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化不成人形。俊
晏小追這話一說,連賀方回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小兔子得意一笑,小爪指著賀方回。
“等我辦完這趟差就能化形了!”
晏小追從小就愛給自己鼓勁。
吃完這碗飯就能變人了。
跳過這道籬笆就能變人了。
現在也是辦完這趟差就能變人了。
“我化形之后,就計劃長這樣……”晏小追看著賀方回,笑瞇瞇地說,“這樣高!還有一身腱子肉!”
妖怪的人形與原型是相關聯的,豆丁小兔想長成那樣,完全沒有可能。
那閑漢當場捂著肚子大笑起來:“原來是小兔子在做白日夢啊……嗷!不孝子你又干嘛!”
他養的小貓好像不喜歡他笑得這么囂張,跳起來咪咪叫著就給他一爪子。
“小貓說,它不喜歡你露出牙齒!毙⊥米雍眯姆g。
閑漢當即捂住自己的嘴,離小貓遠了一點。
“難怪每次我一笑它就撓我呢!
他又轉頭看向晏小追,急著推銷自己。
“小兔捕快,我叫師秦,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從京都來的,皇家也會找我算命呢,我說要給你算命是認真的……”
師秦說著話,就見晏小追扒拉著自己的袖子,露出空空的小袖袋。
“我沒帶錢。”
柿子荷包也鎖在車廂里,龍馬看著,不認識的家伙不能靠近。
師秦笑……看著小貓臉色捂嘴笑:“我怎么會收你的錢?我這一派最怕欠人情,救了我的大恩,也得用一樣的東西去還才行。”
師秦看著晏小追,從耳朵一路看到小爪,像是真的在看相。
晏小追一臉疑惑地伸出自己的兩只湯圓一般的小爪:“我沒長人的手,你怎么看啊?”
難道要說“你這小兔,手手很圓,是有福之相”?
剛才落后了幾步的賀方回走過來,見晏小追正要坐在石上,就取出錦帕墊在小兔屁股下邊,自己袖手垂眸看著師秦。
“聽聞厲害的相師大多不看掌紋,只觀氣,便能知人前生來世!
師秦只看了賀方回一眼,便雙手籠于袖中,虛虛行了一禮。
“我好像確實在京都見過你。”賀方回道。
賀方回過去入皇宮時,在宮內見過他。
彼時師秦的官職是司天監的春官正。
師秦對著賀方回擠眉弄眼,求賀方回不要說出來。
他們兩一打照面,就知道了彼此的身份。
一個疑似弄丟了重寶正在被各處通緝,一個說是告假,其實是偷逃出京。
誰也別說誰。
晏小追看著師秦古怪的表情,覺得他被貓打不冤。
這個臉真是奇形怪狀!
“咳,我確實能觀氣,”師秦轉頭看向晏小追,“你身上有股清氣,世間少見,本該依著年歲增長而逐漸壯大,你卻早早停滯,妖力也十分微弱!
晏小追仰起頭,顯是聽進去了。
“若要化形,需得尋到契機!
師秦半闔的眼中,能隱約看到小兔子腦袋上有一團小兔形狀的云,正向著北方一蹦一蹦地跳。
往常若是看到什么富貴已極的人或是大妖,他們身上不是紫氣騰云就是什么電閃雷鳴,金龍咆哮飛天的,唯有小兔子的清氣也還是小兔子啊。
師秦指著北方:“一路向北,自有你的緣法。就是你的來處我看不大懂……”
這小兔子看起來就只是普通的小兔精,這股與生俱來的清氣又是怎么回事?難不成是玉兔托生的?
“我是我阿爹撿到的!”小兔子舉爪申明!
師秦撓頭:“……我看氣的功夫也許還不到家,不過往北是不錯的。不要覺著我說得不詳實,若我什么都知道,豈不就是真神仙?”
師秦沒有半點相師擺世外高人的姿態,還提了一句。
“不過一定要在今年內,不然就什么都沒了。”
師秦說完這話,就見賀方回望來,顯然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
一年內重寶找不回來,天塌地陷,大家一起玩完。
“聽著像是話本里才有的說法,臨危之際有大成就,”晏小追扒拉著耳朵,卻沒有因為一年之期而緊張,“那我豈不就是兔傲天?”
“哎喲,你倒是不著急!睅熐匾娭⊥脙裳鄯殴獾哪有ζ饋怼
晏小追拍拍胸口:“我信我自己!”
常人若去廟宇,時常許下給五個銅板便寄望天上掉五百萬兩銀票的大愿。
小兔子給五個銅板就許五個銅板的愿望——天上掉豆沙包!
因此這個天降的相師說了好話,他就只當做好話來聽。
若是真成了,就是意外之喜!
師秦見著晏小追說著說著,突然跳到石下,幫著一個搬著貨物經過的人扛起掉到地上的小木箱。
“你小心!”晏小追還甜甜地提醒了一聲。
小兔子背對著賀方回和師秦放東西,師秦側頭與賀方回輕聲道。
“請問那東西您找到沒有?”
賀方回搖頭:“還沒有動靜!
師秦不知道賀方回在等的動靜是什么,只拍著大腿嘆氣:“唉,大家急得要死,您倒好,帶著您家小兔到處玩……”
賀方回一頓,疑惑道:“他不是我家小兔。”
師秦嗤笑一聲:“得啦,剛才一路緊緊跟在后邊,好像怕他磕了碰了,他回頭看你,你就立時回應,剛才要坐下,還給鋪個帕子,我對我家小貓都不這樣精細!
不是師秦說,賀方回自己也沒發覺。
只是舉手之勞,平日里晏小追也很照顧他。
有來有往……也很稀松平常吧?
“你為什么從京都出逃?”賀方回轉而問道。
師秦一愣,他以為過了這些天,他早就忘了皇宮里看到的那一幕,如今再想,仍是驚心。
“那夜……我值班,起夜的時候突見彗星橫掃半空,如裂天之痕。”
如此不祥之兆,師秦從未見過。
他到底年輕,不會如老人一般見兇兆便躲藏于屋舍,半是好奇半是恐懼地朝著那裂痕方向走去。
才拐過一個回廊,師秦就見著與皇帝簽訂了契約的護城大妖·天賢主莫名出現在寶殿前的廣場上,還現了玄狐原身,巨大的狐身連那廣場都快塞不下。
他朝著寶殿琉璃頂憤怒嘶吼,可縱他妖力再強,卻也無法再進一步,瞧著聲勢浩大,那揚起的烈風也刮不動琉璃屋檐下的一只銅鈴。
師秦這才后知后覺,今夜特別安靜。
靜得聽不到風聲,聽不到天賢主的咆哮,感受不到大地的震顫,這詭異的一幕除了他竟然無人知曉。
一點清脆的笛音突然響起,不是京都里時興的曲子,而是一長一短再拖長,沒有動聽的音律,而是尖峭刺耳,猶如嚎啕般的笛音。
師秦遙遙看著屋頂,看到一個穿著一身白衣的男子正站在屋檐上吹笛。
隨著笛音越來越高,那讓人忍不住捂耳的聲音越來越響,巨大的妖狐像是被看不見的兇器一截一截地敲斷了脊骨,利齒咬得唇上滿是鮮血,滴答的血珠落到地面,匯成血湖,映照著妖狐絕望憤恨的臉。
最終,妖狐的頭漸漸垂下。
再也無法抵抗。
天賢主趴臥在地,如同小寵般對著屋頂上的白衣男子低下了頭。
師秦下一刻也倒在地上,假裝失去意識。
他放緩呼吸,如同蟲豸一般蜷縮在廊柱后,直到天明,有灑掃的宮女經過,師秦再仿若無事地起身。
“第二天我就告病出逃了!
師秦抬手擦著額頭的汗,雖然隔得很遠,但他看到了,那個白衣男子的側臉很像……
“天子,”賀方回好似并不驚訝,“是他吧。”
師秦不吭聲,只苦著臉點了點頭。
“天子為何要這么做?天賢主不是與他訂的契,才成了京都的護城妖嗎?為何反要害他,又為什么有能力害他?除非……”
除非天子換了人。
師秦其實早有判斷。
“您要是心里有數,麻煩趕緊出去大殺四方,別藏著行嗎?”師秦不大高興地擼著小貓腦袋,小貓又是張口來咬。
“我也是被暗算之后才確信。”
賀方回之前見天子舉止有異,但天賢主在側,若是有異他怎會不知?
原是天賢主亦中了招。
眼見小兔子忙完要回來,賀方回往前走了一步迎著:“我不藏,怎知有誰叛了,而且……還要等動靜!
師秦翻白眼,又是等動靜。
賀方回垂眸,這事唯有他知曉。
偷了東西的賊總要打開箱子確認里邊的東西,箱子里有他設下的禁制,一旦開了他就會知道那寶物在哪。
“他也給你算命?”晏小追忙完之后,噔噔噔跑回來,揚起圓乎乎的小兔腦袋,一臉好奇。
“這倒沒有,只閑聊了一些京都風物。”
賀方回見著晏小追,不由自主地微彎嘴角。
師秦在一旁看了,還覺奇怪,這位龍孫在京都時倒是不見他愛跟什么小精怪玩。
這小兔除了生有清氣,還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師秦打量了一會,嗯,毛茸茸胖乎乎,頭上翹起的劉海還挺有特色,臉盤兒也好看,算是除他家咪咪以外第二可愛吧。
好像察覺到了師秦的視線,晏小追不閃不避地看回去,笑得眼睛彎彎:“算命的,我信你的話,我本就要一路北行,會有好事發生的!”
說完晏小追就朝賀方回一揮爪,晏小追的正經差事還是押解罪妖,這就得繼續上路!
見到晏小追要走,東海商船上的人對著小兔齊齊一躬身。
“多謝小晏捕快!祝您一路平安,萬事如意!”
這聲音真響啊,連樹上棲息的小雀也驚得振翅。
小兔子沒回頭,只瀟灑地舉起一只小爪擺了擺,這就是道別了。
賀方回袖手跟在晏小追身后,看著小兔子隨著蹦跳一甩一甩的小耳朵,心想晏小追應當是非常歡喜的。
兩妖下了山,回到馬車上時,龍馬早已等得不耐煩,當即一噴鼻息就邁開蹄子往前奔去!
在距離此地十里的飛光鎮,有兩名妖怪捕快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