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樂不思蜀·十八
☆人亦蟲物,生死一時。☆
熱海的旅程并沒有因為一起非法交易的犯人落網而結束。
主要原因在于名櫻千早從交易賣家的電腦里,發現了直指警局內鬼身份的證據——那大概是賣家用于自保、或威脅內鬼的加密文件,可惜破譯起來太過容易,即便她處在被人打擾、幾乎無法集中注意力的尷尬境地,也僅僅用了不到五分鐘。
而接下來又要上演釣魚戲碼——在深夜打擾過本部長并如實匯報情況后,他們取得了口頭上的許可,這份文件將會作為「勒索封口費」的材料,被發給已經確認身份的內鬼,以此引誘出更多的內鬼出動。
而在那之前,他們還有足夠的時間享受假期。
“雖然不是之前有嫌疑的鹿野警部補,但我記得三枝警部補也是竹田班的?希望牽扯出的人少一點。”名櫻千早發自內心地祈禱道,“或者別的科也分幾個,別只讓我們搜查一科變得人手緊張。”
身旁的人就一副無奈又寵溺的表情看著她。
“前輩?這么看著我,該不會是沒有吃飽吧?明天可是還有安排的,我們還要去來宮神社和美術館,怎么說都該睡覺了——”
發頂被溫柔地撫了撫,順著因之前盤發髻而微微卷曲的長發一路向下到脊背,刺激得她全身繃緊,卻沒有感覺到任何情.色的味道。
而后,耳邊傳來溫柔低沉的嗓音:“辛苦了,千早。”
她稍微放松下來,合上已經關機的筆記本,單純無辜地回過頭:“唔,前輩說哪方面?”
迎接她的,是溫柔包容的笑意:“各方面都是。”
隔天下午大和敢助便帶走了情況已經好轉的交易賣家,買家那邊很快也會有他們的同事來領——名櫻千早其實想過安排竹田班的人來押送的釣魚法,但也就是一瞬的念頭,畢竟買件違禁品并計劃搶劫罪不至死,萬一他真被害了命,那她的罪又要加上一重。
最終兩個人玩滿了五天的行程,不僅把她最初安排的景點和項目玩了一遍,還額外多逛了些地方。全程沒有案件和意外打擾,是漫長的加班日常中相當難得的體驗。
一直到預定回程的清晨,天還未亮,名櫻千早仍在睡夢中,卻忽然被上原由衣的電話驚醒。
想著這么早的電話肯定有大事,她盡量不驚動身邊的人慢慢起身,慢慢摸進衛生間,到關了門才開口問道:“怎么了?”
上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猶豫:“雖然對千早來說,可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我想盡快應該告訴你……”
“說重點。”
……她好想回去接著睡覺。
但聽對方的語氣和用詞,這件事應該跟剛被逮捕的犯人無關,那樣的話又會是什么?
“千早知道小橋葵嗎?”上原由衣頓了一下,“她是位作家,也是——”
……小橋葵?那不就是《二年A班的孔明同學》那本書的作者嗎?
“我知道,你想表達的意思我明白。”名櫻千早快速打斷道,“她發生什么了?緋聞八卦?目擊事故?需要保護嗎?現在是什么情況?”
沒想到她會是這么緊張的反應,上原又遲疑了片刻,才給出答案:“剛才聽新野署過來辦事的人說,她似乎是昨天心臟病發去世了。雖然名氣并沒有那么大,但我查了一下,網上已經有訃告了。”
名櫻千早下意識地看向門的方向,停頓了幾秒,才語氣輕快地對手機那頭回應道:“我知道啦,前輩那邊就由我去傳達。”
雖然沒對上原由衣表現出來,其實聽獲這個消息,她的心情很復雜。
耳邊傳來同僚好友擔憂的問候,她隨口安撫了幾句,說了聲之后局里見,便掛斷電話,轉而用手機去搜索相關信息。
那個人,是曾經對諸伏高明非常重要的人,不然那本書也不會一直擺在他的車里。
她并不是在介意什么,只是很擔心,或許他會考慮到她的心情,不愿對她表現出失落……她這樣像什么樣子啊,明明一直都在努力不與其他人共情,現在卻提前緊張地揣測起來。
也許,她已經不再是那么合格的特工了。
名櫻千早回去時,床上的人已經坐起身,原本有個想要下床的動作,但看她快步走過來,便停了下來,只是坐在床邊、仰頭望著她,眉眼盡是心憂之意。
不過這份心憂顯然是對她的:“千早,發生什么事了嗎?”
她搖了搖頭:“對我來說只是無關緊要的消息,我只是……”
“千早?”
望著對面人逐漸嚴肅起來的表情,她咬了咬嘴唇,將剛剛用手機查到的、上原由衣所說的訃告遞給他看。
“人亦蟲物,生死一時。”她低聲說道,“前輩,今天我們稍微早些回去吧,那之后……前輩不想的話,千早不陪同也沒關系。”
面前的人接過手機掃了一眼,接著望了她半晌,才幽幽地嘆了口氣。
“為什么?”他問。
“因為……”
“一位故友的離去,確實會讓人感到悲傷,但是如果要西窗剪燭之人為我憂心至此,實屬我的過失,必須自省。”
誒?
明明他才是需要安慰的那個,怎么現在反倒是她被安撫了?
“……什么呀,我明明是在認真地擔心前輩,前輩卻用那種話逗弄我。”她鼓著臉頰偏過頭去,唇角卻勾起一點,“我又不是前輩的妻子,才不會點著蠟燭跟前輩聊那么久呢。”
太好了。
心跳一點一點加快速度,伴隨著涌動的、長久無法平息的戀心與愛意。
“千早愿意與我同去嗎?”
“嗯。”
真的……太好了。
雖然這樣想不合時宜,但是,她很高興。
是一種即便不再是合格的特工也沒關系、那種樂不思蜀式的高興。
她已經,不想再回去另一邊了。
因為提早了回程時間,到長野時還未到中午,兩個人在午餐后回到家稍作收拾,便開車前往小橋葵的居所。確切地說,那里曾是多人合租的別墅,只是在小橋葵與其中一名男性結婚后,其余人便逐漸搬離,最后只剩下夫婦二人。
真的到達別墅附近時,名櫻千早的心情倒是相當平靜。
別墅門口正在燒什么東西,走近去看,是一幅油畫的女性畫像,畫中的人與她不久前在網絡上搜索到的小橋葵樣貌非常相似,顏料卻還未干。
她記得小橋葵的丈夫是位插畫家,這大概是份剛完成、卻沒來得及送出的禮物,只能以這種方式送去亡者身邊了。
她在火邊蹲下,仰起頭說她就在這里等,身旁的人卻也沒有進入房里祭拜的意思,就只是默默站在她身后。等到火勢漸小、腿也隱隱發麻,她才站起來原地跳了兩下,拉住了身旁人的手臂。
“如果我意外過世,我只希望前輩永遠記得我,以此為基礎,再去邂逅別的女孩子也不要緊,別把人家當成替身,當然最好不要找跟我太像的。”
她說的很認真,身旁的人卻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話,輕笑著搖起頭來:“和千早相似的女性,我想今生是不會有幸再遇見了。”
“……這是夸人的話吧?”
“當然。”他回答,“回去吧。”
“真的不進去祭拜一下?她對前輩來說應該是很特別的人吧——”
“不用。”他彎下腰幫她拉平剛才因蹲下的動作而卷邊的裙角,隨即并不猶豫地拉著她邁開腳步,“千早已經代替我傳達了謝意,這樣就好。”
“前輩怎么會知道——”剛問出口,她便垂下眼睛、臉頰微燙、無聲地微笑起來,“抱歉,我今天的反應是不是太大了?”
回應她的是落在發頂的手。
是非常非常溫柔的安撫動作。
“謝謝。”諸伏高明說。
他期望傳達給逝者的只有謝意,那本重要的書記錄下了他最懷念的時光——而這一點,他想,現在已經無需刻意向面前、只是為了他而向逝者傳達謝意并祈禱的女孩解釋了。
“說起來,千早會介意那本書留在車上的置物柜里嗎?”
名櫻千早挑了挑眉,反問:“前輩會阻止我為了悠真那邊的工作,跟我的閨蜜、還有其他很多男性逢場作戲嗎?”
在短暫的沉默后,諸伏高明緩緩搖頭:“不會。”
“那我當然也不會。”她聳聳肩,背靠在剛剛走近的車門上說道,“我知道記憶是多寶貴的東西,我對那位作者也只有感謝和羨慕的感情而已。”
“千早……”
“當然,我也知道,至少現在,你的眼中只有我。”
時間似乎在此刻靜止。
如果不是還在逝者的居所附近——名櫻千早想——那下一步一定就是接吻了吧。
身旁的人忽然湊近為她打開車門,而后繼續了剛才的話題,柔軟發絲拂過她的臉,距離過于接近,已然超過她的安全線——
“雖說不會阻止,但還是在意的,千早與其他異性、不,不止是異性——但是,那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情況。”諸伏高明幽幽說道,“如果千早不覺得抗拒,能夠樂在其中的話,我雖然會感到嫉妒,卻也覺得更安心。”
什、什么啊!這是什么可靠又顧全大局的成年人發言!真不愧是她傾慕十年有余的人——這樣直白的表達,她幾乎就要當場自爆潛入搜查官的身份了。
“那下一次遇到類似的情況,”名櫻千早又垂著眼睛笑起來,“我這邊有在意的人過世、比如說我閨蜜,我就將他重要的遺物交給前輩保管。”
作者有話說:
·零零:?這說的是人話嗎???
·有點卡,不知道寫沒寫出想要表達的感情【一個苦手的淚目
反正就是倆人感情更進一步【一個擺爛的躺平
·西窗剪燭出自李商隱《夜雨寄北》,原句為「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內容提要出自王充 《論衡·自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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