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背部的痛感讓許熙有些站立不穩(wěn),幾秒之間,許熙視野一轉(zhuǎn),只瞧得見瞧見墻體班駁,和巷子中亂七八糟的黑色電線。
周允競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溫?zé)帷⒂辛Φ男”劢d著她的身體,往里收的很緊,她的臉埋在周允競的胸膛處,涼冽的薄荷混著松木香瞬間灌了她整個呼吸,帶著一種暈暈乎乎的好聞。
許熙看不見其他的畫面,只覺得再往上一點,自己的睫毛,臉頰,嘴唇快要碰到他裸露的脖頸了。
仿佛能感受到他皮膚的溫?zé)帷?br />
一切近在咫尺。
砰砰——砰砰——
分不清是誰的心跳。
從巷口處又嘩啦啦進來一隊人,速度很快,動作格外整齊劃一,像是經(jīng)過特定的訓(xùn)練,利落地把幾人解決了。
許熙被周允競抱著,臉側(cè)朝內(nèi),是視野盲區(qū),不知道來的是什么人,只能聽見進來的腳步聲和圍堵幾人哀嚎的聲音,很快,一切都結(jié)束了。
四人被保鏢們?nèi)哭糇」蛟诘厣希娌康恼趽跻呀?jīng)全部被扯下。
在她還在思索來人是敵是友,周圍怎么變得如此安靜的時候,周允競的呵斥聲從頭頂傳來,這是隔了幾天后她第一次聽他說話:“如果都像今天來的這么晚,那要你們有什么用?”
在許熙的印象中,周允競雖然難以接近,但總體來說,他漫不經(jīng)心的松弛感要更多一些,他得到的太多,對其他事物都顯得不太在乎,常常一副穩(wěn)操勝券的模樣。
所以,許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周允競。
嚴厲,壓制,且薄怒。
保鏢們紛紛低著頭,畏懼似的不敢吭聲。
周允競沒給他們多余的眼神,只徑直抱著許熙向外走。許熙被周允競抱著,還沒反應(yīng)過來情況,啞聲問:“要不要報警?”
“不用,”周允競手臂撐在她的膝彎處,盡量遠離她背部的傷口,這種姿勢他也能走的穩(wěn)穩(wěn)當當,“有人會處理。”
過了幾秒,又說:“你忍一下,叫過救護車了,馬上到。”
許熙愣了一愣,她覺得沒必要到叫救護車的程度,更沒必要去醫(yī)院,這種疼痛對于她來說實在算不得上什么。
她拽了拽他的袖子,聲音悶悶的:“我沒事,不用去醫(yī)院,太麻煩了。”又說,“你把我放下來吧。”
周允競的手攬著許熙瘦削的身體,隔了幾公分的距離,低頭打量她,許熙的面容在黑夜中模模糊糊,他感受到她的呼吸。
察覺到周允競正在看她,許熙干巴巴道:“去街邊藥店看看就行……”
周允競沒聽她的,徑直把她抱上了救護車。
醫(yī)院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許熙被儀器檢查了一通,當時她從一旁突然沖過來,讓對方也驚了一下,遲疑之間手上卸了不少力,幸好沒傷及到骨頭。
但后背處仍舊淤青了一大塊。許熙坐在治療椅上,護士站在身后給她上著藥,新鮮傷口被按壓揉捏的滋味并不好受,像是又被揍過一遍。
許熙有些受不住地低垂著頭,但始終一聲沒吭。
“挺能忍的。“護士邊上手邊說。
為了方便護士操作,椅子很高,許熙盯著治療室的地面,橡膠材質(zhì)的地板有些臟污,視線中突然出現(xiàn)一雙看起來很貴的鞋,她下意識順著向上移,周允競長腿半蹲在她面前,手隨意搭在膝蓋上,仰頭看她。
她落進他漆黑的眼里。
“沒哭。”周允競只說了這兩個字,仿佛只是為了瞧一眼她的狀況,很快他又站了起來,“我去繳費。”
許熙是皮外傷,除此以外沒什么大礙,護士給她上完藥后,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比如飲食清淡不要沾水等等,就可以回家了。
急診科里忙的不得了,許熙不愿多添麻煩,便坐在一旁慢慢等周允競。
醫(yī)院里人來人往,燈光透亮,周允競繳納完費用,看見靠坐在大廳藍色等候椅上的許熙,只有她一個人坐在那里,安安靜靜的,仿佛與世間喧囂隔離開來。
周允競想到剛才在治療室里的許熙,低著頭,一聲不吭,周允競以為她在悄悄流眼淚,蹲下看她時才發(fā)現(xiàn)真的沒哭,只是唇色很蒼白,凌亂的黑色頭發(fā)遮擋住大半臉頰,露出一雙眼睛和他對視。
周允競對文學(xué)稱不上喜愛,但那一刻,莫名想起看過的一句詩:你眼睛的面積一定小于湖,你也很少哭。
許熙給周允競的印象是內(nèi)向的,膽怯的,而且撒謊撒的不太好的一個人,像一只蝸牛試探著伸出觸角,如果周允競傳達出“不喜歡”的訊息,她又會緊張地縮回去;但有時候她又勇敢且魯莽,比如今晚擋下的這一棍。
周允競一貫信奉利己主義,不理解許熙哪里來的勇氣和必要,他與她相識不久,如萍水相逢,緣分短暫且淺薄,犧牲自己,來保護他,她犯不著這樣做。
他拎著袋子里的藥走到她面前。
許熙坐在等候椅上,聽到動靜,抬起頭,看見他,似乎是等待太久有點困了:“結(jié)束了嗎?”
醫(yī)院的光打在許熙柔軟的頭頂,她仰著臉,睫毛微顫,等他的下文。
周允競看著她,頓了頓:“嗯,結(jié)束了,去吃飯吧。”
這個時間點大部分店鋪都關(guān)門了,附近街角一家叫老味面館的還開著,面積很小但勝在環(huán)境干凈。
許熙點了一份清淡口味的素面,周允競并不餓,點了一份相同的,象征性地陪她吃了一些。
許熙從中午開始就空著肚子,小店里沒有空調(diào),只有側(cè)邊墻上掛著的舊風(fēng)扇呼呼地轉(zhuǎn)。
周允競突然開口問她:“今天不是有考試,怎么這么晚了還走夜路?”
盯著碗里的面,許熙慢慢道:“下午快開考的時候,姑姑給我打了電話,說家里的小孩發(fā)高燒了……”
剩下的許熙不說,周允競也能猜到七七八八:“所以他們讓你一個還要考試的學(xué)生去照顧小孩?”
“沒,”他的語氣不太好,沒什么溫度,許熙覺得他誤會了,“我姑姑姑父都在外地出差,他們不知道我今天有考試,以為就是正常的周末。”
她簡單地說:“沒別的人能幫忙,表妹一直不退燒,我就帶著她去了兒科醫(yī)院,忙到很晚,才在巷子那看到你。”
許熙覺得周允競并不想聽這些冗雜的私事,因此省略了不少細節(jié)。
比如怎么和班主任解釋缺考原因,比如怎么帶著哭個不停的囡囡去兒科掛號,又把囡囡送回家交給匆忙趕回來的姑父……
忙完她打算回學(xué)校,卻遇見了被圍堵的周允競,當時許熙沒想那么多,只是腦袋中的一根弦啪的就斷了。
周允競遇上一百次危險,許熙都會救他一百次的。
只因為周允競是周允競。
“所以你今天去了兩次醫(yī)院。”周允競提取出他認為的重點。
許熙“嗯”了一聲,低頭吃面,不想再多繼續(xù)這個話題:“我等會兒回學(xué)校。”
“怎么回,”周允競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像上次一樣翻墻?”
他坐在她對面,似笑非笑,扯了扯唇角:“力氣還夠么,萬一坐在墻頭下不來怎么辦?”
許熙下意識抬眼,發(fā)現(xiàn)周允競又不笑了,臉上沒什么表情,在風(fēng)扇機械作響聲中,他的嗓音沒什么情緒:“許熙,你在受傷,你自己不清楚嗎?”
許熙張了張嘴,悶熱的空氣從小門吹進來,周允競站起身,不是商量的語氣:“今晚住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