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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141 土匪穆婉

    有賀蘭晫吸引火力,穆婉他們這一路相對順利,小波的刺殺都被小六和謝地擋下。

    穆婉本來想帶謝珩回一趟杏林谷,但吳太后聽說前朝寶庫的鑰匙被南陽王搶去后,催命似的招謝珩回京,正好師父也來信說不在谷中,他們便直奔上京。

    他們離開上京時是二月末,彼時一路荒涼,如今兩個多月過去,草長鶯飛,樹木青蔥,隨處可見辛勤的農(nóng)人在田地里勞作。

    一直到進入瓊州地界,云苓望著外頭稀稀拉拉的莊家皺起眉頭,“這是怎么回事?”

    外面騎馬的小六道,“據(jù)說這瓊州自入春后沒有下一滴雨。”

    云苓道,“沒下雨也不該是這樣啊,這邊種的可是冬小麥。”

    冬小麥都是頭年九十月份種下,第二年三四月份返青,六七月份收割,就算干旱會影響最后的收成,現(xiàn)在也不該是這樣的。

    穆婉突然想起,“去歲太后修陵寢,農(nóng)忙時節(jié)征了徭役,所以瓊州的小麥怕是沒來得及種下。”

    去年前朝寶庫鑰匙之事剛剛傳出后吳太后被追殺受了刺激,非要修陵寢,徐首輔又因為動了別的心思也沒阻止,再加上瓊州知府的巴結(jié),導致到現(xiàn)在瓊州的男人們還都在為太后的陵寢采石,根本騰不出人手來種地。

    因此田間路上才都是愁眉苦臉的婦人和瘦骨伶仃的孩子們。

    謝地皺眉,“如此,瓊州百姓今年的日子豈不是沒法兒過了?”

    穆婉思索,“倒也不至于,瓊州畢竟是北方最大的糧食產(chǎn)地,這幾年又沒有打仗征稅,若糧倉滿著,或者當?shù)氐母蝗藗兪┦┲啵尠傩諅儼具^幾個月沒問題。”

    這句話也隨著他們進入瓊州府城而得到了印證,同城外那些愁眉苦臉的農(nóng)人不同,城里的人的生活仿佛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大街上人流如織,熱鬧非凡,也能看到紈绔子弟們揮金如土。

    馬車在驛站門口停下,卻沒想到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長公主?”小六開口。

    穆婉和謝珩也抬頭看去,果然看到了走在前面的大長公主,還有鎮(zhèn)北侯府的幾個孩子。

    蔫噠噠最后的謝意先看到他們,驚喜道,“三叔,三嬸嬸!”

    長公主回頭,也笑道,“我還以為要等幾天呢,沒想到這就碰上了。”

    穆婉連忙下車,之前趴在健仆肩頭的謝昭已經(jīng)掙扎著下了地朝她跑過來,穆婉正準備迎接他呢,結(jié)果他跑了一半,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繃著小臉轉(zhuǎn)了個身又走回去了,一邊走還一邊叫祖母,小語氣里都是怨念,最后拽著長公主的裙子氣呼呼的撅著嘴巴不說話。

    謝晉替他解釋,“三嬸嬸一直不回來,三弟生氣了。”

    穆婉忍俊不禁,長公主也被他的小模樣逗笑了,“確實生你的氣,這次怎么走這么久?”

    謝珩主動道,“是我的錯,這次去莫城有要事需要穆婉幫忙,就帶著她一起去了。”他問道,“母親怎么會在這里?”

    長公主哼了一聲,“聽聞你捅了簍子,不跑等著宮里問罪嗎?”

    穆婉明白過來,長公主也聽到了謝珩拿到前朝寶庫鑰匙的事情,怕是擔心宮里以他們?yōu)槿速|(zhì)逼謝珩做什么,所以干脆提前跑路了。

    “正好我準備給孩子們請的大儒就在瓊州,就帶著他們一起出來見見世面。”

    若是之前長公主并不會想這么多,但跟穆婉相處過后,她總覺得孩子們多出門走走非常重要。

    大人說話的時候,謝昭就拽著大長公主的裙子,一邊撅著嘴巴生氣,一邊又忍不住悄悄的偷瞄穆婉,可憐又可愛的小模樣逗得穆婉直笑。

    穆婉走到他身邊蹲下,“昭哥兒都不想母親嗎?母親想昭哥兒都想哭了。”

    謝昭聞言一頓,看了穆婉一眼又別過頭去。

    謝珩在旁邊補充道,“天天哭,以淚洗面,睡覺都喊昭哥兒。”

    眾人:……

    這也太夸張了。

    然而謝昭明顯吃這一套,回頭頭來確認,“真的?”

    “自然是真的。”穆婉朝他張開雙臂,“快讓母親抱抱,不然母親又要哭了。”

    謝昭一副“那我勉為其難哄哄你”模樣,手臂卻飛快的抱住穆婉的脖子,抱的緊緊的。

    穆婉心都要化了,在他軟軟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這是誰家的小可愛啊。”

    謝昭靦腆一笑,但也不忘控訴,“母親壞!”

    “嗯,幸虧我們昭哥兒是男子漢,會原諒母親,大度。”

    謝昭抬了抬小下巴,“男子漢,大度!”

    眾人大笑,這就哄好了。

    長公主道,“我本是為了等你們,既然碰上了,就去包個客棧吧。”驛站里住著確實不舒服。

    穆婉卻道,“不用那么麻煩,住我的院子吧。”

    謝意驚訝,“三嬸嬸這里有院子?”

    穆婉笑道,“嗯,基本上有許氏商鋪的地方,就都有三嬸嬸的院子。”

    兩個小的還不懂,但三個姑娘卻已經(jīng)明白了,謝晚道,“那豈不是每個州府都有?”

    穆婉點點頭,“差不多吧。”

    三個姑娘驚嘆,謝意立刻發(fā)下豪言壯語,“我以后也要這樣置辦院子。”

    穆婉笑道,“三嬸嬸是因為要長出門才這樣,你們倒不必如此,不過姑娘們多置產(chǎn)是對的,回頭給你們一個我的簽印牌子,日后出門遇到事情,可以拿著牌子找許氏的商鋪幫忙。”

    雖然覺得用不著,但這個禮物一聽就很酷,姑娘們十分開心。

    瓊州城府繁華,穆婉的院子雖然不及上京的大,但也有一個主院兩個跨院,住他們一行人綽綽有余,所有人都終于睡了個好覺。

    第二日,謝珩決定先行一步啟程回京,而長公主和穆婉他們則留下來去見大儒。

    實際上這么安排,是為了讓鎮(zhèn)北侯府的女眷們避免上京的風波,畢竟前朝寶庫的鑰匙疑似全部出現(xiàn),吳太后和徐首輔都不可能無動于衷,長公主這樣跑出來,肯定是嗅到了什么不同尋常的味道。

    臨走前,穆婉再次給謝珩把脈,囑咐他不要再跟以前一樣亂來,“解藥我會盡快研制,但毒素肯定是越淺越好,明白吧。”

    謝珩垂眸并不看她,只點點頭道,“明白。”

    謝昭也表現(xiàn)出來對謝珩的不舍,他雖然更想母親,但也想父親,只是沒想一起睡了一晚就又要分開。

    謝珩看著依依不舍的小家伙,將他抱起來,“要不你跟父親先回京?”

    謝昭立刻朝穆婉伸出小手,“父親路上小心~~”

    謝珩被氣笑了,把他交給穆婉,順便打了下他的小屁股,“小沒良心的。”

    謝珩走后,穆婉還有些不習慣,朝夕相處兩個多月,明明兩人都互相克制,什么都淡淡的,但穆婉卻發(fā)現(xiàn),吃飯的時候沒人將她喜歡的食物擺在她面前,逛街的時候沒有了那種什么都不用怕的安全感,甚至晚上睡覺都莫名的不安穩(wěn)……

    好在有謝昭這個小粘人精,穆婉逗逗他,再研究研究解藥,日子倒也過得很快。

    謝珩離開后的第三天,長公主終于通知他們一起去找那位大儒。

    大儒姓陶,是和南弘李氏家主齊名的人物,不過比起南弘李氏的桃李滿天下,陶尋道性子古怪,教學生特別挑。

    “先帝曾三顧茅廬都沒請到他,”長公主對穆婉道,“他的師兄是‘賢相’周一瑾。”

    穆婉一驚,賢相周一瑾是明德皇帝期間的首輔,十八歲連中六元入仕,后一步步輔佐明德皇帝開創(chuàng)了大郢最繁榮的明德盛世。

    長公主道,“明德盛世時,他年紀還小,就已經(jīng)在國子監(jiān)舌戰(zhàn)群儒,那時的大儒都問不住他,反正周相去世時說過,他的學問不及師弟,可見對方知識之淵博,他一輩子只收了三個弟子,每個都名滿天下。”

    穆婉聽到那三人的名頭,立刻坐直身體,“他收學生的標準是什么?”

    長公主道,“眼緣。”

    穆婉:……

    最讓人害怕的答案。

    穆婉一邊給謝昭整理衣服,一邊吩咐幾個孩子,“都收拾收拾,不管哪個被看上咱們都賺了。”

    長公主一愣,謝晚道,“我們不用吧?是給弟弟們找的先生。”

    謝意也道,“大儒不教我們。”

    穆婉問長公主,“陶先生說不收女學生?”

    長公主回過神來,心中有些震蕩,“沒說過。”

    “那不就得了。”穆婉對三個姑娘道,“都試試,他沒說不行,就是可以。”

    謝時忍不住道,“這算不算耍無賴。”

    穆婉問道,“如果耍無賴能讓你當上首輔,你耍不耍。”

    謝時眨了眨眼,似乎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謝意和謝晚也是一臉茫然。

    穆婉換了個她們?nèi)菀桌斫獾膯柗ǎ澳銈冞玩大富翁嗎?”

    幾個孩子點點頭,她們現(xiàn)在都開始拿穆婉給長公主她們做的卡牌玩了。

    穆婉道,“那如果耍無賴,能讓你們拯救一萬百姓,或者能讓你們滅掉赤翎主力部隊,你們耍不耍?”

    謝昭一聽要救百姓,立刻激動道,“耍!”

    謝時她們?nèi)齻姑娘自然也耍。

    穆婉笑,“這不就得了?”

    謝晚還是不解,“可是沒有先生教女學生。”

    穆婉道,“誰說沒有,多的是,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

    她道,“他若明確說不教,那你們就問他,為什么不教,這世上男人能做到的事情,女人都能做到,而女人能做到的,男人不一定能做到,他不教女人,是怕女人把男人比下去嗎?”

    眾人第一次聽這樣的言論,長公主都忍不住問,“什么事情女人能做到男人做不到?”

    穆婉狡黠一笑,“生孩子啊,他們哪個男人能生孩子?”

    長公主:……

    三個姑娘愣了一下之后,就笑成一團。

    穆婉道,“咱們先禮后兵,等陶先生先看,能看中一個,其他的就不急了,反正他不論當誰的老師都要去府里,到時候你們蹭課旁聽。”

    “若他一個都挑不中,或者拿你們是姑娘做借口,那就這么問他,說不得日后史書上還能記一句,陶大儒被鎮(zhèn)北侯府姑娘們問的啞口無言,看看誰丟人。”

    長公主:……

    怎么聽著像土匪。

    因為穆婉提前的預演,長公主心里都沒那么緊張了,反而有點期待孫女們將大儒問住的情形,反正確實怎么都不吃虧。

    陶尋道果然與眾不同,竟然住在一個村子里,一行人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挽著褲腿坐在田埂旁給村里的孩子們講故事,若不是談吐文雅,還當是哪個農(nóng)家老叟。

    看到穆婉他們,他直接擺了擺手,“不收學生。”

    謝時她們不由看向穆婉,這跟預想的不太一樣啊?他怎么什么都不問,連個理由都不給呢?

    穆婉正想著要怎么問問,就見謝昭已經(jīng)噔噔噔的跑過去,先有禮的揖了揖,然后奶兇奶兇道,“你能生孩子?”

    陶尋道:……

    穆婉捂住臉:……

    忘了這小家伙雖然不太懂道理,但是記性極好了。

    第142章 142 鎮(zhèn)北侯府的未來

    謝昭這么突如其來的一下子,讓穆婉他們這邊氣勢全垮,穆婉很想上前將他抱回來。

    但陶尋道卻被勾起了好奇心,“我不能生孩子,怎么了?”

    謝昭認真道,“那為什么不教我們?”

    陶尋道,“我為什么就要教你們?”

    這話說出來,陶尋道以為會問住他,畢竟很多來求學的人他都這么打發(fā)走了。

    結(jié)果謝昭道,“你怕被比下去。”一邊說一邊得意的看著穆婉,“母親,他丟人,記入史書。”

    陶尋道:……

    這句他聽懂了,不由被氣笑,“你小子威脅我?”

    大長公主笑道,“他也沒說錯,我確實可以讓其載入史冊。想來出身南弘李氏的史官很愿意記載這一段。”

    陶尋挑眉,“沒想到榮昌大長公主竟然是個無賴。”

    這老頭果然不普通,竟然從這一句話就推測出了他們的身份。

    而謝昭又有話說,“耍無賴救百姓,滅赤翎!”他一邊說一邊點頭,“耍。”

    陶尋道意外的看著他,“誰教你的?”

    謝昭看向穆婉。

    穆婉輕咳一聲,“也不算教,主要是他自己心善,志向遠大。”心中卻想,財迷也不是沒有好處。

    陶尋道打量著謝昭,“你想做我學生?”

    謝昭立刻拉著謝晉謝時謝意和謝晚一起,挺起小胸脯,“我們!”

    陶尋道目光掃過三個姑娘,終于正眼看向穆婉和榮昌長公主,“到底給誰找老師?”

    穆婉心中對這老頭又多了些好感,看來那番不教女子的反駁言論是用不上了,也不能說沒用上,讓謝昭用來打了一通亂拳。

    長公主客氣道,“先生喜歡哪個就教哪個,按照您的規(guī)矩來。”

    陶尋道瞇了瞇眼睛,最后卻指著謝晚,“收她也可以?”

    穆婉立刻對謝晚道,“還不快見過你老師!”

    謝晚還有些發(fā)愣,謝時和謝意飛快的拽了拽她,謝晚才反應過來,立刻跪下,“老師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陶尋道:???

    我只是問問。

    他看出來了,這一家子都是無賴。

    長公主笑瞇瞇道,“陶先生看什么時候能正式行拜師禮。”

    陶尋道沒想到莫名其妙就被架了起來,卻也有了些興趣,畢竟確實很久沒有見過這樣有趣的人家,他起身道,“那便三日后,三日后帶著要拜師的人來。”

    他就不信,他們真的愿意讓一個最不受重視的女娃拜他為師。

    回程的路上,長公主思來想去確實心有不甘,本來是給謝昭尋老師,最后莫名給謝晚賴了一個回來,就算謝昭以后能再找老師,但謝昭的先生不如謝晚的,總是不合適。

    謝時和謝意也回過神來,意識到之前皇帝都求不來的大儒,卻要做最不起眼的謝晚的老師,雖說三嬸嬸說了到時候大家去蹭課,但看那老頭的樣子,卻不一定能成,這樣想著,心里也漸漸生出了不平。

    穆婉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回家后單獨找了小姐妹,而謝時、謝意和謝晚明顯已經(jīng)有了芥蒂。

    西跨院里,穆婉直接問她們,“知道陶先生為什么要選謝晚嗎?”

    謝時和謝意都看向她,顯然也不明白。

    穆婉道,“因為她是你們中最忍讓的人,即使第一次見面的人都能看出來。”

    謝時和謝意一愣,穆婉道,“你們想想,平日里你們不喜歡的東西,不愛做的事情,最后是不是都落在晚姐兒頭上了?”

    謝時和謝意抿了抿唇,穆婉道,“三嬸嬸并沒有說你們不好的意思,每個人都有爭取自己喜歡的東西或者事情的權(quán)利,能爭取到就是自己的本事,但前提是,不要把別人的忍讓當做理所當然。”

    “你們應該從小就學過兄友弟恭,姐妹一體,因為我們一起使勁才能讓家族繁盛,每個人才能擁有更多的權(quán)利和自由,但所有的不公都針對一個人的時候,遲早會兄弟鬩墻。”

    “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所以總會有分歧的時候,但這次你受了委屈,下次我替你背過,互相為對方著想,才能擁有堅不可摧的情誼和信任,不會被人輕而易舉的挑撥。”

    謝意道,“挑撥?”

    穆婉道,“不然陶先生為什么專門挑謝晚?我就是來跟你們說陶先生的意圖。”

    “很明顯,他并不想收我們中的任何一個做學生,晚姐兒這個名額是我們耍賴得來的。”說到之類,穆婉夸了謝時和謝意,“當時你們很棒,知道一致對外將好東西先捧回家里來。”

    “正因為你們齊心,才把陶先生架起,他不想失信,或者他想讓你們知難而退,便專門挑了看起來最不受重視的晚姐兒,讓你們不服氣針對她,而晚姐兒最后很可能會顧慮你們的心情而放棄這個機會。”

    她問謝時謝意,“你們覺得晚姐兒放棄后,陶先生會重新選擇你們種的任何一個嗎?”

    謝時和謝意不約而同的搖頭。

    “對,到時候我們不僅會灰溜溜的離開,還讓你們姐妹心生嫌隙。”

    穆婉道,“一個大儒而已,沒了他對你們有多大的影響呢?全大郢只有三個人拜他為師,其他的人不也都活的好好的?你們又不需要考狀元,為了他姐妹反目值得嗎?”

    謝時謝意若有所思。

    穆婉又看向謝晚,“晚姐兒,姐妹之間謙讓沒錯,但謙讓和忍讓不同,你可以做對你有利的選擇,只要那事情是對的,好的,沒有人有資格叫你放棄。”

    “逼你放棄的人也不值得你放在心上,你想要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爭取才行。”

    “你可以因為不喜歡陶先生而放棄,但不能因為別人不喜歡你拜師而放棄,明白嗎?”她挨個摸了摸姑娘們的腦袋,“三嬸嬸知道今日話有些重,但你們是鎮(zhèn)北侯府的未來,只有你們都擰成一股繩,鎮(zhèn)北侯府才能屹立不倒,咱們至少不要上陶先生的當。”

    從西跨院出來,云苓不由道,“管用嗎?”

    穆婉道,“無所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再好的感情都會爭吵,她們都是心思正的孩子,就算最后真的不成,也就當買個教訓,孩子們總要經(jīng)歷事情才能成長。”其實若不是謝珩身體不行,鎮(zhèn)北侯府危機暗藏,她也不會去跟孩子們說這么多。

    長公主這邊,就更好勸了,“我們又不是需要陶大儒改變命運的人家,是沒了他三個姐兒就不好嫁了,還是晉哥兒和昭哥兒沒了他就做不好繼承人?”

    “賢相周一謹輔佐出了明德盛世,前朝的瑞成之治靠的卻是瑞成帝自己,瑞成帝的老師們也沒有多么特別。叫我看來,完全沒必要為一個老師讓孩子們心里不舒服。”

    晚上長公主躺在床上,忍不住與古嬤嬤道,“是我想左了啊,當初昭哥兒剛接回來的時候,我只想著,他只要學會阿婉的一半豁達通透,日后快樂的活著就好,如今卻得隴望蜀,想給他最好的,想讓他變成大郢最好的帝王。”

    “可什么是最好的呢?就像阿婉說的,他又不需要科考,以后多選拔些能臣干將,他只要知人善用,讓百姓們都安穩(wěn)下來就足夠了。”

    古嬤嬤笑道,“長公主說的是,況且奴婢看以昭哥兒聰慧,只要是個大儒就能教好他。”

    長公主笑道,“可不是,他也不過才四歲而已,便不是大儒也能教的了他。阿婉說的對,若好事變成壞事,那不要也罷。”

    三天時間眨眼而過,長公主按照給昭哥兒拜師的規(guī)格給晚姐兒準備了拜師禮。

    陶尋道見她們竟然直接帶來五個孩子過來,覺得自己的計策奏效,今天就能將他們打發(fā)走了,于是沒有直接收下拜師禮,而是將五個孩子都叫到了他的書房。

    他坐在太師椅上,“我說過,要收一個孩子做我的學生,你們都來是什么意思?”

    謝時道,“只是陪著二妹妹過來而已,先生又沒說不能讓人陪著來?”

    謝意則看著他,“陶先生三日前就說了要收二妹妹為學生,如今這么問是什么意思?您是想反悔嗎?”自從知道陶先生想挑撥她們的關(guān)系,謝意就不太爽。

    陶尋道一愣,謝昭突然道,“載入史書!”

    謝晉也跟著喊,“載入史書!”

    陶尋道:……

    他絕對不會收這兩個總威脅他的家伙。

    他看向謝晚,就見那天還低著頭站在最后發(fā)呆的姑娘昂首挺胸,目光炯炯的看著他, “先生,拜師之前我有些問題想問您。”

    陶尋道,“你說。”

    “您知道剛烤熟的栗子為什么輕輕一碰就會爆炸嗎?”

    陶尋道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謝晚繼續(xù),“還有細口瓶中放了點燃的草紙,將煮熟的雞蛋封住瓶口,雞蛋為什么會被吸進去?”

    謝意也想起來,興致勃勃問道,“茶杯滿水后蓋上一張紙,倒轉(zhuǎn)后茶杯里的水為什么不會流出來。”

    謝時補充,“筷子插入蘿卜懸空,敲擊筷子,蘿卜為什么會往上爬?”

    謝晉以為是神奇的解答環(huán)節(jié),也想出一個,“先生知道書本為什么分不開嗎?”

    “我,還有我!”謝昭見哥哥姐姐們都問問題,著急得跺腳,“先生知道水車為什么能自己轉(zhuǎn)嗎?”

    陶尋道:……

    到底誰收誰做學生呢?

    結(jié)果就聽謝晚道,“如果先生知道這些,我就拜您為師,若是四書五經(jīng)之類的,我不太感興趣。”

    陶尋道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有被嫌棄的一天,他道,“你們剛剛說的是什么,老夫看看。”

    于是,陶尋道跟五個孩子做起了試驗……

    正堂,穆婉和長公主悠閑的喝著茶,雖然不著急,但也好奇,穆婉伸著脖子往外看,“這書童來來回回拿這么多東西做什么呢?”

    長公主也覺得奇怪,“怎么還有筷子和蘿卜?雞蛋?總不會讓晚姐兒現(xiàn)場給他炒個菜吧。”

    穆婉莫名被戳中笑點,“母親越來越幽默了。”笑完后猜測道,“這么久不出來,是不是說明陶先生對孩子們還有些興趣?”

    長公主已經(jīng)想開,不再強求最好的,“沒興趣也無所謂,回頭我去給王大人去封信,叫他來教孩子們。”她給穆婉介紹,“當年先皇和皇子們最喜歡的就是王先生,聽聞他教書很有趣。”

    穆婉道,“那就夠了,反正昭哥兒如今只是打個基礎(chǔ)。”

    兩人正商量著,謝時謝意她們出來,謝晉和謝昭跟在后頭,幾人的表情明顯失望,最后出來的陶大儒臉繃的緊緊的。

    長公主還當沒戲了,起身道,“若不行就算了。”

    陶尋道繃著臉道,“誰說不行了,只是勞煩長公主多備幾分拜師禮吧。”

    長公主很意外,“還收誰?還是全收?”

    陶尋道背起手,冷哼道,“老夫只收一個,其他的不會來學嗎?”

    長公主道,“自然會。”

    穆婉驚訝的看著長公主,長公主沖她挑挑眉,忽然覺得耍無賴也挺爽的。

    穆婉不由偷笑,陶尋道道,“如此,就這么定了。”

    穆婉連忙叫孩子們給陶尋道行禮,孩子們欲言又止,但也照做,只是禮畢后謝昭卻跑向穆婉,一臉失望道,“母親,先生什么都不會。”

    陶尋道:……

    長公主和穆婉:???

    第143章 143 瓊州災情

    在車上,穆婉才知道陶大儒竟然是栽在物理科學上面。

    忍不住笑道,“你們問的這些屬于墨家范疇,回頭找個人來教你們,陶大儒雖然不會這些,但他認可女子可以跟男子一樣讀書,又虛心接受你們幾個孩子的建議,可見是個心胸寬廣之人。昨日應該是對我們的考驗,你看你們表現(xiàn)好,他便也全收了。”

    長公主欣慰的看著三個姑娘,“你三嬸嬸說的不錯,這次你們做的很不錯,尤其是時姐兒姐妹三個,功不可沒。”

    三姐妹相視一笑,真切的理解了姐妹一心的含義。

    順利的拐了一個大儒,正好上京那邊也傳信來說宮中的事情處理好了,他們便準備回京。

    啟程那天,因為想多趕一點路,天剛蒙蒙亮馬車就出發(fā)了。

    五個孩子都上了穆婉的馬車,一是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穆婉的馬車更舒服,二就是想跟穆婉呆在一起,畢竟穆婉不僅故事多,點子也多,一路不會那么枯燥。

    長公主見狀大手一揮,“那就都上你三嬸嬸的馬車,不過貼身丫鬟都不能帶,你們大的照顧小的,有事自己動手。”

    孩子們沒有異議,穆婉也在馬車上鋪了厚厚的毯子,倒也不算擁擠。

    起的太早,孩子們還困的厲害,尤其謝昭和謝晉,東倒西歪的坐都坐不住,穆婉干脆讓他倆躺在毯子上補覺,而三姐妹到底是姑娘,矜持一些,都靠著車廂假寐。

    結(jié)果還沒出城,馬車突然一停,將所有人驚醒。

    謝晉揉著眼睛含含糊糊的坐起來,“怎么了?”

    謝時已經(jīng)探出頭去驚訝道,“怎么這么多人?發(fā)生了什么?”

    謝意看著幾乎快將街道堵死的百姓同樣不解,“現(xiàn)在不是才卯時嗎?他們在做什么。”

    穆婉道,“排隊買糧食。”

    謝晚已經(jīng)看到了,“許氏糧鋪?三嬸嬸的糧鋪。”

    穆婉道,“對,是我的鋪子。”

    謝時問道,“糧鋪都開怎么早嗎?怎么都這會兒來買糧食?”

    穆婉笑道,“因為這個點許氏糧鋪的糧食價格比別的糧鋪要便宜許多。”

    “你們知道最近瓊州糧食漲價的事情嗎?”穆婉順勢給他們講如今瓊州的情況,“……去年沒有及時種下麥子,所以今年六七月份瓊州可能會絕收,因此糧食價格會上漲一些。”

    謝時看著那些佝僂著背的婦人和瘦骨伶仃的孩子,不忍道,“可是本來就因為朝廷的原因讓他們沒種糧食,現(xiàn)在還要讓他們高價買糧……”

    謝意晚則問道,“那要是沒錢怎么辦?”

    前幾日他們?nèi)ゴ遄永锇菰L陶尋道,也見到了農(nóng)人的貧苦。

    謝昭靠在穆婉腿邊人還沒清醒,口中卻道,“會餓死噠。”

    穆婉就想起他之前的經(jīng)歷,心疼的抱起他安置在懷中繼續(xù)道,“正常情況下,大部分人不會餓死,雖然糧食價格稍微會高一些,但官府有糧倉,一季糧食歉收不會造成饑荒。”

    “但總有特別窮苦的人家,所以許氏糧鋪天寅時到卯時末這段時間會出售便宜的陳糧,而且每人限購十斤。知道為什么嘛?”

    謝時她們被勾起了興趣,謝意問道,“為什么?”

    穆婉道,“為了防止不需要的人來貪便宜,你想想,你會半夜三更不睡覺,辛苦排隊就為了來買十斤陳糧嗎?”

    幾人搖頭。

    她順勢將和珅往救災糧食里摻沙土的故事講給他們聽,“……快要活不下去的災民不會介意粥里有沙子,所以極好的杜絕了那些渾水摸魚,好吃懶做專門來占便宜的人,也能拯救更多的災民。”

    孩子們聽的津津有味,不過待出了城,看到田間地頭的農(nóng)人們心情又沉重起來,直到遠處傳來轟隆隆的雷聲。

    那些愁眉苦臉的百姓突然直起身,高興的大笑大叫,謝時他們臉上也不由帶了笑,“現(xiàn)在種糧食還來得及嗎?”

    穆婉心情不錯的點點頭,“來得及,現(xiàn)在補種高梁或者谷子,十月份左右收割,這樣等六月份官府開倉放一部分糧食,當?shù)馗粦粼偈┦┲啵傩諅儓猿值绞聸]問題。”

    孩子們眉頭舒展,穆婉望著身后的城門心里卻隱隱不安,但轉(zhuǎn)念一想瓊州這次比去年閔州的糧災還輕一些,瓊州又相對富庶,而且經(jīng)過閔州民變,朝廷總該吃一塹長一智,不會將百姓們逼的太過了吧?

    結(jié)果朝廷確實吃一塹長一智了,卻不是在怎么拯救災民上,而是怎么更好的斂財。

    “所以,朝廷怕有民變,要提前派人過去鎮(zhèn)著?”

    穆婉正在后院熬藥,聽到謝珩的話被氣笑了。

    他們五月初到的家,如今一個月過去,她也一直關(guān)注著瓊州的情況,得知知府不僅沒有開倉放糧的跡象,市面上的糧食反而越來越少,糧食價格也越來越高,和去年閔州官府勾結(jié)豪強屯糧炒糧價如出一轍。

    而這次,瓊州府吸取了去年閔州民變的教訓,提前上折子求朝廷派人過去鎮(zhèn)場子。

    穆婉越想越氣,轉(zhuǎn)身的時候差點碰到藥罐上,謝珩眼疾手快的摟住她的腰,“小心。”

    久違的靠近讓兩人微微一頓。

    從莫城回來后,穆婉和謝珩的交集反而越來越少,除了每三天一次的把脈,他們幾乎不見面,穆婉在后院研究解藥,整理謝珩給的那些產(chǎn)業(yè),而謝珩直接住在了前院,這次還是穆婉有事跟他商量才叫人過來的。

    好奇怪,之前朝夕相處讓她沒辦法放下也就罷了,如今隔離的這么徹底,可現(xiàn)在就這么一個簡單的碰觸,差點將她這一個月努力筑起的心墻搞的搖搖欲墜。

    謝珩飛快的松開手,見穆婉又徒手去拿藥罐,連忙又握住了她的手腕,“小心。”語氣中帶了無奈。

    穆婉:……

    她真是沒救了。

    謝珩將她推開,調(diào)侃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勾引我?”

    穆婉冷笑,“勾引你?我像是會白費功夫的人?”

    謝珩:……

    忘了她是能逛青樓逛膩的生猛女子。

    謝珩拿起藥罐幫穆婉把藥都濾出來,穆婉要拿藥碗他也不讓,躲開道,“要端去哪兒?”

    穆婉指了指最邊上的一個房間。

    回到上京后,穆婉就跟長公主要了個最偏僻的院子,專門研究謝珩的解藥。房間里擺著十來籠小白鼠,每個上面都編著號,穆婉拎起其中一只,用一根拇指粗細的竹筒灌了藥,睨著一旁的悠閑的謝珩道,“等我將這些小白鼠都養(yǎng)成藥鼠,你生吞了就好了。”

    謝珩:……

    見他被嚇住,穆婉心里終于舒坦了,將小白鼠放回去,吩咐云苓,“觀察一下反應。”然后帶著謝珩回了秋盡院。

    西次間書房里,穆婉給他倒了杯茶,“太后讓誰去?”

    謝珩嘲諷一笑,“艾長青。”

    穆婉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艾長青便是太后年初時找到的原曹氏弩、現(xiàn)艾氏弩的“設(shè)計者”,背景神秘,據(jù)說軍戶出身,但家人都在戰(zhàn)爭中死絕了,孤家寡人一個,是武器設(shè)計的天才。

    能熟練的畫出“曹氏弩”的圖紙和令人驚艷的改進方案,但武功和兵法卻十分平庸,所以當初鄭次輔死也反對他當兵部尚書。

    結(jié)果鄭次輔中途突然被貶,徐首輔也因此被擺了一道,又沒辦法跟太后撕破臉,最后太后如愿提拔對方做了兵部尚書。

    這半年艾長青也完全沒有辜負太后對他的提拔,盡心盡力的替太后拉攏武將,似乎頗有幾分手腕。

    但他沒有軍功始終是硬傷,徐首輔虎視眈眈隨時想著將他拉下臺。

    所以瓊州知府這次折子上的也很符合太后的心意,這安全又白給的軍功,可不是極好的機會?

    穆婉問道,“徐首輔沒有反對?”

    謝珩敲著桌面,“這次瓊州屯糧之事,背后也有徐首輔的影子。”

    穆婉很快反應過來,“既能斂財,還能逼反百姓,艾長青確實不會帶兵,到時候出了岔子,正好能將他拉下馬,一舉兩得。”

    雖然因為鄭次輔出意外徐首輔沒能完全控制住太后,但護國公家大業(yè)大,太后的底子也確實薄,所以一通瓜分下來,徐首輔手中的勢力還更大些。

    況且徐首輔還有登頂?shù)囊靶摹?br />
    “不對,是一舉三得,這樣還能讓百姓們對吳太后的怨言更深,日后方便他取而代之,這樣看來,他大概會真的逼死百姓,”穆婉越想越氣,“明明做首輔的時候,他雖然弄權(quán)也還想著民生經(jīng)濟,如今想做皇帝了,百姓反而成了他攻擊太后的利器。”

    謝珩給她倒了杯茶示意她消消氣,“所以你叫我來是想商量什么?”

    穆婉用手沾了茶水,畫了個大概的輿圖范圍,然后點著瓊州北邊角落的位置道,“我想在這里施粥救人。”

    謝珩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將百姓們都引過去。”

    穆婉點點頭,“瓊州府富饒,若赤翎進攻,必然會選擇從這里補給,我們可以趁著這次遭災將流民們引到春寧,讓大家避開戰(zhàn)爭。”

    謝珩看著她,這個姑娘,總能將壞事變成好事。

    第144章 144 玩兒把大的

    穆婉覺得借機轉(zhuǎn)移百姓的可行性很高。

    徐首輔要逼出民變,必然會阻撓開倉放糧,百姓們到了快餓死的時候就會奮起反抗,但若他們知道有一個地方會接收他們這些流民,能讓他們活下去,百姓們就不會走最絕望的那一步。

    春寧雖然屬于瓊州,但在瓊州最北邊,距離瓊州府騎馬也要三天的路程,遠離赤翎可能進攻的路線。

    “我查過了,春寧土地肥沃,只是因為每隔八到十年會發(fā)生一次水患才導致人煙稀少,上次的水患是三年前,也就是說這幾年相對安穩(wěn)些,等百姓們轉(zhuǎn)移過去之后,我們再想法子治水。”

    穆婉道,“這樣不僅能讓百姓在這次糧災中活下來,還能讓他們以后避免被赤翎所傷,侯爺覺得呢?”

    謝珩道,“主意不錯,但瓊州府人口眾多,施粥救濟花費怕是不少。”

    穆婉道,“若是三個月前我肯定不敢這么想,但郝元嘉私庫里五百萬兩銀子省儉些暫時夠方凌那邊花用兩年,我們手上就能挪出一百萬兩去春寧施粥搭房,雖然條件不會好,至少餓不死。”

    “現(xiàn)在主要的麻煩是,春寧那邊的縣令是誰?可不可靠,若不行的話,侯爺知道還有什么其他合適的地方嗎?”

    謝珩起身道,“夫人都出錢出主意了,這點小事我若辦不成,豈不是顯得我過于無能?”

    然后沒兩天,謝珩就叫平安來告訴穆婉,事情妥了,叫她盡管調(diào)度糧食就好。

    云苓驚訝,“這么快?”

    穆婉也覺得意外,“那縣令是自己人?”

    小六笑道,“是個買的官兒,侯爺說就算現(xiàn)在查了,審查、結(jié)案、押送,再派新縣令,怕沒個一年半載的弄不完,所以咱們直接派了個師爺去,到時候他聽師爺?shù)木托校舨宦牐蹅兙吐龑徦陌缸印!?br />
    穆婉哭笑不得,竟是直接給人家架空了,不過確實快速有效。

    有謝珩保駕護航,穆婉這邊動作很快,去年儲存在安縣的糧食也派上了用場。

    就在她的糧食陸續(xù)運到春寧,讓人沿途散播春寧接收流民,設(shè)粥棚的時候。瓊州先有了消息,聲勢浩大的宣揚鎮(zhèn)北侯夫人高風亮節(jié),捐出五萬石糧食救濟當?shù)貫拿瘛?br />
    當然,這五萬石糧食并不是運往春寧被截胡的,而是艾長青搶了許氏糧鋪。

    瓊州府糧鋪的伙計找來上京時,急的滿嘴都是燎泡,見到穆婉都要哭了,“夫人,您一定要為我們做主。”

    穆婉叫人給他端了杯水,“別急,慢慢說。”

    伙計緩了一會兒,說出了來龍去脈。

    “因為段知府堅決不開倉放糧,所以瓊州府城的糧價一天一個樣,如今粗糧都漲到了五百錢一石。”

    云苓大驚,“五百錢?”要知道像上京這樣物價高的地方,粗糧價也不過三百錢一石,瓊州本身是產(chǎn)糧地,糧價更低,往年都在二百錢左右。

    伙計道,“許氏糧鋪就按照您的吩咐,一直賣生了蟲的陳糧,一百五十錢一石,每天限時限量,本來跟其他糧鋪也不沖突。”

    “但半個月前艾將軍抵達瓊州后沒多久,忽然就以許氏糧鋪賣生蟲糧食欺騙百姓為由,將鋪子封了,我們鋪子門口寫的清清楚楚,什么時候欺騙百姓了?”伙計忍不住道,“若不是我們賣這些生蟲的陳糧,那些老鄉(xiāng)們怕是典房賣地也活不下去。”

    穆婉問,“你可知艾將軍去了瓊州后住在那里?和瓊州知府關(guān)系可密切?”

    “密切!”伙計憤憤道,“段知府和當?shù)氐耐宥颊f他是朝廷新貴,太后面前的紅人,爭相巴結(jié),每日宴請不斷,那艾將軍在瓊州過得就跟皇帝巡游似的。”

    “他抓了我叔叔,說是欺瞞主家要治罪!后來卻傳出了您主動捐糧的消息。”伙計跪下道,“夫人,我們早先聽您吩咐,倉庫里存的足有十萬石糧食,他卻說五萬,小的怕他要把其他糧食栽贓到我叔叔身上,求夫人明鑒。”

    穆婉連忙叫人將他扶起,“你們叔侄在瓊州快十年了,我怎么會不信你們,況且糧食往來運送都有記錄,只要你們賬本沒記錯,就能證明你們的清白。”

    “你先下去歇著吧,別擔心,我會立刻派人去救你叔叔。”

    伙計下去后,云苓氣道,“上京一直說這新上任的兵部尚書是個陰險小人,怎么能這么惡心?!”

    木霜不解,“膽子也很大,他怎么敢動您的鋪子的?”

    穆婉冷笑,“太后找來的,能是什么有底蘊的人?就算有幾分聰明,也難以抵擋眾星捧月,榮華富貴的誘惑。”

    尤其當真金白銀真切的擺在面前,再被當?shù)刂秃缽妭円慌酰泔h飄然了。

    “大概他以為太后能做他的后盾吧。”

    而且不可否認,此人確實有幾分聰明,他封鋪子用的是賣次品的理由,沒收她的糧食卻打的事鎮(zhèn)北侯府博施濟眾,體恤百姓的旗號,穆婉若因此找他麻煩,或者把東西要回去,豈不是要落下一個刻薄小氣的名聲?

    換做其他人可能還真得吃了這個啞巴虧,但穆婉奉行的是“敢伸手就剁下來”的原則。

    她直接起身去了前院,平安看到她連忙迎上來,“夫人。”

    穆婉看到他才反應過來,一路光顧著想事情,竟然忘了派個人來問問。

    “侯爺不在?”

    平安將她迎進院子里,“侯爺今日去了明鏡司。”

    穆婉定住腳步,“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嗎?”

    平安打開書房的門,“夫人您稍坐,小的這就叫人去問問。”

    穆婉正想說不用了,也不是很急,平安已經(jīng)吩咐人出了門,然后道,“小的去給夫人沏茶。”

    穆婉只好進去,下意識環(huán)顧四周,上次謝珩毒發(fā)時,她還是獨善其身的想法,對于謝珩的公務全都自覺避開,所以她也是第一次來他的書房。

    謝珩書房的風格和他們剛成婚時的秋盡院一樣,冷硬無趣,就擺著一張書桌幾把椅子,幾個堆滿了卷宗的多寶閣,連個擺件或者綠植都沒有。

    在謝珩的書桌后坐下,穆婉對進來的平安調(diào)侃道,“這書房沒什么機密吧。”看著藏都沒地兒藏。

    平安卻道,“整個鎮(zhèn)北侯府,最機密的東西都在這兒了,這書房只有小的才能進來打掃。”

    穆婉一頓,平安將茶放在穆婉面前,笑道,“不過侯爺之前吩咐過了,見夫人如見侯爺,侯爺回來都來書房,您自然也能來這兒。”

    穆婉挑挑眉,“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油嘴滑舌的。”

    平安撓了撓后腦,“小的說的都是實話,侯爺還說了,夫人有事要第一時間稟報。”

    穆婉不受控制的升起一股欣喜,又很快的壓下去,對平安道,“你去忙吧,我在這里等著就行。”

    她覺得她不能再知道他背后為她做過什么,不然會控制不住。

    平安退下后,穆婉摒棄亂七八糟的雜念,繼續(xù)思考目前的局勢,她一邊想一邊無意識的把玩著書桌上的東西,毛筆、鎮(zhèn)紙,實在沒什么玩的了,便順手拉開了書桌下面的一個抽屜。

    本來想第一時間推回去,目光卻被一個華麗的螺鈿盒子吸引,主要著玩意兒跟他這書房的風格差別太大了。

    她猶豫了一下,抽屜沒上鎖,盒子也沒上鎖,他又允許她隨意出入,應該是可以看的吧?

    就在她剛伸手碰到盒子的時候,外頭傳來的動靜,“侯爺。”

    穆婉立刻將抽屜推回去,就見謝珩大步都進來,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臉上,語氣關(guān)切,“怎么了?”

    “也不是太著急的事情。”穆婉垂眸,準備起身卻被謝珩阻止,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你都親自找來了,應該是要事。”

    穆婉便將艾長青在瓊州的事情說了,“……此事在瓊州已經(jīng)傳遍了,估計很快就會傳到上京,傳遍大郢。”

    謝珩冷了臉。

    穆婉道,“我猜他敢這么做,是不是太后對您的態(tài)度也有變化。”

    謝珩冷笑,“自然是有的。他是覺得我沒從南陽王府手中搶到前朝寶庫的鑰匙,在太后那里‘失寵’了。”

    當初太后聽聞寶庫鑰匙被南陽王搶走,立刻招了謝珩回京,謝珩自然“如實”稟報,南陽王府出動了三萬大軍的動靜并不小,太后稍微派人打探一下就知道真假。

    那樣的情況下,謝珩是人又不是神,一小隊人馬能跟三萬大軍硬碰硬,寶庫鑰匙被搶走不是必然的嗎?

    謝珩倒是提議太后撥他些人手,讓他去南陽王府把東西搶回來。

    吳太后卻不舍得,她好容易有了自己的勢力,被謝珩帶出去能不能回來另說,萬一以后都聽謝珩的怎么辦?

    而且她的人手走了,徐首輔造反怎么辦?

    最后吳太后自覺做了個很聰明的決定,“既然是鑰匙,那必然要四枚一起,如今哀家手上也有兩枚,沒有哀家他們也開不了寶庫。”

    “不如就讓他們?nèi)殠欤日业搅藢殠欤覀冊賮碚樱p松。”

    于是謝珩的新任務就是盯梢南陽王府那邊尋找前朝寶庫的動作,太后也專心斂財發(fā)展勢力。

    有了權(quán)力的吳太后行事說話都硬氣了許多,至少在被她一手提拔的艾長青面前是個有權(quán)勢的太后,所以太后對謝珩在前朝寶庫這件世上沒有任何收獲的抱怨和微詞,讓艾長青有了太后不喜謝珩,他可以為所欲為的錯覺。

    謝珩叫來小六,“叫李亦寧瓊州走一趟,將許氏糧鋪的掌柜帶回來,阻攔者就地斬殺,艾長青若不服,就叫他去太后那兒告狀。”他冷笑,“養(yǎng)傷太久,倒叫他們都以為本侯沒了爪子。”

    而后對穆婉道,“這事你不用操心了,他吞了多少,我叫定他加倍奉還。”

    “加倍哪里夠。”穆婉看著謝珩,眼睛彎起,“侯爺,咱們要不要玩兒把大的?”

    第145章 145 布局

    宮中,吳太后打開精致的描金漆盒,看著里面的夜明珠臉上都是笑意,“艾大人就是有心。”

    王公公幾不可查的撇撇嘴,隨即遞上折子,“艾大人也是借花獻佛,只是這抄了鎮(zhèn)北侯夫人的糧鋪……沒事嗎?”

    “鎮(zhèn)北侯夫人的鋪子?”吳太后接過折子,看完后心情卻算不上差,還笑道,“他倒是聰明,這么一來那穆婉倒也不好說什么。”

    “想來是前段時間國舅同哀家抱怨鎮(zhèn)北侯夫人做生意霸道的事情被他聽去了,這次就抓了穆婉的把柄替哀家出氣,”吳太后愉悅的嘆道,“他向來將哀家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是侯爺那里怎么交代?”王公公一臉擔憂,“鎮(zhèn)北侯向來給侯夫人臉面。”

    吳太后卻不以為意,“五萬石糧食也不過是一萬兩銀子而已,而且這也是給鎮(zhèn)北侯府長臉的事,鎮(zhèn)北侯難道還會為了這點錢替她出頭不成?”

    “就算想出頭,他也沒法子吧,”吳太后莫名有些期待,“哀家還沒見過鎮(zhèn)北侯吃癟的樣子呢,這艾大人腦子就是活絡。”

    她心情不錯道,“先去上朝。”

    然而待踏入金鑾殿,看到站在左上首的挺拔男子,太后下意識將手中把玩的夜明珠往袖子里藏了藏,心底開始隱隱不安。

    謝珩一般有事都是單獨御書房稟告,很少來上朝,如今出現(xiàn)在這里是想做什么?總不會是大庭廣眾之下告艾長青的狀吧?

    吳太后心不在焉的聽著眾臣上奏,并沒有什么新鮮東西,戶部說的還是增加商稅補充國庫之事,工部要申請修陵寢的預算,其他大部分人都“關(guān)心”瓊州災情,計算著開倉放糧的時機。

    徐首輔道,“糧倉打開就很難再封了,但瓊州今歲顆粒無收,糧倉本來就不滿,既要救濟當?shù)匕傩眨要留下足夠的軍備用糧,微臣覺得還是再過半旬開倉比較合適。”

    太后想到今早艾長青折子中也提到延長開糧倉時間的請求,難得贊同道,“雖然百姓現(xiàn)在會稍微苦些,但延遲開倉,百姓們也能堅持的更久一點。”

    因為利益一致,朝廷上下竟無一人反對。

    謝珩往前一步出列,吳太后和徐首輔都不約而同的警惕起來。

    謝珩道,“百姓餓極了會不管不顧,雖然艾大人在當?shù)劓?zhèn)著,但總歸是隱患,臣覺得在不開糧倉的情況下,能讓瓊州的百姓安然熬過這半個月十分重要。”

    吳太后道,“鎮(zhèn)北侯可有什么好法子?”

    謝珩道,“法子確實有,卻不是臣想的,而是艾大人。”

    吳太后一愣,“艾大人?”

    謝珩道,“艾大人在瓊州帶頭捐了三萬兩銀子買糧賑災,臣想這確實是個極好的主意。”

    金鑾殿上頓時一片寂靜。

    艾長青捐三萬兩?騙鬼呢?他所有的家底拿出來都湊不出三萬兩。

    吳太后忍不住道,“竟有此事?”

    謝珩道,“并非虛言,過不了多久,艾大人包了許氏糧鋪六萬石糧食賑災救民的消息就會傳到上京。”

    他看著吳太后,又掃了眼徐首輔,“想來艾大人也是見太后仁德,徐首輔愛民如子,才想出了這樣的主意,為以身作則還搭上了自己全部身家。”

    “我們不需要像艾大人那樣捐那么多,但多少湊一湊,這樣既不用動用國庫,還能救瓊州百姓,安定社稷,一舉多得。”

    “艾大人如此義舉,我侯府也義不容辭,愿捐五萬兩解瓊州百姓之苦。”他贊道,“大郢有艾大人,真是太后之福,百姓之福。”

    眾臣:……

    吳太后:……福個頭!!!

    吳太后氣的想罵人,她萬萬沒想到,謝珩竟然會用這樣的法子找場子。

    她剛剛還想著鎮(zhèn)北侯府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卻沒想到他竟然要將所有人拉下水,艾長青三萬兩,鎮(zhèn)北侯府五萬兩,她作為太后能少嗎?本來養(yǎng)兵就費銀子,她后宮的花銷都少了不少,如今讓她平白無故掏五六萬兩銀子出去……

    這一刻,不止是太后,所有人都恨艾長青恨的牙癢: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竟然挑釁鎮(zhèn)北侯,害得他們都跟著出血。

    畢竟這上萬兩的基調(diào)定下,他們便是拿個幾十兩意思意思都不行。

    謝珩還順勢完善了一下此事的章程,“可以讓瓊州知府先開倉放糧,半個月后放了多少,我們用捐來的銀子買了糧食補上便可,這樣兩不耽誤。”

    徐首輔和吳太后都是一頓。

    卻想不出反對的理由,之前可以說是為了長遠打算,但現(xiàn)在有了銀子,總不能還讓百姓餓肚子吧?

    下朝后,各懷心思的朝臣寫信的寫信,聯(lián)絡感情的聯(lián)絡感情,突然都忙碌起來。

    謝珩也沒閑著,他領(lǐng)著明鏡司的人帶著戶部幾個小吏在順天府設(shè)了瓊州災區(qū)捐贈點,旁邊墻上大大的絹布貼了告示,告示上列了包括太后在內(nèi),四品以上所有官員的官職和姓名,不過目前只有鎮(zhèn)北侯謝珩和兵部尚書艾長青下面一個寫了五萬兩,一個寫了三萬兩。

    正好艾長青將鎮(zhèn)北侯夫人在瓊州捐糧五萬石的消息轟轟烈烈的傳來了上京,百姓們立刻就明白了這告示的意思。

    對于這種揚名之事,商戶們向來積極,還有人主動問,他們可不可以捐,能不能上告示。

    答案是當然可以,商戶捐五千兩以上不僅會寫告示表彰,還發(fā)一塊“樂善好施”的牌匾,這下順天府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

    相比于商戶們的互相攀比,朝廷官員卻愁眉苦臉。

    戶部尚書在徐首輔書房里罵,“那小子也太缺德了,告示用絹布,還把所有人的名字都羅列出來,打算天長地久的掛著呢!”

    “還說什么商戶們的標準是五千兩以上告示表彰,但官員就算捐一兩也寫!”

    這樣一來,誰捐誰沒捐,誰捐了多少都一目了然,沒人能丟得起這個人。

    他巴巴的看著徐首輔,“大人,這可如何是好,我們難道也要捐幾萬兩?”

    一旁的徐展鵠道,“現(xiàn)在最麻煩的不是捐款的事情吧?瓊州糧倉一開,當?shù)氐募Z價立刻就會跌!”

    “咱們囤的糧怎么辦?現(xiàn)在賣嗎?”

    戶部尚書也意識到了問題,“糧倉一開,那些已經(jīng)快被逼反的百姓怕是會安分下來……”

    徐首輔慢慢瞇起眼睛,嘲諷道,“放心吧,那姓艾的見錢眼開又膽大包天,我不信他沒有打糧倉里糧食的主意。”

    “這糧倉,開不了。”

    “至于捐款……也不用太過擔憂。”

    對于一般的官員來說,幾千上萬兩銀子還是太多,朝臣們最后在丟臉和破財之間選擇了集體丟臉。

    秋盡院,云苓樂不可支,“夫人您是沒看到,那些朝臣們一下朝,官服都沒換就直奔順天府,最后徐首輔捐了三千兩,其他的一兩千不等,最少的也有五百兩。”

    “不過這樣一來,那位艾大人的三萬兩在中間十分顯眼,如今他的義舉也已經(jīng)傳遍上京了。”

    穆婉一邊吃著西瓜一邊翻著試驗記錄道,“艾大人高風亮節(jié),心疼百姓,實乃性情中人。”道德綁架誰不會啊。

    云苓越想越開心,“他要是知道六萬石糧食被咱們記賬三萬兩,不知道會不會被氣死。”雖然瓊州的糧價是五百錢一石,但穆婉囤糧囤的早,一石的成本也就一百五。

    穆婉悠閑道,“所以才說艾大人是性情中人,看到百姓受苦,什么都顧不上,連談都沒跟我談就直接用了。”

    云苓又有些擔心,“聽聞他家底不豐厚,這賬能要回來嗎?”

    穆婉道,“那就是侯爺?shù)氖铝恕!彼聪蛟鹤娱T口,眼底不自覺帶了笑意,“艾大人應該不敢賴我的賬吧,侯爺?”

    謝珩在她旁邊的搖椅上坐下,“放心,若還不上,便讓他用前途來抵。”

    云苓解氣道,“這次太后被他牽連出了大血,以后肯定也不會向著他了。”

    別的官員能選擇一起丟人,吳太后卻絕對不行,畢竟官員們還可以說自己兩袖清風,但吳太后的奢靡天下皆知,她總不能花得起幾萬兩買首飾,沒有幾萬兩救災民。

    穆婉道,“那倒不一定,太后現(xiàn)在說不定高興呢。”

    云苓疑惑,“為何?”

    穆婉看向謝珩。

    謝珩道,“這次收到差不多五十萬兩善款,這兩日等朝中選出合適的賑災欽差,就可以送去瓊州了。”

    云苓不解,“銀子直接送去瓊州?不是買糧食送過去?”

    穆婉道,“現(xiàn)在上京哪兒有富裕的糧食?盛香園里的麥子都算熟的早的,謝昭他們現(xiàn)在割呢。”

    剛說完,謝昭那小奶音就極具穿透力的傳進了院子,“母親!母親~好癢,好癢~~”

    云苓立刻起身,揮退院子里的下人,眾人剛剛回避,謝昭就顛顛兒的跑進來,一身短打,帶著個草帽,正是一副小農(nóng)人的模樣,不過看他跑的歪七扭八還撓來撓去的模樣,就知道他又被麥芒刺的不舒服。

    一進院子,跟在他身后的玉穗立刻幫他把衣服脫下來,然后謝昭輕車熟路的跳進曬著水的大盆里,愜意的嘆了口氣。

    一串行云流水的動作看的謝珩目瞪口呆。

    這小家伙總是能在他接受他的某些行為時,又做出更加出乎意料的事情。

    穆婉被謝珩懵逼的表情逗笑,“你小時候沒有這樣洗過澡?”

    謝珩:……

    他看著光天化日之下渾身光溜溜只穿著一個小短褲謝昭,半晌憋出一句,“成何體統(tǒng)。”

    第146章 146 好戲即將開始

    六月中旬的上京已經(jīng)很熱,天氣好的時候一盆涼水曬一上午就可以曬的熱乎乎的,三四歲的孩子洗澡正正好。

    她走下臺階,蹲在木盆前忍不住捏了捏謝昭肉乎乎的小胳膊,“今天麥子割完了?”

    謝昭一邊好玩的拍打水面,一邊開心道,“完啦!陶先生說,曬幾天再打穗。”然后就搖頭晃腦的開始唱,“禾役穟穟,麻麥幪幪,瓜瓞唪唪,誕后稷之穡,有相之道……”

    穆婉看著他搖頭晃腦的小模樣失笑,覺得這位陶大儒果然名不虛傳。

    當初由于長公主帶著孩子們目標太過明顯,所以回上京的時候陶尋道并沒有跟他們一起走,而是把家里安頓好才慢悠悠的過來。

    結(jié)果幾天前剛到就趕上謝昭他們在盛香園種的麥子成熟,他也不急著上課,反而每日和孩子們在盛香園割麥子,孩子們不僅開心,還學了不少詩詞,場景之下學的東西,不僅理解深刻,記得也牢固。

    謝昭唱著唱著忽然看到了謝珩,開心道,“父親!”

    謝珩也走下臺階,一言難盡的蹲在穆婉身邊,“怎么不去凈房洗?”

    謝昭屁股往前挪了挪,小心的往盆里一躺,溫熱的水流沒過他的身體,他腦袋靠在木盆邊檐上,閉著眼睛愜意道,“暖洋洋,幸福。”

    穆婉被逗笑,戳了戳他的小肚皮,“你才多大,就知道什么是幸福。”

    謝昭被戳的咯咯笑,謝珩看著陽光下小孩燦爛的笑臉,最終也學著穆婉的樣子捏了捏他的肚皮道,“五歲以后就不可以了。”

    謝昭看向穆婉,穆婉自然不會反駁,“嗯,五歲就是大孩子了,大孩子不能這樣洗。”

    謝昭接受了這個說法,眼睛忽然滴溜溜的一轉(zhuǎn),穆婉立刻起身躲開,果然下一秒,他就用力的拍打水面,濺了謝珩一臉水。

    謝珩:……

    謝昭咯咯大笑。

    穆婉忍笑將布巾遞給謝珩,謝珩起身之前,也飛快的伸手在水盆里撩了謝昭一臉水,搞得謝昭一個激靈。

    穆婉:……

    “你幼不幼稚。”

    謝昭也一邊笑一邊看著謝珩,“幼稚。”

    謝珩見他又要伸手飛快的走上了臺階。

    穆婉搖頭失笑。

    謝昭洗完澡,一家三口準備用午膳,謝昭想起什么,轉(zhuǎn)身跑去東梢間,沒一會兒拎這個錢袋子噠噠的跑出來遞給謝珩,“買糧食,救百姓。”

    穆婉驚訝,“誰跟你說的?”

    謝昭道,“蔣家表姐。”

    因為謝珩道德綁架了所有朝廷官員,所以給瓊州捐款這件事成了上京最近的熱門事件,不過不同于官員們的被迫,百姓們都是心懷善念,像定國公府這樣的世家大族,不管是為了名聲還是真的發(fā)善心,肯定都要捐一些。

    只是沒想到孩子們也在討論。

    穆婉逗謝昭,“瓊州缺糧食,你們麥子不是正好收割了嗎?把那些運去瓊州吧。”

    謝昭把錢袋子往謝珩那邊推了推,“用銀子去買。”

    穆婉跟他算賬,“你這些銀子在這里能買下你們所有的麥子,但是到了那邊只能買一點點,不劃算。”

    謝昭腦子倒是轉(zhuǎn)的快,“去外面糧鋪買,買了送過去。”反正就是不舍得把自己種的糧食送走。

    怕穆婉還要盯著他的麥子,謝昭連忙掰著小指頭數(shù),“祖母一袋、母親一袋、父親一袋,不夠,去外面買。”

    穆婉笑道,“原來是要給家里人吃啊,那要是你這麥子送去瓊州,能賣五十兩銀子,你賣不賣?”

    “五十兩?”謝昭瞪大眼睛,而后小臉露出糾結(jié)的神色,半晌后伸出一根小指頭,“賣一半?”

    謝珩都被逗笑了,“小財迷。”

    云苓也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家姑娘說太后會高興了。

    如今籌了這么多善款,上京的新糧卻還沒有上市,那么就只能將這些銀子先運到瓊州去,在那附近買糧。

    而徐首輔、吳太后他們肯定都在那邊囤了糧食,到時候這五十多萬的善款豈不是重新落入他們的口袋?不僅不會賠,還會大賺一筆。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若開了糧倉,糧價價格必然會降下來,也沒有什么賺頭啊?

    穆婉不知道云苓所想,問起謝珩,“沒人提從這邊運糧過去嗎?”

    謝珩嘲諷一笑,“笑之提了,不過太后說從上京運糧過去損耗太大,不如去附近籌糧,哪怕價格高些,也比從這里運糧過去劃算。”

    “徐首輔也說若從上京運糧,不僅損耗大,還會將上京的糧價抬高,畢竟上京也缺糧食,建議在瓊州附近籌糧,比如閔州,反正糧倉一開糧價就會降下來。”

    總之就是將銀子運過去好進他們的口袋就對了。

    穆婉嗤笑,“最不希望開糧倉的人就是徐首輔了,不過,他這么說,看來是在閔州囤了不少糧。”否則的話一個首輔,怎么都沒提從南方調(diào)糧過來呢?因為潛意識中,他知道當?shù)氐募Z食是夠的,現(xiàn)在只要銀子到位,糧食就能放出來救活百姓。

    謝昭突然道,“糧倉開不了。”

    謝珩和穆婉都驚訝的看著他,穆婉問道,“你從哪兒聽的?”

    “陶先生。”謝昭嘆了口氣,搖著頭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這糧倉,怕是開不了,完啦!”將陶先生的神態(tài)學了個八九分。

    逗的穆婉直笑。

    謝珩也笑,“這陶先生倒是名不虛傳。”

    大概就是因為看的太清楚,所以才無奈選擇避世的吧。

    吃完飯穆婉和謝珩又去書房商量了一些細節(jié),謝珩走后,云苓忍不住問穆婉,“若這樣那艾長青豈不是也要賺的盆滿缽滿?坑他的幾萬兩對他來說也頂多是讓他心疼一下吧。”

    穆婉睨她一眼,“你家姑娘是那么小家子氣的人嗎?坑他幾萬兩就能滿足?”

    云苓搖頭,“當然不是。”

    穆婉彎起眼睛,“都說了要玩兒大的,那不僅是他,還有他身后那些推波助瀾,暗中支持的,都要照顧到才行。”

    她問云苓,“你覺得,艾長青有沒有動糧倉里的糧食?”

    云苓道,“必然動了,所以您才斷定糧倉必然開不了。”她眼睛一亮,“如今朝廷已經(jīng)下了圣旨要開糧倉,到時候糧倉里的糧食少了,侯爺就可以將他們?nèi)甲ミM詔獄審問!”

    穆婉笑了笑,沒說什么。

    兩天后,賑災的欽差剛定下來,瓊州就傳來噩耗,當?shù)貫拿裢砩贤当I糧倉,艾大人領(lǐng)兵抓捕時,那些喪心病狂的災民見搶不到糧食,就將火把扔進了糧倉里,瓊州的糧倉一夜之間化為了灰燼。

    消息一到,滿朝嘩然,尤其是吳太后,她只是想拖延開倉時間,將糧食的價格抬的更高一些,可從沒想過要將瓊州百姓都餓死。

    果然,隨之而來的就是對吳太后的討伐,稱這次瓊州之災乃是太后去年農(nóng)時征役之故,大罵她奢靡無道,叫她還政于皇上,并下罪己詔,去皇覺寺贖罪三年。

    一夜之間,對太后的各種討伐文章貼滿了大街小巷——書生們顯然吸取了去年營救鄭次輔的教訓,不再正面硬剛。

    太后被嚇到了,若徐首輔趁機將她困于皇覺寺,她就全完了。

    關(guān)鍵時刻還是謝珩站出來,勸太后即刻賑災,至于賑災的銀兩,就用戶部批出的修陵寢預算,此事本就因為修建陵寢而起,這樣也更能表示太后的誠意。

    太后本就慌了神,見謝珩替她撐腰,建議也極好,立刻照辦,而且不知道是被嚇著了還是有其他想法,不僅將修陵寢的錢拿出來,還又補了一百萬兩,湊了二百萬兩給瓊州賑災。

    可以說是前無古人的力度,果然堵住了不少人的嘴。

    前院書房,穆婉剛給謝珩把完脈,驚訝道,“封了誰為欽差?”

    謝珩道,“忠勇伯府李六郎,編撰李亦宸。”

    穆婉已經(jīng)好久沒有關(guān)注他了,“他去年不是被貶了嗎?什么時候又成了御前行走?”

    去年穆柔想搶穆婉和謝珩的功勞,結(jié)果將事情搞砸,差點陷太后于不義,最后太后甩鍋皇帝,讓李亦宸背了黑鍋,打了板子還被貶成了八品的五經(jīng)博士,這才半年的時間,“他又復起了?”

    謝珩道,“一是皇上強烈要求;二是三個月前吳知萱嫁入了忠勇伯府,她去求了太后,李亦宸上個月官復原職了。”

    穆婉嘆道,“拋開別的不談,李亦宸人還算正直,也是真心對皇上好,所以皇上才那么惦記他。”

    謝珩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他們正好需要一個無能又方便背黑鍋的人,李六郎正合適。”

    穆婉眨了眨眼,覺得他語氣怪怪的,“也不能這么說吧,能考中探花說明他能力還是可以的,只是生不逢時,又攤上個拎不清的母親和媳婦而已。”

    謝珩嗤笑一聲,“無能就是無能,還分時間?若因為好母親和好媳婦而成功,那能干的人也是母親和媳婦,與他何干?一個吃軟飯的東西。”

    穆婉定定的看著謝珩。

    謝珩微頓,“怎么了?”

    穆婉道,“李亦宸惹你了?”

    謝珩不屑,“他有那個能力嗎?”

    穆婉道,“那我怎么覺得你很討厭他?”

    謝珩道,“只是單純的看不上而已。”

    穆婉道,“看不上也忍忍吧,這樣想想,瓊州之事他去比別人合適,至少能讓您省心。”

    謝珩嗤笑,“就他?”

    “總之,”穆婉認真道,“忍辱負重又無所不能的侯爺,大戲馬上開場,這把大的能不能成,可全靠侯爺了。”

    謝珩端坐在椅子上,漫不經(jīng)心道,“夫人盡管放心便是。”

    從前院出來,穆婉忍不住笑,她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謝珩這么可愛啊。

    與此同時,忠勇伯府李家三房也滿心歡喜,穆柔積極的給李亦宸收拾著行李,她記得非常清楚,上輩子這次賑災李亦宸立了大功,之后幾乎一歲三遷,青云直上。

    她很快就能成為誥命夫人了……

    第147章 147 賺錢?

    “李大人,不是我們不愿意賣,實在是瓊州絕收,我們自己糧食都不夠吃,總不能為了救瓊州百姓就把我們閔州的百姓餓死吧……”

    從閔州糧會出來,李亦宸的小廝靈犀憤憤道,“說那么多,不就是想抬價?竟然要五百錢一石,就比瓊州便宜一百,他們怎么不去搶。”

    李亦宸也皺起眉頭,“他們怕是跟瓊州那邊的豪強有勾結(jié)。”

    靈犀道,“那怎么辦,二百萬兩雖然不少,但若真五百錢一石買,二百萬兩才能買多少糧食。”

    “沒事,會有辦法的,且讓他們猖狂幾日。”李亦宸莫名覺得這樣的事情發(fā)生過,而他會大獲全勝,“先回去。”

    兩人走進閔州府衙,察覺氣氛不太對勁,衙役們一個個大氣不敢喘的模樣,仿佛遇到了什么洪水猛獸。

    直到到了中堂,看到上首坐著的男人,兩人才明白原因。

    大腹便便的閔州知府朱友德誠惶誠恐的站在下方,“下官不敢有半句虛言,去歲閔州也遭了糧災,還是侯爺來鎮(zhèn)壓的民變,今年閔州糧食剛收上來,我們的糧倉都空著呢。”

    謝珩淡淡道,“先從富戶那里征調(diào)一些,過段時間補上。”

    朱友德滿臉為難,“侯爺就別為難下官了,去歲官府就欠了當?shù)貛讉富戶的糧食,現(xiàn)在還沒補上呢,他們也都缺糧。”

    謝珩看著他,“朱大人確定?”

    朱友德道,“十分確定。”他還想再找?guī)讉佐證,結(jié)果卻聽鎮(zhèn)北侯干脆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朱友德反而有些不安,“侯爺。”

    謝珩道,“怎么?你剛騙我了?”

    朱友德連忙搖頭,“下官哪兒敢。”

    “那就退下吧。”

    朱友德惶惶不安的離開。

    謝珩才看向李亦宸,“李大人。”

    雖然吳太后和徐首輔有志一同的派了李亦宸做欽差,但謝珩自請押送二百萬賑災銀兩,并做監(jiān)軍的時候,兩人都沒拒絕。

    他們都習慣了謝珩不管朝堂事,只當他來是要收拾艾長青,對此徐首輔樂見其成,而太后不敢拒絕,畢竟艾長青才闖了禍,而太后還要靠謝珩解決這次的問題。

    李亦宸抿了抿唇,客氣抱拳,“侯爺。”

    謝珩道,“商會怎么說?”

    李亦宸道,“閔州去年也剛遭了災,拿不出多余的糧食。”

    謝珩嗤笑一聲,“李大人竟然相信?”

    李亦宸皺眉,“臣自然不信,臣也不信瓊州糧倉里的糧食是都燒了。若侯爺能找出糧倉里的糧食,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謝珩上下打量著他,“李大人事兒做的怎么樣不知道,使喚人倒是熟練。”他起身,“不過我只是來監(jiān)軍的,找糧食賑災之事不歸我管,大人自己想辦法吧。”

    謝珩離開后,靈犀小聲道,“郎君,您好像很討厭鎮(zhèn)北侯?”

    李亦宸道,“難道你覺得他就喜歡我了?”

    靈犀沉默,鎮(zhèn)北侯討厭自家郎君正常,畢竟郎君和鎮(zhèn)北侯夫人退過婚,但郎君討厭鎮(zhèn)北侯實在沒理由。

    李亦宸心中煩躁,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看到謝珩就很不舒服,仿佛他曾搶走了他很重要的東西。

    此時有人來報,“李大人,一位姓任的娘子找您。”

    李亦宸精神一震,立刻道,“快請!”

    在看到那干練娘子的瞬間,李亦宸莫名就非常清楚,辦法來了。

    任娘子看著格外客氣的李亦宸還有些意外,她還以為說服對方需要費些功夫,沒想到對方對她竟然很友好。

    “李大人,我這里有一法,既可以救濟災民,還能教訓那些貪官豪強,或許還能找到糧倉里被‘燒毀’的糧食,不知李大人可愿聽一聽。”

    “請講。”

    任娘子道,“閔州商行想將糧食抬價為五百錢一石,但最后肯定還會以糧食不夠為由,比肩跟瓊州一樣八百錢一石,既然如此,大人不如一千一石買糧吧……”

    李亦宸忽然就明白過來,他等的就是這個絕妙的主意,“對,一千一石買糧!”

    上京,八方街穆宅。

    穆老太太正在過壽,因為不是整壽,只請了自家人來坐了兩桌,但穆柔孝順,專門給老太太叫了戲班子來,場面也十分熱鬧。

    沈氏對穆老爺子道,“這如意戲班因為給太后唱過戲,可難請呢,非達官貴人都請不著,虧得柔兒用心,早早預定。”

    穆柔姿態(tài)優(yōu)雅的給老太太剝了個橘子,“也是沾了忠勇伯府的光,六郎親自去找的人,說他今日到不了,算是給您賠罪,請您千萬別怪罪他。”

    穆老太太接過橘子笑呵呵道,“柔兒這話說的,六郎是去做大事,談何怪罪。”

    穆婉身后的云苓暗暗撇嘴,二姑娘還真是老樣子,總想著在大姑娘面前顯擺他們夫妻恩愛,倒是忘了前頭李六郎要納妾的事情。

    穆婉壓根都懶得理,反正如今沈氏他們也就只能自顧自的炫耀一下,不敢攀扯她半分,倒是穆老太太暗暗拍了拍她的手,給她一個心照不宣的表情,把穆婉給逗笑了。

    穆興德也擔心穆婉不高興,一邊將瓜子推到穆婉面前,一邊問起賑災之事,“這次賑災,侯爺也去了?”

    穆婉道,“二妹夫管賑災,侯爺是監(jiān)軍,防止民變。”

    “這么說來,他倆職責還不一樣……”

    沈氏看著穆興德跟穆婉聊的有來有往,又氣又無力,心中暗罵穆興德一家子勢利眼,正想著再怎么表現(xiàn)表現(xiàn),余光忽然瞥見自己兒子鬼鬼祟祟的離開,連忙偷偷跟了上去。

    穆澤海剛從自己房間里取了東西出來,就被沈氏撞了個正著,他下意識心虛,“娘,娘你怎么來了?”

    沈氏直接將他手中的盒子搶過來,看到里面精致的發(fā)釵后又驚又怒,“這是什么?”

    穆澤海今年十六歲,身量頗高,長得和穆興德有七八分像,已經(jīng)是個俊俏少年郎,不僅是富商之子,還是鎮(zhèn)北侯府的小舅子,自然不缺少女愛慕。

    沈氏在教坊呆過七八年,見多了十幾歲的少年被勾壞了身子,再加上她對書香門第規(guī)矩的追求,還想著給他挑個官小姐呢,因此在這方面對穆澤海格外嚴格,未娶正妻前,決不允許他亂來。

    “哪個小蹄子勾引你了?!”

    穆澤海被冤枉了不由惱怒,“娘,您腦子里整天再想些什么?我只是想去找大姐而已。”

    結(jié)果沈氏聽到這句話,比聽到穆澤海被壞女人勾引了還要生氣,直接就炸了,“你長這么大都沒這么精心的給我送過東西呢!你送她?!”她聲音尖利,“怎么?當鎮(zhèn)北侯小舅子當上癮了?你以為人家把你當親弟弟啊!”

    “我真沒看出來,你竟然是個吃里扒外的,怎么,你二姐和忠勇伯府你都看不上了,非要去高攀鎮(zhèn)北侯府?”

    穆澤海聽她說的難聽也生了氣,“我本來就是大姐的親弟弟啊,二姐不也仗她的勢,怎么到我這里就不行了?”

    沈氏氣的胸脯起伏,“你胡說八道什么,你二姐何時仗她的勢了。”

    穆澤海覺得沈氏有點蠻不講理了,“我二姐仗我大姐的勢還少了?要不要我跟您細數(shù)一下。”

    “大姐成婚的時候,二姐是不是仗著大姐的勢才才名遠揚。”

    沈氏一噎,氣道,“那是你二姐自己有本事。”

    穆澤海道,“她又不是第一天有本事,那之前還到處被罵呢,若不是當時鎮(zhèn)北侯的儐相們都是上京青年才俊,她能被人爭相追捧?”說到這里,他恨鐵不成鋼,“就因為那些儐相們的夸贊,大家覺得她才女的名聲名副其實,那時候李家老夫人都對她改觀了是也不是?”

    “偏偏她不知天高地厚,總想著壓我大姐一頭,結(jié)果去年搞了那么一出,差點被休。”

    “她犯了那么大的錯,差點連累整個忠勇伯府,您不會覺得李家沒有休她,是因為她自己有本事吧?”

    “還有年后,李三太太要給李亦宸納妾,我和爹一起上門那李三太太什么嘴臉,最后是不是鎮(zhèn)北侯一句話叫李家再不敢亂來的?”

    沈氏強撐著道,“那她也是怕有個被休的二妹妹在鎮(zhèn)北侯府里丟人,心里還不指定怎么看你二姐的笑話呢。”

    穆澤海知道跟她說不通,嘆了口氣道,“娘啊,我的娘,大姐看沒看二姐笑話我沒看出來,我就看見您和二姐在大姐面前瞎蹦跶了。”

    “您想想,你們這么蹦跶,都能得這么多好處,咱們放低一點身段,豈不是有潑天的富貴?!”

    怕她還要鬧騰,穆澤海直接道,“瓊州現(xiàn)在從糧災變成饑荒了您知道吧。”

    沈氏道,“自然知道,你二姐夫不就是去賑災了嗎?”

    穆澤海道,“對啊,我大姐夫還一起押送著二百萬兩銀子呢。”

    沈氏道,“扯鎮(zhèn)北侯做什么,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怎么沒關(guān)系?”穆澤海道,“我聽說,官府本來要在附近收糧的,但去了之后發(fā)現(xiàn)閔州也沒糧了,官府放出消息,要高價籌糧,一千錢一石,有多少要多少!”

    沈氏驚呼,“一千錢!”

    “上京收糧多少錢?”

    穆澤海道,“零賣才三百千,我們?nèi)羰盏亩啵傥鍛摬畈欢唷!?br />
    近乎四倍的利潤讓沈氏瘋狂心動,關(guān)鍵是他們還有門路,“六郎就是賑災的欽差,若我們運糧過去,肯定不會虧待,這種好事,你找穆婉做什么?找你二姐才對啊!”沈氏已經(jīng)思量著用自己的體己也順便帶一些。

    穆澤海翻了個白眼,“難的是去販糧嗎?難的是收糧!”他憤憤道,“吳家霸道的很,周邊莊子上、糧鋪倉庫里的糧食都叫他們預定了,那些人根本不敢賣給我們,也虧得大姐如今是鎮(zhèn)北侯夫人。不然咱們穆家的莊子都要叫他搜刮了。”

    “可是咱們莊子上的那點糧食還是太少了。”就算利潤高,也要量足才行,不然跑一趟賺個三五百兩也不值得。

    上京本來也不是產(chǎn)糧之地,往日里還要從其他地方調(diào)糧才能滿足日常所需,如今也是趕巧麥子剛剛豐收才能賺這一波,奈何吳家一番強勢霸占,好好的機會他蹭不上。

    沈氏問道,“不能從南邊調(diào)嗎?”

    “娘,這種一錘子買賣趕的就是一個時間,我們這邊離瓊州更近,先到價格自然就高,南方調(diào)糧,損耗大不說,時間還長,況且我們還要派人去南邊,一來一回,估計瓊州的災情都解了,屆時二百錢都賣不了,誰干那種傻事。”

    “而且這事兒是我自己要做的,沒告訴爹,想調(diào)也調(diào)不了。”

    沈氏不解,“為何?”

    穆澤海撇嘴,為何?自然是因為這一年多,他爹時不時對著他感嘆,為何大姐不是男兒,說什么大姐若是男兒,穆家家產(chǎn)他怕連個渣都撈不著。

    聽得多了,穆澤海心里忍不住存了較勁的心思,所以這次聽到消息后,他準備自己干一票大的,好叫他爹刮目相看。

    這話他卻不想說,只是道,“娘您不是說爹開始培養(yǎng)二郎三郎和我爭家產(chǎn)了嗎?我不得抓緊做出點事情來?”

    沈氏想想也是,而且這個買賣確實不錯。

    “去瓊州的路線和減少損耗的方法我都想好了,現(xiàn)在就差收糧,”穆澤海總結(jié),“此事宜快不宜慢,還是要找大姐才行!只要有長公主或者鎮(zhèn)北侯的面子,叫吳家別跟我們亂爭就行。”

    沈氏卻覺得他是癡心妄想,“你怎么知道穆婉會幫你?你去了怕也是自取其辱。”

    穆澤海道,“我又不白讓她幫忙,給她分成就是了,聽說她在瓊州的糧食都被那個艾長青給強征了,她吃了個啞巴虧,賠了幾萬兩銀子,如今能補一點有什么不愿意的。”

    穆澤海是想憑本事賺錢,用了穆婉自然也會給她回報。

    這事兒沈氏自然也知道,還是穆柔告訴她的,外人都道穆婉大方,實際上是吃了個大虧,她還暗暗高興了一陣子。

    就聽穆澤海道,“她如今的身份不好做這種事兒,我卻能幫忙。”

    沈氏還是不想,既不想讓兒子去求穆婉,也不想讓穆婉占他兒子的便宜,“還是先問問你二姐,若忠勇伯府也想賺一筆呢?”

    穆澤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忠勇伯府怎么可能去跟吳家爭啊?”

    就聽身后有人道,“確實不用去找她。”

    沈氏眼睛一亮,回頭看著穆柔,“你怎么過來了?我兒果然有法子?”

    穆柔道,“那邊有些悶,出來走走,正好就看到了母親和弟弟。”

    穆澤海不太相信,“二姐你有法子?”

    穆柔沒說,只是問道,“你有多少銀子?”

    穆澤海道,“身上的東西當?shù)漠敚盅旱牡盅海簿蜏惲藘扇f兩,只要能勻我五萬石左右就行。”

    穆柔道,“我給你添十萬兩。”

    穆澤海一驚,隨即大喜,“這樣我們就能賺不少了!二姐你要怎么做?”

    穆柔道,“你別管怎么做,只管湊銀子就是了。”

    李亦宸被封為賑災欽差后,她光想起就是這次賑災后李亦宸立了大功,之后官運亨通。

    知道聽弟弟說起吳家霸占糧食的事情,才讓她又想起一些細節(jié)。

    上輩子,吳家在這次運糧中,動了上京的糧倉。

    這話是她當年聽一個耿直的秀女說的,對方叫什么她已經(jīng)忘記了,只記得是個消息靈通的,但沒多久就因犯了錯被杖斃,而這條消息也一并被爛在了她心里。

    如今想來,瓊州要糧食要的那么急,吳國舅哪里有耐心挨家挨戶去收糧,肯定會跟上輩子一樣動用糧倉里的糧食。

    這樣一來,他們只要去收地里的那些糧食就行。

    穆柔越想越覺得可行,去年狀元樓讓她損失慘重,而李亦宸被貶官后,她為了他復起銀子更是流水一樣花出去,時不時還得應付家里那個吸血的老妖婆,不如趁這次好好回回血。

    而且,上輩子穆婉因為捐糧還落了個很好的名聲,那會兒她年前才因為救鄭次輔和書生名聲大顯,之后又大手筆賑災,以至于之后上京眾人再提起她,都是高風亮節(jié),賢良淑德的代表,再也沒人說她一個商戶女配不上李亦宸的話,反而都說她是李亦宸的賢內(nèi)助。

    這個名聲她也可以搏一搏,挽回一下去年不好的印象……

    還有……穆柔看了看自己的弟弟,這輩子,有她在,不會再讓自己這個傻弟弟被穆婉輕易哄去當牛做馬了。

    “你先預備著,之后聽我吩咐。”

    和沈氏穆柔分開后,穆澤海想了想還是從自己私庫里摸了一塊兒玉佩去找穆婉——準備的金釵到底讓他娘給拿走了。

    他總覺得他娘和二姐做事實在不靠譜,準備做兩手準備,第一次一個人做生意,周全點總沒錯!

    而且有求于穆婉是一方面,他也想見識見識穆婉的本事,倒要看看,他比她差在哪兒了?憑什么爹爹總說自己不如她!

    這邊陪著老太太一起睡了個午覺起來的穆婉,剛回到梧桐苑,就看到來找她的穆興德。

    穆澤海的動作自然瞞不住穆興德,他雖然總說穆澤海不如穆婉,但到底也是認真培養(yǎng)的繼承人,資質(zhì)也尚可,不想他受挫太過,于是提前來跟穆婉探探口風。

    穆婉聽穆興德說了穆澤海的打算,搖了搖頭道,“您要不想讓他受挫,這樁生意就別讓他做了,大概率會賠。”

    穆興德疑惑,穆家不做糧食生意,所以這樁買賣他沒有插手的打算,但是覺得給年輕人小打小鬧卻正合適,“那邊缺糧,就算賺不了那么多,也不會賠吧?”

    穆婉正想解釋,穆澤海就進了門,就見他一副笑模樣,“大姐是不是在瓊州賠怕了,所以膽子也小了?”顯然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語氣是笑著,眼底卻是不服輸?shù)呐稹?br />
    穆婉不由打量著這個弟弟,小時候沈氏看他看的跟眼珠子似的,穆婉也懶得惹一身騷,因此并沒有怎么關(guān)注過他,等到五歲啟蒙后對方一直在外頭讀書,住也在前院,兩人見面更少,就算見了也是點頭打個招呼的交情,沒想到小伙兒還挺有趣。

    穆婉緩緩勾起嘴角,“誰說我瓊州的鋪子賠了?”

    穆澤海:……所有糧食都叫人家抄去了,難道沒賠?

    母親和二姐不靠譜,大姐好像也確實想看他笑話,穆澤海最后忍著氣走了,果然女人都小家子氣,只知道記仇,好處都不要。

    穆興德看著兒子氣呼呼的背影,無奈的看著穆婉,“他又沒惹你。”

    穆婉笑道,“好玩兒啊,這種叛逆少年,不親自撞撞南墻是勸不住的,反正上京沒多少糧食,就算賠也賠不了多少。”想了想補充道,“如果他二姐那邊不給他出什么餿主意的話。”

    穆興德:……

    他有些頭疼,怎么覺得要一語成讖了呢?

    第148章 148 殺無赦

    沒過兩天,上京的順風鏢局就跟穆婉匯報,“吳家那邊委托我們順豐鏢局押送一百五十萬石糧食。”

    正在一旁閉眼假寐的祝南溪猛的坐起來,“多少?一百五十萬石?!”

    “瓊州的糧價一千錢一石,賑災銀子總共二百萬兩!吳家這是打算直接吞掉一百五十萬兩?也不怕?lián)嗡浪麄儭!弊D舷獨獾溃拔艺f那位往日里恨不得將百姓們榨干,這次怎么這么大方,本來還以為是被民憤嚇著了,感情是想借機把國庫的銀子變成自己的。”

    穆婉卻道,“一百五十萬石糧食,可不只是要吞下賑災銀的問題。”

    祝南溪道,“不是吞賑災銀的問題?還有什么問題?”

    穆婉摩挲著手腕上的金絲手鐲,“上京不是產(chǎn)糧地,每年還需要從其他地方調(diào)糧才能滿足人口所需,今年雖然糧食剛下,但賦稅一交,百姓們手里只有自己的口糧,而京郊周邊莊子上的糧食即便吳家利用權(quán)利全部霸占,這樣散收也沒辦法快速收到一百五十萬石糧食。”

    她問鏢局的鏢頭,“吳家委托我們押運糧食時間是什么時候?”

    鏢頭道,“今日委托,后日出發(fā)。”

    穆婉看著祝南溪,“上京能一口氣拿出一百五十萬石糧食的地方是哪里?”

    祝南溪想了半晌,忽然倒吸一口涼氣,“糧倉?!”

    古往今來糧倉都非常重要,供應軍隊之類的就不說了,遇到災荒救濟,平抑糧價都要靠糧倉,其實就像這次瓊州,若不是上下一致打著貪腐的主意,只要糧倉一開,糧價絕對高不到那么離譜的程度。

    “他們是瘋了吧,瓊州的糧倉動了也就罷了,上京的糧倉他們也敢動?”祝南溪只覺得不可理喻,“吳太后如今也掌軍隊,她難道還不知道萬一打起來糧倉里沒糧會多么可怕?”

    穆婉道,“他們不是瘋了,是想的美而已。”

    瓊州如今糧價之所以高,就是當?shù)睾缽姸悸暦Q沒糧食,再加上糧倉被燒,所以只能從外地高價買糧。

    但其實糧倉理的糧食大概率還在,用朝廷的銀子高價買了上京這邊的糧食,等風頭過去,再將瓊州的糧食運回來填補上京糧倉,這一出一進,倒個手,一百多萬兩銀子就能進自己的口袋,誰能不心動?

    祝南溪憤憤道,“這些年他們貪的還少嗎?百姓們都被他們榨的皮包骨頭了,他們竟然還要把血肉也榨出來才甘心!”她越想越氣,“阿婉,你有法子阻止他們嗎?這些銀子我寧愿讓你賺了。”

    穆婉心道,我就是準備賺這些銀子啊……

    不過這話不好跟祝南溪說,只是笑道,“所以我說他們想的美,又沒說他們能賺到這筆錢。”

    祝南溪眼睛一亮,“真的?”

    穆婉笑道,“吳家總覺得他們得到的消息最早,路程最近,還派了個最好拿捏的人去當欽差好給他們行方便,但若有人比他們消息更早,路程更順,而他們無法按時到達呢?”

    祝南溪激動道,“真有人會比他們更快?”

    穆婉笑了笑,“比起他們這些半路出家的,那些專門做糧食生意的糧商嗅覺可靈敏的多,一千錢一石的糧食價格,購買力還充足,你猜到時候會有多少糧食到瓊州?”

    祝南溪跟她混久了,也知道一些生意經(jīng),“如此一來,糧食多了,價格也會下降!”

    穆婉夸她,“孺子可教也。”

    祝南溪滿心期待,“吳家的糧食什么時候上路來著?”

    穆婉問她,“想不想也賺吳家一筆?”

    祝南溪立刻來了精神,“怎么賺?”

    穆婉笑道,“囤糧,能囤多少囤多少。”

    祝南溪不解,“我們也囤糧?往哪兒囤?”

    “就上京啊。”穆婉道,“哪兒都不用去,短則半月,長則兩旬,就能大賺一筆。”

    祝南溪雖然不明白,但穆婉從來沒害過她,立刻回去照辦,十天半個月的話,從南方進一些糧食過來還來得及。

    比起祝南溪的小打小鬧,穆婉就大手筆多了,從南邊大量調(diào)糧過來,正巧瓊州糧價高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上京收糧的人不在少數(shù),許氏本身又是糧商,混在其中倒是一點都不顯眼。

    不過穆澤海還是第一時間察覺了穆婉的動作。

    沈氏還不知道穆澤海已經(jīng)去找過穆婉,聽到消息以后冷笑道,“什么身份不方便,你看人家不是方便的很?幸虧你沒跟她說,說了之后,說不定人家還要跟你說這生意做不成,讓你別做呢!”

    已經(jīng)被告知過的穆澤海:……

    心里也開始對穆婉不屑,若只是用這種手段的話,他可不覺得她能有多厲害,爹爹果然是年紀大了,竟然覺得不擇手段就是厲害。

    沈氏得意道,“做大事還是要靠你二姐,你看看,吳家還真讓出糧食來了。”

    穆澤海早就打聽到吳家已經(jīng)開始往外運糧,而那些在京郊預定的糧食果然沒人去收,他也對穆柔刮目相看,“二姐你做了什么?吳家竟然真的沒有跟我們搶糧食。”

    穆柔笑而不語,只是道,“我自有我的法子,你還是抓緊時間收糧吧。”

    沈氏也催,“對,確實要抓緊點,這幾天消息傳開,我看想做這買賣的人不少,真是多虧了你二姐姐,不然咱們都收不到這么多糧食。”

    得益于吳家霸道,都是口頭通知,沒有付定金,所以穆澤海很順利的將大莊子的糧食都收了。

    三天后,沈氏母女送穆澤海前往瓊州。

    沈氏道,“你二姐已經(jīng)給六郎去了信,雖然我們?nèi)サ谋葏羌疫t了些,但有六郎在,會給你行方便,你一路別急,平安最重要。”

    穆澤海聞言心里更安穩(wěn)了,他并沒有找順風鏢局,順風鏢局雖然以速度快和穩(wěn)妥著稱,但上京到瓊州快馬不三天兩夜的路程,還大部分都是官道,又沒什么賊匪,找個普通鏢局能省下不少銀子。

    如今二姐夫就是賑災的欽差,他便是晚個一日兩日也沒事兒。

    穆柔道,“切記,我的那部分只賣三十萬石,剩下的十萬石交給你姐夫。”

    穆澤海迫不及待的點點頭,“娘,二姐,放心吧。”

    穆澤海離開后,穆柔臉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她這次投了十萬兩,進了近四十萬石糧食,屆時在瓊州賣掉三十萬石,就算不叫六郎為難,賣九百錢一石,也能賣二十七萬兩,刨除損耗和運輸成本,她最少也能賺十四萬兩,而剩下的十萬石糧食,還能用她和李亦宸的名義給災民施粥,簡直賺錢賑災兩不誤!

    就在穆柔做著名利雙收的美夢時,瓊州。

    謝珩坐在當?shù)赝甯呒业闹魑簧希唤?jīng)心的看著下面跪著的高家老爺和幾個侄子,“聽說你們賣糧?”

    高老爺顫巍巍道,“沒有,沒有的事,只是家中幾個不成器的孽畜貪糧價高,就偷了家里的存糧去賣。”

    幾個年輕人也都連忙點頭附和。

    小六冷笑,“那高老爺家里的存糧可真不少,十萬石,你們?nèi)疑舷氯倏谌耍荒暌渤圆涣巳Z食吧?今年還歉收沒有新糧。”

    “十萬石糧食,都夠養(yǎng)一個上千人的軍隊了。”他陡然怒喝,“你們高家安的什么心?是想起兵造反嗎?!”

    高老爺嚇的連忙趴伏在地,顫聲道,“草民絕無此意!侯爺明鑒!”

    謝珩問,“朝廷來賑災之前,知府就問過你們高家有沒有富裕的糧食,高老爺確實說的沒有,對吧?”

    高老爺連忙道,“草民家中確實沒有富裕糧食,那十萬石糧食草民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高家糧倉的!”

    謝珩道,“這么說,那些糧食不是高家的?”

    高老爺斬釘截鐵的搖頭,“不是。”

    他剛說完,身后就傳來抽氣和驚呼聲,顯然有人心疼了。

    謝珩似笑非笑的道,“老爺子不知,但高家好像有知情人。”

    他直接起身,對明鏡司的人道,“將高家上下全部押入大牢!仔細審問!”

    高家人大驚,沒想到他一言不合就抓人,頓時哭爹喊娘,還有人大叫,“我家兒媳婦是吳太后的侄女,侯爺這樣是不是太放肆了。”

    謝珩睨了對方一眼,謝地冷笑,“那就讓你的兒媳婦去跟太后告狀吧。”

    混亂之際,門外傳來一聲高喝,“慢著!”

    而后著一個身穿鎧甲的高大青年出現(xiàn)在高家門口,身后還跟著一個高家的郎君,顯然是有人去搬了救兵。

    高家眾人見到他,如蒙大赦,紛紛道,“艾大人!”

    朱友德也匆匆追過來,“侯爺,這高家乃是瓊州望族,樂善好施,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小六聽的都想笑,還瓊州望族,不過是個豪商搭上了吳太后的路子,成了瓊州一霸,才幾年就將自己包裝成名門望族了。

    謝珩理都沒理他們,徑直往門外走,謝地高喝,“明鏡司查案,閑雜人等退避。”

    朱友德不敢惹謝珩,艾長青自從成了太后心腹,就被眾星捧月,還沒受過這種冷遇,再加上莫名其妙欠了鎮(zhèn)北侯夫人三萬兩銀子,心中不忿,打定主意要殺一殺謝珩的威風。

    他咬牙左跨一步想要擋住謝珩的去路,然而在那之前,雪亮的長劍先抵住了他的咽喉,艾長青頓時不敢再動彈。

    小六冷冷的盯著他,“我們懷疑瓊州城中有人勾結(jié)赤翎轉(zhuǎn)移藏匿瓊州糧食,意圖謀反,各位大人若不想惹禍上身,還是乖乖的各司其職比較好。”

    艾長青只覺得丟了大臉,惱火道,“侯爺不會是打著抓奸細的幌子,實際是想將糧食占為己有吧?侯爺要將高家人帶走,就拿出可以服眾的證據(jù)來。”

    謝珩依舊沒理他,只是瞥了眼跟在艾長青身后的中年男子,問小六道,“是他嗎?”

    小六點點頭,“是他,高家嫡長子,私自囤糧欺瞞朝廷,偷盜糧倉糧食栽贓災民,活活焚燒十幾個災民。”

    謝珩道,“帶走!”

    那高家嫡長子自然不服,躲在艾長青身后道,“艾大人,草民冤枉,侯爺這是誣陷,欲加之罪。”

    不等艾長青開口,謝珩就輕描淡寫道,“拒捕,污蔑皇親國戚,殺無赦。”

    他剛說完,寒光閃過,猩紅溫熱的鮮血噴了艾長青和朱友德滿臉。

    小六收刀回鞘,高家嫡長子仿佛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睜著眼睛直挺挺的倒在艾長青身上,艾長青嚇得往前一步,對方?jīng)]了支撐,緩緩倒在地上。

    謝珩看著身后的高家眾人,“還有誰不服?”

    高家再沒有一個人敢出聲,謝珩睨著艾長青,“艾大人剛剛污蔑本侯的話,最好拿出可以服眾的證據(jù)來,不然免不得請你去詔獄走一遭。”

    第149章 149 大賺特賺

    謝珩眼睛都不眨的殺掉在瓊州不可一世,知府都要讓三分的高家嫡長子,并將高家男人都下了大獄,還扣上勾結(jié)赤翎,意圖謀反的帽子后,瓊州那些蠢蠢欲動的豪強瞬間都安分下來,把糧食藏的緊緊的。

    反正誰家都沒有一石的余糧。

    而謝珩也把高家發(fā)現(xiàn)的那十萬石糧食拿出來應急,等著外地的糧商們上門。

    等收到穆婉的消息,知道吳家糧食上路后,小六都氣笑了,“……赤翎族安分了幾年,他們怕是都忘了擔驚受怕的滋味兒,等對方卷土重來,要糧沒糧,要錢沒錢,看他們躺在金山銀山上有沒有命花!”

    謝地則是佩服穆婉,“夫人真是神機妙算,這下叫他們不僅吞不下去,還得吐出來點。”

    謝珩盯著信紙上的字跡,摩挲半晌后才起身道,“走吧,干活!”

    幾天后,大量糧商聚集在瓊州碼頭,最小的糧船都裝著三四萬石,大的有二三十萬石。

    小吏興奮的跟李亦宸稟報,“大人,粗粗算了下,已經(jīng)有一百多萬石糧食到了瓊州,大人,明日我們便能開始了。”

    李亦宸心情也不錯,需要辛苦尋糧變成了糧食送上門讓他來挑選,輕松又高效,“行,那就將糧商們都請去同福酒樓吧,我一同宴請。”

    而后李亦宸和幕僚商量著明日酒樓宴請,這么多糧商一同競價的話,價格能壓到多少,幕僚道,“前幾天價格應該不會過低。”

    李亦宸點點頭,“也不能過低,不然影響后面的糧商送糧來。”

    那小吏聽瓊州百姓有救,心情飛揚,“幸虧鎮(zhèn)北侯鎮(zhèn)住了這瓊州的牛鬼蛇神,不然還真沒這么順利。”又痛快道,“不是都沒糧嗎?那就永遠不要拿出來了,賠死他們!”

    可見有些門道的人也都知道這些豪強們的陰謀。

    李奕辰的幕僚卻嘆了口氣,“瓊州的翻不起風浪,但上京那邊也不消停,聽說有人直接運了一百五十萬石糧食來,大概明后日就到了,昨天朱知府那話,意思是要優(yōu)先買上京來的糧食,而且價格……也不知明天能不能順利。”

    他苦笑,“屆時這銀子怎么從上京運來的,怕又要怎么運回去……”

    “這可是國難財啊。”那心直口快的小吏忍不住嘲諷,“真是可笑,大郢國舅一心想著發(fā)國難財;倒是整天被罵驕奢跋扈,不學無術(shù)的鎮(zhèn)北侯夫人不僅直接給我們捐了十萬石糧食,還一直賠錢救鄉(xiāng)親們。”

    穆婉因被賜婚鎮(zhèn)北侯,聲名遠播,瓊州離上京遠一些,對于她的議論還停留在最初的不學無術(shù)的草包層面,但這次瓊州糧災,艾長青查封許氏糧鋪,眾人才知道一直以來不僅不漲價,還想法子救濟災民的糧鋪竟然是鎮(zhèn)北侯夫人的。

    李亦宸沉默,幕僚趕緊給那小吏使眼色,小吏這才隱約想起,穆大姑娘被賜婚給鎮(zhèn)北侯之前,好像就是因為德行有虧被眼前這位李大人退了婚。

    小吏頓時尷尬又惶恐,有心想說些什么彌補,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恰在此時,李亦宸的小廝來送信,歡喜道,“郎君,少奶奶來信,說知道郎君賑災艱難,送十萬石糧食來施粥,煩請郎君安排。”

    小吏連忙夸贊,“少奶奶真是高風亮節(jié),一片冰心,李大人有此賢內(nèi)助,日后必然青云直上,鵬程萬里。”

    雖覺夸的亂七八糟,李亦宸眼底到底有了笑意,直到打開信……

    小廝還等著他的吩咐,“郎君?”

    卻見李亦宸將信折好放進懷里,淡淡的道,“糧食還在路上,過幾日才能到,先忙手頭的事吧。”

    小吏積極道,“可需要小的去接應?十萬石糧食可不少,能讓災民們再堅持一段日子,瓊州百姓定然會對大人夫婦感恩戴德。”

    李亦宸道,“不必,讓他們慢慢走著便是。”

    幾人迎面正好碰上李亦寧,對方看到他笑道,“六哥。”

    李亦宸道,“你這是去哪兒?”

    “哦,封路。”李亦寧道,“我們查出來,赤翎奸細動了上京糧倉,懷疑是往瓊州來了,明鏡司要徹查上京來的糧食,”他朝李亦宸眨了眨眼,“六哥你明日放心招待南下的糧商便是。”

    幕僚開心道,“有鎮(zhèn)北侯在,那些糧食是不是來不了了?朝廷果然不能沒有鎮(zhèn)北侯啊……”

    李亦宸沉默。

    小吏見狀,以為他擔心別的,連忙道,“如此明鏡司怕是要一路設(shè)卡,盤查糧食的數(shù)量和來路,若無人接應,少奶奶的糧食不知道何時才能到,不如我……”

    李亦宸忽然沉臉,“我說不必就不必,施粥何時不能,晚點又能如何?!”

    小吏被他猛地發(fā)火嚇了一跳,再不敢開口,幕僚和小廝也面面相覷,不知道李亦宸突然怎么了。

    穆澤海還不知道李亦宸因為吳家發(fā)國難財一事聯(lián)想到了他和穆柔身上,正在跟沿途關(guān)卡的官差交涉,“賑災的李大人是我二姐夫,聽聞瓊州州災情,我二姐托我送十萬石糧食去施粥,煩請行個方便。”

    官差聽了他的話本來還心生敬佩,想著要不要跟上面說說通融一二,結(jié)果去穆家糧隊一看,被氣笑了,“十萬石?你是當老子是傻子嗎?這他娘至少五十萬石了!”

    “這糧食哪里買的?可有憑據(jù)?不會就是上京糧倉里偷運出來的吧?”

    穆澤海嚇了一跳,“怎么會,我們都是守法的商戶,怎么會做那種砍頭的事情。”說著趕緊叫小廝去拿收糧憑據(jù)。

    官差挨個仔細看了,確定沒什么問題,卻上下打量了穆澤海一眼,冷笑,“往瓊州販糧,消息挺靈通,不會是李大人給你們遞的消息吧?”

    “倒是精明,吸上百姓一百口血,最后再施舍上一口,就成了大善人,還想著讓人感恩戴德!什么賑災欽差,高風亮節(jié)李大人,都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窩,啊呸!”

    穆澤海到底還年輕,冷不丁聽官差牽扯到了李亦宸,怕給二姐夫惹麻煩,頓時不敢再說話。還是鏢局的鏢頭上前說好話,又遞了碎銀子對方才沒有繼續(xù)為難,只是道,“你們這要全是用來施粥,我可以跟上頭請示,但若是去販糧,那就等著吧,太后娘娘的娘家吳家都等著呢,都得把來源說出個一二三來,上京糧倉失竊,可不是小事。”

    鏢頭道,“可是瓊州災民等著糧食,這么多糧食堵在路上,咱們等得,災民們等不得吧。”

    官差嗤笑一聲,“你們還是操心自己吧,糧食又不是只有上京有,大頭都要從南邊運來,想發(fā)國難財就別頂著為百姓的名頭!”

    穆澤海總覺得不對,又說不上來,他明明只是想賺錢而已,他不賺,別人也會賺,為何不可?

    直到又過了兩天,糧隊才走了二分之一的路程,有消息傳來,南方糧商已經(jīng)陸續(xù)到達瓊州,官府收不了那么多糧食,有的糧商為了將糧食趕緊出手紛紛開始降價,穆澤海才開始著急,想給二姐捎信,讓她幫忙催催李亦宸,卻聽說上京糧倉失竊,明鏡司擔心打草驚蛇,直接封了瓊州至上京的驛站,尤其是運糧隊伍,不得往回傳遞任何消息。

    最后只能自己給李亦宸寫信,希望未來二姐夫能來接應一下自己。

    瓊州糧價的消息沒傳回上京,但謝珩要查上京糧倉的消息卻第一時間被吳家知道了,吳國舅嚇得趕緊從婢女肚皮上爬起來進了宮,見到太后就一疊聲道,“大姐!這可如何是好!”

    “我們不過是想把糧食在瓊州那邊賣了,然后等價賤的時候再把這邊的糧食補上,錢也賺了,糧也沒少,兩廂便宜,跟赤翎族有什么關(guān)系?”

    吳太后看著折子眉頭緊皺,謝珩要徹查上京糧倉,是因為發(fā)現(xiàn)瓊州糧倉被燒有貓膩,懷疑是赤翎勾結(jié)了當?shù)睾缽娹D(zhuǎn)移糧食,為進攻大郢做準備,如今審出對方的手也伸到了上京糧倉。

    這消息讓吳太后心驚肉跳,不僅是怕被查到糧倉里糧食變少,還有赤翎的動作……

    她爭權(quán)這半年,總算也知道了一些國事,“糧食是一國之本,沒了糧食,確實更容易打進來,軍隊抵抗不住。”謝家軍不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嗎?那么厲害的軍隊沒了糧草都會全軍覆沒,何況如今不管是邊關(guān),還是上京,她手里的精兵都還沒練成呢。

    吳國舅急道,“那現(xiàn)在怎么辦?謝珩是不是馬上就要回來了?”說起謝珩他還是有些發(fā)憷,他曾親眼目睹對方虐殺叛賊,殘忍程度讓他足足做了一個月的噩夢,“那人一遇到赤翎的事情就像條瘋狗……”

    “只能先補上了。”太后道,“你們運糧過去不是能賣一千錢嗎?這邊便是四五百錢收也不虧。”

    吳國舅想著一百五十萬石糧食要是真四五百錢收一下子得損失三十多萬兩銀子,頓時心疼不已,“大姐就不能想想其他辦法?反正每年糧倉都有損耗……要不,找個人頂罪?”

    太后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搖頭,“別人可以,但事關(guān)赤翎奸細,你也知道鎮(zhèn)北侯一遇到赤翎族之事就不會放過,他手底下能人眾多,一定能查出來的。”

    她將另一本折子遞給吳國舅,“高家嫡子,他眼睛不眨的說殺就殺了。”

    吳國舅想到謝珩的手段,若查到他頭上被當做赤翎奸細送進詔獄……他下意識打了個哆嗦,又忍不住發(fā)狠,“謝珩謝珩謝珩!每次都是他,大姐你就不能尋個錯處?就算殺不了,就跟鄭次輔似的貶得遠遠的也行啊!”

    “反正如今不是有艾長青嗎,還怕他做什么?明明你是太后,卻總叫他騎在頭上,成何體統(tǒng)。”

    這件事上太后卻很堅定,“不成!”

    她永遠忘不了先皇入土時,那些未聽詔令就回了上京的藩王。

    在那之前她還以為當了太后就什么都不需要怕了,可當藩王們討伐她,逼她殉先皇的時候她才知道還有比宮妃、大臣們更可怕的事情。

    直到謝珩回京,即便重傷,也將藩王們逼退。

    “艾長青雖然能幫我跟徐首輔他們斗個旗鼓相當,但比起鎮(zhèn)北侯還差遠了,還有這次書生討伐,要不是鎮(zhèn)北侯,哀家怕是真的要交出權(quán)利,去皇覺寺出家三年了。”

    “而且前朝寶庫的鑰匙出現(xiàn)后,不僅是徐首輔,藩王們也都蠢蠢欲動,還有赤翎……四年過去,他們?nèi)艟硗林貋恚l能阻攔?”太后在這件事上想的非常清楚,“你嗎?還是那些個酒囊飯袋?”

    “這件事不僅謝珩不能忍,徐首輔若聽到風聲,肯定會再次拉我下水。”太后越想越害怕,“我現(xiàn)在給你拖延一點時間,你立刻去把糧倉補上,不然被他查到,他便是如殺高家嫡子一樣殺掉你,哀家也不能將他如何,你考慮清楚!”

    太后都不贊同,吳國舅也無法,想著總歸還有的賺,他便匆匆出宮趕緊安排人買糧,總算想起之前預定的糧食,趕緊叫人去收,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大頭竟然都被穆柔收走了,氣的咬牙大罵,心里也狠狠記了李家一筆。

    剩下的也被其他糧商收走,散戶散裝的別說一百五十萬石,十萬石都湊不到,直至管事打聽到,許氏糧倉里有足夠的糧食。

    “是了,許氏一直做糧食生意,肯定有法子。”吳國舅也顧不上許多,連忙叫人去跟上京的許氏糧鋪商談。

    掌柜自然說做不了主,報給穆婉,穆婉自然“拒絕。”

    眼看著明鏡司要查過來,吳國舅又不能像對待別人那樣對待穆婉,最后只能咬牙出高價,以每石四百錢的價格叫穆婉從各地調(diào)一百五十萬石糧食過來。

    要知道平時糧商們收糧是二百五十錢,賣價也不過三百錢,吳家出四百錢,那這筆生意自然做的,穆婉應下,痛快的簽了字據(jù)收了定金后,立刻開始從糧庫調(diào)糧,不夠的就從民間回收。

    穆澤海一直等不到李亦宸的接應,只能等著關(guān)卡層層盤問,回頭見有糧隊調(diào)頭,不由疑惑,趕緊去打聽。

    “如今瓊州糧價一天比一天降的厲害,”回頭的年輕人道,“聽聞今日已經(jīng)變成五百錢了,而且南方的糧商還在往那邊趕,瓊州如今不僅不缺糧,怕還有剩余,我們這樣堵在路上,不如回頭,聽說上京許氏糧鋪收糧,做價三百錢,這樣賣掉也不會賠。”對方嘆氣,“就當這趟白忙一場吧,”

    穆澤海一愣,穆婉還在收糧?她沒來瓊州?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畢竟他自己的麻煩還沒有解決,尤其見陸陸續(xù)續(xù)不少糧商在掉頭,鏢頭也在問他該怎么做。

    穆澤海卻是兩難,若只有他自己的糧食就罷了,其中還有母親和二姐的,甚至還有十萬石的施粥糧。

    二姐可是說了,這十萬石糧食務必送到,事關(guān)她的名聲和姐夫這次高升。

    穆澤海咬了咬牙,“繼續(xù)去瓊州!”就算降成四百錢,也比上京三百錢多!而且他二姐夫還在瓊州,怎么都賠不了!

    躺在秋盡院廊下的搖椅上,祝南溪殷勤的給她剝了個荔枝,“你簡直是我的財神爺啊,我就從南方二百三十錢進了五萬石糧食,只放了半個月,就賺了八千多兩銀子!快趕上我娘給我準備的嫁妝銀子了。”

    “這么看那些往瓊州去的人真是太可憐了,費心費力還賠錢,哈哈哈哈……”

    穆婉心里算著這次的收入,上京這邊大概能凈賺三十多萬兩,畢竟她糧食籌集的早,成本更低,瓊州那邊,她只從南邊調(diào)了五十萬石過去,畢竟也要給別人活路,但因為籌備的早,成本低,價格高,應該也能賺三十萬兩左右。

    還有那些當初那些高價囤糧的豪強,如今存糧越多,反而越危險,想來肯定愿意賤賣,就一百錢一石收購的話,一部分填補寧春,一部分填補方凌,剩下的正好填補她全國的糧庫,價值應該也有七八十萬兩……

    第150章 150 下輩子還在一起

    穆婉在上京舒舒服服賺了三十多萬,有些人辛辛苦苦卻賠了一大半。

    穆澤海終于抵達瓊州的時候,瓊州的糧價已經(jīng)降到了二百五十錢一石,比上京的還要便宜。

    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若只有他自己的糧食也就罷了,他二姐四十萬石糧食呢,損耗加上路費,至少賠進去四萬兩,他都不敢想象他二姐若知道這個結(jié)果會怎樣鬧騰。

    當下也顧不得其他,徑直跑去衙門找二姐夫,心中還抱著一絲僥幸,哪怕四百錢一石賣掉呢,至少不賠。

    結(jié)果進門就先聽到一個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李大人說什么?十萬石?!一百五十萬石的糧食,你只收十萬石?”

    李亦宸無奈,“若八百錢收,就只能收十萬石,若二百五十錢,能收三十萬石,實在是你們來的太遲,賑災銀子就剩下一萬兩了。”

    穆澤海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吳家的糧食都賣不出去,他的就更不用想了……

    那富態(tài)男人指著李亦宸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驚的,一副高高在上的的姿態(tài),手指卻一直在抖,“你,你,好個李大人,等回到上京,看你怎么交代!”說罷甩袖離開。

    李亦宸作揖送別,也看到了站在大堂外的穆澤海,不由皺了皺眉。

    穆澤海下意識行禮,“二姐夫。”

    李亦宸淡淡道,“來了?”

    旁邊的小吏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拍馬屁,“這就是替大人運了十萬石糧食來的的妻弟?”他對著穆澤海拱手,“小的替瓊州百姓謝過李大人和少奶奶了,少奶奶真是樂善好施,菩薩心腸。”

    他殷勤道,“郎君的糧食在哪里?小的這就招呼宣傳隊的人來。”

    穆澤海疑惑,“宣傳隊?”

    小吏道,“就是眾人善行廣告百姓的隊伍,十萬石糧食吶,必然要敲鑼打鼓的送去糧倉,好讓百姓們知道李大人和少奶奶的宅心仁厚!”

    穆澤海不由看向李亦宸,他可太了解他二姐了,捐十萬石糧食那是在大賺特賺的前提下,如今不捐糧都賠了四萬兩,再捐十萬石,她得氣瘋了。

    一萬多輛銀子呢……他二姐夫難道不心疼?

    結(jié)果就聽李亦宸道,“把糧牌給他。”

    穆澤海遲疑,“二姐夫……”

    李亦宸在座位上坐下定定的看著他。

    穆澤海被他看的發(fā)憷,只好將十萬石的糧牌給了對方。

    小吏離開后,穆澤海抱著最后的僥幸確認,“二姐夫,如今朝廷收糧的價格……”

    李亦宸淡淡道,“今天二百五十錢,明日或許就是二百三十錢了,不過最多再收三十萬石,你們要賣嗎?”

    穆澤海肉疼道,“可是我二姐把所有的嫁妝銀子都押上了。”

    李亦宸猛的沉了臉,“所以誰叫她運糧過來的?!她為何要趟這趟渾水?!你們早就想好了要找我徇私枉法,是嗎?!”

    穆澤海被他說的心驚,囁嚅,“大家都運,我們就運了,瓊州不是缺糧嗎?我們也是想賺點錢……”

    李亦宸啞然,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冥冥之中,他總覺得他的妻子應該是個心系百姓,戲弄貪官,聰慧又善良的女子,而不是這般目光短淺,和那些碩鼠同流合污之人……

    他死死的捏著眉頭,痛苦的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錯,為什么是會這樣。

    穆澤海被他的模樣嚇到,那么多糧食壓在手里又不知道該怎么賣,有些慌神。

    “他第一次自己做生意,李大人何必如此苛刻。”低沉的男聲傳來。

    李亦宸心中厭煩之意更盛,卻不得不起身行禮,“侯爺。”

    穆澤海也嚇的恨不得縮進角落,小聲道,“侯爺。”

    謝珩掃了他一眼,“不必多禮。”又問,“總共拉來多少糧食?”

    穆澤海心中一緊,他不會是要全部沒收吧?見對方一直看著自己,忍著腿軟道,“總共五十萬石,捐了十萬石,還有四十萬石。”

    謝珩道,“你大姐跟我打過招呼了,若超過三十萬石,建議就地賣掉,這么多糧食,拉回去的損耗和押運費用又要多賠一筆,你若覺得不甘心,可跟船往西走,那邊糧食短缺,價格能稍微好些,但也只是賠的少點,賺不了。”

    穆澤海瞪著眼睛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大姐跟侯爺說過我?”

    謝珩點點頭,“若不想走,就把糧食都拉去許氏糧鋪,你大姐已經(jīng)吩咐過掌柜了。”離開前又補充了一句,“瓊州如今形勢復雜,安分點別亂跑,若真遇到麻煩,可著人來尋我。”

    ……

    穆澤海心情復雜的從衙門出來,他萬萬沒想到,他娘天天在他耳邊念叨著高攀不起的侯府和喜歡看他笑話的大姐會在這個時候幫他,而信誓旦旦說會做他靠山的二姐夫卻完全不給他好臉色。

    小管事也打聽完了消息跑來找他,口中后悔不迭,“……前些天我們就該折返的,聽說上京糧食價格最好的時候四百錢一石,這樣損耗和押運錢省下來,還能少賺一點……”

    “那些早早囤了糧沒來得及運出來的,可美死了,什么都不用干,就凈賺一成半!”

    穆澤海終于反應過來什么,“上京許氏糧鋪那邊沒有運糧食過來?”

    小管事道,“沒有,這次大姑奶奶真是賺翻了,她囤的糧可比我們多多了,”他忍不住算了個賬,“若我們這五十萬石囤在上京不動,豈不是坐在家里直接就凈賺六七萬兩?”

    穆澤海喃喃道,“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料到了,南邊這邊糧食過來瓊州糧價格會飛速下降,上京糧食少了,反而會漲價,她在上京收糧,根本不是想運到瓊州來……”

    “怪不得我爹說她厲害……”

    小管事也知道穆澤海暗暗跟穆婉較勁的事情,“咱這事兒若被大姑奶奶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么嘲笑郎君和二姑奶奶呢。”小管事想起什么,面露期翼,“二姑爺怎么說?”

    “別提了,二姐夫看樣子都不想理我,”穆海澤道,“倒是侯爺,好像有點照顧我。”

    小管事不可思議道,“您是說侯爺幫您了?”

    穆澤海道,“好像是大姐托他照看我。”

    小管事沉默半晌,道,“郎君……老爺說的好像沒錯,大姑奶奶要是個郎君肯定非常厲害。”

    穆海澤抿了抿唇,直接找了個面食攤子坐下來,“……她不僅在上京賺了,瓊州這邊肯定也賺了……”

    事情沒發(fā)生之前很難看明白,但發(fā)生之后再看卻十分清楚,穆海澤心服口服,“她這手果然漂亮。”

    旁邊一個穿著黑斗篷的男人忽然湊過來,“所以這次鎮(zhèn)北侯夫人賺了小一百萬兩銀子?”

    穆澤海警惕道,“你是誰?”

    穿著黑斗篷的男人卻站起來,笑的陰惻滲人,“她果然聰明……”

    糧價恢復,還有朝廷官員帶頭捐款捐糧,瓊州百姓的日子總算恢復了正常。

    謝珩從一家布莊探查出來,路過隔壁的首飾鋪子時忽然停住了腳步。

    小六了然,果然就見自家侯爺很快進了鋪子,直奔一支華麗的點翠發(fā)簪,他忍不住道,“都買一堆了,也沒見您送。”

    謝珩瞥了他一眼。

    小六閉嘴。

    管事殷勤道,“大人好眼光,這是我們鋪子的鎮(zhèn)店之寶,苗域傳來的樣式,雙飛鳥簪,夫妻一人一支。”

    謝珩拿起來,才發(fā)現(xiàn)這發(fā)簪竟然是一對,男式的簪子比女式的稍微簡單一點,但比起一般的男士發(fā)簪要繁復的多。

    小六夸道,“若是別的男人肯定戴不了,但侯爺戴這個漂亮,夫人肯定喜歡。”

    謝珩嘴角不自覺翹起,管事笑道,“傳聞這雙飛鳥一生忠貞不渝,若一只死亡,另一只也會殉情……”

    謝珩立刻放下簪子。

    小六疑惑,“為何不買,這寓意不是挺好的嗎?”

    謝珩睨他,“腦子不好就去看腦子,寓意哪里好了?”

    “你覺得我死了,她會為我殉情嗎?”

    小六搖了搖頭,“不會,夫人可能會帶著您留下的銀子,養(yǎng)幾個面首,開開心心的過日子。”

    謝珩:……

    他咬著后牙槽,抬腳踹過去。

    小六靈活躲開,卻不怕死的道,“這不就是您希望的夫人以后的生活嗎?屬下說了您又不樂意。”

    謝珩沉默。

    小六嘆了口氣,“夫人已經(jīng)開始研制解藥了,侯爺應該對夫人有些信心才是。”

    謝珩卻淡淡道,“即便沒有中毒,我也是九死一生的結(jié)局,沒必要叫她難過。”手指拂過漂亮的點翠,喃喃道,“也沒必要叫她為難。”

    輪到小六沉默。

    旁邊有人問掌柜,“這種鳥真的會殉情嗎?”

    掌柜道,“嗯,殉情后,下輩子還在一起。”

    謝珩一頓,拿起了發(fā)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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