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飛雄看見體育館內的人，沒想過會在這里見到，有片刻怔然，深藍色眼睛慢慢睜大。

    熟悉的眉眼，與小時候相比樣貌長開，拔節抽條，身姿挺拔，透出一種由內而外的力量，和記憶里相似又有成長，中間有長期的空白，現下忽然見到人，反而有種不真實的感受。

    他盯著球場上金發金眸少年，不挪開視線，一瞬間，記憶從此刻往前拉，閃過小時候兩人待在一處的場景。

    他原本以為春高時才會在東京體育館再見。

    “是認識的人嗎？”烏野的隊友看影山飛雄和往常不一樣的狀態說。

    黑尾鐵朗站在體育館里面望見剛才的情況，想起神原涼野前幾天說在宮城上過學，那時他沒將自家主攻手與烏野的二傳手聯系到一起，“原來你們認識啊，那真是巧。”

    孤爪研磨悄悄看了眼神原涼野，又看了眼影山飛雄，不露聲色。

    烏野隊里，緣下力看著神原涼野說：“我怎么看他有點眼熟？”

    “稻荷崎的神原。”澤村大地在電視和雜志上見過這張臉，帶著驚訝說，“上個月我們去音駒集訓的時候，他還不在吧。”

    日向翔陽聽著他們的話，目光激動盯著神原涼野，滿腦子想著比賽的事，等不及要上場了。

    大家從當事人那里得到兩人從小認識，還有神原涼野在上月那次集訓后轉學到音駒的消息，滿足了好奇心，感慨幾句，心思轉回訓練上。

    影山飛雄輕抿了唇，慢半拍捋順自己的所有思緒，平復下心情，投入練習。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寬闊體育館內設有兩塊排球場地，可以同時進行比賽。參加此次集訓的隊伍有音駒、梟谷、森然、生川和烏野，五隊輪流上場比賽。

    現在兩塊球場上的隊伍分別是梟谷與烏野，森然與生川。音駒輪空，在一邊觀戰。

    梟谷場區，木葉秋紀勉強接起由烏野的東峰旭扣下的強力球。

    球被救起但梟谷陣勢亂了，赤葦京治在場上快速跑動至球下方，插入快攻，雙手抬起托球，尾長涉躍起揮臂，轉瞬球落在烏野場區。

    即使接球不在節奏，也會強行用快攻打過去。

    神原涼野望著球場思忖琢磨排球的事，內心沒有雜念，純然分析場內選手的技術動作。

    球場上不斷傳來擊打排球的聲音，球員之間的呼喊聲，以及球落地的聲音。

    澤村大地移動取位，伸臂墊球，球飛往影山飛雄的方向，日向翔陽動作迅速，助跑起跳，揮臂扣下正飛到掌心的排球，球打到梟谷場區。

    神原涼野看著這種少見的快攻模式。他幾年間參加的各場比賽中不乏使用快攻的選手，但還沒面對過這種負節奏快攻，很新奇。

    孤爪研磨看一眼神原涼野就知道他想攔。思緒被拉扯進以前的某些場景。

    音駒體育館里，神原涼野和黑尾鐵朗交流攔網，和夜久衛輔、海信行交流接球心得，找孤爪研磨托球，如果孤爪研磨累了，他就不會勉強。手白球彥主動提幫忙托球，神原涼野應道謝謝。

    扣球的聲音將孤爪研磨從回憶里拉出。場上烏野和梟谷對戰的比分已定。稍后，另一邊，森然與生川的比賽結束。作為輸掉比賽的懲罰，森然與烏野的隊員跑去奔上坡道沖刺。

    局間休息過后，比賽開始，音駒的對手是生川，音駒與生川的隊員上場，神原涼野和隊友一樣穿帶號碼的藍色背心站上球場。

    比賽進行一段時間，完成懲罰的烏野與森然兩支隊伍成員陸續從坡道回來，走進體育館，看到場地上正在進行比賽，排球在場地間穿梭，伴隨時不時響起的呼喊聲、摩擦聲與擊打聲。

    暫時沒輪到烏野上場，烏野隊員站在場邊關注音駒與生川的比賽。經理們在一旁記錄數據。

    生川隊長強羅昌己的跳發球勢大力沉，音駒場區，夜久衛輔穩穩接起強力襲來的排球，墊向二傳手孤爪研磨的方向。

    孤爪研磨上體微向前傾，兩臂放松，抬頭注視來球方向，上手托球給神原涼野。

    神原涼野朝著空中高高跳起，在到達頂點的瞬間，找準線路揮臂將球扣下去，狠釘在生川場區一處防守空檔！在場的人深感震撼，生川場上球員看向那一處，球已落地，無人接起。

    澤村大地心里感慨神原涼野的技術。身體朝向看似是要打直線，結果最后打的是斜線，而且下手速度快，動作相當干凈利落，有瞬間看透對面防守情況的判斷力才能做到。

    動作熟練、敏捷準確，干脆得分讓人看著心里爽快，作為對手也提起防備和敬意，等會兒面對面對戰，這種沖擊力會更明顯吧。

    澤村大地感嘆：“真了不得。”

    菅原孝支：“他從中學時期起就很厲害了。”

    日向翔陽專注看著賽場，靜下來的神情透出幾分沉著，橙色眼睛映出神原涼野的身影。

    該怎么形容看到的場面，那種游刃有余發揮的感覺……從他身上感受到隨心所欲的強大。

    排球路上遇到各種各樣厲害的對手，比賽，學習，交流，也讓自己，讓隊伍變得更強。

    墻上時鐘指針轉動，時間一點點過去，比賽進行一局又一局，交戰對手不斷變化，再次輪到烏野和音駒打，兩方隊員站在白色球網兩側。

    山本猛虎將球墊向二傳手孤爪研磨的方向。

    孤爪研磨左腳向前跨出一步，當來球接近時伸臂下手傳球。

    神原涼野躍身揮臂，扣下排球，球砸上烏野后場區地板發出聲響。

    音駒的記分牌翻過一頁。

    “研磨學長，我想要上手托球。”神原涼野扣球得分后，轉過頭直接對孤爪研磨說。

    應對自家隊伍主攻手理由正確充分的直言，以及球網對面別家二傳手影山飛雄投來的耿直目光，孤爪研磨轉身無力氣地應允：“嗯嗯嗯……”

    剛才那球，他快步跑過去是可以上手舉球，可他累了，結果少動一點就被發現了。

    果然瞞不過神原。

    對球場局勢和其他球員狀況把握精準到令人發毛，分得清做不到和不想做。怎么都來不及的情況用下手傳球，神原會理解，不會說什么。要是偷懶少跑動，就會像現在這樣。

    明明剛開始的時候，神原看出來都不會指明的。現在這樣，是因為小黑讓他談心了嗎？

    黑尾鐵朗笑著看孤爪研磨這種時候明顯豐富起來的表情。坦誠才是最高效的溝通方式。

    貓又育史笑瞇瞇地站在場下。直井學在旁邊想貓又老師今天很高興啊，確實大家狀態不錯。

    午休時間。

    森然體育館門口的臺階處，神原涼野順手給旁邊的影山飛雄遞去一瓶水。

    影山飛雄接過水瓶，頃刻被拖進回憶里，一瞬間想起小時候神原涼野將雙把雪糕掰成兩根，再將其中一根遞給旁邊的他的畫面。

    中學的時候，涼比他高一點。現在一眼看去已經能明顯看出身高差。

    即使兩年不見，影山飛雄語氣里仍然流露出熟稔問：“涼現在多高？”

    神原涼野：“189.4。”

    影山飛雄擺出凝思表情腦內算減法，189.4減去180.6……差了8.8厘米。

    輕風拂起坐在臺階上的少年的衣角和發絲，少年身后是寬闊的體育館。

    下午依然是幾隊輪流打比賽，非常充實，時間悄然流逝。

    到了自主練習時間，一些成員回房間休息，有的人打算繼續訓練。自主練習時，大家自由組隊，也有人找他校的人一起打球。

    影山飛雄邁步之前，一個人影飛速跑過去。

    日向翔陽跑到神原涼野面前站好，“你真的很厲害！”

    神原涼野看到來人想：是用快攻的選手。

    夸他打的球后，日向翔陽提出一起練習。

    合宿的這些人里，要說誰給神原涼野留下很深的印象，或許就是日向翔陽。

    不同球風的隊伍匯聚在這里，幾十個人中，有優秀的二傳手，全國名列前茅的主攻手，攔網高手，厲害的自由人。

    實力強大的人不少，但他們都早就認識了，在高中、甚至中學的賽事里遇見過。

    他第一次見日向翔陽。

    橙發少年盯著他，像是純粹的、將一切化為糧食的小獸，心里充滿熱情，像在燃燒的火焰。

    神原涼野想到鷗臺的星海光來，但是兩個人給人的感覺不一樣。

    雖然第一眼看上去兩個人的身體條件相似，但是性格和優勢都不盡相同。

    神原涼野喜歡和有特長的選手交流，欣然應道：“好啊。”

    “太好了！”日向翔陽歡呼。

    館內不遠處，木兔光太郎到月島螢面前將人攔個正著，“阿月，來陪我們練習扣球吧！”

    拉完月島螢，木兔光太郎又朝日向翔陽和神原涼野的方向看去，揮舞雙臂，喊他們一起。

    森然高中的幾個體育館都對他們開放，自由練習時間，他們到一個安靜少人，方便施展的體育館內，準備打球。

    日向翔陽望了望，問：“列夫呢？”

    黑尾鐵朗：“夜久在監督他練接球。”

    神原涼野，黑尾鐵朗和月島螢組隊，木兔光太郎，赤葦京治，以及日向翔陽在球網另一側。

    球飛過來，黑尾鐵朗接一傳，神原涼野上手托球給月島螢，月島螢注視來球躍起扣球，球擊打到網對面的地板。

    打了這球的月島螢感受最明顯，這個托球一點都不粗糙，相反，托得出奇的好，無論是位置還是時機都正好，扣起來相當順手。

    接、傳、扣、攔、發，單拎出一項就夠棘手了，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真可怕。

    未來的職業排球選手。月島螢想起神原涼野在采訪中提到要走職業道路一事。

    排球在場地間穿梭，幾個來回，各有得失。

    月島螢的手臂墊起排球，球飛向神原涼野的方向，神原涼野邁步，快速下球。

    對面根本沒有針對他攔網，因為神原涼野的上步看起來完全是傳球，結果最后一步蹬地躍起直接扣過去，出人意料。

    木兔光太郎“啊”了一聲，抱頭懊惱，又很快振奮，“再來啊，神原，我一定攔下。”

    黑尾鐵朗知道前段時間神原涼野拿著手機看職業賽視頻學了這手，用出來效果真好。

    打了一段時間，黑尾鐵朗和月島螢都打算去吃飯，神原涼野，木兔光太郎和日向翔陽還想在場上再打一會兒球，赤葦京治也留下。

    走前，黑尾鐵朗叮囑留在這里的他們別錯過晚飯時間，“食堂關門就沒飯吃了。”

    幾人在館內繼續活動，又打了一段時間球，神原涼野感覺今天練得可以了，打算去吃飯。

    赤葦京治提醒穿短袖就要出去的金發少年埼玉夜里冷，不及時加外套可能會感冒，“我的外套你拿去穿，小心著涼。”

    神原涼野停下離開的腳步，來自學長的溫和提醒讓他心里感謝，但他沒去拿放置在館內一角的屬于赤葦京治的衣服。

    “赤葦的外套會小吧。”木兔光太郎過來提了這么一句，大方地把自己沒穿的梟谷隊服外套塞過去說，“穿我的。”

    赤葦京治頓了一下，沒有就穿誰的外套這件事說什么，只是叮囑神原涼野拉上外套拉鏈，等汗消一些再出去。

    神原涼野拿住前輩好心遞來的長袖外套，道謝后穿上。木兔光太郎夸他穿著很合適。

    赤葦京治望著被神原涼野穿在身上的梟谷外套，沒作聲。

    神原涼野沿路回到住宿的地方，路過孤爪研磨待的房間，門是打開的。

    孤爪研磨聽到動靜向外看，打量神原涼野穿的白色運動服，“你怎么穿著梟谷的外套？”

    “木兔學長借我的，免得著涼。”神原涼野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穿的白色運動外套。

    聊了幾句，孤爪研磨拿著游戲機躲回房間里，神原涼野和孤爪研磨告別，回自己的房間，翻出音駒的紅色隊服外套。

    如果木兔學長因為借他衣服，沒外套穿，而感冒就不好了。神原涼野換上自己的音駒隊服外套，拿著梟谷隊服出門去第三體育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