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有喜歡的人嗎?”……
“……你還親不親了。”
時照心等了半天, 也沒見他親下來,那略帶審視的目光仿佛在評估哪兒比較好下口,這讓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聞言,他抬頭看她一眼, 觸碰到她的目光, 干凈無暇, 澄澈見底。他想到自己剛才腦海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再對上這樣的眼神,他心里莫名有些異樣,在腦子反應(yīng)過來之前,他已經(jīng)伸手把她的眼睛給捂住了。
時照心:“?”
霍極悶聲說:“別看,不許看。”
時照心默然片刻, 不知道這位大少爺是又搭錯了哪根神經(jīng), 只好催他快點(diǎn)。
霍極支吾了一聲。她自己或許不知道,她說話時,聲帶傳來的震動清晰地反應(yīng)到他的手上,與此同時,她的睫毛還眨動了一下,就在他的手心輕掃,動靜很細(xì)微,卻讓人莫名心癢。
他不再言語, 抬高她的下頜,準(zhǔn)備親下去。可就在他準(zhǔn)備親下去的那個瞬間,腦海里電光石火般閃過之前看到的一個冷知識——脖子兩側(cè)分布有頸動脈竇, 如果在此處留下吻痕,可能會形成血栓,嚴(yán)重者可致人死亡。于是他默默地?fù)Q了一個位置, 在鎖骨下一點(diǎn)的皮膚吻了上去。
他的嘴唇貼在她的皮膚上,并未停留多久,便禮貌地移開了。
結(jié)束之后,時照心順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領(lǐng),細(xì)長而白皙的手指不經(jīng)意擦過他剛才吻過的地方。
他低下眼,忽然有點(diǎn)不敢看她。
下一瞬,時照心把他的腿搬開,“沉死了,快下去。”
霍極:“……”
忘記這茬了。
游戲繼續(xù),霍極卻感覺自己有些沒辦法集中精神,目光時不時會飄到她身上。
在這樣喧鬧的游戲局里,她不像其他奇形怪狀的朋友,而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見到有趣的事情便抿唇笑一笑,很文雅嫻靜。低頭去拿杯子,或是轉(zhuǎn)頭看人時,她偶爾會用手將頭發(fā)勾到耳后,露出那細(xì)膩纖長的脖頸和精致漂亮的鎖骨。
他盯著她的側(cè)臉看了半晌,忽然想起剛才吻上她鎖骨時的觸感了。皮膚細(xì)膩而柔滑,像溫軟的玉,他的腦海里突然冒出這么一個比喻。
也許是他不自覺盯著她看的時間太久,她仿佛感覺到了什么,動作微微一頓,轉(zhuǎn)過頭來。
兩人的視線相對,她眉心微皺,有點(diǎn)疑惑:“你的臉怎么……?”
怎么紅了?
“……是你看錯了。”
霍極面色平靜地翹起腿來,伸手拿了酒杯喝酒,蓋住眼底的思緒。一杯沁涼的啤酒灌下去,他放下杯子,問時照心說:“游戲好玩嗎?”
時照心想了想,說:“還行,挺有趣的。”
霍極:“那再玩一會兒,我們就回家。”
時照心答應(yīng)下來。
霍極本來打算再玩三把游戲就帶時照心回家,但時照心運(yùn)氣不太好,在第三把的時候,又被抽中了。上次她選了大冒險,這次只能選真心話。方思明他們知道時照心有霍極罩著,也不為難她,把題庫遞過來,讓她
自己抽一張。
時照心隨手摸出來一張,看清題目后,她微微一怔。
王思彤好奇湊過來看了一眼題目,目光略有些復(fù)雜。方思明本來就八卦,看她們這反應(yīng),忍不住連聲問抽到了什么題目?
時照心隨手把題目遞給他,揭曉謎底:“題目是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
聞言,霍極抬起眼看了一眼時照心。
這次,不等方思明開口,王思彤竟先問道:“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時照心看向她,王思彤正托著腮望著她,手上戴著一枚閃亮的歐珀戒指,大方的不遮掩的閃耀漂亮——就像她人一樣,直截了當(dāng)。
她迎著她的目光,眼角微微一彎,說:“有啊。”
話音剛落,全場寂靜。
霍極握著酒杯的手指動了動,她笑意盈盈地坐在那里,說自己有喜歡的人。
是方思明第一個打破寂靜。
方思明先是不動聲色地看了看霍極,見他低垂著眉眼,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于是方思明又看了看時照心,悄聲問:“那什么……這人我們認(rèn)識嗎?”
沒等時照心回答,包廂里便傳來一聲輕響,是啤酒杯底磕到玻璃茶幾上的聲音。霍極把啤酒杯放回桌子上,眼底神色晦暗。
“方思明你問那么多干什么。”
方思明下意識反駁:“我也沒問什么吧——”
霍極快速打斷他的話,說:“我說你差不多行了,不要讓我再說一次。”
他冷著臉伸手在桌上摸了一支煙和一只打火機(jī),站起身來,對時照心交代了一句,“出去一下,等我回來之后我們就回家。”
說完,他抄起煙和火機(jī),徑直走出去。門被重重地合上,發(fā)出“咣”的一聲響。
畢竟也是十幾歲的少年,脾氣都大,被人莫名其妙當(dāng)眾下臉,方思明的臉色有一點(diǎn)難看,忍不住跟旁邊的卓非凡低聲抱怨說:“霍極他幾個意思啊?不讓問就不讓問嘛,干嘛突然發(fā)火啊?”
“他少爺脾氣嘛,見諒見諒。”卓非凡安撫了他幾句。
方思明還是氣不過,在心里狂扁霍極十回合。
時照心聽見他們的對話,有一些不自在,其實(shí)他們對她倒是和以前一樣和善,但剛才霍極胡亂發(fā)了一通火就走了,現(xiàn)在氣氛尷尬。她是霍極的朋友,跟這個包廂里面的所有人都不是很熟悉,唯二兩個勉強(qiáng)稱得上熟悉的,一個方思明,剛被霍極氣得不輕,一個王思彤,喜歡霍極。
徹徹底底的i人地獄。
她好想走,但霍極還沒有回來,她只好在這干坐等著。
經(jīng)過剛才那一通之后,他們也不玩游戲了,開始聊天喝酒。方思明還是很不舒服,沒什么興致,耷拉著臉不怎么說話,旁邊的人和他碰杯,也只是冷冷淡淡地碰一下,然后面無表情地喝掉。
這時有人叫了一聲時照心,遞給她一杯啤酒,問她:“要不要也來一點(diǎn)?”
時照心說:“不用了,謝謝。”
那人笑了,但眼睛里卻沒帶笑,說:“就喝一點(diǎn)沒關(guān)系的吧?”
時照心抿了抿唇,意識到這人是沖自己來了。
見她不說話,那人又說:“都出來一起玩了,也算朋友,就不要掃興了吧,你說是不是?”
時照心笑了一下,開腔回應(yīng)道:“不好意思啊,我吃了頭孢。”
那人看出她在敷衍,有點(diǎn)不甘心,還想再說什么,卻被王思彤制止了,她沒說話,而是直接伸手接過那人手里的酒。
時照心驚了一下,想要攔她卻被王思彤格開了手。
王思彤將啤酒一飲而盡,把空酒杯放回那個男生手上,對他說:“我說你一個男生勸一個女孩子喝酒,也不太合適吧。”
“喝一點(diǎn)沒什么吧……”
“她都說了她吃了頭孢。”王思彤強(qiáng)調(diào),“你不要亂來。”然后她又放緩語氣說,“你想喝酒我陪你喝,怎么樣?”
那人抿著唇不說話了,半晌,悶悶地嘟囔了一句:“算了。”
時照心心里松了口氣,知道這件事情應(yīng)該過去了。她對王思彤再次真心誠意地說了一聲“謝謝”,王思彤笑一笑,擺了擺手,讓她不必放在心上。
包廂里,大家繼續(xù)熱火朝天地聊著,時照心坐在原處不免覺得有一點(diǎn)悶,心想霍極怎么還不回來?忽然間,她身邊的座位往下陷——竟然是王思彤在她身邊坐下了。
時照心:“你怎么……”
“哦,因?yàn)檫@邊清靜些。”王思彤說,“他們那些臭男生太吵了。”
一邊說著,王思彤一邊給她倒了一杯橙汁遞給他,就像上次在火鍋店那樣仔細(xì)照顧。時照心接過來,望著她的眼睛,再次認(rèn)真地說了一聲:“謝謝你。”
王思彤笑一笑,說:“不客氣。”她語氣頓了頓,像是不經(jīng)意般安撫她,“剛才的事情,你,你不要往心里去。那個朋友他人其實(shí)挺好的,是一個很仗義的人。他和方思明關(guān)系很好,今天……他可能也是有一點(diǎn)生氣,但過去就好了。”
時照心捧著杯子,輕聲說:“我知道,我不會往心里去的。”
她們就躲在這角落里,隨意聊了聊天,氣氛和諧,就像上次一樣。
時照心偶爾會看一眼時間,等霍極回來。在她又一次瞥向時鐘時,聽見身邊王思彤問她:“你是不是在想霍極怎么還沒回來?”
時照心抿著唇,點(diǎn)一點(diǎn)頭。
一提到霍極,剛才還健談的王思彤忽然變得有一點(diǎn)沉默。
時照心也不知該說些什么,說什么好像都不合適,便也垂著眼睛,盯著手里捧著的杯子看,手指在杯底慢慢地摩挲。
她早就猜到王思彤喜歡霍極,卻不知道她是不是也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不過她想王思彤應(yīng)該也猜到了。
女孩早熟,而且對于自己心上人相關(guān)的事情總是格外上心。更別說王思彤是一個看著外放大方的人,但實(shí)質(zhì)心思細(xì)膩,總是在不動聲色的照顧其他人。
過了會兒,時照心果然聽見王思彤輕聲喚了一聲她的名字:“照心。”
時照心:“嗯?”
王思彤偏過頭來看著她,半晌后,她十分鄭重地問道:“照心,你介意我問你一個私人的感情方面的問題嗎?”
時照心抬頭看著她的眼睛,十分認(rèn)真,還藏著幾分忐忑和期待。她心里大概猜到了王思彤想要問她什么問題了。她不自覺坐直身體,也很認(rèn)真地回答道:“沒關(guān)系的,你問吧。”
——“我想問,你喜歡的人……是霍極嗎?”
第17章 我們算什么關(guān)系?
從長長的走廊通道出來后, 身后悶響的音樂聲漸小,穿巷而過晚風(fēng)把樹葉吹得簌簌作響。
霍極站在垃圾桶旁邊,攏著火點(diǎn)了一支煙。煙草的味道很嗆,幾乎是他吸入的第一口就被那橫沖直撞的味道嗆得直皺眉, 嗓子特別辣。他忍了一忍, 沒忍住, 偏頭捂嘴咳了幾聲, 也完全沒抽煙的興致了,直接把煙頭掐滅,扔進(jìn)旁邊的垃圾桶。
——誰跟他說抽煙會使人心情平靜的?明明難受得要命。
但經(jīng)此一役,又被小風(fēng)一吹,他原本還有些昏沉的腦子慢慢變得清醒起來。
隔了幾米, 有一對小情侶在吵架, 聲音很大,他一個無辜路人被迫圍觀了整個過程。怎么開始的不知道,吵起來的時候,他聽到那男生很生氣地質(zhì)問那女孩子,手機(jī)里那個 Xxx、xxx是誰?為什么他三更半夜還在給她發(fā)信息?為什么她先回了他們的信息,但是沒回他的?她知道他有多么難過嗎?如此云云。
那女生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fā),仿佛在看這男人在耍猴。
霍極冷眼瞧著, 覺得這男人有些窩囊,有什么事情不能私底下直接問的?在大馬路上質(zhì)問自己的女朋友,整條街的人都被迫圍觀了他的悲憤欲絕。
過了會兒, 他聽見那女生溫聲軟語但言辭犀利地反問他:“你是沒當(dāng)過社畜牛馬嗎?”
那男生噎了一下,說:“我以為……”
那女生繼續(xù)說:
男生憤慨道:“可是還有工作以外的內(nèi)容啊?”
“是啊,但是我理他們了?”
“那倒是沒有……”
“沒有你跟我嗆什么聲?”
霍極聽著,很缺德地笑了一聲。兩個小情侶聽見齊齊轉(zhuǎn)頭向他看來,他舉起雙手表示自己只是個路人。大概是那對小情侶終于知道不好意思,后續(xù)的聲量明顯低了下來,他倆說了什么他也聽不見了,當(dāng)然他也不感興趣,但看到他們兩個已經(jīng)重新牽手,就知道沒什么了。
總歸問題能解決就行。
他的心情奇異地變好了一些,看了一眼時間,已經(jīng)出來有一會兒了,便懶懶地舒張了一下身體,準(zhǔn)備回包廂接時照心。
轉(zhuǎn)身之前,他無意間瞥見對面便利店的柜臺上擺著一桶真知棒。他腳步一頓,去對面買了幾根棒棒糖,揣進(jìn)兜里帶回去。
回到包廂,一推開門所有人都抬頭向他看來。除了方思明,這小子還在生氣。霍極也知道自己剛才做得不地道,從兜里掏出真知棒朝方思明扔了過去。
方思明本來還不想理,眼見著那東西就要砸到自己身上,不得以抬手抓住,低頭一看,氣笑了,“霍極你他爹的哄人拿棒棒糖來哄嗎?”
霍極涼涼道:“你以前不就最喜歡吃這牌子了嗎,寫卷子嘴巴上都要叼著一根。”
方思明無語道:“那是因?yàn)閷W(xué)校不給抽煙好不好?”
霍極想到剛才抽煙的滋味,語重心長地勸誡道:“你還是少抽煙吧。”那玩意兒可太難抽了。
方思明:“……”
他憋了半天,冒出兩個字:“神經(jīng)。”
霍極大度地當(dāng)做沒聽見,他坐到時照心的身邊,問她:“可以準(zhǔn)備回家了嗎。”
時照心點(diǎn)頭:“回吧。”
時間也不早了。
于是兩人站起身來跟朋友道別,走出包廂。外面夜涼如水,天上綴著幾顆不明顯的星子。已是七八點(diǎn)了。
霍極想起來問她:“你吃過飯了嗎?”
時照心說:“還沒有。”
“要不先去吃點(diǎn)什么?”霍極提議道。
時照心想了一下,答應(yīng)下來:“也行。”
反正今天她出門的時候,已經(jīng)跟楊佳敏女士報備過了,不回家吃也沒什么。
他們兩個人出去吃飯,其實(shí)選擇非常有限,主要是霍極會考慮到她的口味,都挑一些清淡的菜館子。他知道有一家不錯的粥水火鍋,離他們家也不算遠(yuǎn),方便回家,便直接打車過去。
店里的人特別多,人滿為患。叫號叫到他們兩人,進(jìn)去坐下,點(diǎn)完菜不久,服務(wù)員就過來上菜了。
蒸汽裊裊,氤氳出食材清淡的香氣。
隔壁桌也是一群看著年紀(jì)跟他們差不多的男生,正在討論著今天出分的情況,也談?wù)撘獔罂际裁创髮W(xué)。
霍極想起來今天是高考出分的日子,今天成績一出來,他便被朋友們拉去玩兒了,都還沒問時照心考的怎么樣?
他給她斟了一杯熱茶,想了想,委婉地問道:“能去想去的學(xué)校嗎?”
時照心抿唇笑笑,說:“可以。”
不僅可以,還綽綽有余。
畢竟相識多年,彼此了解,聽她這語氣,霍極大概猜到她考得不錯,于是他眉梢微抬,眼里也帶了些笑意,“發(fā)揮得不錯?”
時照心矜持點(diǎn)頭,說:“是超常發(fā)揮。”
霍極合掌,喜道:“今天霍老板請客,想吃什么隨便點(diǎn)。”他話音微頓,笑望著她,眉飛色舞,神采奕奕,“為我們的時大小姐好好慶祝慶祝。”
時照心也有閑心打趣他:“一般來說不都是有喜事的人出資請客嗎?”
“那是一般情況。”他親自為她布菜,道,“但我們的關(guān)系能算作一般嗎?”
時照心聽他這話,手指輕扣在杯壁上,杯中的水波蕩漾,于是她的心也似乎跟著輕蕩起來。
燈光灑落,他低眸垂目為她張羅,夾進(jìn)她碗里的菜都是她愛吃的。明明是桀驁不馴的長相和性子,此刻卻顯得溫柔。此刻又恰好在這充滿了煙火氣的熱鬧卻不嘈雜的餐館里……一切都顯得那么日常,那么令人心動。
也許是夜太曖昧,又或許是氣氛太好,她險些脫口而出要問他,我們算什么關(guān)系?
但在問出口的前一秒,她便急剎住了,一顆心也向下沉了沉。
——這個問題,他今晚已經(jīng)回答過了。
于他而言,他們只是單純的好朋友。
那一瞬間,時照心幾乎感覺到舌根都在犯苦,但她只能笑著忍著,像裝作什么事情也沒有那樣,說:“行啊,那我就坑你這一頓。”
霍極笑著說:“說這些就太見外了吧。”
過了會兒,霍極不經(jīng)意間提起:“對了。你什么時候有了喜歡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時照心心下一驚,險些握不住手里的水杯,他是不是意識到了什么?她將水杯放到桌上,斟酌了片刻,謹(jǐn)慎地說:“你問這個干什么?”
霍極輕皺了一下眉,但又很快舒展開來:“你是不想說嗎?”
“不是……”
她話音未落,便聽霍極語速很快地說:“如果你不想說也沒有關(guān)系,但是小心別被男人騙了。不是有句話說么,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他望著她,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說,“不是每一個男人都像我這樣優(yōu)質(zhì)的。”
時照心捧著熱茶笑得勉強(qiáng),沒繼續(xù)說話。如果不是明確知道霍極對她確實(shí)沒有那個想法,她幾乎會以為這是一種暗示。
兩人中間罕見出現(xiàn)了一段空白,后來還是霍極重新挑起話題來,聊到填報志愿的問題。
時照心也有心換一個話題,看霍極到現(xiàn)在都沒有說自己的高考考得怎么樣,似乎不是很上心的樣子,便問他:
“你是打定主意出國了嗎?”
霍極點(diǎn)頭,主動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yīng)該是會出國,我高考考得也還可以,以防萬一,應(yīng)該還是會填一下國內(nèi)的志愿。”
時照心:“那你國內(nèi)的志愿……”
“國內(nèi)的志愿啊。”霍奇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我只填省內(nèi)的,離家近一點(diǎn)。我要是真不出國了,還可以沒課就回去氣一氣霍老爺子。”
時照心知道他這只是玩笑話,本質(zhì)就是他放不下霍老爺子,畢竟整個霍家最在乎他的也就是老爺子了。
霍極想起什么,又問道:“你也是填省內(nèi)的志愿吧。”雖然是疑問句,但他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時照心這次猶豫了一下,才說:“……應(yīng)該吧。”
霍極察覺出她的勉強(qiáng),問道:“怎么了?你不想嗎?”
時照心默然片刻,承認(rèn)道:“是會有一點(diǎn)不甘心。”
“說說唄。”
她的水杯見底了,霍極見了,便抬手又給她斟了一杯茶。他說話的語氣和姿態(tài)都十分輕松隨意,仿佛那些苦惱問題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問題。
——就好像多年前那個大雨傾盆的下午,她躲在無人處哭,他路過,撐著傘在雨中靜靜瞧了她半晌,走過來,也是用今天這樣的語氣跟她說,“你怎么了。”
時照心低頭握住水杯,輕聲說:“其實(shí)我從來就不想留在省內(nèi),但我媽他們想我留下來。”
“為什么不想留下來?又為什么想出省?”霍極反問她。
“因?yàn)槲蚁肽畹膶W(xué)校和專業(yè)不在省內(nèi)。”時照心咬了咬唇,說,“而且我的分明明就夠得著。”
霍極幾乎沒有猶豫,就和她說:“那你就去。”
時照心愣了愣,下意識說道:“可我爸媽那邊……”
“時大小姐,你是成年人了,可以聽從自己的內(nèi)心做決定了。”他笑著睨了她一眼,又說,“而且你管叔叔阿姨那么多干什么,他們現(xiàn)在又還沒到老掉牙還需要你照顧的時候。
他話說得俏皮,時照心望著他,心跳卻慢慢加快,眼眶微微泛熱。
好像回到那年,她雙眼通紅,聽到有人問“怎么了”,怔然片刻,抬起頭望向來者。他逆光站著,向下睨著她,表情冷淡,眼神卻透露著幾分關(guān)切。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那天下午,她竟然生出了少有的傾訴欲,把自己苦惱已久的事情跟一個陌生的男孩托盤而出。
男孩長著一副不好惹的臉,但卻出乎意料地耐心,聽她絮絮叨叨地講完了老奶奶裹腳布一般的煩心事。
多年前是如此,多年后仍是如此。
她望著他,不由得微微笑起來,卻又有一種想哭的沖動。成為朋友的前提是互相懂得。
——他太懂她。
剛才王思彤問她,她喜歡的人是不是霍極?
她猶豫了一下,慢慢地點(diǎn)了一點(diǎn)頭。
她喜歡他很久了,久得好像成為了一種習(xí)慣。
她知道他只把她當(dāng)做朋友,單純的朋友。她曾經(jīng)想過如果不是她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他們應(yīng)該會是永遠(yuǎn)的好友,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她抱著滿足卻又不滿足的病態(tài)心態(tài)貪戀他的好。
不甘朋友,不敢戀人。
第18章 紅色吻痕
這天晚上, 霍極一如既往地將她送到家門口。即將分別時,時照心叫住他:“霍極。”
聽見她喚他,他停住腳步,站在幾級臺階之下, 抬頭往上看。
“那個……”時照心咬了咬唇, 問他:“如果你要出國的話, 你大概什么時候走?”
“如果確定的話, 應(yīng)該很快。”霍極默然片刻,又說,“我爸的助理之前跟我說,該交的錢都交了。”
時照心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說什么, 道別過后, 轉(zhuǎn)身掏出鑰匙準(zhǔn)備開門回家,卻聽見后邊霍極喚了她一聲。
“時照心。”
她開門的動作停住。
“你為什么突然問我這個?”
時照心低著頭撥弄鑰匙,她的指腹壓在鑰匙上尖尖的銳角上,感覺冰涼而尖銳。
“就問一下啊。”她轉(zhuǎn)過身,抬頭微笑,“難道不可以關(guān)心一下我的朋友嗎?”
“當(dāng)然可以。”霍極的眉梢微挑,笑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時照心呼吸稍頓, 幾息之后,她眼角微微一彎,直視他的雙眼, 說:“你要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霍極微微一愣,正想說些什么。
恰在此時, 她家的門發(fā)出輕響,楊佳敏從內(nèi)擰開了門把。
今天女兒時照心連飯都沒有吃就匆匆忙忙就跑出去了,楊佳敏放心不下,問清楚她的去處后才稍微放心了一點(diǎn),但眼見著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流逝,左等右等也不見女兒回來,楊佳敏心里有點(diǎn)焦慮,便從房間里出來坐到客廳看報。等到將近十點(diǎn)鐘,聽見門外有人說話,仔細(xì)一聽,正是女兒的音色,便急急開門來。
“照心你怎么回家了也不開門?”楊佳敏把門打開來,“在門口傻站著干什么?”
“馬上。”時照心安撫完母親,轉(zhuǎn)頭對霍極說,“你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小心。”
楊佳敏這才發(fā)現(xiàn)霍極站在樓梯上,她疑惑地“哎”了一聲,說:“你倆孩子今天是一起回來的?”
霍極十分自然地接過話頭:“哦,對。忘記跟阿姨說了。聽說照心考得不錯,我就和她說那我們出去吃點(diǎn)什么慶祝一下吧。”
時照心垂眸,默然不語。
楊佳敏“哦”了一聲,略有些疑惑和審視的目光在女兒和霍極身上打了一個來回,沒再說什么。
回來關(guān)上門,楊佳敏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兒,正低頭拖鞋除襪。看起來和平時沒什么區(qū)別。
她問了一句:“霍極說你們在外面吃過了,那你現(xiàn)在餓不餓?還要再吃飯嗎?”
時照心搖頭道:“不餓,不吃了。”
她剛吃完,現(xiàn)在還飽得很。
楊佳敏見她神色懨懨,沒什么說話的興致,今天出門的時候還不是這個樣子的,剛才本就有一些疑惑現(xiàn)在更是有些不解。
她不動聲色地旁敲側(cè)擊,“你們吃飯吃了什么呀?要吃那么久?”
時照心簡單回答說:“也沒吃什么,就打邊爐,粥水火鍋。”
楊佳敏:“還有呢?”
時照心:“沒了呀。”
楊佳敏沉默地盯著她,片刻后,她的聲音忽然拔高:“你既然哪都沒去,為什么我在你身上聞到有煙味?!”
“……有嗎?”
時照心皺眉,疑惑地拎起自己的衣袖聞了一下,確實(shí)沾染有煙草的氣味。她想起來下午在KTV里有人在抽煙,剛才吃飯時,旁邊也有食客在抽煙,便道:“我們剛才出去吃飯的時候,旁邊的人在抽煙,可能那個時候粘上的吧。”
“好,就算這個你說的有理。”
楊佳敏冷冷的目光落在她的鎖骨處,“那你怎么解釋你脖子上的紅痕是哪兒來的。”
時照心內(nèi)心一驚,面上卻裝作不動聲色的樣子,訝異反問道:“什么紅痕?”
楊佳敏不想多說,只道:“你自己去照一下鏡子!”
于是時照心走到浴室鏡子前,看見她鎖骨處確確實(shí)實(shí)有一塊紅色的痕跡——就在剛才霍極親吻的位置。她皮膚白,便顯得這紅色的痕跡更加醒目了。
楊佳敏站在門邊,沉聲說:“說吧,怎么回事。”
時照心整理了一下頭發(fā),不動聲色地用發(fā)絲遮蓋住那紅色的痕跡,回復(fù)道:“之前蚊子叮了,被我撓的。”
“那你為什么要把它蓋上?”楊佳敏的目光鎖著她,“你是不是在撒謊?”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時照心轉(zhuǎn)臉看向母親,無奈道,“夏天被蚊子叮了,撓一下?lián)掀屏瞬皇呛苷幔繈寢專阍趹岩墒裁矗俊?br />
楊佳敏不說話,面色沉沉。
“如果媽媽你不愿意相信我,那我說什么都不是真的。”
時照心面色平靜地路過她,往自己房間里去:“媽,如果你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去洗澡了。”
與楊佳敏擦肩而過時,時照心內(nèi)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她沒做過欺騙母親的事情,但她現(xiàn)在沒有退路,但凡她露出一點(diǎn)破綻都會被母親狠狠咬住不放。
在她進(jìn)門前一刻,她聽見母親楊佳敏揚(yáng)聲問她:
“你是不是和霍極有什么?”
“沒有。”時照心轉(zhuǎn)身,目光直視,“我們什么都沒有。”
楊佳敏眉心皺起,目光緊緊盯在他的臉上,像是在探究她是不是在說實(shí)話。這次時照心毫不畏懼她審視的目光,畢竟她和霍極之間確實(shí)什么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楊佳敏終于松口,半是勸戒半是警告地說道:“你最好和霍極什么都沒有。霍極,還有他們家,和我們家是不一樣的。退一萬步來講,哪怕你們有什么,也不會有什么好的結(jié)果——別忘了我和你爸爸就是這樣。”
字字句句像是敲在人的心上,又痛又窒息。
時照心默然片刻,忽然笑了笑,她語氣輕松地說道:“媽媽你不要擔(dān)心太多,也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沒的。我們本來什么就都沒有,我和霍極只是朋友,怎么也不可能和你跟爸爸的關(guān)系相提并論。”說到這兒,她頓了一頓,再開口時,聲音低而輕,語氣中也帶了一些不明的意味,“而且,如果我們真的能有什么,怎么還會等到今天。”
楊佳敏敏銳地察覺女兒說的話不對,而且情緒似乎也有些奇怪,正當(dāng)她還想再說些什么的時候,便聽見時照心搶先說:“媽媽時間不早了,今天我已經(jīng)很累了,準(zhǔn)備去休息。”
她擰開房門,還回頭笑著叮囑道,“媽媽,你也早些休息。”
門“咔嗒”一聲關(guān)上。
一切重回寂靜。
時照心疲憊閉上眼,全身力氣都靠在門上,而后近乎力竭地順著門滑下,蹲坐到地上,剛才在母親面前的平靜
土崩瓦解。
母親楊佳敏剛才的話,一字一句,仿佛還在她腦海里回蕩,震耳欲聾,令人心煩。
許久后,她抬起眼,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的桌面上。那里放著兩份兩份志愿清單,一份是父母希望她填的,另一份是她自己想填的。看著那清單,晚上他說的話仿佛就在耳邊。
“那你就去。”
“……你是成年人了,可以聽從自己的內(nèi)心做選擇了。”
她閉上眼,長長地喘了口氣。
接下來的一個多星期,時照心哪兒都沒去,就在家里看志愿。她的日常回到了從前一板一眼,按部就班的模樣。而她在家的時間長了之后,楊佳敏女士也明顯松弛不少,母女關(guān)系重歸于好,仿佛那晚的爭執(zhí)只是一個幻象,她們默契地都沒有再提。
在家悶了一周多之后,閨蜜施知一邀請她去她家玩,順便聊一聊志愿的事情,時照心跟母親報備過后,楊佳敏很爽快就同意了。
時照心去到施知一家時,她正在看一檔綜藝節(jié)目。見她來了,施知一連聲招呼她過來一起看。
時照心朝她走過去,笑著打趣道:“你不是說要和我聊一聊大學(xué),聊一聊志愿的嗎?怎么拉著我一起看綜藝呢。”
施知一的臉頰緋紅,眼睛也是亮晶晶,她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晃著時照心的手臂,小聲哀求道:“唉呀,那個待會兒聊都可以的,反正,反正也跑不掉對不對?你就陪我一起先看惟與哥哥的綜藝嘛。”
“哦——原來是叫我過來跟你一起你的惟與哥哥啊。”時照心頓時了然。
施知一也有一個暗戀的人,是她的鄰家哥哥,叫江惟與,比她們大幾屆,年長幾歲,念書時也是攪動風(fēng)云的人物。再后來,他被星探看上挖去培養(yǎng)當(dāng)藝人了,出道即爆火飛升。施知一成了她江淮與哥哥的忠實(shí)粉絲,關(guān)于他的一切活動物料都會精心收集起來。
兩個女孩相識多年,彼此分享過很多小秘密,當(dāng)然也知道對方暗戀的人,以及其中的苦楚和難耐。于是時照心也不忍心再打趣她了,而是坐下來跟她一起看綜藝。
施知一雙眼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屏幕。之前還在念高中,課業(yè)壓力大,學(xué)校規(guī)章制度嚴(yán),不準(zhǔn)帶手機(jī),她沒有那么多時間去看活動的物料和花絮等等。等到高考結(jié)束,她終于有時間去把之前落下的功課都補(bǔ)齊,還可以實(shí)時去追星。
她非常非常珍惜。
癡迷地望著屏幕里的那人,少女的眼睛閃閃發(fā)亮。
時照心偏頭看了閨蜜一眼,見她臉上帶笑,只覺得心里又酸又軟,像發(fā)酵過度的柔軟面包。
暗戀到底是什么呢?
是膽怯雀躍,是兵荒馬亂,也是珍而重之。
她悠悠地嘆出口氣,低下頭,恰好看見她的手機(jī)屏幕忽然亮了一下,緊接著霍極的消息猝不及防地彈到她眼前。
很簡短,只有一句話-
Hj:“我出國的機(jī)票已經(jīng)買好了。”
第19章 到我身邊來-
Hj:“我出國的機(jī)票已經(jīng)買好了。”
時照心愣了一下, 目光長久地凝固在那條信息上。她的腦海里一時間空白一片,明明她的語文作文經(jīng)常當(dāng)成佳作拿出去展覽的,但此刻一句語序通順的話都拼湊不出來。
其實(shí)時照心也早就知道霍極要出國這件事情,但等這一天真的到來, 還是會難過不已。
——他們之間的距離, 終于又變得更遠(yuǎn)了。
不知過了多久, 她終于能勉強(qiáng)調(diào)動起備份的理智, 回復(fù)他消息。她的視線幾乎是模糊的,看不清屏幕上的字,手也在抖,在對話框里打了半天,才打出來幾個字“能不能不去?”, 刪了, 又打了幾個字“怎么這么快?”,也被她一一刪除了。她閉上眼睛,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許久之后,她給霍極回復(fù)過去一條:
“什么時候的機(jī)票?”
霍極很快回復(fù)她一個日期,就在不久之后。
時照心咬著唇,給他回了個“好”字,然后將手機(jī)按熄屏。她抬起頭來, 眼前的綜藝仍在播放,節(jié)目里有幾位喜劇藝人們正使出渾身解數(shù)去到屏幕前的觀眾開心,但她卻什么也看不清, 世界被淚光模糊成一片。
她的情緒就像陷入了一個真空地帶,整個人都有一點(diǎn)茫然無措的感覺,完全開心不起來, 只知道自己一直一直在落淚。
電視里傳來觀眾的歡笑和鼓掌聲。
施知一見身旁安靜了許久,有些疑惑地抬頭,發(fā)現(xiàn)好友正一臉木然地看著前方,臉上滿是淚痕,她穿的淺藍(lán)色長裙上已經(jīng)洇開了幾個圓圓的水漬。
施知一嚇了一跳,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讓好友哭成這樣,她綜藝也不看了,連忙拿過紙巾給時照心擦眼淚,細(xì)聲問道:“照心……你怎么了?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
時照心濕漉漉的眼睫慢慢地眨了一眨,被淚水洗得像琉璃珠子一般的眼睛轉(zhuǎn)向施知一。她強(qiáng)壓著顫抖的聲線,竭力平靜地說道:“他要走了。”
誰要走了?施知一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應(yīng)過來,問道:“你是說,霍極他要走了?”
時照心抽噎著,低低地“嗯”了一聲。
看見好友落淚,施知一也忍不住動情地紅了眼眶。她在腦海里搜羅所有傷心時安慰人的話語,勸慰時照心道:“其實(shí)這個事情應(yīng)該也沒有那么糟糕啦。我們往好里想一想,霍極他只是出去留個學(xué)嘛,他遲早還是要回來的,不過幾年時間而已,對吧,幾年時間會過得很快的……你也不要太難過。”
時照心低著頭不說話,時不時用紙巾擦拭臉上的淚。
施知一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好友,但也清楚時照心現(xiàn)在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陪伴。于是到后邊,她也漸漸不說話了,見時照心手里拿的紙巾濕透了,便默默接過她手里的濕紙巾,又遞去一張新的紙巾給她擦眼淚。
過了許久,房間里響起時照心平靜的、略微沙啞的聲線:“前幾天,就是高考出分那一天,我去找了霍極。”
“然后呢?”
“那天晚上我們回家回得很晚……是他送我回家的,然后正好撞上我媽。我媽那個性格你也知道的,那天晚上我媽逼問我,是不是跟霍極有什么,我說沒有,但她好像不是很相信——然后,然后她跟我說,”時照心的聲音忽然哽咽起來,“她說,霍極還有他們家,和我們家是不一樣的。就算我們有什么,也不會有什么好的結(jié)果,她讓我別忘了她和我爸爸爸就是這樣的。我當(dāng)時聽到這個話,好崩潰好難過啊——”
施知一連忙拍來看她的肩背,柔聲勸慰道:“沒事沒事,你別哭,你慢慢說。”
“就是,知一你肯定明白我的感受,那個瞬間,我覺得我媽她好像把她和我爸的失敗的婚姻投射到我身上了,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認(rèn),她說的好像是有道理的——我和霍極好像,真的不是同一類人。”
“他很任性,他也有可以很任性的資本,但我不可以,我沒有任性的資本,我必須乖乖地聽話,走在我媽給我規(guī)劃的軌道之上,我都十八歲了,我都成年了,穿衣服還要聽我媽的話,現(xiàn)在回家甚至還有門禁時間……還有很多很多這種事情,我都數(shù)不過來了。我和他真的太不一樣了。”
時照心的眼眶通紅,望著施知一,輕聲道:“之前方思明就和我說過喜歡他的人多,可我一直沒有實(shí)感。其實(shí)那天晚上還發(fā)生了一件事情。還記得,我們之前猜測王思彤喜歡他嗎?”
施知一點(diǎn)一點(diǎn)頭。
時照心笑得有些苦澀:“我們果然猜對了。”
——幾天之前。
喧鬧的包廂里,王思彤語氣小心翼翼地問她:“我想問,你喜歡的人……是霍極嗎?”
噪音那么大那么吵,她依然清晰地聽到了王思彤問她的話。
她的呼吸稍頓,那一瞬間,她的腦海里閃過很多念頭,但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慢慢地點(diǎn)了
一點(diǎn)頭。
王思彤看著她,笑了笑,說:“看來我們的審美很一致。”
時照心微微一怔,“你也是……嗎。”
你也是喜歡他嗎?
“是。”王思彤點(diǎn)頭承認(rèn)。
時照心內(nèi)心有一點(diǎn)復(fù)雜,頓了頓,又問道:“那,那霍極他知道嗎?”
王思彤聳了聳肩,很直爽地說:“我還沒有跟他表白,但是我覺得他應(yīng)該猜到了吧,畢竟那么多人喜歡他,拒絕都拒絕出經(jīng)驗(yàn)了吧。不過他好像只是把我當(dāng)朋友而已,并沒有那個意思。”她如是說道,像想到什么似的,又問了一句,“哦,你呢?他知道你喜歡他嗎?”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時照心默然片刻,輕聲說,“但我想他應(yīng)該不知道。”
她倆不約而同地沉默了片刻。
時照心勉強(qiáng)提起精神來,對王思彤笑了笑,用近乎請求的語氣說道:“思彤,能不能就把這件事情當(dāng)做我們兩個的秘密?不要和他說。”
王思彤愣了一下,疑惑道:“嗯?為什么?你是不想告訴他嗎?”
時照心抿抿唇,輕聲道:“我覺得,我和他之間……朋友關(guān)系也許才更長久。”
王思彤用一種很復(fù)雜的眼神看著她,許久后,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好,我答應(yīng)你。”
……
“知一。我以前看過一句話,大概意思是說,人之所以覺得不滿足,是因?yàn)闆]有管理好自己的期待。”
時照心的目光投向窗外,窗外草長鶯飛,熱鬧美好,似乎有著無限希望。她瞧著,神色漸漸柔和,飛了紅的眼角也微微一彎。
“他要出國念書,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我身為他的好友,應(yīng)該為他光明的未來而欣喜。”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因?yàn)樽约旱乃叫亩y過——再說,就算他留下來,又能如何呢?
不會有任何改變。
她那些紛擾的念頭不過是庸人自擾。
他已經(jīng)做到了朋友該做的一切,甚至還給予了她更多,是她……是她沒有放好自己的位置,沒有管理好自己的預(yù)期。
她轉(zhuǎn)過眼,對上好友盈盈的目光,輕聲說。
“我應(yīng)該祝福他的,知一,你說對不對?”
這樣,即便缺少他戀人的資格,但她仍可以以好友的身份參與到他的人生之中,為他喝彩。
然而——然而,倘若她真的沒有嘗試過就選擇放棄,還是會好不甘心啊-
霍極出國前的派對就定在起飛前一天。
霍極把好友都邀請來了,當(dāng)然也包括了時照心。時照心出門前難得上心好好打扮了一番,化了一個淡妝。她從房間內(nèi)出來時,整間客廳仿佛都亮堂了起來。
楊佳敏偏頭看了一眼,見到她的裝束打扮,皺眉道:“今天怎么打扮得這么漂亮?是有什么特殊安排嗎?”
時照心對鏡擦口紅,平靜道:“沒有啊,只是去參加霍極的出國派對而已。”
一聽到這個名字,楊佳敏的眉毛擰得更緊,“你們都這么熟了,還需要特地打扮得這么好看嗎?”
“……這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時照心不緊不慢的擦完口紅,將口紅蓋子穩(wěn)妥蓋好,才笑著對母親道,“您不覺得這樣看起來氣色好一些嗎?還是說,您不喜歡我漂漂亮亮的?”
楊佳敏盯著她看了半晌,終究沒說什么。
因?yàn)槌鲩T耽誤了一會兒,時照心稍晚了一些才去到派對場地。推門進(jìn)去時,幾乎被里面喧騰歡鬧的氣息嚇得退了一步。
方思明無意間瞥見她來,目光定了一瞬,然后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態(tài)度格外地殷勤:“哎呀,時姐,時姐你來啦,怎么不說一聲?”他左右張羅,見沒有位置了,還把自己的位置讓給她,“你要不坐我這兒吧?”
時照心溫柔笑笑,說:“謝謝。”
她正欲坐下,場面正中的霍極卻忽然出了聲,聲音散漫:“時照心。”
時照心抬起眼睫,目光對上他如點(diǎn)漆般的眼睛。他眼神里有驚訝,有欣賞,好像還有一些她看不明白的微妙復(fù)雜的情緒。半晌,他輕笑了一聲,示意了一下他的身側(cè),道:
“你坐得那么遠(yuǎn)干什么——到我身邊來。”
時照心眨眨眼,他身邊已經(jīng)坐了人,沒有位置了。
見她不動,霍極自己站起身來,目光仍停留在她身上,半明半眛的光影之下,她的眼波流轉(zhuǎn),溫雅,矜持,又有些女孩兒家俏皮的傲氣,而那張瑩白的面龐則像極了美麗的珍珠,溫潤有光,有種能夠牢牢地抓住人視線的魔力。
他走到她面前,漫不經(jīng)心地對她身旁的朋友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說:
“勞駕,換個位置。”
第20章 沒醉為什么親我?
那朋友很快給霍極讓了位。霍極坐下來, 若無其事般問她:“你今天怎么過來得這么晚?”
時照心笑著說:“因?yàn)榻裉斐鲩T前打扮花了一點(diǎn)時間。”
“需要這么隆重?”他眉梢微挑,又道,“你今天好像是有點(diǎn)不太一樣。”
“是因?yàn)槲見y后比較好看嗎?”她偏過頭笑睨著他,眼波流轉(zhuǎn), 眼尾微挑, “是不是這樣?”
霍極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笑著贊嘆道:“今天你確實(shí)很漂亮。”
“你這話說得……”時照心眉梢一揚(yáng), 眼睛狡黠,“難道我以前就不漂亮不好看嗎?”
霍極愣了一下,很快說:“當(dāng)然也好看的。”
但今天的她是另一種好看,是姣美、狡黠、嫵媚的,區(qū)分于以前的素面朝天、清水出芙蓉的好看。
可他的舌頭好像一下子打結(jié)了, 詞不達(dá)意, 憋了半天只能憋出一句:“不過這是不一樣的好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時照心見他這副難得窘迫詞窮的模樣,沒忍住笑了一聲。
霍極眼神飄忽,舉起酒杯,喝了口酒壓了壓。冰涼的酒液在他的舌尖打了個轉(zhuǎn),順便給他的大腦降了降溫,他喝盡酒水,放下酒杯, 重新看向她,道:“我大概知道你哪兒怪了,不是因?yàn)榛瘖y的緣故。”
她反問:“哦?你說說那是什么?”
霍極的神情有些微的困惑, 他想了想,才道:“你好像心里有什么事兒。”
時照心壓在包上的手蜷了一下,沒想到他這么敏銳, 但她的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平靜地笑道:“那大概是你的錯覺吧。”
盡管她否認(rèn),但霍極還是覺得哪兒不對勁,他還想再說什么,話題卻已被她輕巧帶走。聊了幾句別的,當(dāng)他們聊到他的行李有沒有收拾好時,忽然聽見方思明在點(diǎn)他們兩個:“誒,你們兩個怎么一直在說小話,不參與大部隊(duì)的活動嗎?”
方思明過來,把一個酒杯“啪”地一聲擺到霍極跟前,豪邁道:“罰你喝酒!!要一口干了!”
霍極看他斟了滿滿一杯,都快要溢出來了,他輕笑一聲,點(diǎn)破他的小心思,道:“我說方思明,你還真是逮著機(jī)會就一點(diǎn)兒也不客氣啊。”
“當(dāng)然了。”方思明昂頭說。
霍極這狗東西脾氣臭,整天甩臉子,好不容易逮著一次,可不得整一整他,但他馬上就要走了,一走就是幾年,下次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一想到這,方思明眼神便微微黯下來,他吐出口氣,很快又惡狠狠地說,“別廢話那么多,你喝不喝?快喝!”
“真兇。”
霍極搖搖頭,一抬手,仰頭把酒杯喝涓滴不剩。他倒過空空如也的酒杯,示意自己已經(jīng)喝光。
一方小空間內(nèi)頓時爆發(fā)出喝彩。
方思明笑著給他又滿上了,調(diào)侃了他幾句酒量這么好應(yīng)該要讓他對壺沖之類的話。等輪到時照心時,方思明還記得之前時照心說不喝酒的話,只給她分了一瓶椰汁,還對她說了句:“照心,你那什么,就喝點(diǎn)兒果汁哈。”
時照心接過椰汁,向他道了聲謝,聲音微頓,又說:
方思明愣了愣,然后下意識看向她身側(cè)的霍極,什么情況?
霍極的眉頭已然擰了起來,不贊同道:“你喝什么酒?”
酒不是什么好東西,她身體不好,當(dāng)然是能少碰就少碰。
時照心卻很堅(jiān)持:“我想試試。”
霍極把她面前的椰子打開,塞她手里,“乖,你喝椰子汁就好了。”
“霍極。”她喚了他一聲。
霍極抬起頭,她已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他微微一愣,往下瞥了眼,見她的手指竟在輕顫,而后他聽見她輕聲說道:“就給我試試吧。”
“不行。”霍極一口否決,“楊阿姨不可能給你喝酒。”
聞言,時照心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很快舒展開,“我已經(jīng)成年了,喝點(diǎn)酒也沒什么的吧。”
霍極愣了一下,今天以來隱隱的違和感變得更明顯了,她以前不會說這種話的,更不會主動提出來要喝酒這種事情——她是一等一的乖乖女。他盯著她看了半晌,她眼神一錯也不錯,堅(jiān)持要喝。
“你確定是要喝?”他問。
“我確定,別擔(dān)心,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的。”她望著他的眼睛,像是說服自己也說服他那樣說,“不會過火的。”
兩人僵持片刻,她寸步不讓。霍極了解她的脾氣,無奈地閉了閉眼,終于是敗下陣來。他認(rèn)命地給她拿了酒杯,放在她面前,親自給她倒酒,也不肯倒多,只很吝嗇地給她倒了一小半杯。
時照心看他那樣兒,忍不住說了句:“霍極,你能不能再倒多點(diǎn)嗎。”
“不行。”霍極面色嚴(yán)肅,他把酒壺一收,不由分說地把那小半杯紅酒塞她手里。
她接過酒時,他持酒杯的手卻往后縮了點(diǎn),又多問了句:“剛才吃過東西了嗎?”
“還沒有。”她說,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問。
于是霍極干脆利落地把酒杯一收,讓人遞過來一杯酸奶,說喝酒之前要墊墊,要不然傷胃。他盯著她吃完酸奶,才肯把酒杯給她。
“你就喝這么多,嘗個味就行了。”他話音稍頓,又叮囑了一句,“別喝太快,容易醉。”
時照心癟癟嘴,不說話了。她低頭抿了一口酒液,入口絲滑,果香醇厚。霍極自己喝酒的風(fēng)格很狂野,白蘭地威士忌這種烈酒都敢混著喝,而且喝得很快,不知道的看他那喝酒的架勢還以為是在喝涼白開。但他給她選的酒很謹(jǐn)慎,給的是一小杯度數(shù)不算高的紅酒,還叮囑她一定要慢慢喝。
事實(shí)證明,霍極的顧慮是有道理的。在未成年之前,楊佳敏女士管得嚴(yán),她從來沒有碰過一點(diǎn)酒,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但顯然,她的酒量很不怎么樣,雖然是喝得慢,但慢慢喝了小半杯下去之后,很快便感覺臉頰在發(fā)熱了。
霍極一直在盯著她,見狀嘆了聲:“你已經(jīng)臉紅了。”
她伸手貼了貼臉,果真是有點(diǎn)燙。他給她遞來一杯檸檬水,嘴里還在點(diǎn)她:“不能喝就別硬喝。”
“胡扯。”時照心推開他的檸檬水,“誰說我不能,我能喝的。酒壺給我。”
霍極偏不遂她的意,長臂一展,把酒壺拎得遠(yuǎn)遠(yuǎn)的。時照心瞪他一眼,越過他伸手去夠酒壺,準(zhǔn)備自己給自己倒酒。在她的指尖碰到酒壺時,霍極抓住她的手腕,固定在他的身前,他看看她,直覺得頭疼,這小姑奶奶今天也不知道搭錯哪根神經(jīng)了,又來折騰人。
“時照心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無奈道。
“我還要喝酒。”她說。
因?yàn)榫凭男奶兛欤撬⒉桓杏X到頭發(fā)暈,腦子還是清醒的,身體卻是有一點(diǎn)飄飄然的狀態(tài)。酒精麻痹了神經(jīng),膽子好像也變大了,她又重復(fù)了一遍:“我還要喝,給我喝。”
她的眼睛烏潤而透亮,直勾勾地看著他,臉頰酡紅,唇上還留著一層紅酒的水光。
他的目光落在她唇上,片刻后,不動聲色地移開,聲音微啞:“不許喝。”
“霍極。”她放軟聲音叫他,眼波似水,“再給我一點(diǎn)酒可以不可以?”
霍極好整以暇道:“不行。”
時照心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哥哥,求求你了——”
……
一分鐘后。
霍極冷著臉給時照心倒酒,一邊倒還一邊告誡她:“只此一次,不許再喝了!”
時照心一小口一小口抿完,然后把酒杯往他身前一放,杯底在玻璃桌上發(fā)出一聲輕擦。
“我還要。”她說。
“不行。”霍極一口拒絕。
剛才他就向皇天后土發(fā)誓,就算她再撒嬌,他也絕對會堅(jiān)定立場,絕不給她喝更多酒。
時照心望著他兩秒,見他真的不肯動,便自己再次起身去拿酒壺,霍極伸手?jǐn)r住她。
她偏過頭不悅道:“哎呀,霍極你能不能別攔我——”
距離太近,她轉(zhuǎn)頭時,柔軟的唇瓣猝不及防地、輕輕地擦過他的臉頰。
兩人都愣了一下。
在場所有人看見后也全都懵了,而后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開始起哄,聲音像是能掀翻整個屋頂。
“在一起!”
“親一個!親一個!”
“閉嘴!”霍極忽然喝了一聲。
全場安靜下來,朋友們面面相覷,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發(fā)火。
霍極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一臉茫然的她,臉色很差很沉,她被酒精麻痹的神經(jīng)遲緩地運(yùn)作起來。他皺著眉,無奈地一嘆氣,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說地把她拉了起來。她試圖掙扎,但是很快被他制住,他像提溜一只小醉貓那樣輕而易舉地把她架住,闊步向外走。
方思明追在他們身后,問:“喂!霍極!你們干嘛去?”
霍極遠(yuǎn)遠(yuǎn)拋回來一句:“給她醒醒酒。”
在攔住她八次爪擊,三次撞頭后,霍極終于成功把她帶到走廊盡頭的浴室門前。他擰開浴室的門把,把她推進(jìn)去。她抬起頭,迎面飛來一張厚實(shí)的毛巾,直接蓋在她頭上。
耳邊他涼涼地說道:“擦擦臉吧,明明就不能喝還非要喝,還喝到醉。”
時照心把毛巾扒拉下來,不悅地反駁說:“誰說我醉了?我明明沒醉!”
霍極見怪不怪了,道:“醉酒的人都喜歡這么說。”
她別開眼,固執(zhí)地重復(fù)著:“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他盯著她看半晌,忽然出伸手,他屈起手指,手指的側(cè)緣在她臉側(cè)刮了一下,她的臉又熱又燙,明明就醉得不輕,還在嘴硬。
于是他冷笑了一聲,聲音散漫地逼問她:“對,你說沒醉——沒醉為什么親我?”
時照心定定地看了他幾秒,她咬了咬唇,眼眶忽然紅了。
“……”霍極見她神情不對,意識到剛才說的話不妥,剛想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剛才是想說——”
但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門已被她用力地“砰”地一聲甩上,差點(diǎn)扇了他一耳光。他閉了閉眼,深呼吸,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不跟醉了的人計(jì)較。
浴室內(nèi)安靜了許久。
霍極怕她出什么事,抬手敲了敲門:“喂,你還活著嗎?”
片刻后,里面?zhèn)鱽硪魂噰W啦啦的水聲,還有她冷冷的聲音:“放心,沒死呢。”
霍極一聽她這回答,眉心一跳。
完了,老天爺,這小祖宗真生氣了。
他懊惱地抓抓頭發(fā),剛才他明明想說的是——
要是他不在場,她真醉了,親了別人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