幫忙壓住!”而后飛快的將另外一種藥灌入老馬口中,又過了好一會兒,老馬才止住冷顫。
謝珩看著奄奄一息的老馬,摸了摸它的脖子,開口道,“你有能激發潛力的藥嗎?”
穆婉猛的抬眼看他,謝珩這次沒有避開目光,坦然笑道,“若解藥研制不順利,就換成那種吧。”
“放心,這次對付那些使臣還用不上,我只是猜測他們大概忍不過今年了,我們總要未雨綢繆。”所以,最好的結局就是將生命耗盡在赤翎的最后一戰上。
可穆婉第一次不想未雨綢繆。
謝珩看著她的表情,很想抱一抱她,最后卻只是起身道,“好了,那赤翎使者估計不會消停,最近我會比較忙,先走了。”
穆婉蹲在原地,看著那老馬久久未動,云苓小心翼翼的靠近,“夫人。”
穆婉回過神來,起身道,“看來馬也不行,再換其他,要不捉一只猴子來。”
云苓難過的哽咽,“夫人,您想哭就哭吧。”
穆婉笑道,“哭有什么用……”話音落,一滴淚卻掉了下來,她愣了愣,云苓上前抱住她,“夫人……”
穆婉默默的將臉埋在她的肩膀上。
拐角后,小六紅了眼眶,“侯爺,您何必如此。”
謝珩一眨不眨的看著穆婉,“長痛不如短痛,這件事她遲早要做,我來開口,總比她自己去想好受些。”
“走吧。”
赤翎使臣為挑釁而來,自然不會安分,在宮中為他舉辦的接風宴時,三王子特爾哈忽然提出想要見識見識大郢的春比。
春比和秋獵一樣,最初都是為了彰顯皇權國威,選拔良才用的,不過到了如今,秋獵還進山打打獵,春比已經完全成了馬球、捶丸或者琴棋書畫比試的游樂玩耍,去年甚至因為吳太后和徐首輔內斗,根本沒辦。
“明顯就是不安好心,”云苓一邊收拾行李,一邊憤憤道,“那些朝臣怎么想的,竟然會為了赤翎使團重開春比。”
很明顯,太后今年應該也是不打算辦的,否則應該提前一兩個月開始準備。
穆婉卻道,“這件事還真是必須要答應。”
云苓不解,“為何?”
穆婉道,“赤翎前來是為的是試探大郢國力和朝廷的態度,拒絕了春比他們還會想別的法子,況且,對方挑釁,我們卻避開反而露怯。”
她瞇起眼睛,“要想讓人敬畏,真正靠的可不是什么寬宏和小聰明,而是真正的實力,所以這一場正面交鋒必不可少。”
云苓嘟囔道,“奴婢只是擔心侯爺……”
穆婉沒有說話,將藥全部都裝好。謝珩養精蓄銳多年,為的就是現在,自然不可能躲開,她能做的只有密切關注他的身體狀況。
春比前一天,穆婉隨御駕一同前往南郊皇家春比獵場。
雖然是赤翎三王子提出要見識春比,但就算為了面子,大郢也不會表現出這是為他們特地舉辦的,所以依舊延續了之前的春比傳統,隨行官員可攜女眷一同前往,比試之余放松游玩。
不過比起秋獵,這次來的女眷不多,即使來了的,也大多都是當家夫人。
“是為了躲那勞什子赤翎三王子。”馬車里,祝南溪道,“聽聞那家伙十分好色,來上京的這些天一直在綺夢閣,還揚言說要納個上京貴女給他暖床,有那消息靈通的,就都不敢來了。”
穆婉道,“恐怕還有和談書中要求聯姻的事情,怕被看中吧。”
祝南溪擦著長劍,咬牙道,“恨我不是男人,不然真想好好殺他一殺,我路上碰見過他一次,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囂張,要不是有金甲衛攔著,他就要當街強搶民女了。”
穆婉勸道,“能被派來,腦子怎么樣不說,武力值肯定不差,你可別亂沖動。”
剛說完,外頭雜亂的馬蹄聲伴隨著粗獷的呼和,同眾人的驚呼由遠及近,木霜撩開車簾看了眼,“是赤翎的三王子。”
穆婉也探頭,就見三個穿著異族服飾的男子飛馬而來,打頭的男人梳著發辮,腦袋上還綴著寶石,確實是赤翎三王子特爾哈。
對方揮著馬鞭在車隊里橫沖直撞,興致上來看到馬就屁股上抽一鞭子,女眷們的馬車被帶的東倒西歪,所過之處,一片驚叫和騷動。
身后追來的金甲衛氣急敗壞,方統領高聲道,“三王子,請自重!”
特爾哈放聲大笑,語氣囂張無禮,“方統領,小王也是著急去覲見你們的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只是你們大郢人的膽子也太小了,這就嚇著了?!”
一邊說一邊繼續往前狂奔,眼看著就要追上穆婉她們乘坐的馬車,穆婉卻沒吩咐許叔跟別人一樣躲去邊上,而是舉起了手臂上的袖箭。
祝南溪:……
“你剛還勸我呢,現在做什么?”
穆婉無辜道,“我又不是沖動,我是受了驚嚇不小心射出去的。”
說話間,就看到了特爾哈的馬,穆婉毫不猶豫的扣下機括,黑色的馬嘶鳴一聲,猛的揚起前蹄,特爾哈不察,差點摔下馬去。
“三王子!”使團的護衛追上來,特爾哈到底是馬背上長大的,很快穩住黑馬,轉身就往穆婉這邊看過來,怒喝,“什么人?!給我將他抓過來!”
見赤翎的護衛動作,穆婉剛準備撩車簾,一只兇猛的獵犬突然從斜刺里沖出來撲向特爾哈的黑馬,那黑馬肚子上的袖箭還沒拔,冷不丁又被獵犬咬了一口,再次瘋狂尥蹶子,終于還是將特爾哈拋下了馬背瘋跑走了。
“三王子!”赤翎的護衛團立刻要朝獵犬下手,卻被一波羽箭逼退,他們只好飛快的將特爾哈圍在中間。
護衛首領沖著遠處放箭的人喝道,“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刺殺我赤翎三王子?!”
幾個身穿黑色飛魚服的青年飛馬而至,領頭的小六抱了抱拳,立刻上前拉住那沖著特爾哈狂吠的獵犬笑道,“抱歉了,三王子,我們主要是在追它,這狗不知怎么,突然間就瘋了。”
特爾哈氣急敗壞的握上刀柄,看著遠處怒道,“謝珩,你故意的!”
謝珩騎著馬慢悠悠的過來,不著痕跡的擋在穆婉的馬車面前,淡淡道,“三王子說的哪里話,我們只是擔心這瘋狗會傷了三王子而已,若你被咬了才是我們的失職。”
他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微微一笑,“還好,看來三王子和我們大郢人一樣,也知道見了瘋狗要躲,畢竟若真被咬了,也沒辦法跟一個畜生計較。”
又吩咐謝天,“將這瘋狗拉下去,好好關起來,守規矩就給點吃的,若再有下次,直接剁成肉泥扔山里。”
“七郎,去把三王子的馬找回來。”最后對特爾哈道,“就先委屈三王子和您的護衛們共乘一騎吧,皇上和太后的御攆不遠了。”
“請。”
他說完,明鏡司的人立刻訓練有素的分列兩側,給赤翎使團劃出道來。
特爾哈臉色不好,謝珩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還是三王子想在這里同本侯切磋?”
最終,使團護衛下馬,特爾哈騎上去,在明鏡司的“護送”下往前去了。
謝珩敲了敲車窗,穆婉撩開車簾,謝珩打量了她一番,“沒事吧?”
穆婉搖了搖頭,“沒事,倒是我沒給你惹麻煩吧?”
“沒有。”謝珩道,“反正我也要教訓他。”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一個布袋遞給她,“小六找來的,我不愛吃,給你。”臨走時又囑咐,“有事就叫人來尋我。”
穆婉點點頭。
謝珩走后,祝南溪使勁搖著穆婉的肩膀,小聲尖叫,“啊啊啊,阿婉,你夫君帥呆了!”
穆婉不由勾起嘴角,剛剛確實解氣。
她解開布袋,見是一些紫黑色的小果子,她并沒有見過。
“哇,心甜果!這玩意兒可難找呢。”祝南溪不客氣的撿了一顆吃,“我都沒吃過幾回,反正每次吃了心情都會變好。”
穆婉也撿了一顆放進嘴里,祝南溪笑道,“甜吧,是不是心情愉悅?”
穆婉點了點頭。
祝南溪又伸手來撿,“他們明鏡司這么閑嗎,還有時間去找這玩意兒。”
穆婉看著她指尖的染色,想到了謝珩烏黑的指尖,下意識的將布袋合了起來。
祝南溪瞪大眼睛,“哇,阿婉,你什么時候這么小氣了?”
穆婉不客氣的將布袋收起,“現在。”
第160章 160 最好的防守,是攻擊
春比的場地在一片平坦的地勢上,背靠玲瓏山,不過今日眾人先在皇家別院安置。
鎮北侯府自然分了院子,穆婉剛安頓好,就有人來通知,酉時中太后和皇上設宴,邀請眾人前往。
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后,穆婉便換了一身隆重點的衣服出門。
她并沒有直接去主殿,而是打聽了下女官們休息的地方。
謝大夫人如今作為太后身邊的女官頗受重用,這次太后也特地點了她隨行,穆婉想著她在太后跟前伺候一天,晚宴怕也吃不好,便準備了些吃的準備送去,好讓她墊墊肚子。
打聽到在主殿旁邊的跨院,穆婉帶著云苓木霜直接抄小路過去,結果沒走兩步路過恭房時,突然聽到東西被撞翻的聲音,隱約還聽到一聲女子悶哼。
穆婉和云苓木霜對視一眼,穆婉上前敲了敲房門,“誰在里面,可是發生什么事?”
過了一會兒里面才傳出徐錦的聲音,“沒事,是我不小心撞到了盆架。”
“原來是徐大姑娘。”穆婉道,“你快了嗎?我也想更衣。”
“不快!”對方聲音急切,“你若著急,去旁的院子里吧。”
“哎呀,來不及了,”穆婉敲著房門,“我聽徐大姑娘是在外間吧,行個方便,讓我先進去如何?”
她剛說完,房門忽然打開,一只大手飛快的伸出來要揪穆婉的衣領。
木霜早有準備,匕首飛快的刺過去,那人痛呼一聲,木霜則趁其不備,直接將人踹進去。
穆婉第一時間看向徐錦,就見她靠在墻角,衣服稍微凌亂,好在四周并沒有更多的痕跡,她稍微松了口氣,才看向被木霜用匕首抵住脖子卻有恃無恐的特爾哈。
“三王子,這是女子更衣的地方,您不該出現在這兒,煩請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特爾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穆婉,舔了舔唇猥瑣道,“上京美人兒果然多,小王以為你們的吳太后、徐大姑娘就已經是極品了,沒想到還有更漂亮的,美人兒,你是哪家的……”
他話還沒說完,木霜大怒,“找死!”一邊說著一邊用匕首狠狠刺向特爾哈。
特爾哈之前是不察,如今卻輕松應對,一邊同木霜打斗一邊還不忘調笑,“美人兒到底哪家的,你若不答,我可就自己去打聽了,或者我現在就叫一聲?”
“聽說你們大郢女子不能和陌生男人共處一室,否則就要嫁給對方,若我招了人來,今晚就找你……咳咳咳……你!”
原來是木霜趁他分心之時,直接撒了他一臉藥粉。
穆婉冷笑,“那您聽說錯了,我們大郢遇到這種隨便闖女子更衣室的下三濫是要亂棍打死的。”
“您若不怕,盡管叫叫看試試?”
“不過我怕您的眼睛和喉嚨等不了。”
特爾哈捂著火辣辣的喉嚨又驚又怒,“你對小王做了什么?”
“放心,死不了,”穆婉道,“你要感謝你的身份,不然你現在已經是一具尸體了,但如果不想變成瞎子和啞巴的話,三王子還是趕緊回去清洗處理吧。”
特爾哈頓時顧不得其他,從后窗翻出去離開。
確定他走后,穆婉才快步走向徐錦,“怎么樣?”
徐錦跌坐在椅子上,穆婉能清晰的感覺到她的顫抖,猶豫了一下,她伸手抱住她,撫摸著她的脊背道,“沒事了。”
徐錦不斷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謝謝。”
穆婉都有些佩服她了,這個時代,遇到這種事情能這么快收拾好情緒可不是易事。
徐錦道,“今日我父親堅決反對和談。”
“所以他就跑來報復你?”穆婉氣笑了,“垃圾一個。”
徐錦道,“你也小心些,他也提了到你。”
“提到我?”穆婉沒想到這里面還有她的事。
徐錦道,“他這些日子被鎮北侯下了不少面子,想來是想羞辱侯爺。”
穆婉眼底都是亮光,“是嗎?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徐錦看著她躍躍欲試的模樣,心中恐懼少了些,“你不怕嗎?”
“怕?”穆婉冷笑,她整天聽著特爾哈干那些事情,有種巴掌打不到人的無力感,如今可算讓她等到了,“我真的是好久沒有收拾畜生了。”
徐錦問道,“你待如何?”
穆婉還沒開口,門外就有人來尋徐錦。
原來是嘉瑜郡主家中送了吃食來,尋她一起去填肚子。
謝大夫人看到穆婉驚喜道,“弟妹怎么來了?”
穆婉將食盒打開,“想著大嫂一天辛苦,一會兒怕也吃不好,所以就想送些吃食來,看來來晚了。”
“不晚,我們也才準備吃。”
飯食擺好,三人安靜吃飯,氣氛卻并不愉快,徐錦心不在焉,嘉瑜郡主和謝大夫人也都愁眉不展。
穆婉忍不住問,“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難處?”
謝大夫人長嘆一聲,“我是覺得,我們這女官怕是要做到頭了。”
穆婉挑眉,“怎么說?”
謝大夫人看了徐錦和嘉瑜郡主一眼,搖了搖頭。
倒是嘉瑜郡主開口,“今日那三王子覲見太后時,當朝調戲我們這些女官。”
穆婉問,“太后怎么說?”
提到這個,謝大夫人忍氣道,“太后沒說什么,是三郎將人喝退的。”
嘉瑜郡主也垂下眼瞼遮住眼底的不滿。
她們雖然是女子,但從小也被教導面對外人時自己的臉面就代表著家族的臉面,便是死,也不能墮了家族的威風。
可堂堂一國太后,卻被一個番邦王子嚇住,跟個小女人一樣唯唯諾諾甚至不敢正面對視,實在叫人火大。
“那些朝臣本就不滿我們做官,如今有了現成的把柄,等赤翎使團一走,你們看著吧,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穆婉道,“我以為你們做官之前,就已經把這些事情想好了。”
三人不由看向她。
穆婉疑惑,“難道不是嗎?”
“千百年來,女子都被要求三從四德,貞節賢淑,但在你們決定出來做官那一刻,就已經打破了這一點。”
“名節,是男人們給女人套上最大最好用的枷鎖,他們只需要一句‘牝雞司晨,不守婦道’就能毀掉你們的一切努力,所有前程。”
“所以,你們首先要掙脫的,不就是這玩意兒嗎?”
三人都有些發愣,似乎完全沒想過這一點。
穆婉看著她們,“就拿這次特爾哈的事情舉例,他若私下里找機會朝你們下手,并以此為由逼你們通敵叛國,否則就毀你們名節,你們待要如何?”
徐錦抿了抿唇,握著筷子的手指節發白。
謝大夫人忍不住道,“三弟妹說的太可怕了,他怎么可能近我們的身。”
“這并不是危言聳聽。”穆婉道,“你們在明,他們在暗,不說別的,就上京城里,各家的陰私宅斗你們應該都很熟悉,馬失前蹄的事情少嗎?”
“而朝堂上的爭斗只會比那些更可怕黑暗。”
“就算不是特爾哈,大郢朝臣中難道沒有好色無恥之徒?他們若以名節要挾你們,你們是否要隨了他的意?”
三人都不說話了。
穆婉道,“好色尚且能讓人膽肥,何況你們手中還有權利。”
“只要你們在意名節,恪守婦道,那么這個官要么當不了,要么最后也不過是淪為某個男人的傀儡。”她看著三人,“若如此,你們何必要考女官呢?一開始就呆在家里,做一個人人稱贊的世家貴女不好嗎?”
“而且現在有個很現實的問題,你們若此時放棄,被辭退回家之后,恐怕會頂著‘當女官被赤翎使團羞辱’的名聲活完下半輩子,并且謠言這種東西,相信不用我說,你們應該清楚最后會傳成什么樣。”
“所以你們要想好,你們想要的是什么。”
嘉瑜郡主看著穆婉,“侯夫人說這么多,可有指教?”
穆婉道,“指教不敢,我只是覺得,這世道女子立足都比男子艱難,何況官場,諸位若沒有破釜沉舟的覺悟,可以提前想想怎么安然退出。”
“若還想掌這權利,那么頭一個就該將什么狗屁的貞潔婦道扔一邊去,男人花天酒地就是風流,女人被男人說一下,碰一下就臟了?”穆婉冷笑,“若是我,誰敢用這個攻擊我,我定然讓他身敗名裂。”
她認真的看著她們,“你們想做官的初衷是什么?或者我換一種問法,你們是想頂著個好名聲卻身不由己,還是頂著壞名聲讓人畏懼。”
嘉瑜郡主笑道,“像侯爺那樣嗎?倒也不錯。”
穆婉笑道,“我以為您會說像我一樣。”
徐錦小聲道,“那也不錯。”
穆婉笑看她一眼,“我就當做是對我的夸獎了。”
謝大夫人起身整理了下身上的官服,“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我官癮還沒過夠呢,總不能還不如你們兩個小姑娘。”
徐錦眼里也帶了笑意,挺直脊背,和嘉瑜郡主相視一笑,“走。”
穆婉笑道,“龍的弱點藏于逆鱗之下,動之先死,對于那些男人對你們的挑剔還有一個訣竅:最好的防守,就是攻擊,你們可以試試。”
煙波殿,官員和家眷已經陸續到達,遠遠看到氣勢十足的四人,都不由多看了幾眼。
走近之后,還有男人陰陽怪氣,“這才多久,別的沒學會,官威倒是擺的足。”
嘉瑜郡主笑道,“張大人,您比我們當官久,官威卻不如我等,是因為笨,還是因為沒有建樹,所以擺不起來?”
張大人沒料到她們竟然會還嘴,一時啞口無言。
穆婉悄悄給嘉瑜郡主豎了個大拇指,學以致用挺快啊。
嘉瑜郡主微微一笑,大步進了殿。
煙波殿無法跟宮中想比,面積不算大,用餐的小幾擺的滿滿當當,只留下一條可以走路的通道,而且大概是因為啟用女官的緣故,宴席也沒有分男女桌,而是一家一桌。
太后皇帝位置最高,謝大夫人、徐錦和嘉瑜郡主在太后身邊另設小桌,穆婉還看到了穆柔。
穆柔見到她規矩的過來行禮,“見過大姐姐。”
穆婉看向一旁的李亦宸,太后倚重女官,皇上身邊一直是李亦宸伴駕。
穆柔道,“托姐姐的福,上個月我也考中了女官,太后這次也點了我隨駕。”語氣中是竭力克制的炫耀。
穆婉笑了笑,“不錯,出息了。”
穆柔還想再說什么,殿中嘈雜聲陡然一停,眾人回頭,就見赤翎使團走了進來。
特爾哈為首,身后跟著一個護衛和一個謀士模樣的人。
特爾哈走近看到穆婉后,眼睛一瞇,大聲道,“這不是剛剛遇到的美人嗎?竟然還能碰到,可見你我有緣。”
他一句話,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看著他眼底的惡意,穆婉心中冷笑。
她上輩子爭奪繼承權的時候,這種程度的惡意都是小兒科了,想用這個嚇唬她才是見鬼了。
她不閃不避,端起酒杯朝對方舉了舉,揶揄道,“三王子可不要再亂逛了,我們大郢不比赤翎豪放,婦科圣手大多只管懷孕安胎,雖然也接生,但并不會往出取東西。”
這話一出,眾人嘩然,鎮北侯夫人懷孕了?!
還有,三王子找婦科往出取東西?從哪兒取?取什么?
女人們大多一臉茫然不解,不少男人都震驚的看向特爾哈,這位五大三出的漢子,玩兒這么花嗎?
特爾哈顯然也不明白,但穆婉揶揄輕蔑的表情和周圍人看過來的目光都讓他明白,穆婉說的絕對不是一句好話,他怒道,“你胡說八道!”
穆婉立刻從善如流,一臉歉意的朝他福了福,“是我胡說八道,失禮了。”
然而周圍人的表情卻更加耐人尋味。
特爾哈總覺得不對,還要同穆婉理論,就聽太監唱道,“太后駕到、皇上駕到——”
眾人連忙歸位,低頭行禮。
直到太后和皇帝入座,叫了眾人平身,穆婉才抬頭,然后對上謝珩一言難盡的目光。
不用說,他那靈耳朵,估計又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