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再見了臥底生涯·七

    ☆眾叛親離，難以濟矣。☆

    諸伏景光回頭望了一眼同行的風見裕也，面對同僚仿佛已經放棄思考的空洞表情，他緩了片刻，一邊在心里努力說服自己「這沒什么大不了的、不過是場過于真實的噩夢」，一邊開口向名櫻千早確認道：“所以、你剛才說的悠真果然是——”

    名櫻千早點點頭：“嗯，榊悠真，他應該已經回到警察廳了，但死而復生要辦很多麻煩的手續，不知道現在處理完了沒有。”

    雖然當年暴露臥底身份來保護的人沒有死、讓諸伏景光多少有些欣慰，但更重要的是另一點：“你冒認榊警視的妹妹，也是國際搜查科的計劃——”

    “也不完全是這樣，他本來就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哥哥。我十二歲來到日本后就認識他了，后來他一直作為我的上限給我指示，直到發生那件事。”名櫻千早聳聳肩，“那個時候的爆.炸是他自己搞的，那是我們早先商量好的劇本。”

    諸伏景光陷入沉默。

    沒錯，這只是一場噩夢——那個女人曾將真相完完整整地展示在他面前，即便那時她剛幫他詐死、算是救了他一命，他卻沒能相信分毫。

    “我的身份可絲毫沒有造假——這也不怪你，畢竟那么你們那么多人，誰也沒有相信。”

    “……”正常來說，會有人做計劃冒充自己嗎！

    自爆結束，名櫻千早心滿意足地笑起來，無比真誠地開口：“放心好了，我不會就你狙我那件事對你追責的。你看，當年我一邊趕論文、一邊第二次辛苦備戰公考，最后你的摯友卻害我夜以繼日的努力功虧一簣，我不是也沒有特·別·在·意嗎？”

    “……”你那是不在意嗎？根本就是到現在也還沒消氣吧！

    “景光弟弟，你怎么能露出那么不信任我的表情，我們可是一家人啊——你不是還要帶我回去配合調查嗎？正好我手邊的案子暫時告一段落，去東京待一兩天也沒關系。”

    “……”不，已經不需要再調查了，他完全不想在回東京三小時的行程中，都跟她處在同一個狹小的車內空間里，絕對會被她嘲諷一路……而且他還不能回嘴！

    “對了，還有一件事。”像是沒看出對面人臉上的不情愿，名櫻千早說著上前一步，微仰頭湊近了他的耳邊，“皮下埋植提前失效，我懷孕了，這次是真的。”

    “……”

    等一下、什么？懷孕？

    “——誒？！”

    這下他可沒辦法再保持沉默了。

    “是我家、我哥哥的孩子？”

    他的話音一落，辦公室里再次炸成一團。

    在場的人中有幾個反應夠快的、早就從他們的對話中聽明白了他是諸伏高明的弟弟，現在他這么一說，再也沒人在意他的身份，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名櫻千早身上。

    “不然呢？”

    長發女人輕笑了一聲，扭頭與諸伏高明對視一眼，表情便不自覺地放軟。她取出先前裝好紙頁的信封，而立在一旁的上原由衣這才注意到，信封之上早已寫好「退職屆」三個字。

    “千早，”上原由衣望著身前的好友，不舍地問道，“千早就要回去警察廳了嗎？”

    “嗯？不啊、我才不回去呢。警察廳基本沒有出外勤的機會，再往上走、盡是些權力斗爭，想想就頭痛。”名櫻千早撇撇嘴，捏著信封錯開成兩封，“本來我是想申請調任到附近的派出所啦，但派出所的工作也很忙的樣子，還要定期值夜班……所以我要把兩邊的工作都辭掉。”

    “誒？可是——”

    “不過呢，考慮到我優秀的才能，”她又話音一轉，“我準備轉職去做偵探，你看、東京有「毛利偵探事務所」，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也可以聞名全國。”

    “地點你也很熟悉，「星乃」、我把那家店買了下來，一樓還是做居酒屋，二樓是我的事務所。”說著，她幾步走到房間中央，目光溫柔地掃過每一位與她朝夕相處的同伴，“以后遇上解決不了的案子，歡迎來找我咨詢。”

    以及……

    “祝愿大家的仕途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有很長一段時間、大約有半個小時，親眼目睹了這一場提早進行的告別劇目的諸伏景光都不由得覺得，如果自己也身在這個部門，那一定也會非常舍不得名櫻千早離開。

    明明她的辭職信還沒有遞交，在她負責這起案子的犯人送檢之前、她還不會離開。就算離開，也只是把辦公室搬到了幾分鐘路程之外的居酒屋二樓。

    可整個辦公室里的氛圍悲傷得像是女兒即將遠嫁到地球另一邊，風見幫她拎著包、跟在她身后離開辦公室時，還被好幾個老刑警用「她要是受了委屈、這輩子你都別想好過」惡狠狠地告誡。

    但她明明是自己主動要去的，過去東京也只是稍微談一兩個小時的話——如果她不覺得累，他甚至今晚就能送她回來！

    唉……他的心好累，他必須讓好友立刻體會與他相同的心情——

    “景光弟弟，把手機放下，風見君你也是一樣。”

    動作被掌控全局的壞女人叫停，名櫻千早輕巧地從兩人手中抽出手機，溫和卻無比危險地開口：“我想「親自」將剛才給你們的驚喜、也給零君送一份，你們沒有意見吧。”

    風見裕也看看她手里的手機，又看看她的臉，最后苦著臉鉆進后座，選擇了距離她最遠的位置。

    而諸伏景光猶豫了一秒，忽然配合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他完全沒有意見，他現在甚至還隱約有點期待——他忽然明白了自家兄長聯合壞女人騙他時的心情，好像確實還不錯，如果自己不是悲慘的受騙方的話。

    看出了諸伏景光愿意與她統一戰線，名櫻千早也不再想著欺負他，上車落座后便擺出了乖巧配合的態度：“你還有什么問題的話，盡管現在問，我保證不陰陽怪氣。”

    身旁的人嘴角抽了抽：“高明哥哥早就知道了嗎？”如果不是這樣，他們兩人也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吧？

    她點點頭：“是啊，比我想象中還要早。你也知道高明在我國三時期、作為家庭教師教導過我一陣子，聽說那個時候老頭子去見了他，對他表達了感謝。”

    諸伏景光愣了一下，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他詐死被迫躲藏在她家里時，她短暫離開日本又歸來的那天，連反擊的意志都失去的絕望姿態。

    “……那個時候、我很抱歉。”

    “嗯？你說什么時候？”

    “就是——”

    “無論什么時候，我都原諒你了。”名櫻千早輕聲打斷他的話，唇邊漾起溫柔的笑意，“畢竟大家已經是一家人了嘛，當然，也希望你不要記恨我曾經欺負過你的事。”

    諸伏景光露出苦笑：“我怎么敢記恨你？”

    “誒——這有什么不敢的？反正無論如何，以后我還是會欺負你，你打不過我、也不會跟高明告狀，畢竟你可是隔著門對他喊過你比他強、你要代替他的。”

    不好，一不留神就——

    “唉……”曾被兄長當面處刑過一次的諸伏景光沉痛地嘆了口氣，“看起來，「阿斯蒂」的人設不止是你的演技而已。”

    “我想也是，「阿斯蒂」是我的一部分。”名櫻千早輕飄飄地回答道，“「阿斯蒂」的「罪」，也永遠不會因為我被國際刑警回收而消除。”

    在短暫的沉默后，諸伏景光開口：“「蘇格蘭」也是一樣。”

    車里的氣氛瞬間沉重起來，名櫻千早玩了會兒手機，向榊悠真報備了一下自己正在往東京去的消息，又給黑田兵衛發了封郵件，等收到回信后才繼續開口：“我剛才臨時編了個劇本，你愿意配合我出演嗎？”

    這劇是演給誰看的、答案顯而易見。

    諸伏景光之前就已經接受了與自己新上任的長嫂統一戰線，此刻擔心的已然不是即將上當受騙的摯友：“不會太危險嗎？”

    “應該沒問題吧，黑田管理官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只是跟悠真約定過要為我保密而已。”

    “……原來如此，那好。”

    后座的風見裕也沉痛地捂住了臉。

    兩小時后，丟下被「你是想主動在這里睡上半小時、還是想被動睡上大半天」的選擇題為難、最終選擇了前者的風見裕也，名櫻千早與諸伏景光一同進入警視廳，前往公安部所在的樓層，并很快拐進早已為她備好的審訊室。

    說是審訊室，其實只是裝了好幾個攝像頭的休息室。降谷零晚他們幾秒從另一個門進入，明顯心情正好：“阿斯蒂。”

    “我已經不是阿斯蒂了、零君。”名櫻千早望著他的臉，遺憾地搖了搖頭，“當然也不是「名櫻千早」，現在你要稱呼我為「諸伏千早」、或是你早已習慣的「諸伏太太」了。”

    降谷零呼吸一滯：“你難道——”

    “就是那個難道，我已經入籍了。當然、這并不是景光乖巧站在我身旁的理由，你一定也發現這里少了一個本該在場的人。”壞女人挽住身旁男人的手臂，笑容明艷燦爛，“別激動，我只是個柔弱的孕婦，沒什么壞心思。”

    你明明全都是壞心思！降谷零瞬間沉下了臉：“你想要什么？”

    本來公安這次找她來，并沒有制裁她的打算，只要她愿意交代貝爾摩德與庫拉索的去向，公安就會為她提供對她絕對有利的協議。她應該也明白這一點，卻沒有選擇配合，而是反其道挾持了公安警察——她究竟想做什么？

    名櫻千早干脆直白：“我想見賓加，現在、立刻，視頻通話也可以，我要跟他對話三分鐘——那之后我就釋放風見，并告訴你貝爾摩德與庫拉索在哪里。”

    被挽著手臂的諸伏景光愣住了——不對、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她剛才只是說，她要用風見嚇一下zero，欺負zero一小會兒，等到黑田管理官出現再開始慢條斯理地自爆，而他只要乖巧地站著不說話，假裝是因風見而被她威脅的人質就好。他可沒聽說她真要提條件啊！他是不是又被她套路了！

    可對面的降谷零已然做出決斷：“可以，但我和hiro也要在場。”

    “沒問題。”

    二十分鐘后，面對著網絡視頻的攝像頭，名櫻千早緩緩開口：“我看了你寫的代碼，特別是你為系統特意留出的后門部分。”她頓了頓，用那種夸張的詠嘆語氣繼續說道，“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厲害，賓加，那是琴酒永遠比不上你的能力。”

    “我們希望得到你的幫助——”

    頂著降谷零、諸伏景光與剛剛進入房間的黑田兵衛各異的目光，名櫻千早鄭重地發出邀請。

    “你愿意與我、與我們日本的國際刑警簽訂協議嗎？”

    “手續已經全部準備好，只要你給出肯定回答，我的上司立刻就去接你。”

    作者有話說：

    ·景光：……可惡！！！上當了！！！

    零零：啊？啊？！她剛說他們是什么？

    黑田：……唉……

    ·有沒有人還記得，我以前都說過要寫什么番外，正文就要完結了，番外也要準備起來【零零同款大腦一片空白.jpg

    ·內容提要出自《左傳.隱公四年》，為零零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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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章 再見了臥底生涯·八

    ☆惟同大觀，萬涂一轍。☆

    諸伏景光目瞪口呆地看著一直以來拒絕配合公安審訊的組織一員輕易同意了與名櫻千早的協議。

    雖然他大概也能分析出來，他身旁那女人眼中幾乎要溢出來的狂熱與期待確實讓人受用。那種直截了當的邀請方式和有限的思考時間，也很容易給人「這是對方做了相當多努力才得到的、極有可能是唯一對自己發出邀請的機會」的暗示。

    更別說人本來就是她抓到的，現在她稍微擺低姿態，試圖「彌補過失」……總之這人就跟他一樣上當了。

    司法交易這一點倒是無可厚非，自從對組織的清剿活動開始后，他們公安也為被逮捕的對象，準備過很多份不同種類的協議。但手續早已準備好這點……就很過分。

    “我被利用了嗎？”諸伏景光苦笑著望向臨時工作結束、神清氣爽站起身的女人，“你一開始就是為了賓加而來？”

    名櫻千早無辜攤手：“怎么會，只是臨時起意而已，而且先前在車上，我已經詢問過黑田管理官的意見，得到了本次視頻會面的許可。”

    再說他們本質上是一換一……不過這一點，她準備一會兒再說出來。

    畢竟她可愛的小貓咪，還在瞳孔地震地拒絕接受眼前顯而易見的真相：“Hiro、這究竟是——”

    她剛才說她隸屬什么部門？她上司是誰？

    “如你所見，zero。”諸伏景光瞄了一眼不準備說話的黑田兵衛，繼續開口，向與幾小時以前的自己一樣震驚的好友說明道，“實際上她隸屬警察廳刑事局，是榊警視的下屬。”

    “什么時候——”

    “……與我們同年，她就讀于我們所在警校隔壁的警大，應該是第一次通過公考之后、進入警大之前，就已經被安排了組織的潛入工作。”

    “不對哦。”名櫻千早搖頭打斷道，“景光是不是忘記了我加入組織的契機？”

    降谷零只覺得一陣呼吸困難：“你在大學四年級殺死了自己的父親，并在處理遺體時被組織一員目擊——那是早就安排好的。”

    “是的，實際上我們選定了好幾個可以成為我「父親」的人選，而那一位恰好在合適的時間病死，就成了我的第一宗「罪」。”名櫻千早笑笑，“順便一提，后來被害的組織成員真的是被他女友殺死的，與警方的判斷一致。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真的只是純粹的第一發現者。”

    這個理論降谷零以前聽她說過，可就像諸伏景光拒絕相信她自稱的警方臥底一樣，他也只當那是壞女人隨口編造的謊言，因而此刻越發覺得難以接受：“可你的資料、你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如果早在參加公考之前、在大學時代，她就已經做好潛入那樣一個危險組織的準備，那她一定更早就身處國際搜查科的計劃之中，甚至高中時代與意大利黑手黨的交集也是為此鋪路……

    “大概是從來到日本開始吧，想來也有十七年了。”

    名櫻千早撩起鬢角的頭發，卷了一縷在手上。

    “母親被卷入組織故意引發的意外，我也在同時身受重傷，父親的前妻死于組織之手，父親本人也因為組織積勞成疾……承擔起終結這一切的責任的人，不是非我們兄妹莫屬了嗎？”

    降谷零與諸伏景光對視一眼，同時放緩了呼吸。

    “所以說，我是一直把零君你當作可愛的后輩關照教導的，你感受到前輩的愛意了嗎？”

    ……不、他沒有，把他剛才因為「十七年」而產生一瞬間的震撼還給他。

    心滿意足地欺負完小貓咪，名櫻千早這才將目光移到被無視良久的黑田兵衛身上：“賓加的事，我代丹下科長向您表達感謝。”

    “無妨，本來我們的立場就并非對立。”看得非常開的公安上司對她微微點頭，“聽說你要辭去警察的工作。”

    “是啊，兩封辭職信都寫好了，下周會把長野那邊的遞交，警察廳這邊、這個月也會遞交上去。”她瞟了一眼明顯露出松了口氣表情的兩只小貓咪，唇角愉快地翹了起來，“不過您可要記得跟我約定好的事，接下來的一年半，我要為了還未出生的這孩子、更為了過往七八年過于勞累的自己，拒絕一切外勤任務。”

    黑田兵衛了然地應了一聲，而那兩只剛剛放松下來、露著肚皮躺倒在灑滿陽光的柔軟床鋪上的小貓咪，立刻警覺地豎起了耳朵和尾巴。

    什么意思？

    兩人對視一眼，心里同時產生極為不妙的猜測。

    另一邊，風見裕也在車里心急如焚地等待著，一過半小時，他就立刻沖向警視廳大樓。

    雖然他心里明白，壞女人騙他家上司的戲碼一定已經演完了，他現在過去也起不到作用。但他還是要盡快到上司的身邊，來表達自己的忠心與決心——

    雖然諸伏景光叛變了，但他沒有啊，他才沒有屈服于壞女人！而且壞女人馬上就要辭職了，他再也不用擔心以后被壞女人欺負了！

    可就在他氣喘吁吁地在休息室門口站定，平復呼吸、準備敲門的時候，身旁忽然有個人越過他，一推門直接闖了進去，邊闖還邊喊著什么——

    “千早你不要辭職啊！你走了哥哥我可怎么辦！你要知道，我們部門里的人，全部加一起，都比不上你一個啊！”

    是「死而復生」的榊悠真。

    風見在門口僵直了幾秒，眼看面前的房間的門已經因為慣性合上一半，他瞬間端正神色，伸手飛快地抓住門把，將門迅速且無聲地關閉。

    ……對不住了，降谷先生。這一場，您還是自己努力吧，他就不去添亂了。

    可片刻之后，即便隔著隔音相當好的門板，他還是聽見了房間里傳來的、榊悠真過于驚訝的聲音——

    “什么？！千早你要去給公安打工？哥哥不能接受！”

    ……啊？壞女人要去哪？誰要來公安？

    風見裕也放空地望向空無一物的天花板，明明是一片雪白，他卻只看見了一片黑暗。

    逐漸擁擠的房間里，名櫻千早無語地瞪了自家兄長一眼，指了指對面的黑田兵衛：“不是廣義的公安警察，我接受了這位的邀請，成為暗中守護這個國家的「ZERO」的一員。”

    與隸屬警察廳警備局警備企劃科的降谷零相同，她的檔案也會被掛在警察廳的內部系統、大概是警備部公安科之類的地方。對外身份會是徹底的普通人，對內則仍舊維持著原本的警銜，權限卻比以往還要高。

    意識到有些事情要發生，黑田兵衛在與榊悠真客套一句后先行離場，并帶走了外邊還沒走出去多遠的風見裕也。

    而伴隨著門合上的聲音，笑容立即出現在名櫻千早臉上。

    “所以說——今后又可以一起工作了呢，零君。”

    確實有事要發生，她還要再欺負一會兒可愛的小貓咪。

    她笑嘻嘻地望向滿臉都寫著絕望的降谷零：“我還真是倍感興奮、不是、喜悅啊……零君以前沒有想過、如果我是你的同事該有多好、這之類的事嗎？現在夢想成真了，你不高興嗎？”

    降谷零他……確實不是那么的高興。

    興高采烈的女人說的沒錯，他以前是想過，如果她是自己的同伴或下屬，工作一定會進展得更順利，她的實力絕對值得信任——

    但是！她現在的語氣！真的！太糟了！

    如果不是這個女人現在懷了孕，他非要跟她打一架！

    就算他現在三面受敵，面前除了壞女人、就是壞女人的兄長和弟弟……總之打不過也要打！

    “誒？你是要哭了嗎？是喜極而泣嗎？原來你這么喜歡我呀，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但我跟高明是純愛，沒有你插足的余地，真是抱歉呀。”

    可惡！

    “……Hiro，你能不能……”管管你哥家的這位？

    諸伏景光望著自家快要暴走的好友，委婉地表示拒絕：“Zero，你既然能夠忍受阿斯蒂那么久，應該、不、一定也能夠習慣我這位長嫂的。”

    “不愧是我們諸伏家的弟弟！今晚一起吃飯嗎？悠真請客，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跟他客氣。”

    “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歡聲笑語中，唯一的外人降谷零默默望向窗外。

    他也覺得不可思議，但現在，他已然平靜下來，與名櫻千早、也與自己和解。

    這些年他確實受到名櫻千早很多照顧，即便心有不甘，但他心里也承認，如果沒有「阿斯蒂」的幫助，「波本」會變成遠比現在更加令他自己厭惡的存在。而那個壞女人從來不曾真正傷害他，甚至保護了他很多次。

    可她的聲音又忽然在他耳邊響起。

    “——這次潛入組織的臥底搜查官，最成功的人是誰呢？”

    “當然是你啊，千早。”

    他望向被他當作敵人數年的「戰友」，女人深灰色的眼瞳映著窗外的夕陽，瑰麗的色彩一如他在組織解散后、終于一掃陰霾的心境。

    “一直以來都謝謝你，今后也請你繼續關照。”

    像是為他突然的轉變感到驚訝，女人愣了一下，很快露出更加真誠的笑容。

    “晚上一起來吃飯吧，我怕景光弟弟一個人頂不住。悠真雖然嘴上說著希望我早日結婚，但對搶走他妹妹的高明還是多少有些怨氣，一定會轉而報復在景光身上。”

    她歪了歪頭，愉快地發出邀請。

    “你這個年紀的男人，應該不會說不行吧？”

    作者有話說：

    ·零零：……果然還是很想跟她打一架（然而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時妹說過的話x

    ·“這次潛入組織的臥底搜查官，最成功的人是誰呢？”↓

    「今回の潛入捜査官、一番成功のは、誰——だ？」

    是那種很嬌也很驕傲的語氣（當然妹沒有自傲，還是在挑逗小貓咪

    ·內容提要出自《贈劉琨》，大意是「殊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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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章 婚禮前夕·一

    ☆物似主人形。☆

    十一月末，正是楓葉季。

    降谷零開著他心愛的馬自達，奔馳在從東京前往長野的路上，與副駕駛座上的男孩是如出一轍、如臨大敵的嚴肅表情。

    當然，男孩是因為某個突發情況，他則是因為可能會因這個突發情況、而在某場重要的儀式上遲到。

    事情要從兩周前說起。

    因為某個目的、化名「安室透」、開始在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的咖啡廳打工的降谷零，忽然收到一張來自諸伏夫婦的婚禮邀請函。

    一般婚禮至少要提前好幾個月開始準備，相比起來，這場婚禮的準備時間相當緊促。不過他還記得之前名櫻千早說過，她希望能在還穿得上手邊那件婚紗的時候舉辦婚禮，想來是她的兄長努力幫她實現了。

    婚禮會場在輕井澤，是跡部財團名下的酒店，占據著大半個山頭，華麗程度堪比宮殿。公安的職業病使然，他在回復參加之后，就調查了婚禮儀式的詳情。已經辭去工作的名櫻千早很配合地給了他所有資料，包括婚禮流程和人員名單。

    參加者幾乎都是警察，長野縣警本部搜一的刑警占絕大多數，也有少部分從警視廳而來。本地警察大都無需住宿，外地來的也因為工作原因、只有那么幾個人能夠留宿。

    為了配合賓客的時間，婚禮儀式安排在了上午十一點，那之后是宴會廳的正餐和庭院的下午茶，傍晚還有紅葉絕景里的露天BBQ——他估計自己的日程安排無法待到晚餐，但他的好友諸伏景光申請了三天休假，應該是想婚禮前后全程陪同。

    可大約是與此同時，他聽說了他剛拜師的毛利偵探受到鈴木財團二小姐的邀請、將與女兒毛利蘭一起、在婚禮同一天入住同一家酒店欣賞楓葉的消息。

    當時他就覺得情況不妙，開始打工之前，他詳細調查了毛利偵探近幾個月經手的事件。

    自從「江戶川柯南」開始在毛利家借宿，這一家三口就像是沾染上走到哪、哪里就有命案發生的詛咒，破案率倒是百分之百，每每送走一個、就能送進去一個。

    雖然這一次，毛利家借宿的男孩、仍舊沒有變回原樣的工藤新一少年，因為要跟小伙伴們一起去露營，并不會前往輕井澤，這點讓他稍微放下心來。

    可今天早上，他計算著時間出發、開車經過波洛咖啡廳的時候，正好撞見男孩站在事務所的郵箱前，神色緊張地看著一封信。

    他一時疑惑、停車打了聲招呼，情況就變成了現在這樣，他要載著這位吸引案件的小學生偵探，奔赴他曾經的死對頭此生最隆重的儀式會場。

    先前被男孩拿在手里的是一封給毛利偵探的挑戰書，也可以說是犯罪預告。

    預告中說明的時間是今天正午十二點，正好是婚禮儀式后的宴會開始的時間，寫信的人自稱要在眾目睽睽下殺死一個人，想看看聞名天下的毛利偵探是否能及時抓住他。

    這種犯罪預告放在米花市其實很常見，就算目的地是其他縣也不值得大驚小怪，但有一點很離譜——信的最后說，一旦他在酒店里發現任何一名警察，他就在酒店里大開殺戒。

    很好，首先排除犯人是酒店內部人員，畢竟今天結婚的諸伏夫婦都是警方相關者、這點是跟酒店報備過的。

    而且這與其說是挑戰毛利偵探，不如說是跟酒店擁有者的跡部財團結了怨。無論這人是犯罪既遂還是未遂，最后有沒有被逮捕，只要把事情鬧大，跡部財團的臉上就不好看。

    “毛利老師還是沒有接電話嗎？”降谷零問向身旁的男孩。

    仍舊不知道自己身邊的人是前組織臥底「波本」、暗地里還有公安警察身份，工藤少年搖了搖頭：“沒有，小蘭姐姐和園子姐姐的手機也沒有接聽。”他無奈地又播了一次毛利蘭的號碼，等待的同時開口解釋道，“聽說他們要跟跡部財團的少爺同行，乘坐跡部家的車，也許是為了禮貌才開了靜音。”

    降谷零挑了下眉，瞬間回憶起自己為了幫好友賠償「跡部少爺借給名櫻千早的和服」、而費盡心力向上頭申請的三百萬日元。

    雖然早就知道跡部景吾也會去參加婚禮，但他還是明知故問道：“那位跡部少爺也是去賞楓的嗎？”

    “不、似乎是要參加某個人的婚禮。”工藤少年沉思片刻，搖了搖頭，“我只聽小蘭姐姐提過一句，似乎是她認識的人，不過并沒有特別熟悉。”

    降谷零不動聲色地掃了他一眼——相比起來，你一定與那人更熟悉。

    “那還真巧。”他說道，“我之前說，自己本來就計劃去長野，其實也是為了參加一場婚禮。”

    “是安室先生的朋友嗎？”工藤少年楞了一下，便想到什么似的、忽然緊張起來，“安室先生知道他們的時間安排嗎？十二點整的時候會做什么？該不會被盯上的就是——”

    “柯南君，冷靜下來。”降谷零溫和地安撫起身旁的男孩，“如果被盯上的人、真的是他們，那就更不用擔心了。”

    根本不用那個作為前任搜查一科管理官的女人動手，全場警察都會一擁而上——誰敢打擾這場婚禮，誰就是長野縣整個警察組織的敵人。

    作為曾經兩次影響過名櫻千早婚禮儀式的「貓男爵」，他覺得自己很有發言權。

    “誒？可是——”

    “不過果然還是確認一下比較好，柯南君可以幫我給新娘打個電話嗎？”他將原本放在中間置物架的手機拿起，單手解鎖后點入通訊錄，而后遞給身旁的男孩，“是最上邊的號碼。”

    “好的。”工藤少年乖巧地接過手機，掃過屏幕后有些疑惑地確認道，“是備注為「A」的人嗎？”

    “是的。”降谷零肯定道，“她的昵稱是「Asti」。”

    工藤新一呼吸一滯，這個熟悉的名字讓他下意識反問道：“阿斯蒂？那不是酒的名字嗎？”

    而淡金色頭發的男人配合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柯南你竟然知道？毛利老師會也會喝阿斯蒂嗎？我倒是沒有在事務所看見那種酒的酒瓶。”

    “不、那是我——”在電視上看到的。

    “還是說，”男人話音一轉打斷他的話，語氣瞬間染上深意，“你認識的、是「阿斯蒂」這個人？”

    他現在是十分明白、為什么名櫻千早以前總喜歡欺負他了。

    看身旁男孩那緊張的樣子，再想想過去輕易就被阿斯蒂調動情緒的自己，降谷零感慨地搖了搖頭，感覺自己作為任重而道遠的公安警察，確實應該適當為國家的花朵豐富些生活經驗——比如說讓對方知道不僅漂亮的女人會騙人，男人也會。

    “我怎么會認識叫阿斯蒂的人呢？那不是安室先生的朋友嗎？”工藤少年額頭滴著汗迅速為自己找補，“只是我媽媽很喜歡喝那種酒而已。”

    “柯南君的母親？”降谷零輕笑了一聲，“是那位叫作「江戶川咲夜」的女性嗎？”

    “是啊——”下意識地承認之后，工藤新一才猛然反應過來，瞪圓了眼睛，手卻在摸上麻醉針手表時被身旁的人按住。

    “我們是在高速路上，柯南君。”降谷零神清氣爽地說道，“而且我們很快就會見到毛利老師，你的麻醉針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比較好。”

    單向知道對方身份的感覺可真不錯——原來名櫻千早這些年面對他的時候，都是這種心情。

    可另一邊，工藤新一的心臟卻因緊張而狂跳起來。

    更需要的人？是說「沉睡的小五郎」嗎？

    他身旁的人明明知道毛利偵探推理時沉睡的原因，卻還是支付著費用、成為了毛利偵探的弟子。

    而且知道他是被「江戶川咲夜」托付給毛利偵探的只有小蘭一人，而被告知他是因「身為美國公職人員的父親殉職、母親又精神受創、以及背后某些不能向普通人言明的理由」才暫時改名叫「江戶川柯南」的小蘭，是絕對不可能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的。

    更重要的一點，「江戶川咲夜」就是「阿斯蒂」！

    他身旁這家伙恐怕是組織的一員！

    上一次、大約是兩個月以前，他曾與回到長野的名櫻千早有過一次通話，對方說各國都在圍剿組織，今年年內他就能恢復原狀，等情況徹底安全之后、她會主動聯系他，所以他才一直忍耐至今——可現在，組織的人竟然潛伏到了他身邊來！

    這個男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向背叛組織的阿斯蒂復仇？還是以他的身份為籌碼、威脅阿斯蒂幫忙？

    ……總不可能只是個閑著沒事、就喜歡騙小孩欺負人的警察官吧？

    “冷靜一點，柯南君。”降谷零溫和地安撫道，就像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多么容易令人發散思維、往壞處去想的話，“你不是還要幫我打電話嗎？”

    他知道名櫻千早沒有告訴工藤少年追捕組織的進展，那是怕高中生年少輕狂放松警惕。先前的形勢對于他們警察相關者來說，已然是詐死的死而復生、躲藏的公然現身、可以自由行動的狀態，但對普通人，卻不能說是「絕對安全」。

    不過她之前與他聯系時，說過希望婚禮結束他回去時，能幫她帶一份禮物給偵探事務所的男孩，他想那應該就是在說APTX4869的解藥。

    所以……稍微提早一點告知對方真相，也沒什么不好。

    反正用的也是那個女人最喜歡的方式。

    ……他是不是受那個女人的影響太大了？

    作者有話說：

    ·繼景光之后，零零終于也邁上壞女人（？）的道路（已經是壞女人的形狀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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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章 婚禮前夕·二

    ☆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工藤新一在沉默良久后，終于還是按下了撥打電話的按鈕。

    無論對面的人是誰，他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電話對面的人、不是他以為的人就更好了——

    可傳進他耳中的聲音那么熟悉，那確實就是名櫻千早的聲音，甜得有些膩人：“透君？你快到了嗎？研二君和陣平君都已經來了，我剛才聽到他們說要騙你喝酒，讓你晚上沒辦法開車回去，需不需要我提前幫你安排一個房間？”

    聽起來兩個人的關系很不錯……等一下、研二和陣平、那兩人不是警視廳搜查一科的刑警嗎？

    在短暫的猶豫后，工藤少年試探著開口喊出了對方的名字：“千早姐姐？”

    “嗯？柯南？你跟透君在一起啊？”電話那邊的女人聲音如常，聽不出一起慌亂或為難，“難道你也要來參加我的婚禮？”

    婚禮！他知道哪里不對勁了！

    那個恨不得把男友諸伏高明藏進三水吉右衛門制作的保險柜的名櫻千早，絕對不可能會在危險尚存的時候公然舉辦婚禮！

    而如果這是明目張膽的釣魚行動，那他身邊這個腦子并不缺弦的偵探，也絕對不可能在半路上自爆身份！

    所以說！他根本就是被身邊這個真實身份不明的毛利叔叔的大弟子給耍了！

    “……千早姐姐，你要結婚了？”

    “是呀。”開免提外放出的女人聲音、還是那么甜美動人，充滿了熱戀中女人的柔情蜜意，“你跟透君在一起，他沒有告訴你嗎？”

    工藤少年咬牙切齒：“結婚對象是高明哥哥？”

    “當然呀，不然還有誰？”

    身旁傳來「安室透」愉快的輕笑聲，年輕氣盛的高中生終究是沒忍住情緒，幽怨又委屈地問道：“那為什么我還在讀小學一年級？！”

    回應他的是兩人同時響起的笑聲，過于歡快的笑聲持續了足有半分鐘，直到工藤新一快要忍不住跳起來，「安室透」才稍作收斂，聲音仍舊帶著笑意：“她本來是要拜托我今晚回來時，將解藥帶給你的。”

    男孩不那么相信地抬起眼：“……真的嗎？”

    “當然，她對你的事一直很在意。只是之前一段時間她很忙，還生病臥床了幾天，雖然已經恢復，但她的身體情況還是不適宜長途旅行。”

    聽著后輩幫自己說話的聲音，電話那邊的名櫻千早反應了一下，接著小聲抽了口氣：“我還是沒能習慣透君你對我這么友好……嗯？志保你來啦？明美也來啦？抱歉、這次我是真的懷孕了，已經有三個半月。婚紗其實已經塞不下了，哥哥找人幫我做了調整。”

    后邊那幾句顯然是對剛去到她身旁的人說的，工藤新一現在知道她不出遠門的理由了。

    不過他最擔心的事還沒有解決——

    “千早姐姐，我早上在毛利偵探事務所的郵箱里發現一封給叔叔的挑戰書，是犯罪預告。對方說要在正午十二點殺一個人，地點就在千早姐姐舉辦婚禮儀式的酒店！”

    名櫻千早了然地應了一聲：“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跟透君在一起啊。”

    工藤新一下意識皺起了眉頭，雖然他知道對方的客人大多都是警察，根本無需緊張，可對方過于平淡的反應還是出乎他的意料。

    “千早姐姐，放松大意的話——”

    “別擔心。”名櫻千早的語氣更加平淡，甚至帶上些不知對誰的無奈，“因為、那個犯人的話，先前已經被逮捕了。”

    “……什么？”怎么就被捕了？

    一旁的降谷零也不由得側目看向亮著屏幕的手機：“情況如何？”

    “唔，剛才伊達警官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區、注意到某位客人有點奇怪。大堂的暖氣開得很足，那個人明明熱的額頭被汗水浸透，卻不肯脫下圍巾和厚重的大衣，他就上前去搭了話。”

    說到這里，名櫻千早無語地咋了下舌：“結果那人直接受驚地從懷里掏了刀——當然伊達警官反應極快地按住了他。剛才去調查的時候，從他的車上找到了他提前準備好、準備成功犯罪后嘲諷毛利偵探的信，行車記錄也顯示他今天凌晨去過毛利偵探事務所附近。”

    “所以我想，他就是你們所說的人。具體情況如何、我一會兒去問問看。”

    工藤新一沉默了幾秒，才同款無語地開口：“原來如此。”

    那他現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真是的，那家伙襲警不說、襲擊的還是外縣的警察，處理起來可麻煩了。聽說把他押送去附近警署的警察抱怨了一路呢，明明是來參加我的婚禮、卻被迫攬了多余的工作。”名櫻千早抱怨道，“還好沒有引起騷動，伊達警官真是太可靠了。”

    聽到同期被夸獎，降谷零就像是自己被夸獎一樣高興：“班長一直都很可靠。”

    在接通與名櫻千早的電話之后，他也再沒有特意隱藏自己身份的意思。

    本來他潛到毛利偵探身邊的目的就與工藤新一有關，上頭有些人懷疑圍繞在毛利偵探身邊的案件有「自給自足」的可能。「江戶川柯南」的真實身份止步于他上司黑田，對再往上的人仍是秘密。

    無論是有人在背后刻意引導案件發生、還是毛利偵探本人監守自盜，都是必須重視的大問題——可短暫接觸之后，他確認了特殊的只是工藤少年的吸引案件體質。

    如果他沒有猜錯，等到「江戶川柯南」變回工藤新一，離開毛利偵探身邊，當前明面上「毛利偵探走到哪、事件就發生到哪」的情況就會有所改善。

    比如像這次的情況，毛利偵探還沒有到目的地，犯人就已經被警方逮捕了。

    “我說，你們就沒有人對動機感興趣嗎？”手機里又傳來名櫻千早的聲音，“還是說你們都已經推理出，犯人的目的與毛利偵探無關，只是想要報復被跡部財團開除之仇？當然那并非惡意裁員，而是他對下屬的職場霸凌被老板目睹，當場被開除。”

    工藤少年這時又想起跡部少爺要去參加她婚禮的事：“千早姐姐與跡部財團很熟悉嗎？”

    “算是吧，我跟他家的少爺、也是現在的老板是高中同學。聽說我辭職、那位少爺又來邀請我做他的秘書，這次我倒是覺得可以考慮，目前正在商量做他的系統安全顧問，加入定期對他家的內部系統做安全檢查的隊伍，每個月只需要工作三天。”

    “誒？為什么要辭職……因為結婚嗎？”

    “因為組織倒閉了嘛，公安不會放任我這個壞女人繼續在系統里為非作歹，對吧透君？”

    忽然被叫到名字的公安警察露出無奈的笑容：“怎么會，你繼續留在系統里才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事。”再說她根本就留下了！

    正說著，電話另一頭忽然有敲門聲傳了過來，接著是他熟悉的、萩原研二的聲音：“小櫻，爆.炸物拆除作業已經結束了，小陣平還意猶未盡的樣子，啊、小櫻你在打電話嗎？那我先去小陣平那邊啦。”

    降谷零忍不住重復了一次關鍵詞：“爆.炸物？”她那邊還真熱鬧啊。

    “不僅如此，我一定是受到了「貓男爵」的詛咒，每次婚禮儀式前必出意外。”名櫻千早沉痛地嘆了口氣，“除了上午被伊達警官逮捕的犯人和凌晨被陣平君和研二君發現的、往酒店房間里搬自制爆.炸物的犯人，還有昨天被景光制服的便利店搶匪，以及前天被我目擊到往山里埋尸、想殺我滅口結果被赤井放倒的犯人。”

    話音落下時，電話這邊的兩人同時陷入沉默足有一分鐘，半晌降谷零才開口：“赤井不是回美國了嗎？”

    “因為這次參加婚禮的客人中，有他在意的人。當然、我不是說你、也不是說自己。”

    瞬間明白她指的是什么，降谷零目光一凜：“你的劍道老師？亦或是你的家庭教師？”如果意大利黑手黨的干部現身，那確實值得FBI關注。

    名櫻千早肯定了一聲接著又補充道：“不僅是他們，我的師兄也在。”

    “彭格列的首領？如果他到場的話，那——”那他們公安也至少要出動一個小隊盯著吧？

    “別那么激動，我跟上司報備過了，上司讓我全權負責。再說師兄本來就是日籍，回一趟家而已……比起在意他，你還不如一會兒多分出點精力辨別貝爾摩德，我剛才找到她并打過招呼了，就看你的觀察力是否到位了。”

    “……了解。”

    他忽然覺得心好累。

    坐在副駕駛座的男孩有那么一會兒沒有說話，他剛才獲取了很多信息，并深感曾數次保護他的人真是深藏不露，還有就是——

    “我也可以參加千早姐姐的婚禮嗎？”

    “嗯？可以呀，悠真姑且預留了幾個空位……悠真，正說著你就來了。我那邊又新增了一位客人，位置安排在那位「工藤有希子」身邊就可以。”

    “誒？我媽？”

    “某種意義上她可以算是你媽……悠真？”

    婚禮新娘休息室的房間中，榊悠真邁開大步向一身雪白婚紗的妹妹走來，在她面前單膝跪下，湊近她精致嬌艷的面容。

    “我就知道。”

    他伸手從一旁的桌上取出紙巾，從她的唇角輕輕拭過。

    “剛才注意到高明的手帕上有口紅印，果然你的口紅花了……真是的，你知道幫他擦去口紅印，就不知給自己補一下嗎？”

    他一邊不加責備地抱怨著，一邊將口紅和鏡子都遞給對面的人。

    “這支口紅還挺難卸的，也虧你能用手帕擦干凈……等等，你之前親在哪了？”

    作者有話說：

    ·妹：誒嘿x

    ·內容提要出自《詩經·樛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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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 婚禮前夕·三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在聽聞短短三天內就發生了四起刑事案件之后，降谷零帶著工藤新一、終于到達位于輕井澤的跡部家酒店的時候，感覺已經不會再有什么事情讓自己更驚訝了。

    然而他很快就被打了臉——聽從侍者的引導，他將車開往專為婚禮賓客劃分出的停車區，并震驚的發現侍者告知他的停車位號碼、左右兩邊停了一排馬自達RX-7，還都是與他同款的白色。

    他身旁的男孩明顯也有些無語，半月眼望了過來：“這不會是公安的備用車吧？”

    “怎么會？”

    他知道前不久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都買了同款車，但顏色應該不是白色才對，說不定是為了配合婚禮的氛圍重新做了涂裝，但其他的……他還是直接去問一定了解情況、婚禮的女主角比較快。

    結果他帶著男孩剛到休息室外的走廊上，迎面就遇見了熟人，黑發碧瞳的男人原本靠在墻上擺弄手機，看見他時便揚聲問了聲好：“好久不見。”

    確實是很久不見，自從兩年前對方因為阿斯蒂的舉報而逃離組織之后，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是赤井秀一。

    如果換在組織的任務還沒結束前，他大概會就對方被壞女人坑害的事冷嘲熱諷幾句，但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經結束，大家只是曾為了共同目標努力的「戰友」而已。

    ……再說對方一定比他更早知曉「阿斯蒂」的真實身份，這點絕對是他輸了。

    不過對方畢竟是異國執法者，他作為公安的一員、語氣仍舊說不上客氣：“婚禮之后你就會離開日本嗎？”

    “不、大概還要兩三天，等到我的目標離開之后。”

    才見過曾被自己碰瓷后利用的前女友、結果反而被祝福和感謝的赤井秀一現在心情有些微妙，雖然他很了解宮野明美的性格，現在的進展并不出乎他的預料……

    不過他不得不說，如果是現在已經長大的宮野志保，打起人一定更痛。

    總之，那曾受組織控制的兩姐妹能夠在未來獲得幸福，多少給了他一點慰藉。

    他望了一眼站在降谷零身旁的少年，嘴角翹起一點：“如果你們想要找新娘，那最好過一會兒再來，她現在有些忙。”

    降谷零的腦中驟然閃過先前掛斷電話之前，榊悠真那句「你親在哪了」，呼吸不由得一滯。但他身旁的男孩要單純的多，仰起臉大大方方地問道：“難道又發生了什么案件嗎？”

    赤井秀一向新娘休息室的方向揚了下頭：“你可以去聽聽看，毛利偵探也在那里。”

    雖然說著讓對方去聽，赤井秀一卻率先邁開腳步，帶著剛到的兩人走到房門半掩的休息室門口，剛一靠近就聽見里邊傳來女人暴躁的嗓音：“怎么會是殺人事件？這是給我們縣警察沖業績來的嗎？可還沒到年末呢，都急什么呀。”

    到年末也不該為殺人事件沖業績啊……降谷零露出苦笑。

    但緊接著他就笑不出來了：“——「貓男爵」呢，他還沒到嗎？距離婚禮儀式開始還有四十分鐘，這一次難道他趕不上了嗎？”

    ……唉，這個梗恐怕是永遠都過去不了，就跟「波本不行」一樣。

    ……還好他已經不再是「波本」了。

    “不用擔心，”房間里最有自信的人拍胸脯道，“我名偵探毛利小五郎，保證你的婚禮一定能夠順利舉行。”

    “不、這點我倒是不擔心，我的丈夫不是那種明明有可靠的同事在場、卻非要親自去調查案件到結束、完全棄妻子的心情于不顧的類型。”新娘輕聲嘆了口氣，接著是衣料摩擦的聲音，“……不好意思，你們先繼續，我有客人來了。”

    幾秒鐘之后，裙擺蓬松的新娘從休息室的門口探出頭來，依次掃過在場偷聽的三個人，嬌艷的面龐浮現出溫柔的笑容。

    “要來幫忙嗎？雖然在忙的人已經很多了，但我還是希望計劃參加我婚禮的客人能夠一個不落地照常參加——逃生樓梯里發現了新鮮的尸體，根據監控錄像來看，嫌疑人有三個，案件應該不難解決。”

    她將握在手里的塑料盒拋向眼鏡少年，盒子里的藍白色膠囊輕輕撞擊在盒壁上，發出幾聲輕響。

    “想回來的話就回來，有人一直在等你，我也很抱歉、讓你等了這么久。”

    男孩仰頭望著她，眼睛驚訝地瞪圓，瞳光閃爍著，毫無掩飾自己的興奮：“謝謝！”

    “房間已經準備好了。”接著她將一張房卡遞出，“衣服剛才也拜托人去準備了，就放在房間里——我很期待你的表現，小偵探。”

    “嗯！”

    望著男孩興奮跑遠的身影，因接連到來的諸多案件而倍感疲憊的新娘看了一眼赤井秀一，卻先對降谷零開口：“景光他們在會場，伊達警官應該已經回來了。這次的案件他們外縣刑警不好插手，你最好也不要濫用職權。”

    雖然很想反駁說「即便我濫用職權、至少這一次是為了讓你能夠順利舉行婚禮」，但這次他確實沒準備參加進去。他所扮演的「貓男爵」只是針對壞女人、自以為正義的使者，他相信在場的優秀警察、還有那名消失許久的高中生偵探能夠在時限內解決案件。

    而且，他想，新娘本人也是如此相信著的。

    畢竟、她最信任的結婚對象也作為刑警參與進了案件調查之中，她雖然抱怨著，卻沒露出一絲焦慮的神情。

    “了解——還有一件事，雖說現在問有些不合時宜，”降谷零開口，“為什么停車場會有那么多白色的馬自達？我知道松田和萩原的車是馬自達，但那里停著的所有同款車，只有一輛是長野的車牌，其余全都來自東京。”

    “長野車牌的是我師兄的車，他只是突發奇想，恰好開了那輛過來而已。其他人的話，我想想看……伊達警官好像為了配合你們，也去租了同款車，你旁邊這位同理。”名櫻千早抬手搓了搓下巴，“然后就是悠真和景光才新買的同款，還有一輛是景吾君借給我代步的，這么算起來確實不少。”

    “……我知道了。”

    知道歸知道，他還是覺得很離譜啊。

    然后名櫻千早又轉向他旁邊的赤井秀一：“跟我的師兄談過了？”

    “沒想到會被那樣堅定地拒絕，明明那位看起來很溫和、像是會談生意開高價的類型。”男人輕輕搖了下頭，面露無奈，“雖然不好與上頭交代，不過于我而言，這樣的結果倒是我求之不得的。”

    她便了然地笑笑：“早先不就跟你說了嗎，那些家伙的手碰了不該碰的人。師兄的彭格列并非「組織」而是「家族」，家人被異國逃犯傷害，他怎么可能同意將犯人引渡，更何況犯人大概率還會因為司法交易重獲自由。”

    “說的也是。”

    無關的談話到此告一段落，門口的兩人依次離開后，名櫻千早重新回到房間。在毛利偵探也同本地警察一同去案發現場之后，她從行李箱中取出了隨身攜帶的電腦。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她的好友們都在努力，她也不能坐以待斃——

    雖然跟降谷零說了不要濫用警察職權……但放在她自己身上，她現在不再是刑事警察，而是是公安警察誒。

    作為名義上的「普通人」，她即便找到什么資料，也只能用于協助警方提供調查方向，違法操作的部分必須換個名義。不過事后確認嫌疑人的身份、申請下來正當手續，那些內容就可以作為送檢的補充材料來用——她畢竟在監察部待過不短的時間，處理各種步驟輕車熟路。

    不過她所信任的人們并沒有讓她失望。

    距離儀式正式開始還有十分鐘，已經逐漸為即將開始的婚禮儀式心跳加速的名櫻千早，在逐漸坐不住的期待中，于休息室里收到了犯人投案自首的好消息。

    聽說用無可辯駁的證據來勸人自首的人、是復出的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她沒能看到現場的推理秀，卻可以想象到那個場景——

    人生經歷過重大變故、卻依舊意氣風發、堅守理想與正義的少年偵探，用惋惜卻堅定的口吻，說出讓犯人啞口無言的事實。

    那才是工藤新一該有的樣子，他該擁有的生活。

    不知道同樣身在這家酒店的毛利蘭有沒有看到那一幕，又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那位感情上仍舊青澀的少年偵探，在見到喜歡女孩時的第一句話，會是「我回來了」，還是「好久不見」？

    “如果是我的話，應該先不顧一切把人擁進懷中吧。”名櫻千早咬著舌尖平復自己的呼吸，翹起的唇角卻始終無法落下，“話說回來，拋下即將結婚的新娘去查案的新郎先生，竟然晚了高中生一步嗎？”

    “「后生可畏」、始終如此。”電話另一頭，諸伏高明聲音含笑，“他有著迫切想要重逢的人，我這一邊，也記掛著絕對不想錯過的時間啊。”

    “還好，你順利趕上了。”

    名櫻千早站起身，緩步走到等身鏡前做最后的調整，手也輕輕搭在了小腹上。

    “——買一送二這么合算的生意，遲到一秒也是會終生抱憾的。”

    “如千早所說。”

    傳入耳中的聲音并非來自手機聽筒，伴隨著身后休息室的門被打開，一身白西裝的諸伏高明的身影出現在名櫻千早身后，幾步走近她，手便環在了她腰上。

    “已經到時間了。”

    “嗯。”她低低地應了一聲，反手牽起了他的手，“悠真應該在拐角候著，你可要拿出氣勢來，別被他欺負了。”

    “這句話，我可以對景光復述嗎？”

    “——當然不行啦。”

    作者有話說：

    ·高明哥沒有輸！他確認了犯人，只是作為警察還在收集證據走流程【堅定

    ·其實還有一些遺憾，沒有寫到妹跟明美一起給赤井的車貼罰單，沒有寫到妹撮合敢由貼貼，本來還想著再推一把平和，但實在是塞不進去大綱了【痛苦面具】好在最后寫到一點點新蘭（蘭呢？

    突發奇想寫了高明變小，因此浪費了妹從美國回來后、出現在米花某個命案現場、被柯南洗清嫌疑后、從犯人手中保護他并亮出警察手冊的梗……但小高明跟小新一一換一我覺得不虧【搓手手】

    ·下章婚禮就正文完結啦，之后還有幾個番外以及【如果沒有組織存在】的if線（也許還會有偏離正文設定的番外、在隔壁《后日談》

    ·內容提要出自《詩經·小雅·鹿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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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6章 尾聲

    ☆好便是了，了便是好。☆

    “我還記得最初在你家老頭子的葬禮上見到你時，你那身讓我呼吸困難的不良少女打扮，當時我都想直接把人抓回局里教育。”

    長野縣縣警本部本部長、在場大多數長野縣警的頂頭上司，在新娘于酒店頂樓的禮堂門口現身時，忽然對她回憶起過去發生的事。

    他特意等在禮堂門外沒有進入，就是為了在儀式開始之前，交代些應當傳達給「名櫻千早」的話。

    “但悠真那小子說，這是沒辦法的事，你這些年受了天大的委屈。但相比于恨老頭子，他更希望你能恨自己。”

    被點到名字的榊悠真就站在新娘身后，聞言挑了下眉，一會兒他將作為「長輩」，把新娘送至新郎身旁。

    “那個時候我怎么也沒想到你會來到長野，還會被我們本部的刑事警察追到手——雖然全程都表現得像是你主動，但諸伏那小子如果不回應，你也不會向前一步吧。”

    “雖然真正認識你沒有幾年，但總覺得現在的心情，就像是我的女兒出嫁一樣。”

    “今后一定要讓自己過得幸福，諸伏的話應該不用擔心、啊、我都忘記了，你現在也是「諸伏」了……去吧，到開始的時間了。”

    榊悠真上前一步，名櫻千早莞爾，便抬手挽住了他的手臂：“謝謝，被長輩祝福的心情，我也已經完全了解了。感覺……比想象中的還要更喜悅。”

    雖然之前在休息室里興奮到心跳加速，可真到儀式開始的時候，她反倒平靜下來了。

    挽著兄長的手臂進入禮堂之前，她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而身旁的人立刻貼心地低頭耳語：“緊張的話盡管掐我，我不會喊痛的。”

    “這是結婚、又不是生孩子。”她無語地望了一眼自家哥哥，低聲回答，“不緊張，畢竟這已經是第三次了，而且說不定不是最后一次，論參加結婚儀式的經驗、可沒幾對情侶能跟我比。”

    不過、嘴上說著拒絕的話，她卻將人挽得更緊了些。

    伴隨著音樂聲，儀式正式開始了。

    新娘穿著一身蓬松華麗的雪白婚紗，畫著精致嬌艷的妝，純粹的雪白上只有一點赤色的點綴，是曾經的養父送給她最后的禮物，滿載著對她的祝福。

    當然，她收到的祝福不僅于此——她高中時代的養父母們、大學時代僅僅掛過收養她之名的養父母們，幾個人都坐在禮堂兩側的人群之中。他們都與她的父親有所關聯，或多或少知道她曾背負的責任，也愿意成為支撐她的力量。

    雖然這一路走來經歷了很多，但是……能夠走到這里真是太好了。

    頂著滿臉的不舍得，榊悠真將身邊的妹妹交給了等在牧師前的男人，并與對方短暫的目光交匯。他沒以兄長的身份，告誡將他愿意為之獻上一切、甚至是生命的、最重要的妹妹從他手中奪走的男人任何話，退到一旁之前，就只是很輕地留下一句——

    “千早，你能夠幸福就好。”

    名櫻千早當然聽見了這句話，她輕笑著搖了搖頭，抬起眼對上等待她許久的人。

    “你今天還沒有夸我漂亮。”她眨了眨眼睛，彎起了眉眼，“難道沒有想到特別合適的詞句？”

    對面的人溫柔地垂著眼：“「匪饑匪渴，德音來括」。”

    ——我此刻的興奮欣喜并非來自于你絕倫的容顏，而是你美好崇高的品行。

    是寫在明面上的欲蓋彌彰。

    名櫻千早笑意更甚：“只是這樣？”

    “「鮮我覯爾，我心寫兮」。”

    這是她第一次穿這條婚紗給他看時，她收到的話。而她此刻心中的悸動，已然與那時完全不同——

    “又是這首詩，高明很喜歡這首詩？”

    諸伏高明微微點頭：“是的，畢竟、千早曾經贈與我這首詩中的兩句。”

    到此，他還要將最后兩句念出來——

    “覯爾新婚，以慰我心。”

    于是心臟狂跳起來，她與早已是她伴侶的男人對視著，深灰的眼瞳中只映著對方的影子，對方的眼瞳亦然。

    “還有什么遺憾嗎？”他問。

    “還是有一些的，沒能救到更多人，沒能洗清哪怕一點「罪」……但我不會停下來。”她緩慢卻堅定地說，“逝去的人都成為了支撐我的力量，此時此刻，媽媽一定正看著我，舅舅也是，老頭子也是。我想，高明的父母也是同樣。”

    他也是她的力量。

    兩個人在牧師的指引下宣誓，說出那聲對未來充滿期盼的「我愿意」，在諸多祝福與欣羨的目光中交換戒指，親吻、擁抱，讓所有關心兩人的人，見證他們人生的重要轉折點。

    這是名櫻千早期待中的婚禮。

    她望向人群，看見了很多熟悉的面容。

    總是在辦公室里公然磕她CP的同事們，訓練場上被她輪番揍過的同事們，她跟公安杠上后、全都頂在風口維護她的同事們……都是她生命中重要的邂逅。

    宮野姐妹在靠后些的位置，臉上再無組織帶來的陰霾。

    旁邊就是她的師兄與兩位老師，明明身為黑手黨卻看不出一絲危險氣息，于大量警察的包圍中，與后排的赤井秀一一起，完美融入人群。

    像是怕自己太靠中央會搶了男女主角的風頭，酒店的主人坐在最后排，男人輕輕點著眼角迷人的淚痣，一如她記憶中的華麗模樣。

    還有已然恢復高中生模樣的少年偵探，站在他一邊的女孩小臉紅撲撲的，另一邊的女人卻是滿眼寵溺慈愛，與滿臉寫著對「可能要騙走自家女兒的臭小子」不爽的小胡子偵探形成鮮明對比。

    降谷零被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一左一右地夾在中間，看不出是高興還是怨念，而他們旁邊、唯一攜著女伴前來的伊達航，著實是他們中最成功的人生贏家。

    最后，她才與滿眼閃著星星的上原由衣對視。隨即踏出幾步、穿過注視她的人群，越過中間的步驟，將剛剛拿到手中的捧花交到了對方手中。

    “接下來換你了，不想結婚當然沒關系，如果想要結婚的話，我會成為你的力量。”

    上原由衣愣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反應過來露出笑容：“如果那樣的話，我可以成為名櫻偵探的助手嗎？”

    “比起助手，搭檔不好嗎？”名櫻千早笑著望了一眼旁邊明顯有些不自在的大和敢助，再度開口，“當然，如果是大和警部紆尊降貴來跟我搭伙，我也很歡迎。”

    儀式結束，接下來是宴席的時間。

    綜合各種因素考慮，宴席設置得相當自由，名櫻千早去換下婚紗的時間，宴會廳里已經在榊悠真的安排下開餐。她回來的時候剛到門口，便見自家兄長已經和自己的前同事們打成一片。

    “——能被這么優秀的妹妹記掛著，我當然高興啊。”

    完全沒有警察廳官僚氣場的年輕警視盤腿坐在矮桌旁，擠在兩個老刑警中間，興高采烈地開著玩笑。

    “聽說你們都被她揍過，我也非常躍躍欲試啊。等到千早恢復能夠揍人的狀態，我一定要挑戰看看——不好，那我要從今天起就開始拼死訓練，修行上一年半載、總能勉強跟她打三五個回合吧？”

    聽聽他這說的是什么話，練個一年半載就想跟她交手？未免也太看不起她了吧？

    “你哪有時間修行啊悠真。你死掉那段時間里堆積起來的工作，我可是原封未動、如數奉還給你了，夠你忙個一年半載的。”

    名櫻千早掃了她傻乎乎的、聽見她的話開始哭唧唧的兄長一眼，唇角翹起一點，在旁邊的矮桌側、靠近棕發男人的位置跪坐下來。

    “師兄，好久不見。”

    這一次是「師兄」，不再是生疏的「綱先生」了。

    “武老師和里包恩老師也是，好久不見。”

    諸伏高明原本在隔壁諸伏景光那邊，很快起身、走到她身邊來，她也自然地與對方牽起了手。

    幾句并不客套的寒暄過后，棕發棕曈的黑手黨首領、周身的氣場溫和包容得仿佛天空的沢田綱吉望著她，隨口問道：“聽說千早你懷孕了，關于孩子的名字有考慮過嗎？”

    話音一落，附近的人都把視線投了過來。

    名櫻千早側過臉與諸伏高明對視了幾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想過，如果是男孩就叫真嗣，女孩就叫麗（rei）。”

    隔壁桌的降谷零立刻警覺地抬起了頭，很快又被身旁的好友們按了回去。

    “你想讓我的外甥去開EVA嗎？雖然我覺得，如果是繼承了千早你那種戰斗力的孩子，區區初號機肯定不在話下。”喝了點酒、多少有點興奮的榊悠真整個人湊了過來，“而且不是已經確定是雙生子了嗎？多做幾個排列組合比較好吧？”

    名櫻千早又點了下頭：“之前倒是也想過，如果這是兩個男孩，那一個叫悟、一個叫杰，聽起來感覺就很強。”

    榊悠真小聲抽了口氣，連忙阻止道：“不不不、我覺得不行。雖然理由說不清楚，但我聽著這兩個名字，總有種一個要公然拆家、一個要背地里拆家的感覺，總之就是非常叛逆。”

    名櫻千早好笑地望了一眼自家兄長，改換重心往諸伏高明身邊湊了湊，后者會意地調整坐姿攬住了她的腰，她便放松地將重量全部倚靠上去，接著將目光放在了與她一人之隔、鬢角卷起的年輕男人身上。

    “老師，您過幾年有預定嗎？”

    望著看似比自己還要年輕、實則經驗豐富的世界最強殺手、大概也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家庭教師，頂著沢田綱吉忽然復雜的目光，名櫻千早誠懇地問道。

    “如果沒有，您愿意幫我教導這兩個孩子嗎？幾年都行、越長越好——當然要在我身邊，但發展方向由您與他們自身來決定，我相信您的眼光與能力。”

    而鬢角卷卷的意大利殺手推了推帽檐，愉快地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可以，我很期待。”

    身旁的諸伏高明并未對妻子安排的育兒策略提出異議，他只是一手輕輕搭著她的小腹，一手握著她的手，低聲地、帶著笑意開口：“我并非合格的老師嗎？”

    “怎么會？”

    他懷中的人瞪圓了眼睛，語氣夸張地反問，指間結婚戒指的碎鉆、反射出與她的瞳孔同樣明亮的光芒。

    “高明老師可是把千早從全校倒數、教導成東大法學部首席的優秀老師啊——但只能是千早的老師。”

    她露出嬌俏的笑容，望著他的專注目光，仿佛她的世界只容得下他一人。

    “就算是未出世的小鬼頭、我也絕對不會退讓。”

    作者有話說：

    ·是結局！！！（當然后邊還有回憶錄后日談以及if線

    ·總之提前感謝一直支持的小天使們，因為有你們在，千早才能一路走到186章，與臥底生涯說再見——

    以及我也終于可以跟搜索古文的各種網站說再見了哈哈哈哈x

    ·內容提要出自《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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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第187章 回憶錄·一

    ☆與前男友交往的一百天。☆

    【被帥哥警校生搭訕并關心了，雖然偶然遇見的陌生人無關緊要，但果然還是有一點高興……但還是很介意資料被保存進警察廳系統的事，感覺好危險。】

    望著雙麻花辮黑框眼鏡的女孩在便利店門口狼吞虎咽啃飯團的身影，萩原研二有些疑惑地搓了搓下巴。

    應該就是她沒錯吧，前天晚上他偶然看見、在臨近宵禁的時間進入隔壁警察大學校的人。

    雖然裝扮是完全不同的風格，性格感覺也軟萌又怯懦，不像是會在隔壁那所學校就讀的未來警界精英……但他應該沒有認錯。

    畢竟那天清冷的月光下，高馬尾女孩冷漠肅殺的精致側臉留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以至于今天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她會是什么人？又在苦惱著什么？

    他思索著，隔著便利店的玻璃，望向女孩吃完東西快速跑遠的背影。

    還會再見面嗎？

    【決定參加聯誼，學姐脫單得真是時候。】

    “周末去跟女大學生聯誼？”好友松田陣平呲牙裂嘴、滿臉都寫著拒絕，“不去不去，上次遇見那個、是叫小早川來著？就是那個東大的博士生，跟她說話也太累了，思維根本不在同一個世界里。”

    萩原研二遺憾地聳聳肩：“小早川醬說自己脫單了，這次找了可愛的學妹代替參加。”

    “那也是東大的學妹啊，我是不去，你問問Zero他們？”

    “小降谷和小諸伏好像有什么安排。”他再度遺憾搖頭，“那就只好我自己去啦，說不定會有什么讓人大吃一驚的邂逅呢。”

    【在聯誼上又見到了帥哥警校生，他竟然一眼就認出了我來。有點在意，是壞的那方面，今后出入警大要更加注意才行。跟他交換了聯絡方式，今晚就調查他的詳細資料，希望不是危險人物。】

    還真是讓人大吃一驚……竟然這么快又見到她了。

    「名櫻千早」，名字與他姐姐的千速的發音相同，看來他以后只好用姓氏來稱呼她了。

    這一次她的打扮又與前兩次不同，燙了卷發、化了淡妝，雖然妝容的風格并沒有刻意凸顯自己容貌上的優勢，卻恰好襯托出了她那雙過于漂亮的眼睛。

    以及……硝煙的味道，為什么東大法學部的研究生，身上會帶著硝煙的味道？

    答案大概與她出入警大有關吧。

    可她又確實是東大在讀，在聯誼中聊起學校的事，她對課業和學會的接連吐槽過于真實，輕易就逗笑了餐桌上所有人。

    誒？難不成、她是警方派出的臥底？

    ……應該沒這個可能吧，那么可愛的女孩子，做臥底也太辛苦了。

    【帥哥的同隊果然也都是帥哥。萩原是那種很清爽的帥哥，他隊里的班長是很正派的帥哥，卷毛是有點熱血少年風的帥哥，金發黑皮的混血帥哥臉未免太戳我。】

    【還有鄰家弟弟風的帥哥、他竟然姓諸伏，看照片確實跟記憶中的高明老師有些像，該不會恰好是高明老師的弟弟吧……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高明老師呢？】

    午餐時間，降谷零叼著筷子，滿臉都寫著好奇：“萩原，從早上起就感覺你心情很好，是昨天的聯誼遇到了不錯的女孩子？”

    萩原研二回想了一秒躺在他手機line里、名櫻千早的賬號，隨即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是秘密。”

    【竟然那么自然地接受了在原宿跟麻花辮眼鏡娘吃飯看電影，真厲害啊萩原君。】

    小櫻真是非常特別的女孩子。

    明明知道如何讓自己更加引人注目，卻刻意隱藏起了一切閃光點和鋒芒。

    但是雙麻花辮加黑框眼鏡的打扮，好像意外的……也很戳他。

    【誒？這算是約會嗎？我在跟研二君約會嗎？】

    聽小櫻講到了自己的初戀，感覺有一點在意。

    國中時代就以東大為目標、因此不會喜歡東大畢業生之外的對象，這樣的設定……對他也太不友好了吧？

    【約會的下一步是不是交往？可綜合各種因素考慮，我都沒有戀愛的心情，還是直接跳過交往環節，成為前女友比較好吧。】

    午餐時間，諸伏景光叼著勺子，滿臉都寫著好奇：“萩原，你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的樣子，昨天的約會進展很順利？”

    萩原研二回想了一秒昨天晚餐時，女孩哭喪著臉提出的「前女友申請」，隨即高高興興地點了頭：“是啊，很順利，我現在有了一個前女友。”

    【松田陣平有點意思啊，不知道降谷零會是什么性格。諸伏景光真的是高明老師的弟弟，世界真小，希望他能健康快樂地長大……不對，他跟我同齡。】

    “喂萩，你喜歡那種一看就是刻板好學生的類型嗎？”在代替萩原研二赴名櫻千早的約、回來之后，松田陣平止不住地感慨，“雖然同樣叫「chihaya」，她跟千速姐也差太多了吧。”

    “誒？”正遺憾著沒能親自去赴約的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睛，“小櫻并不是刻板的好學生哦。”

    “可她竟然當街抱著大部頭法典背法條誒。”

    “那正是小櫻的萌點啊。”

    “嘖，那你為什么一上任就是前男友？”

    “嗯……是啊，我為什么會是前男友呢？”

    【糟了，這次組織的任務試探的性質太明顯了，不太好操作。】

    小櫻第一次約會遲到，既然提前發了郵件給他，那他多等一會兒也沒關系。

    反正她一定會來，她從不失約。

    【……我沒能救到他們，又一次沒能救到任何人。】

    ……小櫻？

    她看起來好像要哭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如果她能夠稍微依靠他一點就好了。

    【煩死了，公安都是吃閑飯的嗎？既然已經注意到這個組織的存在，多少送幾個臥底進去幫我分擔工作啊。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琴酒會公然開直升機掃射東京塔的！】

    【……當然，希望是可靠的臥底同伴，至少不要拖我的后腿。】

    小櫻今天怨念好重，但是臉頰氣鼓鼓的樣子很可愛。

    【還好，這次的任務成功蒙混過關，雖然差一點暴露……不管了，我要去約會了。】

    小櫻心情很好的樣子。

    發生了什么好事嗎？既然不主動與他分享，那就讓他暫時自作多情地以為，她是因為與他約會才開心吧。

    【學會論文被教授打回來要修改全文，死線也壓上來，坐在電腦前寫不出一個字，躺在床上卻整夜睡不著。悠真那邊有個麻煩的罪犯行蹤要調查，組織也在催任務，感覺快猝死了。】

    小櫻的精神狀態沒問題嗎？東大生的壓力好大，他能做點什么嗎？

    約她去喝酒通宵、會不會太失禮了？

    他只是單純善良的前男友，沒有任何圖謀不軌的心思。

    ……真的。

    【明明說著如果我喝醉、一定會負責把我安然無恙送回家，結果自己卻先倒下了。深夜三點也不可能把他送回警校宿舍，只好去卡拉OK打發時間，順便把悠真那邊的工作完成。如果有靈感的話，順便寫一點論文。】

    【……他迷迷糊糊地在說什么呢？】

    【誒？又是在擔心我嗎？】

    ……竟然在小櫻面前醉酒睡著，也太失禮了。

    醒來的時候她正在寫論文，明明是在卡拉OK里，隔壁喧囂的聲音不間斷地透進來，她竟然絲毫不受影響，似乎也沒發現他睜開眼睛。

    只是，那樣認真專注的側臉，為什么看起來那樣冷漠？

    【真是溫柔的人，研二君。也意外地有些傻，竟然問我是不是并不喜歡讀書寫論文，是不是被家族逼迫才不得不走精英路線，如果學業無成、就必須回家招婿入贅了。】

    他都問了些什么啊！

    「我確實不喜歡寫論文，可怎么說呢，雖然我換過很多寄養家庭，但應該沒有哪一個是需要招贅的豪門」——這種回答，根本就是在故作輕松地講述自己傷心的過往啊！

    可她無所謂的表情，讓他想道歉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組織好像在考慮讓我考公……但混蛋悠真又不幫我開后門，我要鬧了……】

    他決定了，他要與摯友一起加入爆處。

    【研二他們好厲害！破解了諸伏家當年的殺人案，高明老師一定也很高興！我的工作什么時候才能到頭呢？我能夠安然無恙活到那個時候嗎？無論如何，至少……一定不能將研二牽扯進來。】

    距離從警校畢業已經不遠，等他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買份禮物、為之前的事向她賠罪好了。

    【研二從警校畢業之后要加入爆處，正好有份合適的禮物可以送給他。】

    【我在組織里的位置似乎升了一些，偶爾會被不入流的家伙跟蹤。安全起見，就在此與他分別比較好，應該還有再見面的一天？】

    松田陣平驚訝地瞪圓了眼睛：“誒？名櫻刪了你的好友、也不回你的郵件？我說、她不會是什么通緝犯吧，因為你成了正式警察所以——我開玩笑的，所以是怎么回事？你哪里惹她生氣了？”

    萩原研二搖了搖頭，目光落在自己的新手表上。

    那是他不久前從名櫻千早那里收到的告別禮物，是個高科技的信號屏蔽器。可在那次分別之后，他就被單向拉黑了全部聯系方式。

    【希望彼此都武運昌隆。】

    身旁的好友繼續建議道：“擔心的話，不然你去學校找她？你知道她的專業，也知道她的導師是誰，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人吧。”

    萩原研二又搖了搖頭。

    “那樣會讓她困擾的，她會這樣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松田陣平無語地望著自家罕少止步不前的好友，在某個時刻，他忽然意識到了某個真相。

    “喂、萩，難道說、你對她——”

    【……其實我覺得，我可能是有一點喜歡他的，是戀心的那種。】

    “是啊，我喜歡小櫻。”

    作者有話說：

    ·不用再找內容提要了我好高興【躺平

    ·安利一個萩原CP的預收！《死神代理想在米花放個假》，綜死神和柯南，DK萩×JK傲嬌救世主，直球萩和傲嬌妹你來我往

    高中時代警校組全員出場，有興趣就戳專欄收藏一下【期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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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8章 回憶錄·二

    ☆阿斯蒂臥底實錄。☆

    【降谷零！那是降谷零！研二的同期！是我的新同伴！我終于不用再擔心自己獨自過勞死了！】

    降谷零垂下眼睛，避開了剛與琴酒分別的女人的視線。

    那是個很美的年輕女人，不知道跟琴酒是什么關系。

    只有一點他可以肯定。

    她是敵人。

    他們所有人，都是敵人。

    【與研二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啊零君，輕易就會炸毛，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還是向他傳授一點經驗比較好，比如說，漂亮女人都會騙人。】

    沒想到他最先接觸到的、殺手之外的組織干部，會是這個女人——阿斯蒂。

    那是種很甜的酒，與她的容貌很相稱。

    雖然這暫時還不是她的代號，但根據伏特加的說辭，等到她「輕松完成某個任務」后，她就會被賦予這個代號，基本是板上釘釘的事。

    他必須知道那個任務是什么，為此，就算不得不利用自己的身體。

    【不愧是警校首席！整理資料完全不在話下，以后應該也不會被報告難住，很好，值得培養。】

    可惡！這個女人！

    邀請他回家竟然只是為了寫論文？他沒有其他的價值嗎？！

    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明明打扮得像是在過萬圣節，可實際上，她卻是法學專業的學生，非常不可思議。

    而且，雖然她大意地透露了不少信息給他，可有關她自己的事、她的學校或年級、甚至是本名，卻絲毫沒從她家表面上的東西找到。

    不過，至少他知道她要發表的論文題目是什么了，如果有必要，以此為關鍵詞調查就好。

    ……說不定他的假名還會出現在感謝名單里。

    【零君查資料的速度越來越快了，逐漸變成合格的熟練工，看他咬牙切齒幫我干活的模樣，我也不禁文思如泉涌。應該差不多是時候，告訴他我的姓名和學校了吧。】

    他也不知道她是故意還是不小心，竟然將從教授那里帶回的信封夾在了讓他整理的資料里。

    根據信封上的名字，他順利查到了這名教授的資料，然后順理成章地找到了她——東大法學部去年的畢業生首席名櫻千早，如今繼續在本校讀研究生，學術生涯順風順水，前途一片光明。

    回想起曾從伏特加那里聽說、又得到當事人親口承認的弒父拋尸，降谷零不禁陷入沉思。

    這就是法律學多了就失去人性的一例嗎？

    【今天零君對我的惡意好像減弱了一點，不知道跟昨天出的任務有沒有關系。】

    她與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降谷零一邊寫著簡短的報告一邊回憶著。

    第一次跟阿斯蒂一起出任務。

    這也是自從他與組織搭上線之后，做的第一個、稍微有些價值的任務。話是這么說，他與阿斯蒂負責的不過是蹲點報告的工作而已。

    在她本應通知同伴「可以開始行動」的最佳時機，因為一對母女的經過，她臨時將嘴邊的話改為了「三分鐘以后可以行動」。

    【是時候向零君透一些底了。】

    她要考公！她冒認了已故警察廳官僚私生女的身份，還被對方的獨子認可了！

    組織給她的任務是成為國家公務員然后潛入公安！他必須立刻向上頭匯報！

    【今天零君和警校時期的班長伊達航碰到面還聊上了天，正好琴酒在附近抓叛徒，如果不是我幫他打了掩護拖延時間，那琴酒這次業績可以翻倍……唉，不省心的后輩，讓我有點后悔告訴他我的任務內容了。】

    好險，他竟然意外跟班長在公共場合碰上了面，還直接被叫出了真名。他趕緊拉著人走到一邊、暗示了一下對方自己的情況，結果分別后才走出去兩分鐘，就看見阿斯蒂在路邊跟琴酒打情罵俏。

    呵，昨天還跟他說「不好好學習就會被琴酒殺掉」，這是在為了日后可能出現考試失利的情況、提前做準備嗎？

    可她要是真的考過了公務員該怎么辦？雖然上司的意思是，既然知道她的身份，那放在眼前也許更安全，但也要視她的能力而定，如果真讓她獲取到機密情報，那就太過得不償失了。

    不行，他必須更加努力地打入敵人內部，到敵人身邊去。

    【傷口好痛，痛到不想學習，但是至少成功保護了可愛的后輩。想得到一個無論來自于誰的夸夸，但是悠真只會擔心而已……算了，零君能對我溫柔一點也可以。】

    心情復雜。

    如果她不是敵人就好了。

    ……他在想什么呢？

    【零君變得殷勤了很多誒，料理水平也很高超，可研二明明說他是料理白癡，總不可能是為我專門學習的吧？而且總覺得有種懷念的味道，又讓我想起了高明老師。】

    他不想再幫阿斯蒂看論文了，也不想幫她寫作業，他的頭好痛，一定比她的更痛。

    更不想幫她模擬公考面試！

    【今天的零醬也很努力！我對這次公考信心百倍！……大概。】

    【萬一沒考過，大不了就是悠真托關系找人幫幫忙，警察廳沒理由把通過一次考試、且外派去做臥底的正規職員拒之門外。】

    降谷零頂著一張一看就沒睡好、精疲力盡、甚至有點虛脫的臉，與同樣混進組織但還未得到代號的諸伏景光匯合時，得到了對方長達五秒的無聲注視。

    饒是要維持自己因與阿斯蒂「交好」而越發高深莫測的人設，他也實在是沒忍住，低聲抱怨了一句“我感覺不太好”。

    而對方再度無聲注視他五秒后，低聲回應了一句“你辛苦了”。

    ……也不知道這樣被女人把身體搞壞算不算工傷，上報的時候應該怎么寫。

    一時間沒有意識到自家摯友想歪的降谷零陷入沉思。

    他確實是辛苦了，他「又」為那女人的學業忙了一整夜！

    是「又」！

    那女人本學期的課程能拿滿分，至少有一半是他的功勞！

    【考得好像真的還可以。】

    ……她的第一輪考試結果很不錯。

    上司說很多部門都很關注她，有些是因為她的「身份」，有些是因為她的成績。

    【我不會是天選之人吧？這未免也太順利了，貝爾摩德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都已經直接喊我「阿斯蒂」了。今晚要開一瓶阿斯蒂兌琴酒喝，適當裝醉看零君的反應。】

    ……她的第二輪考試結果也很不錯。

    但她的酒量著實不行。

    很好，現在他發現她的弱點了，他要抓住機會多獲取一些情報。

    ……就算要利用自己的身體。

    【零醬的臉真漂亮，我得想個辦法讓他穿一次（或者無數次）女裝。】

    這女人什么興趣？

    不行，女裝不行，他選擇拒絕。

    【公安在安排臥底之前，是真的沒給新人上過課嗎？非要逼我出面跟琴酒杠上？要不是我還趕著去考公考第三輪的政治課題，琴酒怕不是要當場翻臉。】

    【話說回來，以前我從沒覺得琴酒是個顧全大局的人設，大概是因為這次我被賦予的任務、他實在做不來吧。】

    阿斯蒂是不是對他……有點好感？

    當然更可能是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只許自己欺負和使用。

    雖然感謝她對自己的維護，以及事后對他的勸誡，但是……等一下，既然她在組織的地位逐漸攀升，那他跟著她，是不是也能——

    【零君終于開竅了，前輩很欣慰。】

    距離發表公考的結果發表還有一天，但他已經提前知道她考試合格的消息。

    上邊還在討論如何應對，但他能做的事只有一件。

    他要成為阿斯蒂的「所有物」。

    【跟零君學做料理，在那之前、第一次跟他交了手。】

    【他對自己的體術好像還挺自信，不知道打著打贏我之后做點什么的小算盤。】

    【然而真可惜，小貓咪，學藝不精，被我暴揍，壓在地毯上一陣調戲。】

    【小黑臉染上緋色真好看，差點沒收住。】

    ……奇恥大辱。

    還被初次見面的貝爾摩德吹了口哨。

    他有理由懷疑阿斯蒂就是為了讓貝爾摩德吹口哨、才故意把他鎖骨附近咬出血的。

    【偷襲我沒成功，又被我暴揍，小貓咪什么時候才能學乖呢？打服他？總不能睡服他吧？】

    “你還好嗎，zero？”

    久違的在安全的場所與同為臥底的好友會面，留著胡茬、顯得滄桑了好幾歲的諸伏景光望著對面降谷零、的領口處斑駁的紅痕，有些話想問，卻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

    “……只是那女人的惡趣味而已。”

    降谷零其實也有些話想說，比如說澄清他其實沒有為了臥底工作、跟那個女人深入交流。但他不太想承認，這些痕跡只是技不如人的恥辱印記，他實在是打不過那個女人。

    為什么？她不是專注學業的優等生嗎？跟誰學的戰斗技巧？

    【兩個人一起在監控錄像里，看著一家四口絕望自殺無而動于衷。】

    【這樣的「罪」，是各自分擔一半，還是總量增加一倍？】

    自己已經逐漸適應這份潛入工作了，降谷零心想。

    這必須感謝阿斯蒂，她看著那樣殘忍的監控畫面時，忽然扯起的嘴角，讓他突然意識到，將這個組織毀滅有多重要。

    【公考最后的面試圓滿結束，想躺平爆睡三天。但距離下一個學會論文的死線只剩下兩周，只能再叫零君來幫忙加班了。】

    好煩，他不想幫那個女人整理資料。

    【現在，我是「阿斯蒂」了。】

    現在，她是「阿斯蒂」了。

    而他，正逐漸成為「阿斯蒂的貓」。

    【本來安排好、想要放對方逃走的人，還是被琴酒攔截并殺掉了。回家發現零君做了料理在等我，心情好了一點，結果抱怨目標被琴酒殺掉的時候，被他建議「不然下次搶在琴酒前頭把他的目標殺掉」。】

    【于是我當面為他上演了一場，如何遠程黑入琴酒的手機、并在屏幕上打出「伏特加其實是公安臥底」幾個字的高端劇目。當然兩分鐘之后貝爾摩德打電話過來，勸告我最近離琴酒遠一點。】

    降谷零面上表現得饒有興趣，心里卻著實大受震撼。

    雖然他一直都知道、也多少聽說過阿斯蒂的電腦技術不錯，卻沒想到已然專精到這種程度——如果把這樣的人放進公安，那他們的系統權限、在她面前豈不是形同虛設？

    【這樣，總歸能撐下去吧。】

    【因為有這個重要的后輩「共犯」存在，我才能一次次地直面自己必須背負的「罪」，繼續堅持下去。】

    阿斯蒂、琴酒、貝爾摩德、朗姆……這些家伙，連同他自己，全都罪無可恕。

    【不過，既然已經通過公考，悠真那邊也要開始跟公安交涉了吧？雖然不信任公安、多少有點不安，但到那個時候，我的真實身份肯定也會告知給零君……真想看看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恭喜你，阿斯蒂，得到了警察廳的內定。”

    降谷零將剛剛出爐的燴飯端上餐桌，接著是冰過的阿斯蒂和兩個酒杯。

    “我準備了慶祝的蛋糕，還有一些不知道你是否會喜歡的酒。今天就放松下來，好好休息。”

    【跟親手教導出來的后輩合作，這份潛入搜查官的工作，一定能夠比預期更早結束！】

    有朝一日，他必會親手將她送進監獄。

    而現在……

    她要開始著手寫畢業論文了。

    且最先完成的致謝部分，已經離譜地寫上了他「安室透」的名字。

    作者有話說：

    ·零零：我真的，謝謝你：）

    ·安利一個零零CP的預收！《與GIN惡魔簽訂契約后》，女主是每天在波洛咖啡廳給專欄寫GIN的都市怪談、以求提高GIN的受恐懼程度來增強與自己契約的GIN惡魔的實力、然后就能打爆總是壓榨自家哥哥風見裕也的討厭上司的、波洛咖啡廳打工店員單推人

    屬于是「我最討厭的（沒見過也不知道真名的）人竟然是我推」

    感覺會很生草但很可愛，應該不會寫很長（可能是下一篇要開的

    有興趣就戳專欄收藏一下【期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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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回憶錄·三

    ☆十六歲的十年后火箭.炮。☆

    這絕對是個夢——十六歲的名櫻千早如此確信道。

    如果不是夢，她怎么可能一睜眼就看見本應遠在日本的諸伏高明呢？

    而且是將她擁在懷里睡著的曖昧姿勢……

    幾分鐘以前，她還在西西里島的海邊道場跟著教授她劍道的武老師揮刀，中場休息時間就在空蕩的道場原地一躺，結果突然有什么東西沖破道場的房頂從天而降，她反應不及、只能愣愣地看著突然升騰起來的粉紅色煙霧將自己籠罩。

    然后睜開眼就枕在諸伏高明的手臂上了。

    她小心翼翼地在狹小的、睡了兩個人的單人床上翻了個身，借著透過窗簾縫隙的月光，細細打量起這個房間。

    是單人間，簡潔得不知道是誰的風格，地上扔著幾件團成一團的夏裝。

    腰間有手臂擁了上來，伴隨著湊近脖頸的溫熱呼吸，過于真實的感覺讓她的臉瞬間爆紅。在僵硬幾秒之后，她徑直掙開身邊的人，迅速沖進了目之所及的浴室。

    “是夢……一定是夢……”

    可她為什么會做這樣的夢？

    先前她沒敢太過仔細觀察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但總歸在腦海里留下些許印象。現在躲在浴室的黑暗中逐漸回想起來，那個高明老師比起她記憶中的樣子，好像更成熟一些……就像是「未來的樣子」。

    剛才她起身的動作似乎并沒有驚醒床上的人，在浴室里冷靜了一分鐘，意識到外邊沒有動靜，她才小心翼翼地從浴室探出頭來。

    ……沒問題，床上的人睡得很熟。

    目光落在腳邊的衣服上，這一次距離更近、看得也更清楚，她呼吸一滯，臉頰剛降下的熱度又升騰起來。

    下著！但不是女款！那樣的話，那個就是——

    嘶——所以說，在這個夢里，她跟高明老師已經是那種關系了嗎？

    ……那是當然了，不然她怎么會跟他擠在一張床上，也不知道是誰的房間。

    可是等一下，如果是這樣，她是不是……

    反正是夢，不用考慮后果，也不用對任何人負責，那她是不是可以把人搖醒，然后提前感受一下——

    她向床的方向邁出一步，恰在此刻，粉色煙霧突然又涌了上來。

    十六歲的名櫻千早再次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破了個大洞的道場天花板。

    可惡，她的夢醒了。

    不，是夢碎了。

    她遺憾地回味著剛才的場景，平躺著、半天沒有動彈。

    “你沒事吧？”視線里闖進一個卷毛少年，看起來與她同樣年紀，恰好擋住了天花板的洞，“十年后的你好兇啊，還完全不認識我的樣子。你是里包恩的學生，我還以為以后你會加入我們家族。”

    “家族？”名櫻千早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你是哪位？”

    看他的年紀，是她那位年幼家教的兄長嗎？

    ……如果她的家庭教師真的只是外表看上去的十二三歲的話。

    “藍波，我是藍波·波維諾。”

    名櫻千早又愣了一下。

    她并不知道面前這個人的名字，但聽說過這個姓氏，是個小型黑手黨家族，傳聞中與本地最大黑手黨彭格列交好——這么說，他剛才所說的家族，是指黑手黨？

    這么想著，她就這么直白地問了出來：“難道說你是黑手黨嗎？”

    “是啊。”少年同樣直白地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接著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不知道我的名字，里包恩什么都沒有告訴你嗎？”

    誒？

    “里包恩老師，也是黑手黨嗎？”

    卷毛少年點了點頭：“是啊。”

    啊這，那她現在的處境豈不是很微妙？她可沒有未來加入黑手黨、對那個以酒為代號的組織黑吃黑的打算。

    在她的想象中，自己的未來應該波瀾壯闊又驚心動魄。有必要時忍辱負重、深入敵營，拿出遠超影帝的演技與敵人談笑風生。沒必要時，跟一隊可以放心把背后交給對方的同伴插科打諢。

    然后在關鍵時刻，一舉挫敗組織的陰謀，親手將那個組織藏在背后的首領揪出來逮捕，讓老頭子和傻哥哥都用那種讓她想象一下就覺得特別爽的目光仰望她。

    就像電影里演的那樣，她要成為伊森·亨特那樣經常拯救世界的特工，目標并不僅僅局限于那個可惡的組織。

    等到某一天，她終于教導出了可靠的后輩，由此萌生退意，將身上的重擔交付后，就詐死脫離原本的身份，回到長野、回到她的初戀對象身邊。

    為此她才揮別最喜歡的高明老師，與新的養父母一起來到意大利，跟從他們的好友——一位是雖然很奇怪但看起來確實比她還年輕不少的家庭教師里包恩，另一位是可靠的日籍劍道老師山本武學習。

    可是現在突然告訴她，里包恩是黑手黨的一員，那么自稱「里包恩還是個小嬰兒時我們就認識了」的武老師，多半也是黑手黨的一員……

    她現在勢單力薄，要如何才能把人生扳回規劃好的軌跡？

    “里包恩是我們彭格列的門外顧問首領。”藍波接著說道，“你要不還是一會兒直接去問他吧，我剛才有通知他，說你不小心被十年后火箭.炮射中、跟十年后的你做了交換。”

    誒誒誒？

    因突如其來有關「黑手黨」的消息、而差點忘記剛才短暫夢境的名櫻千早一個激靈坐起身來，差點撞上正彎腰看她的少年的額頭。

    她匆忙側過身子、視線繞過少年的腦袋去看天花板上的洞，接著才注意到靠墻放著的、疑似危險武器的紫色炮筒。

    “你說、什么交換？”

    跟十年后的她交換、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話說她剛看見他的時候，他是不是也說過、十年后的她很兇之類的話？

    “嗯？就是跟未來的、十年后的你自己交換啊，時間是五分鐘。”藍波少年絲毫不覺得自己在說什么天方夜譚，反而是對于聽一次他的解釋卻沒能理解的名櫻千早感到奇怪，“你剛才沒有注意到嗎？你去了十年后……也對，看十年后的你穿著睡衣，應該是在睡覺。”

    名櫻千早陷入沉思。

    雖然但是，即便她看過很多電影和動畫，在這些作品中見過很多科技側或魔法側的超現實道具，但那畢竟都只是承載著作者期望的、不切實際的構想。

    現在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突然對她說，剛才她去了十年之后的未來——而未來中她跟她的初戀對象睡在同一張床上——她很難接受這個設定，卻不自覺地想要相信。

    所以果然還是——

    “我不信，除非再來一次。”

    名櫻千早站起身，指著紫色的炮筒耿直又認真。

    “再給我五分鐘，我要去確認一下那是不是未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想知道十年后的我成為了什么樣子的人。”

    對面的男孩單純地應了一聲，接受了她的要求：“可以啊，反正彈藥還有剩。”

    太好了！讓她再去看一眼未來的高明老師長什么樣子！她一定要把那個畫面牢牢印在腦子里，直到以正確的、順流的時間再次與他相遇。

    可就在藍波扛起炮筒，擺出發射架勢的那刻，忽然有人從天花板上的破洞中出現，悠然降落在兩人中間。棕發青年掌心噴涌的、還有額間跳動的金紅色火焰，都著實讓一直以為超能力只是中二病幻想的名櫻千早傻在原地。

    這是什么？便攜式迷你火焰推進器？只要帶上特制手套，就能隨時隨地享受自由自在遨游天際的快樂？意大利的科技樹點去了哪個方向？

    “還是不要提前知曉未來比較好。”

    面容溫柔的青年緩步向名櫻千早走去，在他的身后，被制止的藍波已然悻悻放下火箭.筒。

    “初次見面，千早。”

    他說著，向對面仰頭望著他、還沒從對剛才他手上噴火的超現實現象產生的震驚中恢復的女孩伸出了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

    “即便那是你既定的未來，你也不應該提前放棄這十年間做選擇的機會。”

    名櫻千早眨了眨眼：“你是——”

    可她并沒有得到回答，青年忽然溫柔地勾起唇角，目光卻越過她、望向了她身后看似無人的虛空。

    “骸，拜托你了，希望你能讓她暫時忘記剛才的事。”

    而另一個男聲突然從她的身后響起：“暫時？”

    名櫻千早完全沒注意到有人接近，受驚地回過頭時，便徑直撞進一雙籠罩在霧氣里的妖冶異色瞳中。

    “——是的，時間就到剛才為止。”

    伴隨著棕發男人溫柔的嗓音，她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身體隨即軟倒了下來。

    而那之后，頭上頂著神似鳳梨葉子的男人才完全現出身形——六道骸似笑非笑地望著被對面的首領輕柔扶住、緩緩放倒在地板上的女孩，頭頂的葉子隨著他抬頭的動作晃了晃。

    “我以為你準備將她納入門外顧問。”六道骸說。

    “是啊是啊，大家都這么覺得。”藍波也附和道，“里包恩不是對她的評價很高嗎——有天賦又有決心，是他帶過最省心的學生。”

    棕發男人——彭格列的年輕首領沢田綱吉輕輕搖了下頭。

    “她還有自己想要去承擔的責任，等到那一切結束……”他抬頭望了一眼漏風的天花板，再一次無奈地搖了下頭，才接著說道，“即便不是家族成員，也可以是家人。”

    諸伏高明因為響動而驚醒時，名櫻千早——二十六歲的名櫻千早剛從地毯上爬起來——她從十年前回來時落地姿勢不太美妙。

    借著不算明亮的月光，他微蹙著眉頭，試圖分辨出對面人此刻的表情。

    “千早？發生什么了嗎？”

    “只是做了個夢，沒什么。”

    名櫻千早幾步走回床邊坐下，熟練地調整位置，以最小的動作幅度、精準地重新鉆回床上的人懷里。

    這下他放下心來：“聽千早的語氣，并不是什么噩夢。”

    “確實不是噩夢。”

    名櫻千早閉上眼睛，忽然涌入腦海的、十年前的記憶太過離奇，像夢、卻也不像夢。

    “我夢見了我的師兄，他面對我時，沒流露出一絲當代教父的危險氣場，溫柔帥氣優雅，掌心還會噴火。”

    諸伏高明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只是將她的腰環得更緊。

    “由此，我突然想起了自己高中時代的夢想。”

    雖然過程跟計劃中完全不同，在逐漸認識世界的成長時間里，她意識到電影不過是電影，她不可能完全順風順水，也找不到幾個值得信賴的可靠隊友——

    但是殊途同歸，至少現在，她確實將重擔交付給還算可靠的后輩，也暫時脫離了潛入搜查官的麻煩工作，留在長野、留在了她的初戀對象身邊。

    “所以說，既然前輩也已經醒了，雖然時間還有些早，但要不要考慮、跟千早一起「晨練」？”

    作者有話說：

    ·時間大概發生在「樂不思蜀」時期，正好是妹對高明哥有點應激障礙的時候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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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 諸伏太太記事·一

    ☆諸伏家喜添兩位成員。☆

    諸伏太太生產那天，長野的新聞頭條是「在醫院制服炸.彈犯并成功拆彈的孕婦順利誕下一雙女兒」。

    如題目所言，即便已經辭職，甚至處于待產中，諸伏千早的生活依舊驚心動魄。

    其實新聞題目的描述并不完全準確，制服犯人以及拆彈的不止有她一人，還有陪同她來醫院待產的降谷零。但至今仍舊隱藏著真實身份的秘密公安警察并不準備拋頭露面，而對媒體來說，英勇的孕婦顯然更有話題性，他就變成了新聞中的「協助孕婦的友人」。

    因為炸.彈犯造成了相當嚴重的騷動，警方事后疏導現場也花了不少時間。等到諸伏高明終于完成自己必要的工作，被同事們催促著、進入醫院去尋找自己的太太時，本應因剖腹產的麻醉效果而虛弱無力的人，卻已經躺在床上玩手機了。

    雖然臉色不算好看，但看起來還算精神，手指敲手機屏幕的速度也不慢。

    陪同至今的降谷零原本坐在床對面的椅子上，見他出現立刻起身，打了聲招呼、拿起手機就出了房間，還貼心地順手帶上了門，把空間留給新增家庭成員的夫婦二人。

    病床上的人抬了下眼睛看了他幾秒，才把手機鎖屏放去一邊，一手撐著床鋪、一手靈活地給自己調整了枕頭的角度，曲著腿向后挪了些距離靠上去，接著扯開了嘴角。

    “新聞報導得還真快，已經有人扒到我是原警察了，感覺本部長多少要給我發一張感謝狀——怎么，為什么是那種擔憂的表情？”

    臉色蒼白的女人向他抬了抬胳膊，他便會意地快走幾步到床邊，雙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不……”諸伏高明微微搖頭，皺起的眉頭卻沒有放緩，“因為抗藥性？”

    “嗯？是啊，沒辦法的事。雖然我有說自己對麻醉藥有抗性，但這邊的醫生擔心按照我說的用量來麻醉、我可能會自此永遠失去下半身的控制權。”她撇了撇嘴，無所謂道，“倒是沒什么，開刀的時候麻醉還有效果，也就是最后縫針的時候有點痛。”

    雖然她的語氣淡然又平靜，熟知她性格的諸伏高明卻只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你可別說什么「抱歉沒能在重要的場合陪在你身邊」或者「一直以來都辛苦你了」之類的話，以后還會有很多重要時刻對方無法陪伴，而人生的辛苦也永遠不會結束。”

    “我明白了。”他終于也微笑起來，“謝謝。”

    “道謝我倒是能接受啦……有去看過孩子們嗎？”

    “還沒有。”

    床上的人的笑容便更高興了一點：“我就知道、千早才是最重要的。”

    門忽然被敲響，先前離開房間的降谷零將頭探了進來：“不好意思打斷一下，雖然是這種時候，千早你今晚能接工作嗎？”

    房間里的兩人立刻變了表情，瞬間彌漫整個房間的危險氣息、讓本就不抱著得到肯定回答希望的降谷零默默往門外挪遠了一點，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完——

    “這項工作與之前我們在追查的偷渡者有關，當然不是非要你加班，我只是應上頭的要求問一下，確定本次行動的人員安排。”

    在短暫的沉默后，諸伏千早點了下頭：“我今天還不能出院，幫我向醫生編個理由，然后把我的設備帶來。”

    諸伏高明雖然不贊同地皺起眉頭，卻沒有出言阻止。同樣作為警察，他完全能夠理解眼前人的心情，更能理解交給「ZERO」的案件對應情況的急迫性，所以只是告誡地望了降谷零一眼，接著不容拒絕地望向自家妻子：“今晚我留在這里。”

    “我本來就想邀請你留下的，我工作的時候不會讓護士小姐進入房間，總不能讓零君貼身照顧我吧？”

    被點到名字的人又往后退了半步：“那我就先離開了——順便，榊警視似乎正在來這里的路上，晚上的工作請務必對他保密。”

    諸伏千早擺了擺手：“知道啦，這點不用你說。”

    剛做完手術就加班，這種事要是讓她哥哥知道……其實她哥哥同樣身在警察組織里，也能理解她加班的必要性、不會因此向誰抱怨，但她就是感覺有一點心虛。

    達成目的的降谷零就此離開病房，安排工作去了。

    其實他今天本來也是要休假的，是連續忙碌了兩個月、難得獲取的一天假期，只是清晨被突然來了工作的好友諸伏景光拜托，才放棄休假跑來長野，陪同諸伏千早去醫院。沒想到遇上了那么大規模的麻煩事，好在母女平安。

    作為先于孩子的父親見到了兩個小姑娘的異性長輩，他由衷希望這兩個姑娘不要繼承任何來自「阿斯蒂」的壞心眼，即便繼承了、也不要把他選為欺負對象。

    以及希望諸伏太太不要真的給孩子取名叫REI。

    另一邊的病房里，剛剛接到工作任務的諸伏千早無奈地嘆了口氣，諸伏高明溫柔地望著她，沒有繼續有關工作的話題：“千早已經決定了嗎，孩子們的名字還是依照原先的想法？”

    “你聽說的是哪一版的名字？”諸伏千早挑了下眉，對近幾周忙于案件、罕少與她交流孩子相關事項的丈夫調侃道。

    而對方果然聽出了她話里的話，表現出歉意：“是我的失職。”

    “沒有那回事，高明作為警察官可是非常稱職哦，為此作為妻子的我只會感到高興而已。”她搖搖頭，為自己挑起的事收尾，“不過既然那起案件告破，接下來有關房子裝修的事，就拜托給高明與裝修公司探討了。”

    諸伏千早自退職之后就搬離了原本的警察宿舍，在名櫻家的老宅、她曾經的養父的住所翻新的這段時間里，她暫時搬去了「星乃」的三樓，諸伏高明在婚禮儀式后也搬了過來——這棟三層小樓就像毛利偵探事務所的格局一樣，她計劃一樓開居酒屋，二樓開事務所，三樓則是住所。

    等到新房整理好，事務所的三樓空出來，她準備一半留作倉庫、一半留作休息室，借給因任務暗中來此、或是正規出差的同事們落腳。

    諸伏高明當即應聲道：“我明白了，但拿到規劃好的圖紙后，還是需要與千早一同商議是否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其實完全照著你的想法來做也可以啦……”諸伏千早說著點了點頭，“知道啦——剛才是在說名字的事吧？之前產檢、聽說是異卵的女孩們時，我有想到過不少名字，也都跟你說過——”

    “比如流火和夏央，或者流風和回雪，我還挺喜歡流這個字的發音的。”

    “但是，昨夜我做了一個非常悲傷的夢。”

    說到這里，她的眼眸垂了下去，另一只手覆在了對方的手上，掌心冰涼。

    “我夢見了零君。”

    諸伏高明愣了一下，一時間沒能理解悲傷的點在哪里，就只是跟著重復了一次：“降谷君？”

    “嗯，我夢見他在波洛咖啡廳打工，事實上去年他確實在哪里打過工，可是性質完全不一樣。”她小聲抽了口氣，“他還是潛入組織臥底的公安警察，但是……是孤身一人。”

    “千早并沒有潛入那個組織嗎？”

    她點了點頭：“不僅如此，研二在畢業后的第二個月就殉職了，陣平君是在那之后的四年、同一天。接著是景光，他同樣在組織臥底，身份暴露后自殺，就在陣平君殉職的一個月后。”

    像是回想起夢中的場景，她的聲音帶上些哽咽：“然后是伊達警官死于車禍……短短七年，去研二墓前祭拜的人，最后就只剩下必須隱藏起真名和真實自己的零君一個。”

    諸伏高明靜靜望著她，他想要出言安慰，又覺得應該先聽她講到最后。

    “后來我看到了你，零君把景光的手機間接交給了你，景光自殺的時候子彈穿過了手機，那想必是他保護親人與友人的方式。”

    她深吸了一口氣，咽下了先前酸澀的語調：“換作是以前，我大概只會覺得自己對零君的惡意太大、竟然夢里都在咒他變成孤家寡人。但是最近，我似乎變得感性了不少，會因為一場夢這么難過……也沒什么不好吧？”

    “是，”諸伏高明溫柔地肯定道，“沒什么不好。”

    “但是，還好那只是夢。”她接著說道，“我不必在現實中，看見你露出那樣悲傷的表情。”

    這才是最讓她感到悲傷的事。

    “千早……”

    “所以，我忽然覺得應該給孩子們起這樣的名字，祈瑠（祈るinoru）和葉瑀（葉うkanau）——有所求、然后得償所愿。我自從與高明老師相識開始，就一直在重復這樣的過程。”

    她重新露出笑容。

    “說是給孩子起名字，卻只是在想自己的感受，是不是有些自我意識過剩？”

    諸伏高明緩緩搖頭。

    “我認為很好。”他望著自己的妻子，將手上的溫度一點一點傳遞到她的指尖，“恰好，我也是同樣的心情。”

    作者有話說：

    ·寫這章我竟然卡文了【一個悲傷的表情

    【跟我最近抽啥谷都出伏特加一定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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