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找到啦,去揍他!……
小花寶年紀小,正處于文盲向半文盲的邁進中。
香梔蹲下來抱著她,指著上面游泳的圖像說:“你看徽章上有人在游泳,這是你爸爸參加市游泳競賽得到的獎章不是軍功章。”
小花寶年紀小、嗓門大、好面子。不傷心過度不會在眾多叔叔阿姨面前嚎啕大哭。
可這次破例不說,還指著上面游泳健將說:“一定是爸爸要渡河參加保衛戰,去打敵人!”
劉師長正在外面檢查,從窗戶外面聽到嘹亮的哭腔,趕緊進來。
知道前因后果后,劉師長把游泳獎章翻個面指著上面游泳兩字說:“小同志別急著哭,劉爺爺知道你心疼爸爸。但劉爺爺跟你保證,這真不是殺敵的獎章,你看這是‘游泳’。”
小花寶一頭撞進媽媽的懷抱里,已經被傷痛迷失了眼睛,她喊道:“是‘殺敵’!嗚嗚嗚!”
香梔氣不打一處來,怪就怪上門偷東西的人,怎么這么不長眼非要踩了顧聞山的獎章。
小花寶為爸爸驕傲,隔三差五就要拿出來數一數,還會自己猜測是怎么勇猛殺敵得來的。踩了獎章這不就等于踩了閨女愛爸爸的心么。
香梔雖然知道不是軍功章,可不管是游泳還是殺敵,都是他用汗水換來的。
母女二人同仇敵愾,劉師長勸慰在一旁,也惱火偷東西的人!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他還要不要這張老臉了?本來年前要把114正式交給顧聞山,鬧出這樣丟人現眼的事,他真是晚節不保!
“查!警衛連和公安同志聯手,給我狠狠地查!”
家屬們七手八腳幫著收拾亂七八糟的室內,她們都是受害者,已經幫著收拾過沈夏荷的家。
沈夏荷見小花寶哭的快要上不來氣,心疼不已,順手把孟小虎推出去說:“去,陪姐姐玩一會兒。讓姐姐開心開心。”
孟小虎一時不知道是陪玩還是讓姐姐玩他。
他干脆把小三輪車推到屋子里來,扯著小花寶說:“姐姐,你上車我在前面套個繩兒,我拉你跑。”
小花寶哭著不去,孟小虎又拉又扯把她從干媽的懷里拽了出去。
小花寶嗚咽著坐在小三輪車上,用衣袖抹了把眼淚說:“那你拉吧,反正我不拉你,咱們先說好咯。”
孟小虎點頭說:“好,我跑不動了要歇,你就別催我。”
小花寶說:“那好我請你喝汽水。”
香梔詫異地看著小花寶跑到自己小床邊,掀開枕頭下面的床單掏出一個小布錢包
小花寶解開搭扣想要拿私房錢,居然發現私房錢沒了 !都沒了!
挨千刀的小偷,三歲小孩的私房錢都偷!
“哇嗚嗚嗚!媽媽!”
豆粒大的眼淚說掉就掉,眾人感覺震耳欲聾。
香梔竟不曉得小花寶也有私房錢,平時小東西的壓歲錢都存上了。零花錢幾乎是沒有的呀。
小花寶哭哭啼啼地說:“我有三塊二角錢!嗚嗚,我給爺爺寫信爺爺給我夾帶了五元錢呢,我才花了八角錢!”
哎,這算數真隨她媽。
香梔說:“你應該還有四塊二角錢。”
這話不說還好,猛然察覺自己丟了更多私房錢的小花寶要崩潰了!
香梔趕緊翻箱倒柜想要找點零錢給小花寶,愕然發現一個鋼镚兒都沒給她們娘倆留下!
最后還是劉師長掏腰包拿了五元錢出來說:“兩位小同志去買汽水喝,劉爺爺請你們喝。其他有被偷的小同志也去,劉爺爺請大家一起喝。”
小花寶嘟囔著說:“你又不是我親爺爺,我不要你的錢。”
劉師長:“請顧朝陽小同志賞個臉好不好?”
小花寶看向香梔:“媽媽”
香梔說:“去吧,記得跟小朋友們分享。”
“我記得。”小花寶勉為其難地收下錢,坐在小三輪車上移動到院子里,孟小虎在前面跑,她在后面呼喊小朋友,不大會兒功夫后面不管有沒有被偷的,跟著十多個大小孩子們。
他們見孟小虎跑了一會兒跑不動了,秉承著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這種踏實的思想,一群孩子拽著繩子拉著小三輪車飛快的跑,香梔遠遠地看著都感覺車輪要冒火星子了。
不過好處也有,她在幾十米外都能聽到自家小東西歡呼雀躍的笑聲。
沈夏荷嘆口氣說:“這么多孩子待會分汽水不能打架吧?”
小伍在旁邊說:“你別操心了,上次我在供銷社還看到小花寶跟大家分汽水,一人一口喝的老開心了。”
主要是小朋友們都怕小花寶的巴掌,誰也不想挨一下。
壓根不知道這碼事的香梔發現小東西居然還有兩幅面孔,她公公這個老老干部居然也有兩幅面孔!
不過這件事要往后放放,她跟著被盜家屬們一起到治安值班室找老張。
香梔挽著沈夏荷的胳膊,一路上算自家的損失有多少。
“我家亂七八糟在一起應該有一百一十元。”沈夏荷哭喪著臉說。
“我家加上小花寶的四元二角錢,應該丟了四十元。好在收音機在沙發上扔著,小偷沒發現,應該光顧著搬彩電。不然損失可就大了。”
香梔感到萬幸的是,顧聞山有先見之明,把公婆送的手表首飾都藏在書架后面的暗抽屜里,除非有金屬掃描儀,不然絕對發現不了。
顧聞山,牛掰!
老張已經當了派出所副所長,人逢喜事精神爽,誰知道在轄區里發生了部隊家屬集體被盜案件。
他過來的路上都覺得自己長了一頭的白頭發了。還沒到部隊他就覺得發愁。
這不就是趁你病要你命嗎?人家部隊辛辛苦苦給老百姓看病去了,家被偷了。
好在發生的地方是家屬院并不是軍營,不然114和轄區派出所,真是里子面子全沒了。
跟隨老張過來的兩位公安同志是新招聘的生面孔。
他們面前擺了張桌子,面前已經有家屬同志過來報案做筆錄。
香梔和沈夏荷倆人排在小伍后面,聽到小伍丟了個金戒指,一下子覺得自己家算作幸運的。
“是我幫我弟弟娶媳婦打的,一個金戒指花了快二百塊,四克多!我弟上班所有積蓄都在里面了。人家女方家里只要88元的彩禮,我家覺得太少了,托了好多人買到的金戒指。還是滬市人民商廈柜臺里買的。”
小伍氣的臉紅,她罵罵咧咧的做著筆錄,這些年頭一次見她這樣。平時跟在馮艷身邊當家委會小干事,挺和氣一人。
旁邊的家屬也好不到哪去,你一言我一語,基本上丟的都是大團結。
香梔乍一看屋里,過來做筆錄的有十二人,她們紅房子片區算是被小偷逛了個遍。
老張招呼香梔到一邊,親自給香梔做筆錄。
香梔說:“錢丟了大概四十元,有些零零散散的鋼镚兒我也不知道多少,估摸著是這么些。錢的問題比不上其他家屬,但是他把我家顧聞山的獎章給踩壞了,我家閨女哭的上不來氣。”
老張是部隊轉業到地方派出所的老兵,聞言猛拍桌面說:“惡劣,是在是太惡劣了!完全不把軍警放在眼里!”
香梔沒解釋不是軍功章,成功激起他的憤怒,又把家里彩電上面有手印的事情匯報了。
“案情重大,我馬上派人過去采集指紋。”老張招來隔壁的小公安說:“這件事要報告給馬所長,馬所長估計要給市局報備。你們做筆錄的時候一定要讓家屬同志們保護好現場。”
“晚了。”沈夏荷在隔壁桌子后面說:“大家一窩蜂的進屋幫忙收拾了”
老張:“”
這年代大家對公安破案還不了解,并不知道如何保護證據。再說住在部隊大院里誰會想到能發生這樣的事?
晚上有巡邏他不偷,白天居然敢招搖過市!
老張繼續統計后面丟失錢財的家屬們,越登記眉頭皺的越深。
“對!那就是我私房錢!我怎么就不能有私房錢!憑什么全都要給別人!”
李小娟婉約的聲音變的歇斯底里,她婆婆與她一起推搡著往治安室來。
“你跟我兒子過日子居然還存私房錢,你這個女人心里存著壞心眼!你花的每一分錢都是我兒子賣命回來的錢,憑什么你能存!”
李小娟婆婆王鳳云是本地人,長得五大三粗能把李小娟裹里頭。留著燙過的胡蘭頭,兩鬢別著黑發卡,五十多的歲數看起來很精神。至少身體羸弱的李小娟不是她的對手。
“喊什么喊?這里都是丟了財物的同志,你們小點聲。”小公安站起來指著王鳳云說:“夫妻之間的財物是他們自己做主的,跟你沒關系。”
前面的話還好,后面一句話把王鳳云徹底點燃。
她怒氣沖沖地走到小公安面前說:“怎么跟我沒關系?那可是我兒子!我兒子的家就是我的家,我兒子的錢就是我的錢!”
香梔扶著李小娟坐下,冷冷地說:“那你咋不跟你兒子過日子,非要娶個兒媳婦?你還把兒媳婦當外人?”
屋里全是嫁過來的家屬,原本僅僅在看熱鬧,這話說完大家紛紛怒視著王鳳云。
王鳳云叉著腰梗著脖子說:“外人不外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兒子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他不跟我一家,他跟誰一家?!”
老張招招手說:“都別吵了,你們倆誰來登記?”
王鳳云推開坐下的李小娟說:“我來登記。”
香梔跟李小娟關系不錯,偶爾會到她家里看她新編織的毯子和門簾。她冬天用的玻璃茶缸,外面花花綠綠的毛線套就是李小娟送的。
王鳳云對李小娟和馮連長家的東西如數家珍,李小娟抿著嘴不住地掉眼淚。
香梔拉她到一邊說:“你家丟了多少錢?我丟了四十,小荷丟了一百一呢。”
王鳳云聽到香梔的話,轉過來大著嗓門吵吵道:“你們算什么?她丟了五百塊的私房錢!!”
“啊!”這可把香梔給嚇到了。
五百元的私房錢都夠娶媳婦買三轉一響了。
李小娟憤怒地說:“這都是馮寬從結婚到現在給我的,不管我想怎么用,這筆錢就是我的。她憑什么要指責我?她不就是看她找我要過幾次錢我沒給嗎!”
“誰想要你的錢?”王鳳云拍著桌子說:“我兒子掙回來的錢,他找你要你都不給,你不給我就算了,你憑什么不給他!他有大用處你都不給,你這個毒婦!”
“你罵什么人?”香梔擋在李小娟前面,氣憤地說:“夫妻的錢夫妻花,哪有給了人以后非要逼著往外掏的!再說也歸不了你管!”
香梔想到秦芝心,從來不惦記她的三瓜兩棗,還老是匯錢過來填補家用,哪怕家里錢夠用也是如此。哪會跟王鳳云似得,惦記夫妻倆的積蓄和兒媳婦的私房錢,說出去丟人,
王鳳云看她嬌滴滴的小模樣,知道也是被寵著的。
她嗤笑一聲說:“像你們這樣伸手要錢的年輕媳婦懂什么,我兒子的錢又不是要給自己的,他退伍的戰友動手術需要錢,找他借。結果家里積蓄都被這個毒婦掏空,不找她要找誰要?”
后面的話王鳳云不好說,兒子的戰友因為沒錢動手術跟兒子絕交了。
沈夏荷搶過話說:“什么伸手要錢的年輕媳婦?你兒子結婚前難道不知道我們的情況?過來隨軍有幾個不是放棄了家鄉和親人,還有好多有好工作的也放棄了。這點你是一點不提。”
香梔掏出兜里的工作證給王鳳云看:“不要對年輕媳婦抱有太多偏見,你看我不光有工作,我還是副科長!可不光伸手要錢,我還掙錢!”
治安室里擠著的好幾位有工作的家屬紛
紛表態,她們都是有工作的,憑什么你非覺得家里錢都是男方掙的?
“軍嫂是個特殊身份,為了部隊和愛人無私奉獻自己。老大姐,你那樣數落年輕軍嫂可不好。而且小兩口之間的事情,你也別太插手,等你兒子回來了再說。”
老張不得已走到王鳳云面前勸說著:“我也是部隊轉業到地方,我媳婦跟著我去過不少地方,還給我生了兩個孩子一手拉扯大。我平時工作忙沒時間,家里都是她自己張羅著。雙方老人和孩子頭疼腦熱、家中搬家等等都是我愛人自己操持,你不要把家庭主婦們的付出一口否決啊。”
王鳳云看自己惹到眾怒,橫了李小娟一眼訕訕地說:“那繼續做登記,反正丟了的錢務必給我找回來。那都是我兒子的血汗,怎么能——”
“我藏私房錢也是為了過日子!你兒子已經把家里的存款都給他戰友治病!我要是不藏私房錢,我還過不過日子了!”
把存款借給戰友治病本沒錯,自己用一分一毛積攢的私房錢過日子也沒錯。這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老張看到后面還有家屬沒登記,擺擺手說:“筆錄做完的家屬可以先離開,等到破案后我們會盡力追回贓款。”
香梔和沈夏荷倆人將李小娟夾著中間,一起往家里去。
半路上馮連長聞訊趕來,他表情倒比王鳳云好點,那也沒好哪里去。
“要是給的及時,周海的腿完全可以保住,不會成為廢物。我跟他多年戰友情,就因為掏不出醫藥費,他埋怨我跟我斷了聯系。”
“我已經給了一次錢,我仁至義盡。他不是我戰友,我也要過日子。萬一咱家誰有點急用,一點家底沒有怎么成?你上次胳膊斷了,雖然部隊全額報銷,但你吃的喝的用的哪樣不是我掏私房錢給的?不然你天天去食堂吃白菜幫子?”
香梔不好插手這件事,靜靜地站在一邊聽李小娟說:“他的腿是因為自己酒后駕車撞車導致的,我不愿意把家里的錢給這樣的人治病。”
“事已至此,也不能吃后悔藥。”馮連長在她們后面看到了母親,三兩步過去說:“媽,你沒事吧?”
王鳳云剛要喋喋不休,忽然記起張公安暗示的話。前面兩個大波浪,個子高點的是兒子頂頭營長的妻子。個子矮點的更不得了,是頂頭營長的頂頭團長,馬上要提為副師長了!
要說的話重新咽了回去,王鳳云垮著老臉跟著兒子往家里去。
香梔先把李小娟帶回家,跟沈夏荷倆人好好安慰了一番。
“錢已經丟了,不要再把人氣病了。”
李小娟跟馮連長感情其實不錯,這件事是這些年來唯一的大矛盾。剩下的都是跟攪家精的婆婆吵吵幾句。
李小娟前腳走,后腳鑒定科的公安過來搜尋盜竊現場的指紋、鞋印和線索。
小花寶在外面玩了一大圈回來,家里已經恢復原狀。
香梔與她一起到郵政所給解放軍醫院打了電話,那邊說顧團長已經離開去了山里炮兵部隊。
香梔帶著小花寶回家,剛走到家門口見著沈夏荷和李媽媽牽著孟小虎站在門口。
“梔梔,晚上我害怕。”沈夏荷回想到人家進屋她還在睡覺,后返勁兒害怕,她跟香梔說:“咱們一起住兩天,等他們回來我們娘仨再過去!”
“好呀好呀,我要跟小虎一起起床上幼兒園!”小花寶抱著孟小虎,揉揉他的頭說:“你乖哦,姐姐在你什么都別怕。”
香梔也學著她的話說:“行啊,有我在你們都別怕。”
一連兩日,沈夏荷帶著老小跟香梔睡的。
顧聞山知道這件事后,答應親自帶著她和媽媽去食品廠買點心吃!
她的零花錢也是為了買好吃的,有了好吃的,那丟掉的錢都是浮云。
顧聞山在外面慰問檢查了一圈,回來先到辦公室里處理半天公務,知道家屬院里損失不小。
好在沒有人員傷亡,不然劉師長真是晚節不保。
下班后,駕車到家門口接到香梔和小花寶,一路暢通無阻地開到市國營食品廠外面的對外銷售中心。
食品廠的銷售中心是一排廠房改的,民以食為天,食品廠的廠房非常闊氣,聽說里面還有職工公園和小醫院。
小花寶跟爸爸媽媽排著隊進到里面,顧聞山有部隊發的食品劵,手里還握著糧票和大團結,在香梔和小花寶的眼里,也非常闊氣呀。
香梔買了一款提籃奶油蛋糕和一斤大桃酥,幫沈夏荷買了山楂罐頭和黃桃罐頭一樣一個,還有一包鈣奶餅干。
小花寶自己找到散裝點心的柜臺,買了薩其馬、金果條、水晶餅和香蕉酥、蝴蝶酥等。
每樣不多要,夠她和孟小虎吃就按住售貨阿姨的手不讓人家鏟了。
“謝謝阿姨呀,下次我還來。”小花寶嘴里被售貨阿姨塞了一小塊梨花酥,是柜臺里分開給顧客品嘗的。一般只有大顧客才有這樣的福利。
顧聞山雖然扮演著嚴父角色,臨走前給小花寶也買了個黃桃罐頭。
小花寶坐上車還叨咕著說:“小娟阿姨上次給我們分了桃子水喝,我可愿意喝啦。”
“桃子水?汽水嗎?”顧聞山正在倒車,往后看正好對上小妻子含笑的眼神,也勾起唇角說:“晚上想吃什么?辛苦你看家,我下廚。”
香梔訕訕地說:“看什么家,家都被偷了。好在咱們算是損失少的,馮連長家丟了五百呢。都是李小娟這些年攢的私房錢。因為這件事,馮連長的媽還跟李小娟大吵一架。”
“為什么要吵?小偷偷東西誰能預料的到?唯一辦法亡羊補牢,搞好家屬院的警衛工作,再把小偷抓住絕以后患。”顧聞山倒好車,看到十字路口紅燈亮起,轉動方向盤從巷子小路穿到另一條大街上。
“還能因為什么,馮連長過年時拿過家里一百多元錢給戰友治腿,后來還需要更多的醫藥費才能保證不截肢,馮連長找李小娟要,李小娟沒有。”
“結果被小偷給偷走了?”顧聞山失笑道:“這也太背時了。不過我記得小馮跟周海關系不錯,周海去年下半年轉業,小馮還找我聊過,希望給分配到好點的單位。上個月我聽說周海在自行車廠保衛科干的不錯,已經當上副科長了。”
“什么?周海少了條腿還能當保衛科的科長?”香梔杏眼瞪的圓滾滾:“這怎么可能啊?”
顧聞山似笑非笑地說:“對啊,這怎么可能呢。”
香梔望著窗外的風景,嘴里被小花寶塞了根金果兒,嚼著嚼著忽然說:“如果周海沒有斷腿,那馮連長的錢給了誰?他媽還到處說馮連長仗義,知道照顧臥病在床的戰友。”
顧聞山轉著方向盤輕輕踩下剎車,前面紅燈亮起他繞不過去了。
“這我就不知道,不過你可以跟李小娟適當的透漏一下口風。免得李小娟心里存著這事,再丟了大筆的錢做傻事。”
“我肯定要說的!馮連長不知道這件事還行,要是他知道周海沒有斷腿還數落馮小娟存私房錢,我肯定要幫著李小娟罵——停車!”
綠燈亮起,顧聞山剛要起步被小妻子一聲喊踩下剎車!
“往左邊巷子里開。”香梔搖下窗戶聞了聞空氣里的氣味說:“跟偷咱家的小偷一樣的味道。”
她們娘倆那天晚上抱著彩電嗅了許久,深刻的記住了手印上的味道。
雖然影響形象,有點像四條腿的那什么,但要是對方再出現在家屬院,她們敢保證進大門就能知道對方來了!
“一模一樣!”小花寶探頭在窗戶外面,被香梔抱了回來。她嘰嘰喳喳地說:“爸爸你大膽的往前開,我給你指路!”
顧聞山看了香梔一眼,香梔點點頭。顧聞山打起方向盤跟著小花寶手指的方向緩慢向前行駛。
第72章 第72章小給爸爸安排任務得獎章……
小花寶指引著顧聞山一路往114部隊的方向行駛,小腦瓜不停地嗅著空氣。
“爸爸,向右邊轉!”小花
寶指揮著顧聞山喊道:“我聞到了一定在這附近!”
香梔咳了一聲,顧聞山對閨女的小鼻子有所保留,聽到這聲咳嗽才把方向盤往右邊打。
“前面就是咱家部隊啦。”小花寶從小被教著記路,香梔和顧聞山就怕她哪天玩上頭跑出去找不回家。
顧聞山臉色越來越陰沉,陰惻惻地磨著牙說:“這哥們夠可以的,重回犯罪現場是前兩天沒偷盡興嗎?”
這又是大白天,朗朗乾坤下居然還敢犯案。
顧聞山先停下車讓巡邏戰士給派出所打電話,沒報案之前部隊抓到小偷一般都是收拾一頓扔出去。既然報案了該給張副所長的面子還是得有。
吉普車開向家屬區筒子樓,這邊都是年輕基層軍官和軍屬住的地方。紅磚房沒地方以后,也有幾位連長住在這里。
小花寶忽然吸了一口氣,打算大喊一聲。小手剛指著筒子樓的一個角落,香梔一把捂著她的嘴:“顧聞山,在六號樓三樓!”
顧聞山二話不說停下車,甩上車門大馬金刀地往樓上去!
老張和幾位公安同志趕到這里時,他還覺得自己過來的挺快,飆著摩托車來的!
可筒子樓里傳來陣陣歡呼聲,不像是抓賊現場,儼然像是除了罪大惡極之人的法場。
顧聞山跟那人交手四五個來回,知道對方是個有身手的。但身手再好也比不過顧聞山,三下五除二,控制住對方不說,還把對方手里的匕首與盜竊的贓款一起收繳出來。
“木山武術學院的,已經交代了。”顧聞山冷冷地說。
“能抓住真是太好了。”
老張過來接收這位膽大包天的小偷,樓后面巡邏隊的戰士們也抓到一個踩點放風的。
主犯被押在地上等待扣上手銬,小花寶掙扎著從香梔懷里跳出來,撲上去揍他!
三歲的奶娃娃拳打腳踢算不得什么事,可這不是普通的小孩,挨了小花寶幾下,頓時呲牙咧嘴的喊著求饒:“女俠放過我吧!太疼了,我真的也只是為了討生活啊!求求你了,放過我吧,別打了。我要被你打死了!”
老張氣憤地說:“三歲的娃娃揍你幾拳你就要被打死了?你這種大偷大摸的人嘴里一點實話都沒有,走,你看我好好審審你!”
被抓到倆人聽說要被帶到派出所,激動不已。還以為要落在警衛連的手里,他們聽人說過那樣還不如被抓去派出所!
顧聞山聽說小花寶因為被踩的獎章大哭一頓,下手沒留情。另外被巡邏隊抓到的更是跛著腳被攙扶著一瘸一拐的走。
顧聞山把車鑰匙扔給一位戰士:“送張副所長他們一腳。”
小花寶在媽媽懷里,娘倆一起瞪著他們進到吉普車上。
“求求你們千萬不要告我們,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去年村子里沒有豐收,已經到年底了媳婦孩子還有老娘都吃不上飯啊。”
“是啊求求各位領導同志們啊,你們境界高別跟我們一般見識,我們把剩下的錢都還回來,我們上有八十歲母親下有八歲的孩子啊!”
樸實的人心在此刻微微動搖,聽到他們能還錢,香梔看了顧聞山一眼。
顧聞山冷笑著說:“各位家屬同志不要被他們的話蒙蔽,據我所知去年市內鄉鎮農場都是超產豐收,他們所說的剩下的錢還回來,你們知道剩下的多還是剩下的少?違法犯罪要依法論處,天經地義!”
香梔也幫腔道:“這話我早就聽過。頭兩年我和小荷被騙了買香油的錢,對方也是這樣說的。你們當中也有一起被騙的!他也說上有老下有小,吃不上飯。就算真吃不上飯,也不是咱們原因!”
小花寶喊道:“他們還踩壞了爸爸的獎章!他們踩壞了爸爸的獎章!”
這一家三口配合默契,把將將要燃起來的樸實的心又給熄滅了。大家紛紛議論他們的情況,決定還是要交給公安同志依法處理的好。
這時李小娟從家里跑出來,上氣不接上氣地說:“你、你們誰拿了我的私房錢!”
小伍在她邊上說:“對,五百元不是小數目,趕快交出來!”
王鳳云跑的慢,墜在后面一時說不出話,大口大口喘著氣。
兩個小偷長得矮小,還帶有沿海地方的口音。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承認拿了五百塊錢。
其中被顧聞山抓現行的小偷說:“祖宗啊求求你不要再往我們身上潑臟水了,我們一共才偷了三百多塊錢,要是有五百塊我們今天還來做什么!”
另一個小偷坐在車里喊道:“冤枉啊,六月飛雪我冤枉啊,我沒偷這么大的錢啊。你們不是要抓我坐牢,是要槍斃我啊。”
“放屁,一定是你們拿了錢!你們就是小偷,這么多的錢你們不偷誰偷?!”王鳳云瞪著眼珠子罵道。
李小娟氣不打一處來,也不怕被人聽見說:“我家就在紅磚房四號樓302,五百塊錢藏在電視機旁邊編織的布娃娃衣服里面,你們好好想想,怎么可能不是你們拿的!”
可兩位小偷還是不同意,甚至要跪下來給她們磕頭。
“好姐姐放過我們吧,我們真沒拿你的錢。你家我們的確去過,就把電視機柜里的兩張大團結拿了,你看還在他屁股兜里塞著呢!”
老張叫人從年輕小偷的屁股兜里掏出大團結,展開看到上面還有李小娟用鉛筆寫的名字。
“李小娟是不是你?”
“是我。”
李小娟接過錢,眼看小公安把對方的兜翻了個底朝天,當真沒有她的五百元私房錢。
王鳳云站在李小娟身后,咽了口吐沫,眼睛到處飄。
等到老張坐上吉普車要離開,李小娟又跑到吉普車前面攔住車說:“張公安,我要報案!我私房錢五百元在家被盜,請您破案!”
王鳳云一把拽著她,攔著說:“你報什么案,我說了肯定是被他們偷了,你還報什么案啊!”
被抓現行的小偷破口大罵:“老賊婆,我們兄弟偷就偷、沒偷就沒偷,為什么要往我們身上潑臟水!”
另一個小偷也喊道:“公安同志!我檢舉這個老賊婆,當時我在放哨,看到她在屋里翻動布娃娃!李小娟同志的私房錢不是我們偷的,肯定是她偷的!”
他們后面去特意看了布娃娃,知道有些人會故意把錢塞到犄角旮旯,翻完以后里面什么都沒有!
要是里面真有錢,那肯定是被王鳳云拿了!
老張接到檢舉,腦袋很痛。要是一般老百姓到是還好操作,可這位不光是軍屬,還是連長的媽,他又不能嚇唬也不能貿然進到人家家里搜查,破壞了軍警關系可就不好了。
他正在猶豫怎么開口,香梔突然說:“公安同志,不然請你們到她家里檢查一下吧。萬一有線索呢?”
這話說的比較合適,去盜竊現場采集證據尋找線索,比搜查說出去好聽。
這話倒是給李小娟一個機會,李小娟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也跟著說道:“對對對,請你們去我家,我主動愿意的!”
“啊啊!你這個毒婦,你就是沒安好心!”王鳳云顫顫巍巍抬著胳膊要打李小娟,她不信李小娟此刻不清楚錢是被誰拿走的。還要把公安招進家里,這不是非要讓她一把年紀去勞改嗎!
老張不覺得這是插手別人的家務事,反而覺得應當弄清楚。該是誰的責任那就是誰的責任。
哪怕車里兩個小偷已經證據確鑿,也不能任由栽贓吧?
“你帶路。”老張跟顧聞山打了個招呼:“顧團長,您看?”
“張副所長,請吧。”顧聞山口頭放行,方便老張開展工作。
小花寶牽著媽媽的手指頭跟著人群往李小娟家里去,顧聞山要先把車里買的點心送回家再過去。
她們走到一半,路上遇到從食堂出來的馮連長。
王鳳云趕緊跟她兒子哭訴:“兒子啊,你媳婦要害媽——”
“亂說什么
話?“跟著一起過去的小公安呵斥道:“我們辦案都是講證據的,哪里有害不害一說?你要是沒偷錢,你怕個什么?!”
這話把大家的心里話都說了出來,馮連長定定地看了眼自己的母親,轉頭跟老張說:“麻煩你了,我跟你們一起去。”
王鳳云頓時腿軟,差點摔倒在地上,還是別的家屬攙扶起她:“大娘啊,你這些天天天罵小娟,現在怎么不罵?”
“是啊,你腿軟個什么?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該不會真是你偷的吧?這么大的歲數,干什么不好非不要臉。”
“金額上到兩百元就等著去勞改吧。從前欺負小娟欺負的多厲害,人家兩口子的錢你還要把著。自從你來了一年多,小娟都瘦了一大圈。”
馮連長耳朵沒有香梔好,聽不到李小娟小姐妹們攢足勁兒擠兌王鳳云的話。
香梔慢悠悠跟在馮連長邊上,牽著小花寶欲言又止。
小花寶瞅著媽媽的臉色,又看看馮叔叔,乖乖跟在一邊。
香梔看到前面就是李小娟家了,她再次瞥了眼馮連長。
馮連長是位性情中人,千萬別氣壞了呀。
“香梔同志有什么話不妨直說。”馮連長對王鳳云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對香梔也不卑不亢地說。
香梔說:“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就是回來的路上問過我丈夫,他說周海同志在自行車廠干的不錯,剛提了保衛科科長。”
馮連長站住腳說:“什么時候的事?”
小花寶得了機會插話道:“爸爸說是上個月的事哦,你兄弟當官了呢!”
馮連長表情頓時難看起來。他接到的借錢電話就是在春節,要是周海的腿有問題,怎么可能被提拔當保衛科科長。
他不會懷疑顧團長的家人的話,謝過香梔和小花寶以后加快腳步往家里去。
香梔小聲嘀咕道:“他不會又要報案詐騙了吧?”
小花寶虛虛抹了把汗:“嗐喲,他家的事可真復雜呀。還是咱家好,是不是呀媽媽?”
香梔點點頭說:“當然咱家好,咱們的心連在一起,而不是隔著一層。”
老張在李小娟家里忙活一氣,這一趟不算白忙活。
他在王鳳云的舊棉襖夾層里發現五百元錢。王鳳云還叫囂著這是她的私房錢,可當李小娟把錢面上用鉛筆寫的名字拿給她看,她啞口無言。
老張問李小娟:“這件事你還追究不追究?”清官難斷家務事,錢找到一切都好說。
李小娟看向馮連長,馮連長此時無比心煩意亂,他直接跟李小娟商量道:“以后咱們家的錢都給你管,我再不過問錢的事。你放過我媽一遭行不行?”
“兒子!你把錢都給她管,小心她把咱們家都掏空啊!”王鳳云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也是想給我孫子存點錢,我一分都沒花啊。”
“那你給你沒影孫子攢?那你憑什么天天罵我?難道我不是給這個家攢?我告訴你,這里不是你家,這是我跟馮寬的家!你再這樣說,我就讓公安同志帶你去勞改!”
老張在邊上點點頭說:“大姐,你要是還沒有悔過自新的態度,那咱們就走吧,不用在這里浪費時間。”
王鳳云咬牙切齒地瞪著李小娟,半強迫地低下頭說:“對不住了,兒媳婦。是媽不對,媽不該拿你的私房錢。”
包括香梔在內,李小娟的小姐妹們都在暗暗歡呼。李小娟臉色卻不好,她看向馮連長說:“你覺得這事過去以后,你媽能讓我過好日子嗎?”
馮連長看了王鳳云一眼,說:“大姐在河家市生了二胎,我跟領導請假親自送你過去。以后你能不來我家就別來了。”
李小娟表情松動,只等著王鳳云答應。
香梔在邊上添油加醋地說:“還是小娟心腸好呀,要是換成我我肯定要她去勞改。”
“可不是嘛,狗改不了吃屎。”沈夏荷哪里有熱鬧往哪里鉆,雙手擋著肚子,笑盈盈地說:“我家婆婆也不是個東西,還不是讓我給攆走了。有些人就過不到一起去。”
李小娟記得沈夏荷家里鬧得事,那時候她也很憤怒。現在自己遇到了,也萬分的想要婆婆遠離自己的生活,不要再把自己的家當成她的家,不要再對她的生活指手畫腳。
李小娟硬氣不少,王鳳云卻始終沒開口。
她大閨女嫁的教書匠,從前是下九流,現在工資也微薄。要是普通教師也就算了,還是個喜歡喝酒罵人的貨色。
還記恨著當年她不肯把大閨女嫁給他,女婿對她的態度那不是一般的差。上次她過去看望外孫女,女婿要把平房外面搭個板床,讓她就在茅廁外面睡。還放話說,很歡迎丈母娘過去養老。這次大閨女二胎,倆人還主動要她過去呢。
“不,媽真的知道錯了。你看,媽把家里剩下的錢都給你。”她解開褲腰帶,從外褲的內兜里掏出一把錢塞給李小娟,這筆錢不少,足足有一百多。是她過來大半年留下來的家用。
李小娟抿唇看著馮連長,馮連長猶豫片刻,還是說:“媽,你跟大姐和大姐夫過吧。我這里是部隊,有規章紀律。如果你不去,那你就去勞改農場自己接受改造教育。”
王鳳云萬萬沒想到最后決絕的會是自己的兒子,她嘶嚎道:“養兒防老啊,你是要逼死老娘我啊!”
李小娟靜靜地看她撒潑打滾,等她折騰累了,又問了一句:“去還是不去?”
香梔記得王鳳云上次把小花寶過來做客的汽水藏起來,還不給小花寶喝。
在李小娟的談話里,也多次端著婆婆架子欺負李小娟,他們夫妻倆的錢都要被王鳳云掐著。要是李小娟買菜多買了二兩,她都能破口大罵。
仿佛李小娟不是嫁到馮家的,是賣到馮家的長工。自己家還不能做主了。
她茶里茶氣地說:“家里東西都偷呀,那咱們姐妹們也得小心點。咱們部隊是有規矩的地方,大家都知道你偷了東西,以后你在部隊也抬不起頭呀。而且我說如果的話,要是有人丟了東西,免不了也要懷疑到你身上。”
小伍立馬領回精神,說道:“可不是嘛,要是家里不偷往外面偷咱們可怎么整?難不成還要把馮連長叫過來挨家挨戶的道歉嗎?到時候可不是家務事了!”
“別說了,別說了!”王鳳云一臉菜色,無可奈何地躺在地上:“我去還不行嗎?”
王鳳云點頭同意后,馮連長抬腳就要去找顧聞山請假。另外還要親自去看望周海。
顧聞山直接批了假,還來到樓上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他開具了介紹信:“現在去后勤科看看能不能訂到火車票,去河市的票每次有富裕,你們準備明天一早動身。”
老張見到事情得以解決,先走一步,回去還得審問那兩小子。
顧聞山被馮連長請到外面,倆人低聲說了半天的話。
小花寶四處邀請認識
的熟人,不論大小都要邀請到家里看彩電吃點心去。
香梔知道彩電是個稀罕物,也想給大家都看看。
她在煙霞村的時候,王麗有臺從外地搬家過來的不知道幾手的黑白電視機,每天家里院子聚集一幫子村民,按時按點的收看電視劇。自帶小板凳不說,還有人兜售香瓜子呢。
在小花寶的賣力邀請和香梔的默許下,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去她家看彩電啦。
李小娟也想去,她不想跟一口一個毒婦罵她的人待在一起,沈夏荷攔住下樓梯的她小聲說:“你也不看著點她,你自己那些東西有數嗎?小心有劃拉些什么好送到河市去。說你給的倒還好,要是說她帶去的,豈不是吃了大虧。”
李小娟跟大姑姐關系處的不咸不淡,逢年過節也有往來。但她也不想吃悶虧,于是守在客廳沙發上,盯著王鳳云收拾行李。
顧聞山跟馮連長聊完,回到家發現彩電被挪到家門口,牽著長長的電線。
院子里有席地而坐,有鋪著報紙的,大人小孩歡聲笑語,都在看著電視里五彩繽紛的電視節目。
“她手里捏著什么?”顧聞山從彩電后面繞進客廳,喝了點水,又給小妻子拿了塊薩其馬問。
香梔正在幫著小花寶分著罐頭。小花寶想用黃桃罐頭招待她的老少好友們,無奈人數太多,只好把黃桃切碎,用涼白開兌著罐頭甜水充當飲料。
她在幼兒園老師獎勵表現好的小朋友也是這樣做的,倒是比外面賣的糖精水健康點。
香梔端著碗遞給他,勞他大駕讓他送出去,嘴上說:“你的游泳獎章,雖然人被抓到了,你閨女捶了人家,可獎章正面的油漆都被刮掉了,你閨女每天揣在兜里,想起來就看一看,心疼壞了。”
顧聞山先把待客的桃子水遞出去,轉頭回來說:“這可不行,要是這樣天天看著做了病怎么辦?”
小花寶正好進來聽到了,無辜地看著顧聞山說:“爸爸,這是你得來的寶貝,別人不珍惜我跟媽媽都很珍惜的。”
顧聞山蹲下來從她奶黃色罩衣小荷包里掏出癟了的游泳獎章,翻來覆去試了試,的確毀壞嚴重不能復原。
他像是下了多大的決心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今年市里游泳比賽要開始了,大不了爸爸去報個名,再給你掙個新的回來怎么樣?”
市里游泳比賽應該在上個月,因為疫病耽擱了。本來市領導想著今年不辦了,有班子成員覺得疫病剛過正是需要健康血氣的展現,也就推遲在下個月初。
市政府邀請114部隊代表比賽,顧聞山要跟地方搞好關系,又只是個游泳比賽,就跟往年一樣答應下來。安排給下面的人選拔游泳健將準備拿點獎牌回來。
小花寶嘟囔著說:“可是我不想讓你賣命呀。”
顧聞山失笑道:“只是賣力氣,肯定不賣命。”
“真的?拉鉤。”
“拉鉤。”
拉完勾,小花寶小胳膊伸的高高的,跳到顧聞山的懷里左右來回的親著爸爸的臉:“爸爸爸爸你是最好的爸爸!”
老父親非常受用,這樣超級啵啵啵的待遇平時少有。最多親兩下敷衍一下。畢竟是媽媽忠實的狗腿子嘛。
小花寶親完老父親,扭頭沖著香梔說:“媽媽媽媽你是最好的媽媽嗎?”
香梔渾身一震:“你想讓我干什么?!”
第73章 第73章咱們再去掙一個!
顧聞山就是女兒肚子里的蛔蟲,跟小花寶對視一眼,父女倆一起瞅著香梔。
香梔又問了一遍:“你們想要干什么?”
顧聞山笑道:“記得你生她之前練過一段時間的游泳,要不要”
香梔瞅著小花寶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忙說:“我一定給你加油助威,但是要我去參加比賽我不行,自己幾斤幾兩我知道。”
顧聞山目光往下挪:“市護城游泳賽有個人項目也有集體接力項目。除了大人也有小孩的兒童組比賽。”
這下換香梔瞅著小花寶了。
小花寶興奮地說:“那媽媽不去我去!我要去拿獎章!跟爸爸的獎章放在一起!”
小花寶還沒學過游泳,護城游泳賽是極具年頭的市民業余游泳比賽。據說在解放前地主鄉紳們會組織家里的長工和官員們派遣的勞工一起修繕護城河。
解放后,護城河其實沒多少水了。環城的河水只有四分之一,但也夠每年夏天老百姓們游泳。
后來為了紀念國內解放,在六五年的時候開啟了護城游泳賽,也是為了動員大家強身健體、有集體主人翁的意識。
一直延續到今天已經有十五屆了。
顧聞山是上上屆護城男子組單人賽的冠軍,公務繁忙,本來今年也不打算參加,有小花寶的特殊情況,他一定要掙個獎牌回來。
“那我給你們爺倆做好后勤保障工作。”香梔對小花寶很放心,這小東西精力充沛,說不定游一游還有正面效果。
香梔以為這件事就是他們家的私事。沒成想在禮拜一家委會的告家屬通知里,聽到廣播動員全體家屬同志參加市護城游泳賽。
“不光咱們家屬去,市里領導還邀請戰士們參加。我聽說你愛人已經批下來一個競賽小組,由他親自帶隊,務必要把集體接力賽的三項獎章都拿到。”
小伍正在給參加游泳比賽的家屬們報名,馮會長也大力宣傳游泳比賽的好處,特別是剛遭遇過疫病洗禮,最適合強身健體了。
“那他肯定要算那邊的名額,我家顧朝陽小同志積極參加集體活動,幫我給她報個名。”
小花寶已經去幼兒園了,香梔聽顧聞山說,小花寶還沒進門就開始宣傳游泳比賽,希望別的小朋友們都踴躍參加少兒組的比賽。
小伍笑著說:“小花寶這點像你們倆,一個積極參加活動,一個掐尖要強。就是可惜你不參加。”
香梔說:“我學了游泳沒多久就生孩子,后來兩年水都沒碰過。我就不去拖集體的后腿了。到時候我可以當后勤,幫著做保障工作。”
“你當后勤不如當家委會干事,每個月還能有十元錢的補貼。”
小伍不止一次的勸說著:“我看你挺合適的,不光看在顧團長的面子上工作好開展。而且你人有親和力,還有擔當。你要是想當干事,我跟組織推選你。”
香梔坐在她旁邊,跟過來報名的一位家屬點點頭。隨后與小伍說:“我這不是忙嗎?還得半脫產學習初中文化知識,還哪有時間當干事?”
小伍說:“那就當儲備干事,人手忙的時候再找你。你看你在疫病上幫了大家那么多,其實你當干事真的很合適。再說要是能寫到工作履歷里,也算是業余生活里將思想覺悟拔高了。”
“我再考慮考慮吧。”香梔看眼腕表,時間差不多該去農場檢查那群豬爹們的狀態,再過一個月就要殺年豬了。還要把雞鴨鵝的蛋清出來交給司務長統計,送到食堂加餐或者腌制。
今年省內農產品收獲不錯,隔壁兄弟省不怎么樣。估計還要騰出一部分援助給他們。
“行,每個禮拜二四六可以帶你閨女去游泳池練習,其他時間自己安排。這里是二十張游泳票。”
香梔拿上票簽了字火急火燎地往農場去。
禮拜一上午繁忙無比,驚喜的是飼料廠那邊送來一袋新飼料。說是能減少牲畜感染病,提高免疫力和肉質的。
可惜肥料廠沒動靜,不然她又有免費的嘎嘣脆吃。
中午休息時間,她把初中教科書拿來看。周先生水平高,她有不懂的問便宜爹,便宜爹擺手的她就圈下來留到家給顧聞山。
香梔如小花寶所愿,幾乎每天帶著她去游泳池報道訓練。
這樣的小豆丁幾乎沒有參加的,負責訓練的孫教練很嚴肅的告訴小花寶要是訓練不合格,比賽去了也沒用。
香梔讓小花寶參加比賽是讓小土包子開開眼界,市里的大賽包括各個單位都會有人參加,場面不小。
再則是可憐沈老師,她希望能多消除點小花寶的精力。要不是小花寶還算聽老師的話,也許剛入園就要被逐出師門了。
顧聞山對此也很贊同,小花寶在幼兒園其實學不到東西。多數是跟老師做游戲,要不就是花費三小時的午睡。加上上廁所、去院子里玩,攏共能學到的東西少的可憐。還不如釋放孩子天性,讓她一展身手。
“加油!!”香梔今天不光帶著小花寶來,孟小虎也到場。
少兒組的游泳賽是在河邊圈起來的淺灘地方,危險性不高,主要具有教育娛樂效果。
每年如此,家長們都有所了解,樂于讓孩子過去體驗比賽。
今天水池里泡著十五個小朋友,最大的十二歲,最小的三歲。三歲那個不用說,就是小花寶。
她圈著小一號的輪胎游泳圈,在水池里瘋狂撲騰,水花比大孩子們都
大,如同小炮彈飛了出去。
香梔:“”這架勢真隨我。
大孩子們看到自己被圈著游泳圈的小豆丁超過了,也都賣力往前游。
小花寶才不管他們,她勇往直前來回游了一百米,大大超過孫教練的預期。從并不看好直升為頭號種子選手。
第一次訓練小花寶回到家躺著吃了飯,第二天進幼兒園時,胳膊和腿還是酸軟的。
沈老師感激地看了香梔一眼,拎著小花寶的小手到她的位置上。
下午香梔去了初中一趟,過去交作業。回來正好接小花寶放學。
“你們孫教練跟我打電話,問要不要去西院看你爸他們訓練——”
“要要要!!”小花寶在幼兒園恢復一天,精神頭已經滿格。她噠噠噠跑在前面說:“媽媽,小虎和金金姐也去嗎?”
金金姐是小花寶游泳認識的大姐姐,今年十一。
“去,孫教練待會帶他們一起去。”孫教練主要是給過來玩票的孩子們一點震懾,去看看真正的參賽選手訓練是什么樣,端正他們的態度。
香梔去的路上沒想太多,不就是去看人游泳么。
到了西院軍人游泳池,看著古銅色的一汪健碩赤果的后背,她忍不住咽了咽吐沫。
后面帶孟小虎過來的沈夏荷,絲毫不在意自己大起來的肚子,紅著臉蛋說:“哎呀,早知道我抹個口紅來啦。”
香梔:“把你的肚子先收一收。”
隨著一聲哨響,六位戰士穿著軍用短褲的戰士躍入水池中。矯健的腹肌畫出一道又一道完美的曲線,水珠折射著彩虹,他們激起的水花也激起池邊觀眾們的情緒。
哪怕是訓練,戰士們也拼盡全力。從池中起來后,短褲貼著鼓脹的四頭肌,水珠順著肌肉紋理滲入深綠色布料邊緣。
香梔強裝鎮定,小臉微微發紅。
沈夏荷懷孕以后恪守夫妻禮儀,見到這樣的景色在原地驚呼了聲:“哇”
刺激,太刺激了。
香梔抓著她的手臂激動的使勁晃了晃,小聲說:“明天咱們再來!”
“好啊。”顧聞山拍拍手臂上的小手,微笑著說:“明天早點來,能多欣賞一會兒。”
香梔大驚失色,抬頭看向沈夏荷,她已經被孟歲寧扶著到了后面的椅子上。
香梔低頭要找小花寶,小花寶早已經抱緊爸爸的大腿瞇著眼瞅著香梔,無聲地控訴。
“媽媽,你剛才身上的味道好香噢。”
顧聞山知道香梔只有在失神的情況下才會控制不住身上的梔香。他陰惻惻地瞅著香梔不說話。
“肯定是誰的香皂味。”香梔擠出笑容,結結巴巴地說:“還是戰士們思想境界高,哪怕只是小比賽也全力以赴。這樣的精神讓我深受感動。不然我明天還是不要來打擾大家訓練了,在心里給他們——”
“——嗯?”顧聞山拉著調子,似笑非笑地說:“還在心里?”
香梔嬌小的身體抖了抖,有點覺得自己沒面子。不就是看一眼戰士游泳么再往沈夏荷那邊看去,她也好不到哪去,捂著肚子當護身符面對著黑臉的孟營長陪著笑臉呢。
呵,比她還沒出息。
好在池邊響起哨聲。
“等我回去收拾你。”顧聞山深深盯了香梔一眼,站在池邊準備訓練。
他身材健碩,躍入水面后肩胛骨如同收攏的鷹翼,在動作間鎖骨晃動著陽光。
身上的舊傷疤在水面上若隱若現,香梔注意到池邊的戰士們都用仰望崇拜的視線看著他。
背闊肌在波紋下起伏,他飛快的沿著泳道的線游了十個來回。
從水池里起來時,周圍的人們都給他鼓掌。還有小戰士喊道:“首長,這次冠軍又是你的了!”
顧聞山穩重地跟他們點點頭,隨后再對上小妻子崇拜的目光,第一時間選擇套上跨欄背心。
孟歲寧做完熱身走過來要下水,他雖比不上顧聞山的身材,另有一股文質彬彬的氣質。也算是年輕有為的軍官,呼聲也不小。
好好的一場訓練,因為場地開放幾乎變成了表演。過來參觀的家屬們不少,一個兩個臉上都是興奮的笑容。
這么多人,就香梔和沈夏荷被抓包。
訓練結束后,小花寶跟顧聞山在水池里也撲騰了一陣,跟大家展示了一下她的厲害!
顧聞山瞥到池邊站著的小妻子,看他的眼神怯怯的。
顧聞山很明白這是裝的。
曾經要把他吃掉的小妖精怎么會怕他呢。
“爸爸,我們真叫小鴨子杯少兒比賽呀?”小花寶牽著爸爸的手,亦步亦趨地跟著說:“那獎牌上會有小鴨鴨嘛?我喜歡小鴨鴨。”
香梔此刻像是父女倆的小保姆,就因為看男人看的太入迷,導致她提著小花寶換洗衣服,又挎著小花寶的游泳圈可憐巴巴地跟著他們。
沈夏荷待遇比她好點,沈夏荷是坐挎子回去的。
回去怎么樣,香梔不清楚,反正難姐難妹做定了。
她越想越生氣,使勁跺腳停下來瞅著顧聞山說:“我只是用欣賞的眼光看,又不是有非分之想,再說還是孫教練建議我們來的呢。”
顧聞山短促地笑了笑:“沒有非分之想?”
香梔點頭:“怎么可能有?我都有你了嘛。”
這話說的中聽,但顧聞山不為所動。
香梔瞪著他,生氣他讓自己在家屬們面前落了面子。誰家自家男人的時候打哆嗦的呀。
“真沒有?”
“說了沒有就沒有!”香梔斬釘截鐵地說。
小花寶靜靜站在一邊,掏出自己的小手絹遞給香梔說:“媽媽,你先把鼻血擦一擦吧。”
“!!!”她伸手一抹,果然有血跡。她羞憤至極地說:“肯定不是因為別人,我是看你爸看的!”
小喇叭忽然啟動,抱著顧聞山的大腿喊道:“爸爸你原諒媽媽吧,媽媽看你光膀子看的流鼻血啦!媽媽是看爸爸看的流鼻血!”
香梔趕緊捂著她的小嘴,小花寶掙扎著說:“媽媽看爸爸看的流鼻血啦,不要把鼻血弄在我的新衣服上呀!”
旁邊路過巡邏隊,一群戰士們聽的一清二楚。雖然紀律嚴明,可香梔看到他們眼神里的笑意!這要是傳出去她活不活了!
顧聞山大發慈悲地抱起小花寶,拍拍她的小腦袋瓜說:“你媽媽知道錯誤了,咱們不擠兌她了。”
小花寶有點不理解,她明明是幫媽媽說話怎么成了擠兌媽媽?
這樣的話說出來爸爸明明是高興的呀,身上的氣息變得柔和多啦。
香梔悶頭往前走,看樣子是真的沒面子而不想面對父女倆。
晚上沒去沈夏荷家吃飯,在小食堂吃的。
漂亮的小臉蛋拉的老長,顧聞山把面條里的雞蛋給了她,她還拉著驢臉。
小花寶坐在媽媽旁邊,用筷子卷著面條吃,吭哧吭哧卷了一大卷送到香梔面前說:“啊——媽媽乖呀。要好好吃飯飯噢。”
香梔還是給閨女的面子,聽到小東西哄著她,吃了一大口面條。
這口面條讓她開了胃,勉為其難把自己面條吃完,還吃了兩顆雞蛋。
晚上回去跟小花寶一起做完作業。小花寶的作業是畫一張游泳池的場面。香梔就多了,是這個禮拜新下來的初中作業。
顧聞山頗有耐心地在一邊教她不懂的地方,又幫著小花寶把畫圖作業完成。
電視機里烏拉拉放著什么香梔聽不見,反正在小花寶自己回房間睡覺后,香梔第一時間要往臥室跑被顧聞山撈在懷里,徑直去了浴室。
浴室里水聲激烈,磨的人**。
香梔幾次要到達,被顧聞山刻意的磨蹭下去,非要她主動貼上去扭著、求著、喘著
顧聞山捏著小腿給小花妖放松,吃飽喝足前面翻篇。
讓他放心的是,前段時間流行吃雞蛋蘸香油,小妻子倒了半瓶香油去辦公室,香油罐罐還有很多空間。
“你不是人。”香梔躺在床上,無神的眼角浸透著粉紅,她身上的梔香久久沒有散掉。
她被擺弄的全身無力,出聲的譴責的話,也透出無力。
顧聞山在她唇上嘬了一口,繼續給她放松小腿。他的大手一邊捏一邊說:“每年都要犯一次,何必呢。”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樣想的,你故意的。”
“那你別流鼻血。”
“那是看你看的。”
“那你現在怎么不流?”
這話真她妖的無言以對。
顧聞山拇指伸到小妻子眼尾摩挲著,溫柔地說:“是不是都從這里流了?”
香梔乖乖地貼著他的掌心蹭了蹭,任由顧聞山撫弄著絲綢般的長發:“都怪你前段時間老出差,我渾身上下都在想你。”
想到剛才小妻子的配合,還有又怕又饞呼呼的模樣,顧聞山失笑道:“這成了我的錯?”
“不是你的還是誰的?”香梔摟著他的脖頸低聲說:“幫我洗干凈了嗎?”
“洗干凈了。”顧聞山也放低聲音,低頭看著懷里美好的曲線景象:“再洗一次?”
香梔趕緊拉上襯衣衣襟,寬大的男士襯衫裹著嬌小的身體,渾身被顧聞山的氣息籠罩,讓她前所未有的舒坦。
可她饞歸饞,實在沒力氣再跟顧聞山折騰下去。剛才的顧聞山肯定有罰她的意思,磨的她求了好久,才讓她緊繃松懈。
要是還這樣,一場下來得到天亮了。
顧聞山看她打了個哈欠,明知道小妻子是裝的,還是把人摟在懷里睡覺。
隔天,香梔上午在農場忙活完,中午的教科書是在雞圈邊上看的。
沒辦法,這里陽光好啊。
***
市護城比賽當日。
“報名證掛好。”香梔給小花寶脖子上掛小牌牌,上面寫著比賽編號——55號小選手。
“媽媽你看,真的有小鴨鴨!”小花寶坐在更衣室里,指著號碼牌反面的小鴨子高興不已。
更衣室里不光有小朋友,還有許多參加成人比賽的女同志們。
其中一位是應該是籌備組的成員,她看到小花寶年紀小小還來比賽,喜歡不已,開口搭話道:“你們也是軍屬吧?這個小鴨子聽說是部隊要求給小朋友的號碼牌多些童趣,由美術學院的教授畫的。”
香梔不由得想到那天的對話,該不會是顧聞山干的吧?
除了他應該也沒別人。
小花寶捧著號碼牌稀罕地說:“我要拿到獎牌才好,一起掛在爸爸的臺燈上!”
香梔憋著笑說:“那可太好啦,你爸爸肯定會以你為傲的。”
因為要保護下水游泳的小朋友,每位進行比賽的家長可以到河邊比賽范圍盯著自家孩子。
香梔隨大流也換上游泳裙,嬌美玲瓏的曲線透著香艷的美感。好在昨天跟顧聞山親熱時,他沒有渾身親個遍,不然她只能穿潛水服了。
“大妹子,這是你閨女啊?你生了孩子身材還這么好,有沒有什么秘訣啊?”坐在椅子對面豪邁地脫著外衣的大姐欣賞地說。
香梔甜甜地說:“哪有什么秘訣,天生的。”
這話讓大姐心塞,這人怎么一點不含蓄呢。不過她還是說:“你家就要了一個啊?我要是像你這樣,估計能生八個了。”
更衣室里女同志們笑了一片,香梔也笑著說:“我家就要一個,沒打算要二胎。”
小花寶站在長椅上自己套著小泳褲,光溜溜的小屁股蛋被邊上的嬸子拍了一下,小花寶“哎呀”一聲,使勁往上提:“不要打我啦,屁股蛋不可以隨便碰的呀!”
香梔知道是嬸子忍不住打了一下,沒有壞心腸。她忍著笑幫小花寶提上小泳褲,又給她光溜溜的上半身套上泳衣。
“媽媽你看我頭發都繃進去了嗎?”小花寶把泳帽壓的低低的,眉梢和眼尾都向上飛。
“頭發沒繃,我看你臉要繃了。”香梔幫她整理了下,然后把她抱下地,娘倆趿拉著拖鞋抱著游泳圈往外走。
“媽媽,我要是拿獎牌你會高興嗎?”小花寶站在登記桌前報道,冷不防問了香梔一嘴。
香梔蹲下來扯扯她的泳衣說:“你拿不拿都是媽媽的好寶貝,只要你愿意拼搏,媽媽就是高興的。”
比賽組委會的同志放下登記的筆說:“這位家長思想很端正啊,咱們這次比賽的也是為了給大家強身健體,提高革命素養。要是單以輸贏論,那就片面了。”
小花寶像是聽懂了他的話,走到圍起來的比賽場地,看到里面數不清多少個小鴨子組成員,想了想說:“媽媽,我要是拿獎章你會更高興嗎?”
還怪會提煉修正語句的。
香梔笑著說:“你盡力就好,你才三歲。是小鴨子里面的小鴨子,要是拿獎牌媽媽自然高興,要是拿不到那不是你的原因呀。”
說話間隙,人群里有人舉著大喇叭通知選手們準備比賽:“第二組比賽區間‘31——60’號小選手請馬上做好熱身準備,五分鐘后小組賽開始。”
小花寶深沉的點點頭,看著遠方成人組方向說:“娘倆齊心,其利斷金。媽媽。你瞧好吧!”
第74章 第74章小周干事上崗啦
香梔邊上的家長忍俊不禁,哈哈笑著跟香梔說:“你閨女怪有志氣的啊。”
小花寶小腰桿挺的直直地說:“我有志氣我驕傲!”
香梔遠遠見著孟小虎,他爸媽跟著一起過來。
香梔見孟歲寧還沒換衣服問:“你們那邊還沒開始?”
“我只有一個個人賽,不著急。”孟歲寧跟香梔說:“兒童組比賽結束過去來得及。這次跟前幾次一樣沒分預選賽,直接在河里開始暢游三公里到終點。”
“三公里?”香梔沒想到距離這么長,轉念想著顧聞山每天早上要跑十公里,還要繼續訓練別的項目,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孟歲寧仿佛看出她的疑惑,客氣地說:“我們每年冬季拉練渡河長度五公里,三公里對于顧團長來說不在話下。”
不遠處裁判員開始催促“小鴨子杯”比賽選手入場。
全市過來參加比賽的兒童不少,上到十四歲封頂,現場真跟下鴨子一樣熱鬧。
香梔來到序號區域,這邊為了保證少年兒童們的安全,還是分了預選賽和決賽。
小花寶沒能跟孟小虎一起參加預選賽,孟小虎先比的,他胖乎乎的漂浮在水面上根本不需要游泳圈的感覺,但是小胳膊小腿速度慢,是預選賽小組的倒數第二。
倒數第一蹦到水里游泳圈飄走,直接嚎啕大哭棄賽了。
香梔覺得小花寶進水里就是勝利。
至少岸邊還有好幾個小朋友不適應這樣宏大的比賽場面,產生了怯賽心里,河都沒下去。小花寶只要參加,那就是勝利。
每小組比賽人也不少,全市三百多位小朋友比賽,每次有三十位小朋友。
小花寶蹦到河里后,手腳并用的使勁。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小朋友比不過她,但同組還有兩個大個子哥哥,瞬間把她給超過了。
香梔在岸邊使勁跟她加油,這次距離不長,小朋友們只需要五十米。岸上大人們都跟著孩子們的進度往前走。
預選賽結果是小組前五名可以進入決賽。
小花寶幸運的以第五名的優秀成績壓線進決賽。
可惜決賽里有十多位青少年宮的小種子游泳選手,他們年紀比小花寶大了快十歲,小花寶再如何努力也被落在后面,成為第二梯隊的吊車尾。
后面第三梯隊和第四梯隊占了比賽的絕對多數人,香梔對三歲小朋友的成績還是非常滿意。
她用小花毯子裹著小花寶,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休息。安慰小花寶說:“雖然沒能拿到名次,但你可以再接再厲,明年再來。”
“媽媽,明年后年大后年我都不要來了。”小花寶委屈巴巴地說:“我長得小,很吃虧噠。等我長開點再來吧。”
香梔安慰她說:“咱們買瓶汽水去看爸爸比賽好不好?”
小花寶人小鬼大地說:“能換成菠蘿味的嗎?我心情不大好,想喝點新口味。”
新口
味比荔枝味貴五分錢,平時她舍不得多花五分錢,是個小摳搜精。
“行。”香梔一口答應下來。
河岸邊正在給小鴨子杯獲獎選手頒獎,香梔帶著小花寶看了眼正要走,忽然聽到領獎臺上的主持人說:“下面頒發小紅星獎,獲獎的小選手在比賽中努力的身姿獲得評委老師們的喜愛,而且她也是咱們市里開辦十五年小鴨子杯來最年輕的小選手,我們有請獲得小紅星獎的——顧朝陽小朋友!”
香梔和小花寶倆人傻乎乎地站在原地,還是沈夏荷推了她一把:“快讓你閨女上去啊!”
“得獎啦!得獎啦!”孟小虎更是激動,擠在人群里仿佛自己得了獎蹦跶起來!
香梔送小花寶上了領獎臺,小花寶到是出息。小小的身子往領獎臺上一杵,站得板板正正讓記者阿姨拍照。
接過獎牌,她特意瞅了眼獎牌后面的小鴨子,站在臺上歡呼起來:“我愛小鴨子,我愛小紅星!明年我還要來參加比賽!”
她充滿童趣的聲音從廣播里穿到預備比賽的顧聞山耳朵里,他停下熱身動作,往遠處的小鴨子領獎臺往過去,遠遠見著一個歡騰蹦跶的小黑點,不是他女兒還是誰。
孟歲寧也在一邊準備熱身,笑著說:“恭喜顧團長家里再添一枚獎章。這下你身上的擔子輕多了。”
顧聞山板著老父親的臉嘚瑟地說:“這有什么好輕松的,閨女太優秀,我也要對比賽嚴肅認真,不會手下留情。”說著拍拍孟歲寧的肩膀說:“老孟,你瞧好吧。”
香梔和沈夏荷帶著孩子過來時,已經擠不到岸邊了。她們站在后面的水泥臺上,幸好能看到各自要尋找的人。
小花寶握著獎牌在媽媽懷里指著顧聞山的方向說:“爸爸,是爸爸!”
香梔看到成人組分成前后兩個出發區域,前面區域選手出現時,現場不少親友團出現不少喝倒彩聲,都想在精神上擊垮對手。
而顧聞山在后面出現時,他矯健的身姿剛閃過,岸邊人群已經控制不住的歡呼。
香梔瞇著眼瞅著前面好幾個老娘們,冷臉哼哼。
對手們的親友團難得沒有喝倒彩,畢竟顧聞山長相、身材和歷史戰績擺著,完全噴不了啊。
顧聞山下水后,仿佛鯊魚入海。雙臂均勻擺動,肩胛骨的肌肉搏動性感。
比賽戰線拉的很長,顧聞山有自己的速度。在其他選手中后期漸漸放緩擺臂幅度和頻率時,這個人變態的開始沖刺加速!
香梔也控制不住的給顧聞山加油助威,懷里的小花寶小嗓子都要喊啞了:“爸爸加油!爸爸加油!”
老父親不負妻女的厚望,榮獲護城游泳競賽的第一名。孟歲寧真人不露相,得到了第三名。
第二名是退役的市游泳隊的同志獲得了。
成功完成任務的顧聞山拿到獎牌后,第一時間掛在小花寶的脖子上。小花寶稀罕的不行,摸摸自己的又摸摸爸爸的。
還小氣吧啦的讓孟小虎戴了十秒鐘,再多一秒都不行。除了孟小虎,其他小朋友都不許摸。
倆家人這次比賽都很盡興,一起在不遠處濱江飯店吃的飯。
這里規格高,通常招待過來游河的外商,可以接受外匯劵付款。
香梔不是第一次吃到牛排了,可小花寶這個小土包子是。
給閨女切牛排的任務落在顧聞山手里,他一邊切一邊看著給兒子切牛排的孟歲寧直笑。
管他在外面如何風光,關上門都一樣。
“干杯,祝賀顧團長和小花寶都拿到了獎牌!”沈夏荷以橙汁代酒。
人逢喜事精神爽,香梔一家也很配合,倆位大人喝了點紅酒,小朋友喝了夢寐以求的進口汽水。
這一天應該算是個完美行程,回去的吉普車上,小花寶已經掰著手指頭算著要參觀獎牌的小朋友名單。
顧聞山為了慶祝寶貝閨女第一次得到獎牌,路過照相室時,一家三口還照了張紀念照。
約好下禮拜過來取,香梔忍不住笑道:“我以為最多是七寸的,你怎么定了個十二寸的。”
“爸爸要掛在我房間墻上!我每天醒來可以看到,每天醒來就會很開心很開心。”小花寶為了鼓勵爸爸,還使勁啵啵了爸爸呢。
沈夏荷坐在旁邊說:“我跟孟哥也帶小虎照了一張,等到他弟弟妹妹生下來,他就不是獨生子,得紀念一下。”
小虎還在偷偷瞅著獎牌,因為后面坐著兩個大人兩個小孩,小花寶不得不坐在香梔的腿上。
他抻著脖子瞅著,發誓回去一定要好好鍛煉,爭取自己也拿一個。
為了節約,這次團體賽只有大獎杯,沒有獎章,可惜孟歲寧一起參加的集體接力賽,還得了第一名。
他看到兒子稀罕的小眼神,決定明年怎么也要參加個人賽給兒子弄回來一個。
吉普車開到軍區,與兩輛載著糧食的卡車會車而過。
顧聞山蹙眉看了眼,孟歲寧嘆口氣:“兄弟省今年難過了。也不知道上頭要如何安排。”
顧聞山開進家屬院紅磚房區域:“物資就近調配,如果沒猜錯咱們今年也要把褲腰帶勒緊。”
香梔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眼睛望著外面扛著鐵鍬拿著水桶的家屬們。
“這是怎么了?”香梔看到小食堂側面自來水井排著長長的隊伍。
顧聞山干脆停下車,孟歲寧下車找到守著地下水水井的司務長說:“什么情況?”
司務長氣急敗壞地說:“有人在上游水庫偷炸魚,把水庫炸豁口了。家屬院北面全部停水,這正是飯點,停水了我怎么準備晚飯啊。”
香梔聽到停水也急了。
農場里動植物不能一日沒水啊。
另一名戰士說:“咱們家屬院總管道老化,受到水庫泄水影響,老管道出現破損漏水,不得不把總閘關閉。后勤部的人正在搶修。”
顧聞山下車走過去說:“就算修好了,水庫沒水也不行。”
馮艷說:“是啊,幸好家屬院只有北邊受影響,南邊多使用地下水。在找到辦法之前只能挨家挨戶提水使用了。”
“注意老弱病殘孕,安排人手每日上門送水。”顧聞山說:“上游是村縣水庫,管理松懈,這次借機會聯系市里自來水廠供水。”
馮艷也是這樣打算的,連聲說:“我這就派人跟他們聯系。市內自來水廠按區劃分,咱們在三區之間,可以多對比幾家水價優惠水質優良的。”
香梔趴在車窗上聽得清清楚楚,轉頭跟沈夏荷說:“要換自來水廠了,我老覺得之前消毒水味道太大,換了正好。”
沈夏荷望著漫長的提水隊伍,憂愁地說:“看樣子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幸好夏天過去了,不然人都得餿了。”
“干媽你別愁哦,我每天去幼兒園之前給你提兩桶,夠你用的。”小花寶握著小拳頭說:“大不了提前點起來。我跟媽媽不一樣,我不賴床。”
沈夏荷感動壞了,攬著小花寶在懷里揉揉腦袋瓜說:“不用你提,你還小呢。家里有李奶奶還是干爸,都能提。”
孟小虎不敢吭聲,他知道自己力氣沒有姐姐大。他最多捧個大水舀子。
“那好吧。”小花寶回到香梔懷里,摟著媽媽的脖子說:“那我幫你提噢。你要知道我不是不愛你,是干媽有了弟弟妹妹嘛。”
“人小鬼大。”香梔捏捏小肉臉蛋:“你對干媽怎么好我都不會吃醋。”
小花寶嘻嘻笑著說:“我還給胖干媽寫信了呢,跟她說我勇敢揍小偷啦!我還跟她說我交了新朋友,金金姐姐。還給她畫了咱們家的大彩電呢。”
香梔說:“你寄過去啦?”
小花寶拍著胸脯說:“我把你的信夾著一起寄了,忘不了。對啦,胖干媽說她和婷婷姐姐加入學生會啦。我什么時候能見到胖干媽呀?”
“過年她要回家,過完年清明或者勞動節看看吧。”香梔說。
顧聞山回到車上,將一車人送到家門口 。轉頭跟孟歲寧倆人提著水桶去小食堂排隊接水去了。
香梔每天必須要洗澡,不洗難受。她跟小花寶倆人各加了件秋裝薄外套,提著桶也過去排隊。
隊伍實在漫長,香梔不停地往前張望。顧聞山比她前不到哪里去,夫妻倆人對視一眼,都是無奈。
他們家還算好的,至少家里有三個水桶和浴缸。原來為了泡梔子花,還有兩個大盆。
其他人家臉盆、暖壺甚至茶缸都上陣,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不能就端著一面盆水回去,這夠干嘛的。
顧聞山先提了兩桶回去,又到隊尾后面排著打算把明天的水也提出來,省的媳婦孩子還要自己排隊。
孟歲寧跟他想法差不多,手里一邊紅塑膠桶、一邊鐵桶,看樣子把院子放大蔥的鐵桶也給整來了。
南邊家屬院響應號召,一樓的同志們邀請排隊的家屬們去他們家打水。人員分流后,隊伍沒清減多少。
下班的人陸陸續續還在后面增加。
司務長沒辦法,開始限制打水的次數。打過水的同志們要把機會讓給剛下班還沒打水的同志們。
大家怨聲載道,香梔也覺得麻煩。
她家水費電費在家屬院里一騎絕塵,她喜歡水,也喜歡用電。這下水被限制了,快樂減半。
提著水回到家門口,看到小伍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張“家委會征人”的宣傳單。
香梔裝作沒看到,跟小花寶一起到家里,邀請小伍坐在沙發上嘮嗑。
小伍看著香梔裝睜眼瞎,宣傳單拍在茶幾上,她還視而不見。
“今年家屬院擴充了人員,干事們人手嚴重不足。基層小干事宣傳難、辦事難。真的需要一位有能力、說得上話的家屬出面做調解工作。”
這話就差點明說“你是顧聞山家屬,誰家扯皮打架你過去能鎮得住場”。
香梔知道她們的難處,上次跟小伍了解過,家委會面對快一萬名的家屬,三千個家庭,只有二十多人辦事。
小伍自從加入家委會后,鮮少跟她們一起玩耍了。不是在勸架就是在宣傳,要不然就拿著掃帚掃路
年紀不大,一身滄桑。
“別說你再考慮考慮的話。這次我不光代表我自己,也代表馮會長來的。”
小伍指著外面長長的提水隊伍說:“到年底了,本身家委會瑣事繁忙,今年還要組織幫助兄弟省度過災荒年。這下水庫被炸,水管老化,還需要修繕管道、聯系水廠。年底組織宣傳工作還有匯報演出、精神文明新風教育等等,還有烈士家屬子女慰問、退役軍官軍屬聯絡”
香梔想要捂著耳朵,這些糟心事怎么比農場還繁忙啊。她最近只為了種豬不配種而煩惱過。后來給種豬吃了點壯/陽藥,答應它明年給它休息三個月才繼續配。
“按身份你當副會長都委屈了。可你又不想當,馮會長問你要不要當副會長。你看這可比我讓你當干事要強多了。”
香梔被氣笑了,細聲細氣地罵道:“強個屁,少來糖衣炮彈。當了副會長上面所有事我都要跟著處理。我當副科長還不知道這個呀?”
“那你當不當?”小伍佯裝生氣,站起來要走。
香梔一把拉住她說:“你算沈夏荷一個,我先當儲備干事。可以在年底抽空給家屬同志們跑跑腿。等沈夏荷生完孩子,孩子大了點你把她也拉進去。”
“你可真是好姐妹啊,哈哈。可她還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小伍想了想說:“小荷肯定沒問題,她人緣好還廣,她要是愿意的話,你倆一起申請儲備干事,我加班給你們報上去。不過儲備干部補貼不高,一個月只有八塊錢。比正式少兩塊。”
“行,那咱們說定了。”香梔給她手里塞了個大柑橘,送小伍到門口說:“大事別找我,扯皮打架的事盡快找我。”
小伍失笑道:“你啊你,看熱鬧最積極。”
晚上,顧聞山用妻女洗過的洗腳水洗的腳。也不覺得委屈,還樂在其中。
早上一家三口摳摳搜搜的用了點水洗臉,留著兩桶水在家儲存。
香梔沒睡成懶覺,她要去找人在農場打地下水井!
管他什么自來水廠,倒不如地下水好。她喝過煙霞村的地下水,甜絲絲的呢。
過來以后喝到的水消毒劑的味道不小,部隊照顧家屬生活情況,經常過去檢查。還算是合格的。
只是曾經部隊建設在這里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當年取水用水不方便,多了老鄉們的幫助,一直也就這樣保持著。
這次出了這樣的事,部隊也算仁至義盡,換一個新供水單位。
香梔到底是小妖精習性,愛飲用地下水。趁機跟周先生提了意見。
“我同意。咱們農場不能再讓這樣的情況發生。”周先生表態說:“農工同志們也跟我反應過這個問題,咱們不光要打地下水井,我還要打三個地下水井。東面牲畜家畜、北面種植的果樹,還有花房都需要取水便捷。既然打,不妨多打幾個。”
艾四季已經轉正,成為正式科員。她辦公桌上也有一部電話,做外聯使用。
得到主任確切答復,她拿出電話黃頁本開始翻找打井隊伍的聯系方式。
香梔不用打電話,干脆出去轉悠一圈看看農場的情況。
農工們雖然口有怨言,還是去取水過來。該澆的澆,該喂的喂并沒落下。
香梔回到辦公室,看著艾四季對面的桌子問:“何小軍的事還沒處理?”
何小軍跟艾四季一起過來實習,在轉正公示的節骨眼被人檢舉假報三只病死的老母雞,帶回家給他媽養了。
司務長陳解放派人過來登記農場的損失,可雞生蛋、蛋生雞,實在不好算。還是周先生大手一揮,就按照市場三只老母雞的價格報了上去。
要不是在何小軍家里發現雞窩,并看到親手剪過的雞翅膀,香梔也不想承認何小軍偷雞的行為。
可農場的老母雞都有編制,正應了雞生蛋、蛋生雞的美好愿景。像香梔喜歡吃農場新鮮雞蛋,也會自掏腰包購買。只是省了再去供銷社一趟路罷了。
如今三只老母雞重回編制隊伍里,可能被何小軍媽媽拿著菜刀打算把它們都殺了吃嚇到了。回來一個多月,愣是一個蛋沒下。
看來早晚又要被踢出編制的隊伍。
小花妖的農場里可不養閑雞呀。
香梔下班后,小伍蹬著三輪車親自過來接她去家委會報道。
周先生在后面喊道:“這禮拜有兩篇作文別忘記交了!”
香梔樂呵呵的小臉又垮下來。
家委會二十多名干事已經等著會議室里,為了迎接趕鴨子上架的新儲備干事周香梔同志。
馮艷得了香梔,仿佛有了尚方寶劍,人逢喜事精神爽,見到香梔來親親熱熱地挽著她到臺前給大家介紹認識。
香梔稀里糊涂地跟二十多名認識的、不認識的干事都打了招呼、喊了口號,算是業余生活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馮艷趕在香梔還沒撂擔子前,迅速分配著年底的工作。
落在香梔這邊,就說:“剩下還有聯系自來水廠的事,按照部隊領導的要求,咱們要選擇水質優良、價格實惠的。我已經有一家意向水廠,明天香梔同志不妨親自過去看看生產環境,再跟他們借一步接洽一下?”
按照平時任務直接下達,到了香梔這里還有商有量的。
香梔喜歡出門,這又是第一個干事工作,她二話不說答應下來:“行,我明天下午有時間過去。”
從會議室出來,小伍跟她說:“昌宜區的楚溪泉水廠從國營轉為合營。還銷售礦泉水。規模很大,咱們去了人家能好好接待嗎?”
“賣水是他們老本行,來生意不會往外趕吧?”香梔尋思了下說:“明天早上我給他們打個電話,下午再去免得吃閉門羹。”
香梔第二天到了辦公室,先給楚溪泉水廠打了電話聯系。接電話的銷售員是個
女性叫王芳芳,很熱情地邀請她們上廠參觀。
還在電話里仔細問了香梔是哪個單位需要用水,香梔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掛掉電話,香梔對上周先生探尋的目光:“下午我提前走噢。一切為了水資源。”
周先生搖搖頭說:“你啊你,還是被顧聞山保護的太好了。剛才接電話的是銷售員吧?”
“是啊,她還挺熱情的。”香梔不知周先生為什么這樣說。
“行,小周干事加油吧。”周先生也沒給她解釋,現在社會變化太快,還是讓她自己去經歷吧。
第75章 第75章讓你看看小妖精的厲害……
下午兩點,香梔忙完手上的工作,在花房里轉一圈去了家委會。
小伍拿著公用月票等著香梔,家委會干事出行要么騎自家的自行車,要么坐公共汽車。
香梔很少坐公共汽車出行,坐在公共汽車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覺得很有意思。
她倆坐車到了楚溪泉水廠,跟銷售員王芳芳約定的時間在三點。
她倆坐在水廠辦公樓門口的花壇上,被小西北風吹的渾身涼。
香梔又去問了門衛:“同志,我們真跟王芳芳同志約好下午見面。”
門衛拿著登記薄說:“我看你們穿著打扮也不像街混子,可是我們廠有規定除非提前打招呼,否則不給進。不然阿貓阿狗都進來,往水里撒藥怎么辦?整個昌宜區都喝的咱們廠的水。”
小伍在邊上凍得臉白,她搓著手說:“王芳芳同志該不會忘了吧?你能幫我們再聯系一下嗎?”
“她一早出去聯系業務,人還沒回來。”
門衛大哥沒吃過豬肉見過豬肉,納悶地說:“要說也犯不上你們過來找她啊,不應該是她到你們那邊去跑業務嗎?這兩年都這樣,沒見過自己上門的。哦,你們是不是搭橋的?”
“什么搭橋?”香梔不明白。
門衛大哥在她姣好的臉蛋和優越的穿著上掃過,越發確定地說:“就是中間商,按過去的稱呼叫做掮客。就是專門替人介紹買賣從中賺錢的。”
小伍有點惱火地說:“我們正兒八經過來咨詢業務,什么掮客不掮客的,別亂說。”
門衛大哥訕訕地說:“那不好意思了,要不你們上里面沙發上坐一會兒。我看著你們,你們別亂跑。”
香梔和小伍輸給了蕭瑟秋風,還是進到里面坐在沙發上等待。
這一等等到晚飯時間,足足兩個多小時。
香梔長這么大沒坐過冷板凳,起來說:“既然他們不想做生意咱們就走。”
經濟開放以來,許多國營轉合營,甚至被私人購買經營。以往賣方市場逐漸向買房市場轉變,對待送上門的顧客還這樣,香梔覺得其中肯定出了問題。
就在她們起身走到門口,大門口停下一臺拉達2105小轎車,里面一個四十多歲的女同志與旁邊不急不忙地走進門。
她見到香梔眼前一亮,又看到一臉怒意的小伍,熱情地伸出手說:“兩位同志久等了!我實在有事耽擱了。我包里有宣傳冊要不你們先看看?我給你們倒點茶來。”
旁邊她的同事說:“你不去吃飯啊?”
王芳芳說:“這邊快,我一會兒找你。”
香梔說:“宣傳冊就算了,我想去看看設備。”
王芳芳往后撩了下頭發,不好意思地說:“今天是我耽擱了,不然你們明天再來,廠里頭這個點都下班了。你們要是不著急,我來給你們講一講廠里的情況。”
要是換做自己的事,香梔肯定一走了之。可這是馮艷交給她的第一件事,她回去得有交代:“那行吧。”
“114部隊北面家屬區?”
王芳芳眼神里閃過一絲光亮,隨后又跟香梔和小伍介紹說:“從前咱們許多單位使用的是幾十年前的水源系統。不光是給水還是排水。這種情況發生的很多。要是需要從我們廠引水,那還是這個價格,一噸水三分錢一噸。”
小伍驚愕地說:“你們家價格也太高了,外面一噸水也才兩分錢。”
王芳芳客氣地笑著說:“要是覺得價格不合適那我就沒辦法了。畢竟要送到部隊去,工程量不小。你們又要要求水質又要要求效率,這個價格已經最低了。主要問你們能接受的價格,你們還要找來那邊領導協商,一來二去,難度太大了。”
既然價格談不攏,那沒什么好說的。
香梔深深看了她一眼說:“你們給別人也是三分錢一噸嗎?”
王芳芳打著哈哈說:“區域不一樣,成本不一樣,價格當然不一樣。”
香梔沒什么可說的,起身告辭。
王芳芳忽然叫住她們說:“你們要是不急,回頭我問問廠長能不能少點。三天后你們再來。”
“再說吧。”香梔沒把她這話放在心里。這人身上被濃烈的香水味遮蓋,笑容滿面的面皮像是假面具。
小伍生氣地說:“難不成咱們真要等三天?”
香梔淡淡地說:“我不想等了,看馮姐意思吧。她忽然要拖時間,倒是看看她葫蘆里賣著什么藥。”
“肯定不是什么好藥。”小伍說:“哎呀,來車了,快上。”
回去公共汽車上,正好趕上下班潮。
香梔亮出月票給售票員看,還沒被人擠成罐頭過,這下感受到了。
一身疲憊地回到家,第一時間找到做飯的顧聞山求安撫。摟著精悍的男人腰,伸手探到背心里摸了摸腹肌,再看一眼俊美無比的臉蛋,心情陡然好了。
所以說,找男人還是要找好看的。他們結婚這幾年沒怎么吵過嘴,到底是男人太養眼,再生氣看一看就不氣了。
“她沒想做你的生意。”顧聞山給香梔夾一塊豬頭肉,小花寶去姥爺姥姥家了,晚上不回來。
香梔撬開一瓶啤酒,給自己和顧聞山倒了兩杯。她不得不承認道:“都說學校是象牙塔,我看部隊也差不多。我在家屬院里還沒見過這么油滑的女同志。看起來做的很到位,其實招待根本不上心。”
顧聞山說:“回頭我叫小郭打電話給市水廠總廠,讓他們安排人上來勘驗報價。你記住,廟小妖風大,外面看人下菜碟的太多。咱們這樣的單位,無須跟小單位一對一接觸。”
“那是你有軍銜加身。我早聽過許多轉業的軍官分配到地方單位當個小科員各種不適應。在部隊一呼百應,猛然被人使喚來使喚去,免不了情緒出問題。”
顧聞山給她喂了粒花生米,笑道:“媳婦教訓的是。我不能脫離群眾解決問題。”
“也不是你脫離群眾,就是吧,社會的深淺險惡我也得了解一下。要是你以后轉業誒,你以后轉業嗎?”
“怎么會轉業?顧司令都沒轉業呢。”顧聞山無奈地說:“你這輩子當定軍嫂了,別想出部隊大院。”
被發現真實目的,小花妖說話實說:“王芳芳還有小轎子呢。”
小花寶喜歡把小轎車叫做小轎子,后來香梔也跟著叫上了。
顧聞山說:“楚溪泉水廠效益一般,那是場面需要充派頭,廠里一臺車興許排著隊使用。你要是喜歡,下次我帶你坐紅旗轎車。”
香梔吃不完飯,顧聞山將碗伸過來讓她撥到自己碗里。香梔給自己剩下一小口說:“你是不是過兩天要去授銜?等你當了副師長要是轉業的話在地方是什么級別啊?”
顧聞山心知肚明小妻子在外面坐了冷板凳,想要找回點場子,低聲說:“按照轉業降半級的規定,能當地級市的副市長。”
“要是不降就跟市長一樣啦?”
顧聞山深沉地點點頭說:“但副市長也可以管區長,區長可以管局長,局長可以管下屬工廠。你看我厲不厲害?”
小妻子捂著嘴,歡喜地說:“顧聞山你真厲害!”
顧聞山喜愛地揉揉她的小耳垂說:“
就算不轉業,別人欺負到你頭上,你也要狠狠打回去。你男人給你撐腰。”
一朝冷板凳的憋屈讓顧聞山哄得心花怒放,趁著小花寶在姥姥家,香梔主動騎到顧聞山身上,扶著他的肩膀說:“明早你早前去提水,我洗了澡再去上班。”
顧聞山從善如流地將人抱去臥室,冷落了浴缸。
隔日,香梔剛到辦公室小伍就上門了。
她氣喘吁吁地說:“我看到王芳芳的車來了。聽營房的人說,她想直接找部隊領導商談自來水的事!你說她怎么把咱們給越過去了,這事明明交給咱們辦的啊!”
香梔已經不是昨天的香梔,她拿起電話機給顧聞山辦公室撥過去,交代了幾句后,施施然地說:“不急。”
小伍怎么不急呢,要是馮艷怪她消極怠工怎么辦?
她昨天已經跟馮艷說了情況,楚溪泉不打算跟他們合作,今兒一早上來了,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香梔卻說:“我跟顧聞山說了,讓手下人晾著她。昨天她讓咱們等了兩個小時,今天我要她等個夠!你要是坐不住,我帶你到農場里撿蛋玩。”
明白香梔的意思,小伍驚愕地說:“那你說她到底什么意思?”
香梔說:“什么意思?是不把咱們放在眼里,把咱們當掮客耍的意思。顧聞山跟我說了,她給通訊營轉達的水費是一分八一噸!”
“她要咱們三分!王芳芳真不要臉,楚溪泉也不要臉!楚溪泉明明是昌宜的大水廠,怎么能干出這樣的事。咱們給了她消息,先不說咱們是不是114的家屬,她直接耍咱們一道,自己找過來了,把咱們當成什么了?”
小伍說完發覺不對,趕緊看周先生的眼色。
周先生放下報紙樂呵呵地說:“年輕人總是要多經歷經歷,這不就吃一塹長一智了么。對待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何必太慌張。”
周先生風風雨雨大半生,從不將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在一旁樂呵呵地看著她們吐槽絮叨。
“這種事估計她沒少干。她從咱們嘴里把114部隊的信息都套了過去,自己跑過來談生意。好在咱們本身是部隊的人,倒也不怕她繞過咱們。若是換成外面沒有靠山的人員,平白把消息給了她,還被她當猴耍。想出氣,都不知道找誰出氣。”
歸根結底是王芳芳和楚溪泉都不實在,是個滑頭并滑頭的廠家。
要是楚溪泉沒認可王芳芳的方法,怎么可能派小轎子讓王芳芳大清早過來談生意呢。
小伍思前想后,咬牙說:“對,咱們也晾著她。哪有好事都讓她搶了的道理。我要真是別的業務員,豈不是要被她氣死。走,咱們去撿雞蛋去,撿完再去撿鴨蛋、撿鵝蛋!”
香梔跟周先生打了個招呼,從辦公室出來。迎面遇上外勤回來的艾四季。
“四季怎么樣?小軍的事有結果了嗎?”香梔挎著竹籃問。
艾四季說:“職務盜竊坐實了。咱們以后見不到他了。”
香梔知道何小軍干活容易偷奸耍滑,像是一開始割豬草就不如艾四季盡心盡力,但沒想到他糊涂成這樣。大好的工作前景,白白浪費掉了。
既然再見不到了,這件事就翻篇了。
香梔不再提何小軍,跟著小伍往家禽方向去。
***
王芳芳中午沒能吃飯。
早上卡著上班時間八點,到了部隊辦公樓。
據說114部隊實際掌權人是位年輕有為的高級干部,她特意描上眼線,讓自己的眉眼看起來更嫵媚動人。
她背著厚實的資料,放在小會議室的桌面上。與她同行的還是昨天的搭檔錢曉香。
她跟錢曉香倆人早上為了及時堵著那位傳說中的一把手顧團長,早上都沒來得及吃。
她們是通過電話聯系過,按照接待標準至少得安排她們吃一頓部隊食堂吧?
可走廊外面來來回回的軍官,沒有一人客氣地引她們去吃飯。她們被告知過,部隊辦公區域禁止隨意走動,連暖壺里的水喝完了,她們都不能找人來加。
小會議室在走廊的另一端,窗戶下面是廢棄的排水溝。味道感人。
王芳芳想用手絹擋著口鼻,又怕花了妝,只能強忍著惡臭。
每次問外面站崗的小戰士,小戰士總會說:“再等等吧,找首長的人太多了。”
錢曉香繃不住,語氣不好地說:“我們提前預約過,怎么這么不守時間?!虧你們還是部隊。”
小郭皮糙肉厚,這兩句話在他心里不疼不癢。
他嚴肅地說:“要見就見,不見就走!我們這是軍區,二十四小時待機作戰。每天軍令往來,不比你們事重要?你們一個小水廠,不愿意等就走!上門求著的人多著去了,誰像你們這么不懂規矩。”
“不好意思啊同志,她是肚子太餓血糖低容易暴躁。”王芳芳覺得自己暗示的夠多了,可小戰士仿佛沒聽懂暗示,重新回到門口站崗。
王芳芳捂著餓的胃疼的肚子回到木椅上,怎么坐都覺得不得勁兒。
錢曉香遞給她自己的杯子:“還有半杯溫乎水,你喝點吧。”
王芳芳擔心口紅掉了,愣是一口水沒喝。熬了大半天,到了下午三點來鐘臉慘白慘白,勉勉強強喝下幾口水。
“都說部隊跟地方有鴻溝,我算是見識了。這位顧團長也太有架子了。”錢曉香低聲說:“要是換成地方領導,咱們操作的空間更大。”
“咱們水廠輻射范圍就這么大。范圍內比114更好的單位根本沒有。”
王芳芳餓的頭暈腦脹,擺擺手說:“要是咱們能把這一單吃下去,提成就夠咱們發財了。你沒看到昨晚上廠長聽到消息多高興,就差當場給我轉正科了。這么好的消息被兩個黃毛丫頭知道了,她們到底哪里來的消息?”
“管她們哪里來的消息,總之是咱們的了。”錢曉香回憶起昨天的場景,她都沒正眼看兩個愣頭青。她想著她們社會歷練少,算給她們上了一課,一點愧疚感都沒有。
始作俑者王芳芳,更是如此。
楚溪泉是她深耕扎根的老廠,轉合營后,鐵飯碗變成了自己討飯碗。不想點招數王芳芳怎么能成為銷售科副科長呢。
廠長早上特意找她開了會,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務必把這單簽下。哪怕先虧本幫忙修管道都行。
只要生意開進部隊里,再把其他水廠的業務包攬,以后再慢慢地提高噸水價格不就得了,反正管道屬于水廠,掐著這一點,少量提高水價,部隊不會說什么。再說部隊家屬都有錢,誰在乎一分二分啊。要說老奸巨猾,廠長也算一個。
這個是114部隊,肥蛋糕一塊。王芳芳要是幫楚溪泉拿到合作,廠長肯定會給她轉成正科長。以后福利待遇比副科好得多,話語權也大,出門也有面子。
就算拿不下南家屬區的合作,光是北區的用水量也頂的住四五個小區,屬于穩賺不賠的買賣。
“我真是要謝謝她們。”王芳芳在楚溪泉多年,頭一次發自肺腑地感謝外面的愣頭青。
她正補著口紅,聽到外面一陣又一陣的軍號。
錢曉香在窗戶里看到下班的軍官們從辦公室大樓走出去,她焦急地說:“顧團長該不會把咱們給忘了吧!”
“不可能,這里是部隊最講規矩了。興許就是忙呢。”王芳芳自信自己徐娘未老,拿出鏡子看著眼線花沒花。說話的功夫順帶補了個妝。
“你也把臉擦一擦,等了一天都油了。”王芳芳知道女人的武器是什么,更會利用。
錢曉香國字大方臉,不善打扮。王芳芳出門喜歡帶著她,能把客戶焦點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何樂而不為。
忽視胃部不適的灼燒感,王芳芳站起來活動。走到門口被小戰士攔住:“同志,不能出這個門。”
“我上廁所。”王芳芳
又顯露出油滑的一面,撩了下頭發笑道:“總不能不讓女同志上廁所吧?”
小郭面無表情地說:“你稍等。”
說著叫來一名憨厚的小戰士耳語了幾句,小戰士詫異地往王芳芳臉上瞟了眼,隨即轉頭跑了。
王芳芳不知道小郭又要賣什么藥,她裝作忍不住跺腳,非要出去看看。
顧團長辦公室在走廊最里間,只要她從這里出去就有機會找到他。
“喏,給你。”剛跑走的小戰士端來痰盂,嫌棄地放在墻根下面,捏著鼻子說:“你要是想方便就往這里方便。”
小郭認可地說:“咱們把門給她們關上。”
“別關門!”王芳芳急切地說:“我又不想尿了。千萬別關門,搞的像是我們被關禁閉一樣。”
其實也差不多了。
一天到頭了。
小郭“勉為其難”地說:“那好吧。你隨時可以關門啊。”
“我不關。”王芳芳老臉都要被他弄紅了。
她回到里面坐下,忿忿地說:“怎么一個兩個都跟愣頭青一樣!哪有讓女同志在會議室小便的。實在不像話。”
“你不是說部隊最有規矩的嗎?有規矩還能讓你這樣?”錢曉香湊到她耳邊說:“我怎么覺得他在針對咱們?”
“咱們又沒見過他們,上哪里針對咱們?”王芳芳眼珠子一轉,風情萬種地說:“這里可是和尚廟,說不定是太久沒見到女人了。”
錢曉香低聲說:“就該穿少一點,上次李廠長看你看的眼睛都直了,最后還不是把訂單給了咱們。”
“哎呀,亂說什么呢。”王芳芳撞了她一下,倆人嘻嘻哈哈笑了一會兒。
小郭在外面聽得直皺眉頭,這什么人吶。
京兒從前面又跑過來,低聲跟小郭說了幾句。小郭喜笑顏開地說:“好,我這就讓她們過去。”
王芳芳聽到這話,整個人振奮起來,拿上楚溪泉的資料跟錢曉香對視一眼,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地跟著小郭往樓梯下面走。
“顧團長辦公室不是在那邊嗎?”王芳芳眼瞧著走出辦公樓,穿著高跟鞋一路往家委會方向去。
她不認識家委會,只知道胃部因為緊張又開始痙攣,后腳跟也被高跟鞋幫子磨的生疼。
“你不是要找這次自來水負責人嗎?顧團長跟負責人在一起。”小郭公事公辦,引她們走上碎石小路,王芳芳和錢曉香倆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沒被滑倒。
路過家屬院小食堂,里面飄著鍋包肉的香氣。王芳芳咽了口吐沫,琢磨著晚飯時間,這次談完總能留她們吃頓飯吧?
進到家委會二層小樓,走到頂頭是一間新辦公室。
王芳芳特意看了眼,沒發現上面掛著牌子,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坐鎮。
但她知道家委會都是高級軍官的家屬可以加入,出面組織家屬們的思想紀律問題。能在這里有辦公室還負責這么大工程的,肯定在114有超然的地位。
小郭站在門口敲了敲門,門打開后,隨后讓開身子說:“周副科長,人帶來了。”
王芳芳咳了一聲,強壯鎮定的走到門口,隨后整個人仿佛被雷劈到,完全動彈不得了。
“怎么、怎么是你?”
錢曉香推了她一把沒推動,從她身后探出頭,猛然發現昨天被晾著的香梔同志正坐在辦公桌后,沖她們皮笑肉不笑地打著招呼:“不是說三天嗎?這么快給我送好消息來啦?”
第76章 第76章感謝顧領導啦
王芳芳艱難坐在對面椅子上,訕訕地四下打量著環境。
香梔笑盈盈地看著她,也不先開口講話。對于這樣的人,只要有利可圖,肯定不會在乎臉面。
果不其然,王芳芳振作精神,接過錢曉香的包掏出宣傳冊和相冊走到香梔桌子前,客氣笑著說:“昨天下班時間趕,我現在給你講一講具體的?我還把廠房實景照片拿來了,香梔同志,您可以先看看。”
小伍從外面進來,聞言說:“怎么昨天沒拿出來?我們等了一下午,攏共五分鐘談話把我倆打發了。”
王芳芳咽了口吐沫,腆著臉繼續笑著說:“下班時間太急,我這人低血糖嚴重容易犯低血壓。真是對不住了。”
錢曉香沒她能沉得住氣,扭頭問小郭說:“顧團長不來?”
“這事軍區交給家委會處理,我來不來一個樣。”顧聞山端著飯盒進來,送到香梔面前。
王芳芳和錢曉香倆人渾身一震,這樣高大有氣場的軍官,不是顧團長還能是誰。
真是跟傳說中的一樣,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
王芳芳的心蠢蠢欲動,想著要怎么跟顧聞山搭上話。
顧聞山卻不看她們,溫和地跟香梔說著:“為了你這口鍋包肉,司務長用上了看家本事。來,趁熱吃。”
他打開飯盒遞給香梔,香梔不好意思地跟王芳芳說:“要不你們先回去,改天有空再過來。我們這里也下班了。”
“不用,我們等著。”王芳芳知道部隊難進。今天她們能順利過來,改天未必能了。更何況顧團長已經出現,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
小伍說:“哎呀這可真香,自從你說司務長手藝沒洪金棒好,司務長多年不下廚的人,倒是跟咱們露了一手。我也去打飯去了,你這邊要多久?我回來鎖門。”
洪金棒的手藝在114也算出名了,不少人會特意去找洪金棒買些宴席大菜。
“我這邊快,你把鑰匙留下我自己鎖。”
香梔作為家委會儲備干部并沒有獨立辦公室,這還是馮艷為了讓她三不五時過來坐坐,特批的。要不然這位儲備干事下班直接儲備回家,在沙發上歪著看彩電去了。
“嫂子,我給你加點開水。”小郭端著暖壺給香梔倒了一杯。
前面的話說來耳熟,王芳芳望著跟顧聞山親熱吃飯的香梔,還有小郭那聲“嫂子”還有什么不明白了。
她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把顧團長的愛人當成一個愣頭青對待了。還想把她繞過去自己談生意真是大錯特錯。
她思慮沉重,不免情緒緊張,加上餓急了,忽然當著在場人的面打起餓嗝兒來。
“嗝嗝”她難堪地用手帕捂著嘴,這兩年在外談生意沒這樣丟人現眼過。
王芳芳偷偷看了顧聞山一眼,顧聞山熟視無睹,繼續給香梔剝著帶魚。
屋里美妙的菜肴香氣讓王芳芳忍不住吞咽口水,旁邊的錢曉香更是如此。倆人捂著胃坐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香梔慢吞吞把飯菜吃完。
顧團長起身洗碗,高大俊美的人物從王芳芳眼前走過,她突然自卑起來。之前所有打算,真是夜郎自大。
香梔吃完飯也不多說別的話,還是笑盈盈地說:“我還得跟我領導商量,你把資料和相冊拿回去吧。”
資料和相冊都不看,這事是黃了啊。
王芳芳趕忙說:“香梔同志,是我狗眼看人低,千不該萬不該做出不守信用的事。但是咱們這是兩個單位合作,千萬不要因為個人利益沖突,影響了大局啊。”
“怎么?現在還要道德綁架我?”香梔混不吝地說:“小小一個銷售副科長,不講信用和規矩,我憑什么相信楚溪泉的品德?有你這樣的人,楚溪泉難免跟你同流合污。”
“我們水質評了市優,還可以幫你們免費修繕水管、鋪設管道網。價格一分五,你看一分五行不行?”王芳芳漲紅著臉不敢跟香梔對罵,這次胸有成竹地過來,狼狽地回去,她怎么跟廠長交代啊。
“狐貍給雞拜年。”香梔把作業本塞到布包里,扣上繡著梔子花的搭搭,嗤笑道:“水管和管道都是你們廠的,萬一你們又要改成三分錢一噸,我們家屬還活不活了?”
“不、不可能。”王芳芳一心要把單子談下來,她不顧錢曉香的阻攔說:“我可以跟你們簽約,白紙黑字寫下來,咱們價格絕對不變。”
香梔笑了笑說:“既然你這么堅持,那我會跟我領導轉達。你們不妨先回去吧。”
王芳芳又打了個嗝兒,她此刻真有了低血壓的癥狀。忙從背包里掏出水果糖塞到嘴里:“請務必給我答復。”
小郭守在門口真怕她們跟嫂子動手,也許是部隊氣氛威嚴肅穆,讓她們忌憚。
香梔讓小郭送她們下樓,顧聞山正好拿著干凈的飯盒上樓。
王芳芳按著絞痛痙攣的胃部,連續打了幾個嗝兒,猶豫著想要叫住顧聞山。
錢曉香拉著她小聲說:“還不夠丟人的,趕緊走。”
小郭在前面喊道:“干什么呢!趕緊下來!”
顧聞山冷冷地視線在她臉上掠過,一言不發卻讓王芳芳感受到強大的氣場壓制。顧聞山很快收回目光,往走廊上走去。
王芳芳一腳踩空嘰里咕嚕地滾到樓梯下,被錢曉香飛快地跑過來扶著:“你啊你,趕緊走吧!我真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王芳芳披頭散發地被扶上
2105,司機正在啃饅頭,還剩下兩口被王芳芳一把搶到手里,三兩下吃了進去。
司機:“你們這是怎么了?今天時間太長了,副廠長還等著用車——”
“廢什么話,趕緊回去。”錢曉香語氣不善地說:“以后咱們再也不來了。”
“誒嘿,你算什么東西,還敢跟老子大呼小叫?”司機是個大光頭,拍著方向盤說:“要不是在部隊,老子早把你們兩個娘們扔到馬路上了。”
“不,萬一有希望呢。”王芳芳想著香梔讓她等,她一定要等。下次再見面,她要更好的跟顧團長的愛人道歉,提著貴重禮品道歉!
顧聞山在走廊上看她們離開,皺眉說:“小郭,你跟海關那邊打聽一下,咱們市什么時候進了這款2105。”
小郭說:“首長,我中午給海關打了電話,這幾年咱們市有十二臺2105,不過都不是這款。海關說興許是走私車,讓我提供了單位和用車人資料。”
“那就給海關處理。”顧聞山笑著說:“夠機靈了。”
“是!”小郭揉揉鼻子說:“不是機靈,是我就想幫嫂子出這口惡氣!”
香梔不知這碼事,神清氣爽地出來,小布包被顧聞山提在手里,倆人一起往家里走。
路過圖書館,本來業余時間都很安靜的地方,聽到一陣吵鬧聲。
圖書管理員是個未婚姑娘姓王,名字香梔不知道。過來用職工證借過幾次書,都是王同志登記的。
王同志二十出頭,長相普通,身材高挑,性格溫和。對待借書的同志很有耐心。少見到她情緒不好,更何況是崩潰地在外面哭泣。
圖書館自習室窗戶里站著不少都在看熱鬧。
家委會儲備小干事不能不管,香梔讓顧聞山等一下,自己跑過去說:“王同志,你怎么了?遇到什么難題了嗎?”
“小梅有什么問題?還不是被資本主義思想腐朽,看到別的女同志都騎自行車,她非要跟我要自行車。”
王小梅的母親叫做徐蘭,站在邊上當著十多人的面數落王小梅說:“她這孩子太不懂事了。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能對她不好?家里情況這樣,這是逼我賣血給她買自行車啊!”
香梔想著王小梅工作地址就在家門口,連部隊大院都不出,真不需要自行車。
她正要安慰王小梅,王小梅卻說:“你明明答應我給我買自行車,怎么倒成了我找你要!我物質你不物質!我錯了還不行嗎?!”
王小梅捂著臉跑進圖書館,她同事扶著她往里面休息。
徐蘭跟香梔說:“香梔同志這沒事了,就是母女倆吵個嘴。”
香梔想著也不是大事,轉頭去找顧聞山,一起到周先生家要接小花寶。
小花寶這段時間都是姥姥、姥爺照顧的。小臉蛋胖了一圈,天天把小紅星獎牌掛在脖子上,到處顯擺自己是游泳健將。
香梔過去接小花寶,小花寶居然不回家:“姥爺說你跟爸爸最近忙,他可以送我上下學。姥爺還會幫我畫畫呢。”
香梔心疼地看了眼便宜爹,白天幫自己輔導寫作業,晚上幫孫女輔導寫作業周老有大愛啊!
顧聞山陪著老干部下了會兒圍棋,香梔陪著小花寶在沙發上下了會軍棋。
野山櫻妖嬈地穿著旗袍走來走去:“這件顏色淡不淡?鏡頭里太亮搶眼、太淡被搶鏡,試來試去怎么一件都不合適呢。”
小花寶抓著“司令”棋,喊道:“因為衣服配不上姥姥!姥爺,趕緊給我姥買新衣服!”
“誒,買。我還給你也買。”周先生笑著答應。
野山櫻走到小花寶面前,抱著小花寶親了兩口:“還是我的寶貝會疼人呀。以后就在姥姥家住著,他們沒時間陪你,老姥有多多的時間陪你。”
小花寶很有眼力見地瞥了香梔一眼,笑嘻嘻地說:“姥姥,你又要找我拍廣告了嗎?”
野山櫻哈哈笑著說:“這次廣告費比上次的多。姥姥都給你存著呢,回頭你上大學,姥姥把家底全給你。”
“哎呀姥姥呀,你也要多享享福。再苦不要苦著自己呀。”小花寶捂著小嘴咯咯笑著說:“媽媽也給我存了好多呢。媽媽也答應我,等我長大也給我。”
“對,你就是小富婆。”野山櫻抱著小花寶坐下來,陪著下著軍棋。
香梔發現小花寶認得上面所有字,看來沒少跟周先生對弈啊。
“就讓她去。”周先生跟香梔說:“老在大院里環境太單純,沒經歷過社會以后長大出門會吃虧。”
香梔剛遭過,自然點頭說:“行,不要太累就好。”
“累不著,絕對巨星待遇。”野山櫻懷抱著小花寶特瀟灑地說:“誰要是敢跟咱們罪受,咱們撂擔子不干。”
“不干不干!”小花寶想到又要出去玩,高興地說:“媽媽。你幫我跟沈老師好好說說哦。好幾天看不到我,我怕她太想念我。你告訴沈老師,我會給她捎禮物回來的!”
香梔心想,沈老師巴不得你出去呢。不過這樣揣測人民教師也不好,香梔沒把這話說出來。
倆人接孩子沒成,又把孩子搭里頭了。趁著夜色回到家,香梔在茶幾前對比另外兩個水廠的價格和工時。
今天顧聞山依照他說的,跟市自來水局通過電話,對方很快安排自來熟廠的人上門勘驗考察,還把報價說了。
“看來很快就能修好。”香梔滿意地合上鋼筆,打算把材料交給馮艷,馮艷還要上交給后勤處。后勤處通過后還得跟領導協商
領導顧聞山拿過鋼筆,在選定的自來水廠訂單上簽上自己的大名:“越快越好,盡早辦。”
“感謝顧領導啦。”香梔笑嘻嘻湊過去,捧著顧聞山的俊臉使勁啵啵啵。
程序化繁為簡,香梔少了跑一圈四處蓋章審批的過程。
隔日清早,選定的清泉水廠派車過來修管道和布置管道網。
他們很真誠,價格一分六每噸,但是管道和管道網他們負責維修和養護,用總水閘管理,總水閘所屬于114部隊。
這樣有效避免日后的分歧和矛盾。
顧聞山卻不屑一顧,他沒明說。但小郭跟嫂子透漏道:“咱們不是沒有工兵隊伍,只不過是建造軍用設施去了。誰想拿捏咱們,咱們就把誰的設備拆除!”
“那可真是高射炮打蒼蠅了。”香梔吐槽道。
清泉水廠開工,家屬們被缺水困擾,擼起袖子幫著一起干活。
農場一口氣打了三個地下水井,香梔想讓打井隊給自家院子也打一個,可惜周先生說這樣不可能。要是人人都這樣,豈不是亂套了。
香梔只好每天在辦公室喝的五飽六撐。
家委會男女老少齊上陣,香梔也不落后。每天下班后騎著三輪車給勞動人民送茶水。
她前腳送完茶水,后腳劉廚子過來送飯 。
與諸位息息相關的勞動,大家干的很有激情。香梔多虧把小花寶交給姥姥不然每天真忙不過來。
“大娘喝點茶水。”香梔給挖水渠的陸大娘她們一一送了大碗茶,輪到給后面送茶,看到徐蘭也在其中。
徐蘭正在拍著胸脯跟旁邊的孟大姐打包票:“放心吧,明天下午我肯定幫你出工,反正我在家里也沒事。”
孟大姐很感激地說:“你還是心眼好啊,干一次活兒補貼兩角錢,回頭我把錢給你。”
“得了,誰在乎似得。”徐蘭跟大姐說:“咱們什么關系,說著話見外了。”
香梔覺得徐大姐真是個熱心腸,還跟一起分茶水的小伍說:“要是大姐都這么熱心腸好說話,馮會長也不會每天那么受累了。”
徐蘭聽到這話,臉上一副我熱心腸我驕傲的態度,很受用別人夸獎她。
她們正要往后面繼續走,香梔拿著茶碗,小伍提著暖壺。剛走到后面聽到有人喊:“徐蘭,說好給我的鞋帶了沒有?”
滿臉雀斑的劉愛佳與香梔擦肩而過,站在水渠邊上問徐蘭:“你瞧我這算鞋穿的又磨泡了。你要是帶了我現在就把這鞋扔了。”
徐蘭納悶地說:“帶什么鞋?”
劉愛佳一怔說:“你前兩天不是說有雙解放鞋你穿著小,要給我干活穿嗎?”
“你可真有意思,我的鞋放著也放不壞,誰要給你啊?這可太逗了,別人家的破鞋你還惦記上了。”徐蘭嘲諷地撇著嘴說。
劉愛佳看到一起干活的人都看向她,頓時滿臉羞紅地說:“是你答應我的啊!”
“誰答應你了?一雙破鞋逼著我給你,你把我逼死得了!”徐蘭惡聲惡氣地說:“真是沒見過你這樣的人,真是窮瘋了,要別人的破鞋。”
剛才說話的孟大姐出來打圓場說:“愛佳,我家有新解放鞋,后天我給你拿過來啊。要我說你肯定記錯了,老徐答應的事能不給么。”
劉愛佳氣惱地喊道:“誰要你的破鞋?這不是她自己那天看到我腳破了,她非說自己家里有,不讓我買新的要給我拿嗎?怎么成了我惦記她的破鞋?到底誰好笑?我看你們都好笑!”
劉愛佳氣的轉身就走,差點把香梔的茶碗撞倒了。
香梔回頭看了徐蘭一眼,沒說多的,繼續給其他同志倒茶水。
快到十二月的天,《新聞聯播》過后的《天氣預報》說了北方會有強降溫。
這些天,家屬們更是加班加點的搞建設。
周六下午,香梔去學校交作業,又把新單元讓老師測試了一遍。差不多合格后,拿著新的預習作業回到家里。
周日上午,香梔在家委會開會。
馮艷站在前面跟動員大家道:“去年香梔同志率先發起捐助受災群眾的活動。獲得中央和軍區領導的一致贊揚,咱們因此還得到集體三八榮譽稱號。今年隔壁省災荒,情況比去年更加惡劣,咱們一定要多動員家屬同志們,捐贈衣物和糧食。”
金麗麗是一名老干事,坐在第一排舉手問:“那咱們的糧食額度會不會受到影響?我聽我愛人說,西院軍營早就開始往隔壁省運輸糧食了。”
馮艷知道這事瞞不下去,肯定大家都會知道。
于是提前跟她們說:“咱們每月每人的口糧按照規定額度削減三分之一。以往每年過年期間咱們家屬院的口糧總會有富裕的,相當于把富裕的一部分借給了兄弟省,等明后年他們產量上去,還會還給咱們的。”
這話無疑是平地一聲雷。
軍屬里有不少家庭條件一般的人,雙方或者單方面家庭需要軍屬伸把手拉扯。往年有富裕的一部分都會給出去。今年嘴上說少了三分之一不嚴重,其實加上拉把手給出去的,家屬里大部分都要勒緊褲腰帶了。
像香梔這樣雙方父母反過來補貼她的家庭鳳毛麟角,這個消息香梔帶給沈夏荷時,沈夏荷捧著梔子花茶喝了一口。
“要是跟婆家沒斷,我今年日子肯定不好過。但是跟婆家斷了,我們只有我媽加一雙筷子,其實影響不大。就是羅知彩、蔡六妹這樣倆邊都要拉扯的家屬,往年就緊巴,今年可就完了。”
其實家屬里像羅知彩這樣的家屬占多數,都是丈夫從農村當兵隨軍過來。家里兄弟姐妹多,父母還健在,都是需要幫忙的。
香梔說:“我聽馮姐說,市里其他單位也在組織捐助活動。拉糧食的車隊排出去老長,給點對點的兄弟市進行援助。”
沈夏荷摸著隆起的肚子,挪了挪身子說:“早點去也好,要是等到大雪封山,那邊老百姓沒吃的該多遭罪。”
李小娟在邊上織著毛褲,她似乎心情很好。
香梔忍不住說:“你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李小娟說:“我愛人把給出去的一百多塊錢要回來了。說以后錢都給我管,我偷著樂呢。”
香梔疑惑地說:“不是說周海斷腿給的醫藥費?他還了?”
李小娟溫溫柔柔地說:“還個什么。根本不是醫藥費。是周海為了當上保衛科長請人送禮找我對象借的。他知道我對象不會給,故意說是醫藥費。”
香梔真是要在心里大罵周海,這個王八蛋害的李小娟被惡婆婆罵了大半年!
“那他后面又要借一大筆錢是要做什么?”香梔忽然問。
李小娟恬靜地笑著說:“誰知道呢,八成看錢來的太容易覺得我愛人不會找他要,就想來個大的。不過我愛人已經把他送禮請客的事匿名檢舉了,聽說上個禮拜被自行車廠開除了。”
“檢舉的好,反正他騙的第一次就沒想跟你愛人繼續當兄弟了。”香梔真是無語極了。
沈夏荷家黑白電視里傳來重播的低溫預告,她望著院子里的柴火猶豫地說:“梔梔,明天你要是看到送煤的人來,一定通知我,今年我格外怕冷,想多弄點取暖。”
香梔也怕冷,義不容辭地答應下來。
隔日上班,香梔檢查農工們給牲畜圈加蓋保暖的工作,檢查完,艾四季說:“科長,咱們要不要再給干活的家屬們送點熱水?”
西北風逐漸往大北風進階,香梔已經穿上小棉襖戴上棉帽了。她縮著脖子說:“行,我先回去拿圍巾。”
艾四季趕緊去燒熱水,等到香梔來倆人合力推著三輪車頂風往工地去。
“再過三四天就能修好了。”李媽媽也在干活的隊伍里,她跟香梔說:“要不為了小荷,我才不干這活,太辛苦了。”
李小娟每天去家里陪著沈夏荷,李媽媽就過來干活,多掙一點工錢還能提早完工。
“今年煤炭先要緊著老弱病患,分量少的可憐。顧聞山說等到這邊忙完,把后山的樹讓出來,給家屬們砍了。不能讓家屬們在部隊活活挨凍。”
“那可好。我肯定要上山去。”李媽媽一個能抵三個,她辛勞的性格給香梔很大的感觸。
“行,回頭咱們一起去。”香梔也要趕緊存柴火。
香梔和艾四季給大家分著茶水,特意擋著風口的方向,等人喝完了才走開。
“你人怎么這樣!明明答應我了,害我曠工!隊長不讓我干了!”孟大姐的聲音忽然傳過來。
第77章 第77章大囤貨
“誰答應你了?你臉怎么這么大,讓別人干活自己拿補貼?”
徐蘭聲音尖銳地喊道:“憑什么我要白給你干活,你這人真是好笑!”
“媽,你別吵了。”王小梅今天休息過來幫徐蘭干活,她看著氣憤的孟大娘,心里明白肯定是自己媽又信口開河答應別人了。
前幾天徐蘭因為一雙破鞋跟別人吵架,她今天特意過來陪著一起,就是怕她媽又要跟人家吵,結果還是沒逃過。
孟大姐叉著腰擋著徐蘭要走的路,破口大罵非常難聽的話。
徐蘭委委屈屈地望著四周看熱鬧的人,指著孟大姐說:“大家都看看啊,這人窮瘋了吧。干一次也才
兩角錢的補貼,她把我罵成這樣!”
香梔越琢磨越覺得是徐蘭的問題,她跟艾四季打聲招呼,走過去說:“徐大姐,那天我怎么聽著是你答應人家要幫忙的呀?”
徐蘭瞪著眼珠子說:“誰聽我說要答應了?”
孟大姐怒道:“你這人也太說話不算數了!我找你幫忙真是倒大霉!以后你見我最好繞著走!”
“誒喲喂,你還怪罪上我了?本來是你自己分內的事,自己做不好還賴我?兩角錢的事,就算我答應你了,來,我給兩角錢給你。真他娘的窮瘋了。”
徐蘭掏兜翻出兩角錢要遞給孟大姐,還以為孟大姐不要,誰知道孟大姐搶過她的兩角錢就跑!
徐蘭拍著大腿嚷嚷道:“瞧瞧,她就是想要我的兩角錢!”
“媽,人家是找隊長證明那天是你要幫著出工了!”王小梅扯著她媽說:“你趕緊去跟他們道歉,別鬧得你也丟了活兒。”
“誰稀罕干啊,我還不是為了你。要不是為了給你攢錢,還能這樣過日子?媽手上把著緊一點,以后留給你多一點。你一點不懂媽的心,從來不知道心疼媽啊!”
王小梅瞅著隊長要往這邊來,松開徐蘭跑過去跟隊長道歉。
香梔嘆為觀止,沒想到做人還有徐蘭這樣的。信口開河,自己主動答應別人的事總做不到!
再想到王小梅那天在圖書館外面哭,想必徐蘭是真的答應她要買自行車,她是真委屈了。
“對不住啊孟大娘,我媽記性不好,老是忘記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王小梅不停給他們鞠躬道歉,隊長是自來水廠的工人,不好給家屬扯皮,說了王小梅幾句就把這事掀過去了。
徐蘭看王小梅過來了,問王小梅:“錢呢?”
王小梅說:“我沒要。”
“嚯,你可真大方啊,跟你死爹一樣,就知道給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花錢,從來不知道給家里攢點錢啊!”
王小梅委屈說:“我的工資都在你手里,我還要怎么給家里攢錢!每天兜里只有飯票,一個月喝不上一次汽水。”
“王小梅!你又在外面丟人現眼了!你攀比什么攀比!”王永杰是王小梅的父親,也是這里的職工。他怒氣沖沖地過來,身后還有一起干活的工友。
他工友怕他鬧事,老王脾氣暴躁,一點就著。平時喜歡喝點小酒,在酒桌上經常數落王小梅花錢多。還說王小梅讀書到現在不知道家里培養她花銷多少。
王永杰的工友都說他:“誰家養孩子不花錢?誰家上學不花錢?也不是你家就這樣,你犯不著一喝酒就在酒桌上數落孩子。”
王永杰卻不思悔改,這次王小梅不但不接受相親,還在外面提家里不給她錢花,讓王永杰面子掛不住。今天特意要過來找茬兒,不管王小梅做什么,他都要罵罵她!
香梔擋在王永杰面前,大聲說:“你要干什么?!”
“你是誰!誒,你是香梔同志?”
王永杰沒見過香梔,但看過香梔的照片。今兒遇到了,他馬上換了一副笑臉說:“不干什么!團長夫人,我只是教訓兩句。這丫頭這么大了花了家里多少糧票,太不給家里省心了。”
“怎么不省心?我到部隊四年,每次都能在圖書館看到她兢兢業業上班。心地善良、熱情大方,你有什么理由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吼她?”
艾四季離得老遠看著香梔與人爭斗,迅速走過來。李媽媽等人見了,也扛著鐵鍬過來。
王永杰見到這樣的陣仗,縮著脖子說:“不說了,你們干活,我以后再也不說了。”
他長著三角眼,發際線極高,個子不高,肚子老大。也不知道是生病還是伙食好。反正三角眼看人特別油膩。
王小梅見到王永杰還是有點害怕,怯怯地說:“我回去上班了。”
香梔說:“你回去吧,我看誰敢去你單位鬧騰。”
王永杰不說話,瞅著香梔。
香梔怒道:“你看什么看?”
王永杰笑著說:“沒事。”
徐蘭拿著鐵鍬鏟了幾下,王永杰走過去一副夫妻感情很好的樣子幫著勞動。
香梔站在一邊看了會兒,這才離開。
王永杰心里憋氣,看香梔年紀不大,居然敢數落他。但是讓他對香梔做點什么,他是萬萬不敢的。
徐蘭聞到王永杰身上的酒味,生氣地說:“你真是酒后無德,人家老盧說你這樣你還大半夜罵他,我說人家一點沒說錯。那香梔是什么人?要是在她眼里掛號,隨便在哪位首長家屬面前說兩句,大家都得幫她把你開除。我看你這輩子也就這樣。”
香梔不管他們在背后絮叨什么,頂著風把茶水分完了,找到王小梅說:“你家里要是再找你事,你去家委會找我。凡事不要太往心里憋啊。”
王小梅紅著眼睛,點點頭。
香梔跟王小梅說完,又被小伍派人叫走。
香梔心想,自己真是一塊磚啊。
早知道會忙,沒想到會忙到腳不沾地。
她剛到家委會,小伍騎著三輪車帶她去大門口附近。
香梔坐在三輪車后面,凍得揣著手說:“咋了?火急火燎的要干什么去?”
小伍使勁蹬著三輪車說:“這幾天你不是讓我晾著王芳芳嗎?她被拖的受不了,今天提了好多禮品在外面等著咧。”
香梔說:“停下!停下!我不見她!”
小伍從棉衣兜里扔出望遠鏡說:“誰讓你見她!風水輪流轉,我想去看看她的丑態!”
香梔抓著望遠鏡往警衛室方向看去,隱約看到王芳芳大波浪頭發扎了一起,穿的也很樸素。
“她家自來水廠換了廠長和書記,聽說新來的廠長對她印象很差,曾經也被她坑過呢。”
“那她把咱們的訂單丟了,日子更不好過了。”香梔嘿嘿笑著,一點也不覺得她可憐。
“她還虛報出差和宴請的費用,被查出來了。要是這次拿不下部隊訂單,她很有可能丟了工作還要賠錢!”
“你消息夠靈通的。”香梔繼續用望遠鏡看了幾眼,的確看到王芳芳滿臉憔悴,焦灼地在警衛室走來走去。
距離差不多了,小伍停下車也看了幾眼。王芳芳等待家委會的電話等不到,已經要急瘋了。桌子上放著兩瓶茅臺酒,還有高級化妝品和服裝袋。
值班警衛已經開始驅趕她了,王芳芳又求著人家給家委會打電話,得到的消息還是讓她繼續等。
這是家委會上下都說定了的,王芳芳要是問那就是還沒定下來,讓她等去吧。
反正這邊馬上完工,而其他知情的水廠也被她耍陰招搶過不少訂單,沒人愿意跟她說實話。
香梔和小伍看夠了,這才騎著三輪車到小食堂排隊打水。
顧聞山下班家里看不到人也看不到桶,就知道她肯定過來提水了。
找來后,看到香梔快意地沖他笑,顧聞山覺得小樣特可愛。像是做了壞事得逞的小孩。
提著兩桶水,顧聞山回到家說:“我再去打點?”
香梔說:“別打了,家里還有兩桶。這兩天我不打算洗澡,天太冷了,等來水燒鍋爐了,我去澡堂子洗去。”
顧聞山也怕香梔生病,小花妖怕冷極了。于是一起吃過飯后,顧聞山燒熱水給小妻子洗臉擦身子洗屁股洗腳,洗著洗著,存著的兩桶水也被用上了。
香梔八爪魚似得抱著顧聞山,剛做完運動,他身上就是個大暖爐。
“煤炭明天到,我讓京兒取過來。隔壁也一起拿了。”顧聞山知道孟歲寧要出差,搭把手幫個忙。
“行,那我把煤炭票拿出來放著。”香梔扭身要起來,顧聞山大手摟著她的背摩挲著不放:“明天我來找,別動,就這樣抱著睡。”
香梔乖乖窩在他懷里說:“今年看來是個苦冬,去年這時候我還沒穿棉襖呢。”
顧聞山沒說話,香梔抬頭捏著他的鼻子說:“睡著了?”
顧聞山忍不住笑了,拉下她的小手放在胸肌上說:“不睡我起來
繼續干活了。”
香梔馬上按住胸肌,當機立斷閉上眼。
也就半分鐘,顧聞山聽著她呼吸逐漸清淺均勻,勾起唇角給她拉上被褥。又把滾跑的熱水袋用腳勾到香梔腳下。
清早,香梔是揣著熱水袋亦步亦趨走著去農場上班的。
與其被顧聞山騎著挎子吹成冰棍,真不如自己走著去了。
三輪車也騎不動了,天上飄落著雪花,到了地上成了水,導致小路泥濘不已。
“這樣還不如下鵝毛大雪,讓地上都是積雪。”香梔絮絮叨叨地說:“地上踩的黑漆漆,這是太不衛生了。”
“別說衛生了。”艾四季趁周先生還沒來,給香梔倒了熱水說:“昨天突然有衛生檢查,說咱們農場衛生情況不達標,周先生去辦公樓扯皮去了。”
香梔不知道這碼事,估計是她和艾四季離開后,來人做的檢查。
部隊經常檢查衛生,不光各單位部門查,還要查農場、醫院、學校等等,甚至家委會干事們還會帶著紅袖章挨家挨戶進行衛生評比,評比倒數前三名都要被貼公告批評。
好在她家顧聞山和小花寶父女倆很熱愛勞動,父親負責高處擦灰,閨女給地上擦灰。來來回回,家中潔凈萬分。每次能得前幾名呢。
叮鈴鈴。
叮鈴鈴。
“喂,農場,找哪位?”
艾四季拿起電話,習慣性打開筆記本準備記錄。農場辦公室科員就她一個,雜事多。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嘛。
“哦哦,好,請稍等。”艾四季捂著話筒跟香梔說:“一位叫顧超男的女同志找。”
香梔高興地跑到桌面,艾四季讓開位置給她接電話。
“喂,大姐!你怎么給我辦公室打電話啦?想不是想我呀?”
顧超男在那邊笑著說:“是想你,還想小花寶,就是不想她爸爸。”
香梔嘻嘻哈哈地跟她說了一會兒,顧超男說:“其實我打電話還有別的事,也不算大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辦到的我肯定辦。”
平時總是顧超男惦記她,她也想給顧超男做做貢獻嘛。聽到不是大事,這不更來精神了。
顧超男很平靜地說:“我家小弟,顧天朗從國外回來,到家沒兩天跟對象吵架。昨天晚上人就不見了。”
“我的大姐呀,這還不是大事嗎?怎么辦?報警了嗎?”香梔的心提了起來,忙說:“我這就跟顧聞山說。”
“別急啊,家里查到他買了去海城的火車票,我已經跟顧聞山說了,讓他在火車站堵著顧天朗,保證他下火車能直接拉到114部隊去。”
“好。那我就放心了。”
“他被家里慣壞了,性格倒也熱情。本性還是好的。你見了不要跟他生氣,他說什么話你也別當真。”
“就這事?”
香梔笑盈盈地說:“你也太小看我了。咱們都是一家人,你小弟也是我小弟,我會好好開導他。跟對象吵架算不上大事,離家出走雖然丟人,但他還知道往這邊來,至少心里是有數的。”
顧超男在那邊半晌來了句:“他心里未必有數,他算了,等你見著你就知道了。他對象我這邊勸著,哎,也是個費勁的。回頭咱們聯系啊。”
“行,等小弟到了我跟你說。讓咱爸咱媽別操心。”
“他們才不操心,你媽帶著小花寶上京市了,住在家里呢。你還不知道啊?”
香梔:“我是真不知道,就以為在周邊拍個廣告。”
“小東西可會來事了,還讓隔壁小小方出了個鏡頭,別提方叔叔家上上下下多高興了,都說小小方出息了。哈哈。”
“是不是給她玩具了?”
“是。”
掛掉電話,香梔哈哈大笑。
艾四季說:“科長,咋了?”
香梔說:“我小叔子離家出走了,哈哈。”
艾四季:“”好吧,又一個被婆家氣瘋的。
周先生人沒回來,到中午打電話到辦公室通知:“我找車去接你們,你們把手上的錢都帶著,去市區多搶購些食品回來。”
“要搶購多少?”
“能搶多少算多少!”
香梔掛了電話,跟艾四季只會了聲,忙趕回家拿上錢票,又到隔壁敲了沈夏荷的門:“我爸讓我趕緊去市區采購食品,你家要什么?我估計情況不大好,你快把家里糧票給我,我看著買!”
“奶粉!”沈夏荷轉身拉開抽屜,翻出錢包數也沒數直接交給香梔手上說:“其他的有什么買什么。只要不餓肚子就行。”
十多年前的饑/荒讓她記憶猶新,說著又跑到臥室把壓箱底的糧票也翻出來給香梔:“你看著買!”
“也就今年冬天困難,我聽說是市里也響應號召幫著隔壁省度過難關,今年只是困難點。可是不知道誰開始傳出風聲,說又要開始鬧饑/荒,市里現在據說人山人海,都在搶購!”
要是不搶購囤貨,興許均一均大家不能餓肚子。可搶購囤貨的人多了后,許多人被動也開始搶購囤貨。不然他們也沒東西吃喝了,這就導致市面上商品出現嚴重短缺,資源分配失衡。
“那你注意安全啊!”沈夏荷塞給香梔幾個網兜,又送她到門口說:“千萬注意安全,太多人的地方不要去,會踩死人的!”
“知道啦。”香梔跑著要去農場,跑到半路看到小郭開車來接,上面已經坐著艾四季了。
艾四季看起來跟香梔差不多大,二十出頭的歲數。她慌里慌張地數著手上的毛鈔,帶著哭腔說:“怎么辦?我把錢都寄回老家了。”
香梔說:“怕什么?不是還有我嗎?”她把兜扯開,艾四季看到里面鼓鼓囊囊的錢票大吃一驚。
“我爸媽和公婆沒事就給我錢票,我多的花不完。來,你拿著。”香梔抽出幾張一市斤的市糧票,又給艾四季塞了兩張大團結:“買去。不夠再找我要。”
小郭在前面開著車,路上人們都匆匆忙忙地往商店排隊,隊伍比家屬院提水的人要多了去了。
他猶豫了一下,直接把車往食品廠開。
市食品廠外面有一大排平房做食品商店,后面就是廠房和倉庫,品種多又不怕沒貨。
小郭這個判斷做的很正確,因為食品廠地處在城郊,沒有直達的公共汽車,這時候過去雖然有排隊的人但沒市內那般夸張。
香梔和艾四季多了小郭幫手,買了不少品種的點心。還給沈夏荷搶了六七罐國家補貼奶粉。
香梔專門挑能長時間存放的點心。他們仨交換著排隊,倒是省下不少時間。
“你閨女沒來啊?”散裝柜臺上的售貨大姐認識香梔,看到她排到前面來了,拿著鏟子給她鏟了好幾鏟桃酥。
廠里的大桃酥在冬天放兩三個月不會壞,里面高油高糖,搶購的人可多了。
“誒誒,同志你怎么給她一個人打這么多啊?”前面離開的人又繞回來說:“只給我二斤,她至少五斤了!”
香梔正在付錢,心想著,您真眼拙,這已經有八斤了!
銷售員大姐喜愛小花寶,特意照顧著,也不怕事喊道:“廠里規定,有老人孩子的可以多給打一點,你年紀輕輕也不帶孩子來,你憑什么多打?”
“那她也不像有孩子的啊?”
“她孩子我都親過,我還不比你清楚?”說著售貨員大姐又給香梔抓了一大把塞到袋子里稱重:“你再吵就別想在這里買貨!”
對方還要采購別的東西,知道柜臺售貨員不好說話,要是惹急了連打帶罵是常事。她們柜臺后面還貼著“不許打罵顧客”呢。
香梔感激地說:“謝謝大姐。我閨女最愛吃那邊的散裝點心,你看能不能幫忙引薦一下?”
大姐要被她逗夠嗆,招呼隔壁柜臺的同事,明目張膽地說:“引薦啊,我引薦這位同志,你們照顧一下啊!”
“行咧,來吧您誒。”
香梔噠噠噠跑過去,接著前面人后面稱蝴蝶酥、桂花糕、芡實糕等物。小郭放完東西進來,又看到嫂子提著好些點心,忙接
過去又往車里送了一趟。
托小花寶的福,香梔在食品廠滿載而歸。小郭照本宣科,拉著她們去了糧油廠,買了商品糧、大豆油、白面條。
香梔看到沒人要的玉米碴和粗糧,也各買了十斤。
沈夏荷去做產檢,醫生說避免孕期糖尿病,要她吃東西注意些。香梔見到有這些糖分少的能做主食的,能買多少買了多少。
“科長,那邊還有粉條、罐頭和腐竹!我排到一半了,咱們趕緊去。”艾四季見香梔這邊買完,拉著香梔到另外的隊伍里。
這里排隊的人明顯比旁邊隊伍的少,零零散散也就十來人。艾四季在香梔耳邊說:“這里有豬頭肉和后腿肉罐頭,價格高,很少有人買。其他東西價格也不低。聽說是廠里偷偷拿出來賣的,不要票只要錢!”
“要錢更好。”香梔帶來的糧票已經花的差不多,還剩下半兜子錢呢。
到了香梔這里,香梔指著柜臺上標著三塊二的豬頭肉罐頭和前腿肉罐頭說:“同志,給我一樣拿三十個!”
艾四季:“真豪啊。”
香梔頭一個買罐頭,罐頭不比別的食物,放兩三年一點問題沒有,她不怕買多。
“同志,我們這里還有魚罐頭要不要?你買多點我送你黃桃罐頭和山楂罐頭。”
艾四季趕忙按下要拍板的小手,搶著跟柜臺說:“能不能優惠?”
“買十送一!”
“成交!”
香梔憑著一己之力買空罐頭柜臺,讓里面一籌莫展的銷售員喜笑顏開,幫著小郭把罐頭抬到吉普車里。
看到車里雜七雜八的品類,他暗暗驚詫。再看到是軍車出行,心里明白這位女同志身份肯定不簡單。
但是她買這些東西是為了什么?該不會是真如傳言的那樣,要鬧饑/荒了吧?
售貨員心想著要是這樣,柜臺里的肉罐頭簡直是寶貝啊。十多年前那時候誰要是有一罐肉罐頭,都能求人辦大事啊。
心里這樣想著,他把后面同事搬過來的罐頭塞到柜臺下面,打算回去跟朋友們分吧分吧。
“沒貨了,都走吧!”
第78章 第78章男人公敵顧天朗
艾四季住在職工平房,香梔在車上看到她住進自己曾經的那一間,眉眼彎彎地笑了笑。
“誒,四季這些你拿著。”香梔均出一袋大桃酥拿下車給她,正好在院子里看到艾四季將小屋收拾的溫馨干凈。
艾四季感激地說:“科長,回頭我還給你糧票。”
“不用啦,反正我家也吃不完,專門給大家捎的。”香梔招招手:“晚上能吃食堂吃食堂噢,你還小呢,我走了啊。”
“科長慢點走!”
艾四季站在院子里目送香梔離開,珍惜地抱著大桃酥回到屋里。
她剛參加工作時,聽聞香梔是顧團長的妻子,還是周先生的獨女,雙方都寵愛香梔,真怕香梔心高氣傲不好相處。要是遇上這樣的領導,上班都成了上刑。
真遇到香梔,相處起來跟同學似得,沒有領導架子,還很關愛下屬。
想到虛報老母雞死亡的何小軍,她遺憾地搖搖頭,真沒出息。
香梔在車上掰著手指頭算,要給好朋友們怎么分。她裝了一車回去呢,別大家一冬天餓瘦了,她吃的膀大腰圓,不像話呀。
“誒,家門口怎么有人?”小郭很有警惕性,停穩車伸出脖子吼道:“什么人!干什么鬼鬼祟祟!”
大冷天,站在香梔家門口的小年輕穿著皮夾克,縮著脖子。頭上不倫不類地戴著厚棉帽。個頭不小,跺腳搓手,倒沒有長得好看的自覺。
他看到吉普車來了,聽到一聲吼,抬頭看過來。
香梔盯著他傻眼了。
望著跟顧聞山八分相似的眉眼,還有對自己討好的笑容,香梔感覺一種顧聞山討好她的既視感。
然而顧聞山天生討好體質絕緣體,不光自己不喜歡討好別人,也不喜歡被討好。
長這么大唯一討好的人只有是小妻子了。
“顧顧天朗?”
“嫂子我可算等到你回來了。”顧天朗邁開大步走到吉普車旁,替香梔打開車門,殷勤地說:“小心,別撞到頭。”
香梔動不動跳下吉普車,怕什么撞頭。感覺小叔子才是被撞了頭。
她下車后,稍稍與他拉開點距離:“你好。”
“嫂子你跟我客氣什么,咱們都是一家人。趕緊讓我進屋吧,我大鼻涕都要出來了。”顧天朗比香梔想象的還要自來熟,提著香梔購物的食品,掂了掂。
香梔擔心小叔子說她亂花錢,嘴快地說:“聽說市里食物會短缺,我稍稍買了些。”
“就這點哪夠吃的,我開個趴體就沒了。明兒你帶我去,我可會消費了。”
香梔掏出鑰匙開門,小郭看了顧天朗一眼,偷著樂。
想必跟香梔想到一起去了,這不就是小一號的顧聞山嘛。
顧天朗不知在外面凍多久,進屋穿著皮夾克還在抖。
“叫顧聞山早點回來,車上留著的都是給你和京兒的。”
“曉得啦,謝謝嫂子!”
香梔等小郭走了后,轉頭看著顧天朗盯著院子里的柴火,炯炯有神地問:“嫂子,救我一命吧。”
香梔說:“我給你抱柴火,你哥馬上回來了。你自己先倒點熱水喝。你也穿的太少了啊。”
“還不是希望給嫂子一個好印象。”他拍著腿上的牛仔褲說:“里面毛褲都沒穿。”
好家伙,這位想要成仙啊。
香梔要去抱柴火,顧天朗哪敢讓嫂子伺候自己,家里大金魚的地位都比他高。
他哆哆嗦嗦去后院抱柴火,蹲在小火爐前面點上火烤著手。
香梔給他倒了水問:“你哥沒去火車站接你啊?”
這家伙根本不用堵了,自己上門了。
顧天朗說:“轉車的工夫給我哥打了電話,他說我要么餓死外面,要么過來。我選擇過來唄,人要有自知之明。”
香梔:“你是真有自知之明。”
托小叔子自來熟的福,在顧聞山回來前,倆人你一句我一句沒冷場。
顧聞山提著發下來的粉條和蘋果回家,看到倆人有說有笑皺了皺眉。
香梔噠噠噠跑過去接過東西,顧天朗先伸過來拿過粉條和蘋果。他走到陽臺,縮著脖子說:“嫂子,粉條放架子上面,蘋果掛著行不?”
“行。”香梔趁他放東西,掂著腳飛快啵啵顧聞山一口。
“老孟喊咱們過去吃飯。”顧聞山站在鞋柜邊說:“應該是看到這小子來了,李阿姨特意下廚。”
“那今天有口福了。”李媽媽最近在外面干活,香梔吃的食堂呢。
顧天朗好不容易暖和點,見到親哥差點撲上去:“哥,救救我,賞我一件棉襖吧!我從家里跑的太急,忘穿棉襖了。這一路上承蒙好心人搭救啊,我差點吃上百家飯了。”
香梔
笑盈盈地說:“早說啊,我去給你拿。”
顧天朗屁顛顛跟在后面說:“我不叫你嫂子,我叫你姐行不行?你比我親大姐溫柔多了,長得也跟仙女下凡一樣。你不知道,我剛才看你第一眼,我都愣住了。”
香梔不以為然地說:“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也直接叫你大姐的。”
顧天朗又叭叭說:“我哥真有眼光,要不怎么說我們老顧家后繼有人了么,全是嫂子的功勞。我大侄女也隨嫂子,走在哪里人見人愛,已經是個小明星啦。”
顧天朗跟著香梔屁股后面,挑了件顧聞山不常穿的棉夾克。嘴巴叭叭地說,說得香梔喜笑顏開。
香梔看他穿在身上,越發覺得像顧聞山。就是氣質不一樣,一個欠兒楞登,一個隨時能兇人。
要說感官上的細微區別,倒是讓人更多的愿意選擇顧聞山這一類。因為不知道怎么回事,覺得顧天朗不大靠譜呢。
進到沈夏荷家,香梔把采購的大包小包提過去了,大咧咧地說:“沒記賬啊,剩下的錢票我全買罐頭了。”
“買罐頭好,小虎整天要吃罐頭,這次讓他吃個夠。”
沈夏荷挺著肚子,偷偷掃過顧天朗,顧天朗大大方方走過來說:“姐姐好啊,我叫顧天朗。顧是顧聞山的顧,天是天若有情的天,朗是朗朗乾坤的朗!能見到這么光彩奪目的姐姐,真是我的榮幸啊。”
沈夏荷頭發挽在腦后,穿著天藍色毛線裙。整個人煥發著母愛的光芒。她本來要給孟歲寧倒的茶水,轉手塞到顧天朗手里:“瞧你嘴巴甜的,快坐著準備吃飯。”
顧天朗要去廚房端菜,香梔和沈夏荷一起拉著顧天朗坐在桌邊:“讓他們去,你是客人你坐著。”
孟歲寧默默進到廚房,端起紅燒鯉魚差點沒扣顧天朗頭上。
顧聞山沉默不語,香梔坐他旁邊夾起一塊魚肉,顧聞山扶著碗等著,結果第一筷子送到顧天朗碗里:“小弟,餓急了吧?趕緊吃點,李媽媽手藝超級好,比食堂廚子厲害多了。”
香梔也是想著他饑寒交迫很可憐么,正要再夾一筷子,發現顧聞山把碗推到她面前。潔白的大米飯上,一滴菜湯都沒有。
香梔馬上給顧聞山夾了塊紅燒肉,還剔了魚刺給他吃。
顧聞山情緒好了點,冷冰冰地看了顧天朗一眼,咀嚼著飯菜。
顧天朗光吃還堵不住他的嘴巴,在飯桌上對李媽媽的廚藝予以高度認可,高度上升到央區某首長家退休的國宴廚子,說李媽媽手藝比國宴廚子都好。
李媽媽臉笑得褶子都聚在一起了,把魚腦瓜給了顧天朗吃。平時都是給孟歲寧的。
沈夏荷聽他滔滔不絕說這一路上的坎坷,又給他夾紅燒肉,又給他卷餅吃。
孟歲寧有種引狼入室的感覺。
屋里火爐開的暖和,香梔想要喝汽水。她剛拿過來,顧天朗接過去,用筷子頭咔一聲撬開瓶蓋,引得在場三位女士熱烈鼓掌。
孟歲寧把自己要喝的遞過去,顧天朗咧著大嘴說:“哥,我看你就牙口好,用后槽牙一嗑就開了啊。”
孟歲寧:“”到他這里就剩牙口好了。
香梔跟沈夏荷擠眉弄眼,沈夏荷一點不替孟哥的后槽牙著想,反而說:“孟哥,你給他嗑一個!”
“大可不必。”孟歲寧起身拿了瓶起子,靜靜地起開汽水給顧聞山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
吃完飯,顧天朗把自己提著的唯一的手提包拿過來,掏出一包稀有的蘇聯手帕,一沓能有十來條。
他遞給香梔說:“我大侄女說,媽媽有好多好朋友,我沒什么好東西可以送,這是我在蘇聯游學時,別人托我帶的,都說這東西好。我拿來兩位姐姐你們挑著分吧。”
蘇聯的工藝與國內不同。那邊輕工業不發達,這種手帕多是工廠婦女們親手縫制的。像是這種能用外匯購買的手帕,更是難得的精致手工。
上面的圖案也多以蘇聯盛產的玫瑰和郁金香為主,還有矢車菊、紫丁香等。夾雜著葡萄、蕓莓、石榴和櫻桃。
顧天朗又掏出四五瓶水晶瓶子說:“這是外國流行的奈爾香水,我還好不容易帶回來的。”
香梔拿著香水瓶挺喜歡的,味道雖然濃烈但不劣質,噴一下空氣飄香彌漫。
沈夏荷拿著香水也聞了聞,很喜歡,只是猶豫地說:“什么奶兒做的?外國人開放的很,該不會用人的奶兒做吧?”
香梔也放下手,抿唇望著顧天朗。
顧天朗沒笑話倆土包子,細心解釋說:“是世界流行的品牌名稱,不是真奶兒。”
顧聞山瞥過來:“在女同志面前說話注意點。”
香梔擺擺手:“哎呀,你別強調嘛。”
顧聞山:“”
他與孟歲寧倆人靜靜地看著三位女士圍著顧天朗,其樂融融地分著捎帶來的禮物。
晚上,顧天朗在沙發上湊合一覺。顧聞山愣是沒讓他睡閨女的床。
第二天早上,拉著熬夜看彩電的小弟出操。遇上孟歲寧帶隊,把人操練的面如土色。
就這樣,婦女之友顧天朗同志,還是晃著腿腳蹬著三輪車送嫂子去上班,甚至還把許久沒出門的沈夏荷也捎到農場去了。
今天家里總算來水,香梔太高興了。
快要過年,周先生把農場里囤積的地瓜挖出來,挨家挨戶排隊領地瓜。沈夏荷正好把自家的領回去。
這也是為了充饑,等到下大雪,讓家屬們直接在家里有保底的糧食,不然周先生直接送到食堂去了,不會直接發了。
香梔裹著軍大衣,站在辦公室窗戶邊登記領地瓜的姓名和門牌號。
身后沈夏荷和顧天朗有說有笑,艾四季也難得出現怠工情緒,對這位留洋回來風趣幽默又沒架子的大少爺有了好感。
周先生看不下去了,進來喊道:“天朗,跟我去把豬圈洗了。”
呃幾乎是全農場最臟的活兒了。
香梔回頭瞅了顧天朗一眼,眼神里全是可憐。
顧天朗眉頭沒皺一下,樂呵呵地說:“行啊叔,給我把鐵鍬。”
艾四季與沈夏荷咬耳朵:“姐,他真能吃苦啊。每次我見著農工洗豬圈,我都惡心。”
沈夏荷說:“他可是姓顧。不過你小心點啊,人家有女朋友。”
顧天朗沒聽見她們的話,扛著鐵鍬裹上軍大衣出門干活去了。
香梔被北風吹的腦門快要凍上了,大著嗓門喊道:“小荷,你在里頭冷不冷啊?”
沈夏荷說:“不冷啊,我吃烤地瓜呢。”
香梔繼續做登記,邊登記邊想著,要是顧聞山是婦女之友,她肯定也會吃醋。
想必對方正是如此,才會跟顧天朗吵架。
正想著,電話響了起來。聽到對面是顧超男,艾四季麻利地把話筒遞給香梔。
“大姐,他到了。我這邊太忙,還想著待會給你打電話。”
顧超男聲音還沒出來,小花寶先喊道:“媽媽,我想死你啦!你有沒有想你的小狗腿子呀?”
“寶寶最近忙不忙?什么時候回來呀?”香梔還真想念小喇叭。在的時候吵吵的,不在的時候心里空蕩蕩。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媽媽,姥姥讓我客串一部電視劇,演一個爹不親娘不愛的小可憐。我想演小可憐,你等我演完回來吧。爺爺給我修了個大水桶,還能讓我在里面游泳呢。他到處說我是游泳小將呢嘻嘻。”
聽到閨女在那邊待得不錯,香梔放下心,又說:“你要是晚點回來就晚點吧,這邊事情有點多。”
主要是食物短缺,在京市肯定不會,她怕小花寶回來遭罪。
“可是媽媽你要想我啊。”可能頭一次跟媽媽分別這么久,一晃眼大半個月,當初的喜悅被思念覆蓋,聽到香梔的聲音,小花寶小嗓子哽咽地說:“媽媽,你要保重啊!”
電話那頭,秦芝心的聲音插過來:“她在這邊玩得很好,她爺爺給弄了熱水,整天在家里撲騰。還給修了滑滑梯。你放心吧。”
香梔把孩子交給他們沒什么不放心的,畢竟那邊還有野山櫻在。三個老子伺候一個小的。
顧超男等他們絮叨完,接過電話說:“回頭讓大弟在你家安個電話機,這也太不方便了。等安了電話,你們娘倆隨時通話多好。”
“安電話機可以,但是我們娘倆不要一直電話通話。”香梔聽出顧超男透露著長久挽留小花寶的意思,忙說:“大姐,小花寶雖乖,但她想我——”
“哈哈哈——好玩!我還要玩!”小花寶聲音從電話那邊透過來,一轉眼把難過的老媽媽忘在腦后。
香梔:“算了,還有事嗎?”
顧超男帶著笑意說:“我過來開會,回頭要是有時間我帶她去西北玩一圈。”
香梔:“也不必走那么遠吧。”
顧超男遠遠喊道:“寶貝,要不要跟我去西北玩?”
小花寶奶聲奶氣地問:“大姑呀,西北有什么玩的?”
顧超男頓了頓說:“要什么沒什么,哈哈,我們部隊
在大荒漠,荒無人煙呢。”
“去去去。”小花寶說:“有意思耶,我要去!”
香梔:“”她覺得自己閨女也挺有意思的。
她閨女才三歲,怎么就留不住了啊!
顧超男哈哈笑著轉開話題:“你見到我小弟處的不錯吧?他就是婦女之友,說油也不油,說不油還真有點油嘴滑舌。反正心不壞,他要是惹你煩了,你一腳把他踹回來就行。”
香梔打聽道:“我見著他沒多難受啊?不是說跟對象分手了嗎?”
“他從小就喜歡躲被窩哭,面上對誰都嘻嘻哈哈。”顧超男說:“回頭我勸勸他對象,我覺得他倆挺合適的,分開可惜了。”
此刻香梔還不知道大姐話里“挺合適”的意思,掛掉電話后,走到火爐邊,接過沈夏荷的地瓜吃了起來。
艾四季接手剛才的工作,開始做登記,頭發要被風吹的豎起來了。
不多久,干完活的顧天朗回來,見她縮著肩膀,臉發白。自然地取下棉帽要給艾四季戴上。
“不用,謝謝。”艾四季聽說顧天朗有女朋友,臉上也沒剛才欣賞的笑容了,保持起一定距離。
“那行吧,別感冒啊。”
顧天朗洗了手和臉,換下工作穿的軍大衣,套上棉夾克這才坐到香梔身邊,嘀咕著說:“我是不是得罪艾四季同志了?怎么我一過去,她就苦大仇深的。”
香梔說:“不是你得罪人家了,是人家懂得分寸感。”
“你這話跟我對象說的一樣,她老說我對女同志沒有分寸。”顧天朗像一條大型犬,撓撓頭說:“我對她以外的女同志沒別的意思啊。主席同志還要咱們多愛護同志呢。”
沈夏荷咬著地瓜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多了去,你對誰都好,難免有人會對你有想法。這樣的事情多了,換成誰都會說你不對。”
顧天朗也咬了口地瓜,上牙膛被燙了一下,倒吸著冷氣說:“我上個對象說我不懂事,不會照顧女性,像個木頭疙瘩。現在我變了,怎么還是我的不對。”
這話透著沮喪,香梔看著跟顧聞山相似的臉龐,于心不忍地說:“你別做出亂七八糟的表情行不行?”
顧天朗吸吸氣說:“跟上個對象分手,我整整低落了十年啊!好不容易改成這樣待人熱情的性格,我、我真不知道還要怎么做。”
嚯,十年啊。
香梔被他鎮住了。
沈夏荷看他還年輕,抓著重點問:“你上個對象是多大處的?”
顧天朗不大好意思地說:“小學三年級。”
香梔想抽他。
香梔對顧天朗無話可說,趴在桌子上給尤秀寫信。尤秀肯定要回老家過年,她往信封里塞了幾張“全國通”也就是全國通用的糧票和肉票。
下班以后,顧天朗蹬著三輪車把香梔送到郵政所寄信。
“香梔同志,這里還有你的信呢。”郵政員拿出信封和郵包說:“呵!真夠沉的。”
香梔抱著郵包上三輪車,看到是尤秀寄來的。先打開信,里面幾張糧票和肉票掉了出來。
“天啊。”
她惦記尤秀的同時,尤秀也在惦記著她。倆人想到一塊去了!!
香梔捏著票喜滋滋的。
香梔來到沈夏荷家等著吃飯,把郵政包打開,里面有兩罐給沈夏荷家小孩的奶粉,還有幾本京市才買得到的連環畫。
還有長長的一封信報平安,說她這兩個月在京市所見所聞。
顧天朗見著了,摸摸鼻子說:“我出去一下。”
香梔說:“你干什么去?”
顧天朗說:“我也讓家里寄點糧食過來,要是這邊真有問題怎么辦?”
香梔沒攔著他,大小伙子能吃能喝,想必也想交點口糧。
今時不同往日,越多越好嘛。
晚上顧天朗被顧聞山安排到部隊招待所休息。顧天朗說要過來靜靜,顧聞山直接給他開了一個月的房間,足夠讓他靜靜了。
一周后,京市郵包接二連三的到達。顧天朗整天騎著三輪車取郵包。取完郵包,又跟著新認識的同志去后山砍柴火。
香梔望著小花寶房間滿當當的儲備糧,真是把房間當成倉庫用了。里面米面油都有,臘魚肉雞鴨、干菜、奶粉、牛肉干也不少。還有知道她喜歡吃零食,秦芝心寄了好幾大包的零食。
似乎要把過年的份也一起寄過來。
顧超男也從西北寄來兩頭小羔羊幸好是處理好的,香梔叫顧天朗砍了,分給沈夏荷家一部分,剩下的放在后院地窖里,還摳摳搜搜上了把鎖。
司務長臘月初一,宣告物資緊張,市內糧油告急。出現一批在兩省之間倒買倒賣的倒頭,海城市也不例外。
物價急速攀漲,即便如此,還是出現糧食供不應求的狀態。
家屬院里也難得出現緊張氛圍。
顧聞山今天值班,香梔想去港口買些魚蝦干貨活回來。封海在即,哪怕再貴她也要買。記得裘院長給家屬們上過營養課程,人最怕飲食單一化,會出現許多身體元素的缺乏呢。
她倒是無所謂,吃嘎嘣脆也能很好。可過年小花寶肯定要回來,家里還有顧聞山和顧天朗,這爺仨誰都不像能忍饑挨餓的。
顧天朗受大哥托付,跟著香梔在港口與漁民們討價還價。得到實惠的刀魚后,倆人齊刷刷呲著大板牙笑。
“這也太劃算了!我還以為價格會很高!”
“姐,你不知道,這些鮮貨就要趁著沒咽氣兒之前賣。活著是一分價錢,死了是另一分價錢。咱們買的刀魚,在要死不活之間,大叔怕他咽氣,咱們等它咽氣,結果讓咱們撿了個便宜。”
“剛咽氣還新鮮,反正這么多咱們吃不完也要凍在外面。”香梔揣著袖子,雞賊地走在顧天朗半步之后,不被人擠還能擋風。
他們在這邊高高興興地說笑,到港的客船下來一位弱柳迎風的女同志。
她手帕捂在嘴邊,咳嗽了幾聲望著有說有笑的倆人,哀怨過后,豆大的眼淚唰唰地落。
就說他靠不住,這么快有新人了啊。
第79章 第79章船上下來個林妹妹……
顧天朗感覺背后被無數眼刀唰唰射,這種感覺很熟悉啊。
他猛回頭,差點撞上在他身后推擠的大爺大娘。賠著笑臉道了歉,扭頭看香梔蹲在賣大對蝦的攤位上,還沒還價就往袋子里裝。
“先問價格啊。”顧天朗也蹲下來,小聲嘀咕:“買東西不問價,你冤大頭么。哪有這么貴的大蝦!”
香梔反駁說:“我在大娘這里買了四年的大對蝦,什么價我還不清楚么?”
她說完,大娘數著里面二十只大對蝦說:“十五元。”
香梔大驚失色:“不是五角錢一只嗎?怎么漲價了?”
大娘記得香梔,無可奈何地說:“不是我要漲價,是我收這些大對蝦的時候,人家就把價格漲起來了。來,我再送你一把金鉤海米,看你是老顧客的面子上,別人我肯定不給。”
香梔極為不舍地掏開錢包遞給她十五元錢,顧天朗嘖嘖兩聲接過大對蝦說:“走,咱們去前面賣大對蝦的地方問問。我怎么看著人家四角錢一個賊大的呢。”
賣蝦大娘說:“怎么可能比我家便宜還好呢?我這人最實惠了,絕對不會坑人!小伙子,你別蒙我啊!我肯定是最低價格。”
顧天朗一瞬間的眼神很凌厲,賣蝦大娘頓時不繼續叨叨,扭過頭尷尬地裝做收拾攤位。
顧天朗起身問香梔:“那邊蝦攤去不去?”
香梔死活不去問價格,扭頭要往回去的路上走。
顧天朗哈哈大笑著說:“不問就沒被宰,問了反而被宰了是吧?”
其實香梔也覺得被宰了,羞惱地說:“是個屁,反正我再也不吃大對蝦了!”
她也是
看大娘可憐,才一直在這邊買。
四年的深情終究是錯付了啊。
想當年,她跟秀秀倆花五角錢買了昂貴奢侈的大對蝦,倆人瞅了好久才不舍地吃了。
他妖的!
香梔氣呼呼往外走,從攤販的范圍走了出來,迎面看到一位氣質羸弱,有書卷氣息的女同志哀怨地瞪著她。
“同志,你眼睛里被風卷了沙子嗎?”香梔從兜里掏出蘇聯蕓莓手帕,遞給林映秋說:“你擦擦,我這是新的。”
林映秋望著呆若木雞的顧天朗,幽怨地說:“我當然知道手帕是新的,還是我讓他買來送人的。早知道你在這里了,我便不來了。”
香梔也呆住了,混人類社會這么久,還真沒到過這樣調性的!
“你你是不是來找我的?”顧天朗激動的俊臉發紅:“你不是說不跟我處對象了嗎?”
林映秋傷心地說:“你說的對,這花兒開得再好,終究是要落的,倒不如不開,省得叫我傷心。”
她手帕捂臉轉身要走。
顧天朗上前一步,搶過她的行李不讓她走,解釋說:“我不想讓花落,你既然來了,就別走了啊。”
林映秋說:“你既然心里有她,又何必來惹我。橫豎我是多余的人,不如離了這地兒清凈去罷!”
小花妖覺得自己回到了文盲時期,怎么她說的話,半懂不懂的呢。到底怎么個意思,是走哇還是不走哇?
不走就接待,走就趁早買票,回頭封海了就糟糕了呀。
顧天朗不敢在外面與林映秋拉拉扯扯,給香梔使了個眼色,香梔單手挽著林映秋,硬生生地往吉普車里拖。
“小弟,別忘了大對蝦啊!”
顧天朗在后面說:“忘不了,十五塊錢買的呢。真金貴,折一個七角五。”
顧天朗的家庭成長環境,讓他知道粒粒皆辛苦,不會隨便亂花錢。昂貴的大對蝦不光讓顧天朗咂舌,林映秋也定住腳,瘦弱的身體仿佛有了千斤墜,死活不走。
“什么蝦要七角五?是不是剛才那個大娘賣的?”她收起凄凄慘慘戚戚的腔調,問顧天朗:“你冤大頭啊你。”
顧天朗忙說:“是嫂子買的。”
“嫂子?”林映秋仔仔細細掃過香梔的臉蛋,這嫩臉皮兒居然是顧天朗的嫂子!!
她馬上不凄凄慘慘戚戚了,搶過顧天朗手里的大對蝦說:“你們在這里等我,不許跟我過去。”說著雄赳赳地往賣蝦大娘那邊去。
香梔在后面張望:“她沒事吧?”
顧天朗憨笑著說:“她每次跟別人討價還價就不讓我過去看。上回在西單給我買了兩件進口襯衫,老板要三十兩件,她十塊買了兩件呢。”
香梔不會討價還價,望著林映秋的背影崇拜起來。
也就五分鐘,林映秋從賣蝦大娘那邊回來,抓著錢塞到香梔手里:“我給你退了,走,嫂子,前面還有賣大對蝦的,我幫你還價去。”
香梔握著十五元錢,正是她給出去!
到了新的賣蝦攤位,林映秋又把顧天朗趕走。當著香梔的面和小販你來我往。非常激烈的幾個回合,嘴巴叭叭似機關槍,剛剛的“林妹妹”就那么沒了,沒了。
“三角錢一只,同樣的二十只只要六元錢!”
香梔興奮地跟顧天朗說:“你小子有福氣,找了個人才啊!你看,大對蝦的個頭比剛剛還大一圈呢!她還跟人家說好了,下次我再買還是這個價格!”
林映秋手絹捂著臉,不大好意思地說:“姐姐太夸獎我了,這不過就是三言兩語的事兒。”
好吧,“林妹妹”又上線了。
晚上,香梔拉著他們去洪金棒的餐館吃飯。也是為了在未來弟妹面前好好表現一下。 :
用顧超男的話講,顧天朗這孩子吧,其實真沒什么大毛病,相處在一起顧家也不會讓小姑娘吃虧的。
而他倆的確感覺很合適啊。
洪金棒對股東的到來表示很大的歡喜,亮了幾個招牌菜,跟香梔說:“這是跟李阿姨學的南方吊爐藕湯。可惜現在這時候沒有藕,我直接用臘鴨在里面文火燉。知道你們要來就開始燉,現在足足三個小時,正是好吃的時候。”
香梔看著濃郁的湯汁很遺憾顧聞山今天加班沒有口福。正在用茶水涮洗碗筷,一下看到艾四季路過,香梔把艾四季叫進來一起吃飯。
艾四季本來要去買小學后門的鍋盔燒餅,被拽進來吃餐館,有點束手束腳。
顧天朗用公共湯匙翻了翻吊爐湯,下意識地先給待客的主人香梔和客人艾四季添。
輪到林映秋時,她又上勁兒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我就知道,別人不要的才輪到我。”
偷偷把鴨腿藏在湯下面準備給對象的顧天朗:“”
他無可奈何地說:“那我吃了。”
香梔看他居然想自己吃,接過碗放在林映秋面前:“快吃,涼了膩得慌。你看墻上洪大廚得過市里一等獎,你今天運氣好,能嘗到他的手藝,還扭捏個什么。”
林映秋借坡下驢:“這么厲害啊?那我真的嘗嘗。”
她低頭喝了口湯,眼睛發亮:“好濃郁香醇的鴨湯!”
說著話,攪動湯匙發現下面壓著的鴨腿,偷偷看了顧天朗一眼。
顧天朗有點生氣她作,悶頭自己啃著鴨腦殼,就是不看林映秋。
林映秋湯匙一放!
顧天朗趕緊給她夾一筷子豬頭肉:“吃。”
林映秋重新拿起筷子,剔掉豬頭肉上的肥肉,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艾四季小聲和香梔說:“這位妹妹什么來頭?”
香梔想了想說:“應該是紅樓文化愛好者。”
艾四季懂了。
她小時候喜歡齊天大圣孫悟空,整天在院子里頭耍棍兒玩。這位妹妹恐怕是耍性子玩。對林黛玉的性子也算是手拿把掐了。
當晚氣溫驟降,回去的路上家屬院廣播滋啦啦幾聲,全員動員大家去給管道覆土。
水雖然通了,但是容易在管道里結凍。裹上保溫膜后要往上面蓋土,加強保溫。
北區的年輕壯勞力幾乎全上陣,場面很壯觀。不管男女,不管什么干部家屬,都在賣力干活,甚至還有比拼較量的意思。
香梔也是其中之一,她不許別人說她不會干活,小鐵鍬揮的冒煙。
是真冒煙。
被土灰嗆了好幾口的林映秋,扇了扇面前灰土:“咱能不能輕點放土,我嘴里都牙磣。”
香梔回頭看了她一眼,心想著,呵,小飛舞。嘴上客氣地說:“哎呀,是我沒注意,你要是不會干活,就到一邊去休息吧。這里的活少,我一個人都能干了。”
呵?
這年頭說人不會干活,這不是指著
鼻子罵嗎?
林映秋呸了一口搓了搓手,抓著鐵鍬說:“這些活兒你一個人干不完,你讓一讓,這邊的土都是我的,我來挖。”
小花妖小時候朦朦朧朧間就在跟別的小妖精爭搶著腳下的土壤,聞言心里罵罵咧咧,手下也不客氣,繼續把小鏟子揮的冒煙。
不遠處干活的大娘嬸子們見到她們這樣,也不由得加快速度。
吳大媽還嘀咕著說:“見過要錢沒命的,干活不要命的我還是頭一次見。這些活今天就能干完,急個什么啊。”
“是啊,急個什么啊。”劉嬸子應付一聲,卻在偷偷加快速度。
吳大媽:“行,大家都不要命,老娘也不要命了。不就是干嗎?墻上的大字報還寫著‘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林映秋聽到遠處有人喊:“來兩個背土的啊。”
香梔擦了擦汗,小鏟子往土里一插:“我我我!!”
獨輪車不夠用,地下布滿管道,卡車無法開過去。許多土要從卸貨卡車往工地深處背。
香梔第一個沖上去,背起小背簍。再一看,后面跟著林映秋。
“你別太辛苦,累了就去休息。”香梔看她干活很猛,擔心她受不住。在香梔心里,林映秋比小飛舞上升了一個等級。
可林映秋一心還是想跟顧天朗好,就是吃醋他跟哪個女同志都親近。干活的時候還是很賣力,特別是看到香梔一口氣不歇地干,她也被點燃勞動火種。
“搞建設不怕苦、不怕累!”林映秋見香梔比自己矮上一撮,干活像打了雞血,心想著不能太落后。
她咬牙背著足有五十斤的背簍,跟在香梔后面健步如飛。
香梔頻頻回頭,好家伙,這哪里是“林妹妹”,簡直是她見過最大力氣的女同志了。
而林映秋也在驚訝香梔的力大無窮,像是個不知疲倦的小馬達,在夜色中竄來跑去,不注意真不知道她干了多少活!
林映秋投入在建設當中,顧不上“林妹妹”的形象。受到香梔感染,暴露出弱柳迎風的反面——強健!
顧天朗從卡車上跳下來,將鐵鍬扛在肩膀上跟隨著前面的人往工地去。
林映秋知道他去運土,沒想到他這么快回來。她灰頭土臉地背著滿當當的背簍,還在跟旁邊的大娘嬸子們加油:“流汗不流淚,泰山也能推!”
“好,說得好!”在顧天朗身后,馮艷帶著家委會干部過來給大家加油,聞言鼓掌道:“好同志,你就是革命工作的一把燎原的火種!”
林映秋看見高處顧天朗笑盈盈的臉,頓時晃了晃身子。
遭了,讓他看到自己這一面了。
前面香梔喊道:“快來啊,你不是說要跑二十趟嗎?要認輸?”
林映秋剛被夸獎怎么會認輸,不讓顧天朗幫她,
顧天朗用手兜了下背簍,好家伙夠沉的啊。
“你力氣原來這么大,老是讓我擰瓶蓋,我以為你力氣小著呢,真跟林妹妹一樣。”
“根本不是一回事!”
林映秋回頭看到顧天朗身邊有女同志,是跟顧天朗一起坐車采土的。看樣子顧天朗又不知道分寸,把小姑娘哄得心花怒放,真躍躍欲試要跟顧天朗繼續說話。
“你以后愛咋咋的,分手就分手,誰稀罕你跟個大瓣蒜似得!”她抓著肩帶吭哧吭哧往前去,很快與香梔肩并肩走在一處。
顧天朗垮著臉跟旁邊的女同志說:“姐,我說了我有對象,你咋就不信呢。”
“你叫誰姐呢?我才十八。”對方看顧天朗被甩,也覺得這人沒意思了,嗆他一句扭身就去干活。
“你又跟顧天朗生氣了啊?你跟他生什么氣呀?”香梔倒掉背簍里的土,扒拉肩膀上的灰問。
林映秋跟香梔同樣的動作,也不裝“林妹妹”了,反正也是顧天朗說他喜歡“林黛玉”覺得她像,她才有了模范林黛玉的舉動。
歸根結底,她到今天全是因為顧天朗。
“原來你付出這么多啊。”香梔了解情況后,看她眼圈紅了。拉著她到一旁馬路牙子上休息說:“我看他就是欠抽。他從前對象不是讓他變成這樣見誰都親熱的性子嗎?你就抽他大嘴巴子,再把他性子扭過去。”
“這樣行嗎?”林映秋想不到嫂子如此彪悍,她捶著后背說:“我就是受不了他對誰都好。”
香梔能明白,之前試想過顧聞山要是這樣,她也會氣個半死。不生氣他跟異性接觸,那根本是不在意。越在意才會越惱火。
“回頭我讓他哥好好教育教育他。”想到顧天朗過來以后在家里種種表現,香梔無奈地說:“得讓他有點異性的分寸感。”
***
當晚干完活回去,香梔沒讓林映秋在招待所睡,讓她睡到小花寶的房間,放了張大一些的折疊床。
待遇比顧天朗頭天睡沙發好得多。
顧聞山本來懶得管,用他的話來說,他弟是被揍少了。揍服氣了,這個毛病也就改了。
“他們剛從體育館回來,聽說挨了一頓擒拿拳教學。”香梔小聲跟林映秋嘀咕:“你待會跟他出去一趟,檢查一下他哥的教學成果。”
“行。”林映秋看著蔫兒吧唧的顧天朗,起身倒杯水放在茶幾上給他喝。
顧天朗感激地看她一眼,瞅著香梔拿著桃兒罐頭要開,正要起身幫忙又坐下了。
“小伙子呀,紳士風度和沒分寸感是兩碼事。”他旁邊織毛衣的沈夏荷看的一清二楚。
見他臉上很糾結要不要去幫香梔開罐頭,說道:“你怎么把人家的精華去掉,把糟粕學回來了呢。讓小姑娘生氣算什么本事。”
“就是。”香梔擰開桃兒罐頭,拿出小碗一人分了一塊,又沖了兩杯桃子水放在茶幾上隨便誰喝,“要是女同志主動找你幫忙,你去幫那沒大事,相信林映秋同志能理解。”
“我肯定理解。”林映秋說。
香梔點點頭,坐在他們對面的小馬扎上笑盈盈地說:“要是別的女同志沒讓你去幫,而你非要去幫,這就不是熱情助人了。容易理解成異性獻殷勤。”
“原來如此。”顧天朗琢磨了一下說:“可是我怕她們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扭扭捏捏那叫欲拒還迎。”
香梔說完,又夸獎說:“你剛才沒幫我擰罐頭就很好,你不是以為我擰不開要幫我嗎?我告訴你啊,處處幫助女同志,反而是最不尊重的行為。”
顧天朗大驚:“我不會不尊重女同志,我很愛戴半邊天啊。”
香梔嗤笑著說:“你處處幫著,處處以為她們做不到,潛意識里不就把人當做是弱勢群體?這難道不是瞧不起人嗎?分明別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你還要去獻殷勤,你讓人家怎么想?要么誤會你對她有想法,要么覺得你看不起人!”
這話說的有些嚴重,但香梔認為病重需要下猛藥,先把他干清醒再說。
“梔梔說的沒錯,你覺得孟哥跟你一樣強壯,你就不幫他起瓶蓋。換成女同志,你趕緊就幫了。難不成女同志在你心里連個瓶蓋都起不開?”
顧天朗迷糊了,抓著短發糾結地說:“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香梔說:“不是這個意思還是什么意思?要我說”
她跟沈夏荷倆人左右開弓,倆人嘴皮子叭叭叭不停歇,說得顧天朗暈頭轉向,一個勁兒地說:“我知道錯了,姐姐們,我再也不主動幫助女同志了!”
香梔看了沈夏荷一眼,沈夏荷點點頭,香梔覺得差不多了:“那你們出去玩吧,大院對面有公交車站,想去哪里都方便。我給你們零錢坐車啊。”
要是接待可以讓小郭開車,但香梔想試試顧天朗今天的話有沒有效果,干脆讓他們做公交車出行。
等他們走后,香梔靠在沙發上慢吞吞地喝著桃子水:“真是把我說的口干舌燥。”
沈夏荷也咽著桃子水說:“這小子其實沒大毛病,其實心不壞。”
嘿,這還得到一致認同了。
“是啊,他要真有花花腸子身上就不會是純凈的朝露味。”
“朝露還有味道啊?是什么味道?”
香梔思考了一下,慢吞吞地說:“是很清新的泉水味,帶著點草木香氣。”
“那還真不錯。”沈夏荷試想了一下說:“挺適合他的。”
香梔難得休息時間,她坐不住起來說:“我還是去農場看看豬爹們,下個禮拜要殺年豬了,我看看它們去。”
沈夏荷送她到門口說:“你還舍不得了啊?養動物難免會有感情啊。”
香梔面無表情地說:“自從它們偷吃了我的地瓜,我決定每天拿鐵鍬呼它們屁股一頓!”
前兩天農場發地瓜,香梔沒去領讓人放在一旁打算晚點去。誰知道豬圈欄桿被豬爹們拱起來,冰天雪地的,一路找到香梔的地瓜足足二十斤一口氣連個地瓜秧都沒給香梔留。
好在這算在豬飼料里頭了,周先生又給香梔提了二十斤,但是,小妖精心眼針鼻大,這仇算是記下了。
她到農場里轉了一圈,趁著沒人照著豬大腚呼了幾下,神清氣爽地回到辦公室。
叮鈴鈴。
叮鈴鈴。
電話聲忽然響起。
大周日的,誰這時候來電話呀?
“喂,后勤農場。”
香梔接到電話,里面傳來林映秋的聲音:“姐!快來解放軍醫院,天朗幫了位姑娘!”
“什么?他又幫女同志了?”香梔還以為林映秋把顧天朗呼到醫院去了,忙說:“你別再動手,我馬上來。”
“動什么手?不是我倆的事,是我們在海邊救了一位跳海的姑娘!”
“啊?!”香梔忙不迭地說:“你們等著,我這就來!”
第80章 第80章不要當這樣的父母
香梔掛上電話,拿上錢包蹬著三輪車抄小路去往解放軍醫院。
秦大夫正好出來,見到香梔說:“仙子 ,急吼吼找人?”
香梔大冷天累出一聲汗,壓制住身上要漫出來的梔香,她問:“是不是有個跳海被救的?”
秦大夫說:“有跳海的嗎?今天就倆喝農藥的啊。”
香梔說:“那見沒見著跟顧聞山很像的年輕人?”
秦大夫反手指著住院部說:“還真有一個,也跟你一樣急吼吼推人去住院了!難道是跳海的?!誒喲,年紀輕輕怎么跳海了呢,遇到什么困難了?”
“這我可不知道,回見。”香梔推開三輪車往住院部去,路上遇到幾個酒后斗毆的,還有扯皮打架躺公交車底下被自行車壓了的。
她問過護士,跑到二樓骨科病房,顧天朗正在門口轉悠呢。
“姐!你總算來了!”顧天朗拉著香梔往病房里去說:“對方一個勁兒哭,問也不說怎么回事。她腿摔巖石上出了很多血,報告剛出來。醫生說要找他老師來看,情況比較復雜。還說有碎骨頭要避免游離到主動脈,總而言之要馬上手術。要不是我拉她一把,今天就是她的忌日啊。”
顧天朗亮亮小手臂上的紗布說:“足足縫了六針!”
“口頭表揚!我跟你哥說,讓你從明天開始不用出操了。”香梔推開門進去,一眼看到病床上捂臉流淚的王小梅。
“怎么是你?!”香梔大步走過來,跟林映秋打了聲招呼坐在病床邊瞅著王小梅說:“是腳滑了吧?”
“怎么會是腳滑呢。”林映秋坐在床對面,幽幽地說:“哎,花開花落終有告別的一天”
香梔現在就想讓她告別了。
王小梅沒見著熟人還好,見到熟人,而且對香梔印象不錯,一下子抱著香梔痛哭起來。
她頭發絲還是濕的,腿部搭在床架上,破掉的膝蓋上方扎著止血帶,看起來狼狽不堪。
香梔拍拍她的后背,安撫地說:“沒有過不去的坎,你跟我說,我幫你!”
王小梅搖搖頭說:“你幫不了,是我命不好。我沒想到我媽能那樣對我。”
顧天朗提著暖壺回來,塞了個空茶缸給林映秋。林映秋看他,顧天朗低聲說:“我不獻殷勤,你也別坐著,趕緊給人家倒點熱乎水暖暖身子。”
林映秋接過空茶缸倒上水塞到王小梅手里,又要說話,香梔瞥了眼她說:“你倆下去買點生活用品。”
林映秋被顧天朗拽著走出病房,還嘀咕著說:“馬上要動手術了,我得在邊上幫忙啊。”
“你幫倒忙吧。”顧天朗說:“走,下樓發揮你特長去。”
香梔關上門,學著馮艷開導人的口氣,白鴿姐姐般溫和地說:“小梅,到底怎么了?你有工作又年輕,干什么想不開啊。”
王小梅抹著眼淚說:“你別告訴別人,我爸媽讓我去相親。”
這事香梔知道,上回勞動時,王永杰當著許多人的面說過王小梅不去相親,看樣子十分惱火。
“我不想相親,不想跟他結婚。”王小梅欲言又止,緊緊抱著大茶缸溫暖自己
香梔看她在圖書館也是一個向往革命愛情的小姑娘,怎么一下子這么單了?
感覺跟尤秀還不一樣,尤秀那是堅定的不婚主義者。她像是被刺激了。
“難道說你心里有人?”
“嗯。”
“哎。”香梔也不多問,陪著她坐了一會兒。
護士過來給她量了體溫,交代了待會需要動手術的事。然后問王小梅:“手術費用最遲七點要繳啊,你父母確定能到?手術前我們還要家屬簽字的啊。”
王小梅說:“我爸不知道,我媽肯定到。到了就把手術費給你。”
護士問清楚便走了。
王小梅不停地看著墻上的時間,香梔感覺她很緊張,越逼近父母過來的時間,她越是頻繁的看時間。
香梔剝了個橘子給自己墊肚子,王小梅抱歉地說:“不應該浪費你的時間,你說你跟顧團長倆人多配啊。男女都有才有貌不像我,我才二十一,我媽逼著讓我跟一個離異軍官相親,對方還有孩子。”
香梔怔愣著說:“你該不會因為這個跳海的吧?你糊涂啊,大不了咱不去唄。”
王小梅沮喪地靠在床頭,低聲說:“我媽說那人是軍官,年紀雖然四十好幾有個孩子,但我要嫁過去保證一輩子衣食無憂。她說為了我好,昨天晚上還給我跪下逼著我大半夜去那人家里。”
香梔氣急道:“你有手有腳何必去給別人當后媽?又不是有感情基礎!你媽真是胡鬧!她有臉給你跪下,就是道德綁架你嗎?!”
王小梅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下來了,她迷茫地說:“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為了我好,還是想要個軍官兒子出門撐面子。從小到大,她處處都說為我好,結果在我的婚姻大事上這樣強迫我。”
香梔給她喂了個定心丸:“你放心,你告訴我相當于告訴家委會。哪怕你不是軍屬,好歹也是部隊職工!家委會宣傳過,咱們婚姻自由化早就開始推行了,1950年就有了《婚姻法》,專門提過要婚姻自由,拒絕包辦婚姻。你媽要是再逼你,你直接跟家委會反應,讓馮會長去批評你媽。”
“我爸看我就像是看廢物,還讓我滾。”王小梅捂著臉說:“我人生的意義難道就是嫁給四十多歲的二婚同志當后媽的嗎!我不服氣。”
“你不光不服氣,還絕不能服氣。”香梔氣得在病房來來回徘徊。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敲門。
香梔上前握握王小梅的手說:“今晚我守著你,你什么都別怕。”
王小梅看她嬌小的身影擋在自己面前,連一個外人都知道這樣做不對,可她媽為什么還要跪下來逼她!
她竟然需要外人來幫助自己對抗親生父母,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徐蘭的身影跟護士一起出現的,香梔狠狠地橫她一眼。徐蘭焦灼地跑到王小梅病床前,看著受傷流血的左腿,哽咽地說:“大閨女啊,你怎么這么糊涂啊!”
王小梅冷冷地說:“你怎么現在才來?我爸呢?”
徐蘭說:“你爸你爸出工去了。”
王小梅嗤笑著說:“出工?這是又跟工友喝酒去了吧?他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
徐蘭恨不得打她一巴掌,怒道:“你怎么能這樣說你爸呢?你不知道你爸多擔心你。父愛如山啊!”
王小梅還真不知道。
要是說父愛如山,那是一座壓迫的大山還差不多。
愛?真沒感受到他的父愛。
護士在邊上等她們說完話,拿著病例和里面醫生開的檢查說:“馬上要手術了,家屬快點去把手術費繳了。她的問題很嚴重,我們會盡量保住她的左腿。”
香梔大驚失色:“不是骨裂嗎?”
徐蘭也說:“怎么會這么嚴重?你們該不會為了掙醫藥費故意亂收費吧?我告訴你,這位是顧團長的媳婦,你們要是亂收費,我找顧團長告你們去!”
護士無奈地說:“雖然沒有直接骨折,但有多塊0.1厘米左右的碎骨,加上肢體供血出了問題,要不再快點,出現感染癥狀,她這條腿真要保不住了。”
王小梅仿佛剛感受到疼痛,她整個人恍惚著慘白著臉說:“媽”
徐蘭跟她點點頭,跟著護士走出門口,趕緊上前攔住護士說:“同志,我問問這樣的手術要花多少錢?”
護士說:“這種精細手術要給留洋回來的專家做,手術費用和專家費、材料費、住院費等等,至少準備八十到一百五十元。不過她要是有職工保險的——”
“天殺的敗家子啊,好端端的非要尋死覓活,一下子怎么讓我討這么多錢,這是要了我的命啊!”
香梔站在門口說:“我聽說她的工資都在你手上,你要是不想出,就把她的工資拿出來。”
王小梅腎上腺素的功能慢慢褪去,她開始感受到腿部如同被狼犬啃咬的撕痛感,她奄奄一息地說:“媽我好痛,求你保住我的腿,我知道錯了。”
護士走回來看眼
她的情況,拉住旁邊的小護士說:“手術室準備好了嗎?”
小護士飛快地說:“五分鐘后可以手術。”
護士跟徐蘭說:“趕緊交醫藥費,醫院不是通知你帶錢來了嗎?”
徐蘭從兜里掏出一個手帕,手帕打開里面卷著零零散散的毛鈔。香梔瞥一眼大約估計能有個五六元頂天了。
徐蘭不舍地說:“我、我沒帶那么多錢啊。要不然把手術先給我們做了?我們就是部隊職工,肯定跑不了。”
護士兇了她說:“沒見過你這樣當媽的!來之前已經跟你說過需要多少手術費,你怎么就不帶過來?”
徐蘭說:“家里沒有那么多。”
護士說:“不是說存折壓著也可以嗎?!”
徐蘭支支吾吾地說:“家里的存折怎么能給外人呢。再說,她表哥徐彤要二婚了,人家還要彩禮呢。要是給她治好了她愿意結婚倒還好,要是治不好,她嫁都嫁不出去,我這不就成賠本的買賣了么。”
香梔大步走上前,一把推開徐蘭說:“護士同志,我這里有一百元,請你快點安排手術!”
護士接過一卷大團結,點也沒點塞給小護士說:“你去幫七號病床王小梅把手術費繳上!”
小護士嘀咕道:“怎么現在才繳啊。我剛才告訴那位阿姨繳費在什么地方,怎么不給錢啊。真是什么人都有。”
王小梅能聽到走廊上的講話,猛然發現她媽口口聲聲說愛她,看來還不如香梔同志對她的關愛多。
她上班這些年幾乎所有的工資都給了她媽,算下來遠不止一百元!
香梔跑回病床,笑著跟她說:“你媽把醫藥費給你繳上了,咱們別怕啊。”
王小梅一把拽著香梔的手說:“等我出來,我找她要工資還給你。”
香梔摸摸她疼出汗的臉,心疼地說:“先不管錢的事,你要好起來才行。為了別人傷害自己,太傻了!”
“是啊是啊,我真是太傻了。”王小梅躺在病床上,香梔和護士一起推著她往手術室去。中途遇到顧天朗和林映秋,倆人也幫著一起推。
王小梅進病房松開香梔的手說:“香梔同志,我不想再犯傻了你等我。”
“我等你。”香梔目送王小梅進到手術室,接著三四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往里面去。
徐蘭緊隨其后,顛顛跑過來數落香梔說:“人家五分鐘后就能手術,不給手術費也能手術,就你錢多!我告訴你,這錢我肯定不會給!”
香梔坐在木椅上,不想搭理她。
林映秋聞言說:“你是當媽的嗎?我媽在我小時候為了給我換奶粉,都去賣血。你手上捏著閨女的工資還不給她手術費,你是個人嗎?”
徐蘭噌噌噌走到林映秋面前說:“這是我家的事,跟你沒關系!你少多管閑事!”
林映秋說:“我不多管閑事今天你就見不到你閨女了!我告訴你,人最怕傷心!你口口聲聲說愛她,也就嘴巴愛吧?一點手術費成了母愛的照妖鏡,活該等你老了癱瘓在床她給你喂餿飯吃!”
顧天朗咳一聲,發現大家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不經意”地摸摸林映秋的手背,小聲說:“不見林妹妹有這么彪悍的時候啊。”
林映秋徹底解放思想了,她覺得不能為了個大瓣蒜改變自己。她惡聲惡氣地說:“林妹妹是林妹妹,我是我。我能跟她比嗎?”
香梔還想給她加油鼓舞呢,聞言忍不住笑出聲。
徐蘭看他們小年輕的膩膩歪歪互動,嗤笑著說:“到底還是歲數大點會疼人,年輕的就知道有傷風化。”
香梔淡淡地說:“是啊,你找的多好,還沒處對象就能把小梅疼到手術室里。”
徐蘭壓著脾氣說:“我找人算過,他們是天定的緣分。”
香梔繼續潑冷水:“是克星給的孽緣吧。”
徐蘭實在不敢跟香梔吵吵,她生氣說:“我不跟你計較。”
林映秋怒道:“誰愿意跟你計較似得。我要是遇到貴人愿意給我到手術費,我給她磕頭都行。哪有想你這樣拉個大驢臉,非要把閨女往火坑里推的!”
徐蘭聽到里面王小梅痛苦的喊叫聲,她無動于衷地說:“我是為了她好。”
“真為她好就把選擇權交給她。”香梔說。
徐蘭說:“你們就聽到對方二婚年紀大了點有個兒子,其實人家父母是雙軍家庭,條件可好了!”
香梔看徐蘭也才五十歲左右,冷笑著說:“他跟你歲數差的更少,你要是這么可惜,不如你嫁過去享福得了。無痛多個兒子,比給你哥養兒子強百倍。”
徐蘭和王永杰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生了個閨女,曾經徐蘭有胎八個月因為胎死腹中引產了,結果是個男孩。
徐蘭老跟王小梅念叨這事,恨不得讓王小梅回到肚子里,讓那個男孩出生。
倆人不想絕后,對徐彤比對王小梅好太多,尤其舍得花錢。就指望著終老以后,徐彤能代替王小梅給他們摔盆。徐彤的兒子過來玩,他們還會跟別人說那是他們的孫子。
王小梅的手術持續到第二天凌晨五點。
顧聞山中途過來,換了顧天朗和林映秋回去睡覺。
香梔靠著他肩膀上,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氣惱地說:“徐蘭居然還去睡覺了,她可真行。”
顧聞山摸摸香梔的小手,溫乎乎的還不錯:“明天想曬太陽嗎?”
如此猖狂的邀約,讓香梔四下張望,生怕被人聽見。
顧聞山笑道:“別人不懂,你懂就夠了。”
香梔瞪他一眼。
顧聞山小聲說:“我只想讓你快樂點。”
走廊無人,香梔干脆歪在他懷里抱著精壯的胳膊說:“先不快樂了,情緒有點陰郁,想必更適合下雨天。”
顧聞山揉捏著小臉,親了一口說:“好,那改天。”
等到王小梅手術做完,香梔已經在顧聞山懷里睡得東倒西歪。顧聞山拍著她的小臉喊了半天人才醒,鬧得小護士以為多了位昏厥過去的病號。
“術后可能會有輕微跛腳。”顧聞山跟揉眼睛的香梔說:“也許不會發生。最壞的可能是腿部血管發炎壞死,需要觀察七十二小時。”
“那我沒事就得過來守著。免得被她爸媽氣的,又把腿弄壞了。”
清早,與王小梅關系好的于洋洋和馮冰花來看望她,香梔跟顧聞山吃了個病號餐。
顧聞山送香梔回家睡了兩個小時回籠覺,自己沒合眼直接去職工處找處長談話。隨后喊了那位軍官去辦公室聊聊思想問題。
香梔后面又去看望過幾次,遇到過徐蘭。
而王永杰自始至終沒出現過,估計正如王小梅說的,王永杰覺得她真是個廢物,沒必要再維系父女關系。
***
臘月二十,農場里集體養殖的雞鴨鵝和豬,除了勞力牛以外,全都被司務長拉走了。
分給一幫一的兄弟部隊一半,剩下一半還要給西院和職工發,輪到東院手
里的少之又少。
境況比去年差了許多,快到年關辛苦一年下來,還得勒著褲腰帶過年。
“咱們從今天開始放假!”香梔一點不留戀地收拾著桌面,明天她還要參加初一寒假說明會,還得拿寒假作業回來。
周先生幽幽地望著墻上大掛歷,在上面劃了個叉說:“你媽不回來,我外孫女也不回來。這個年過著沒意思咯。”
“我讓她們別回來過年的。”香梔想小花寶,昨天還在顧聞山的胸膛上狠狠哭了一氣兒,后來又被顧聞山弄哭,惹得今天眼睛有點脹。
周先生說:“哎,也是。今年我外孫女怎么也不能吃香的喝辣的。聽說別的省市也給了援助,咱們不能再給糧食出去了吧?”
香梔說:“顧聞山說不給了,央區年底發了通告,全軍表揚114部隊是友愛部隊,還說咱們114口號好。”
艾四季說:“‘戰友情深,永不放棄。齊心協力,共克時艱。’”
大喇叭里口號天天喊,連艾四季都能脫口而出。
周先生笑道:“這也是為了感謝人家上次的藥物資源,一報還一報。團結就是力量這話一丁點沒錯。”
艾四季有樣學樣,也在瘋狂往包里塞東西:“誒,科長,我昨天看到王小梅出院了。是她同事接的她,看樣子沒回家,直接住在同事家里了。”
“我讓她住于洋洋家,你也知道徐蘭和王永杰對她不好,免得回到自己家又被刺激。”
她知道王小梅被她媽逼著跳海,那還是腿好的時候。現在腿也許會有后遺癥,還不知道她父母會說出什么傷人的話。
香梔還打算去看望王小梅,后勤農場有福利,一人發了十顆雞蛋票,還有兩根豬骨棒與一網兜黃土豆。
周先生把自己那份給香梔和艾四季分了,艾四季自己一個人過吃不了太多,全給了香梔了。
香梔樂呵呵地捏著雞蛋票去看望王小梅,這些天感覺王小梅精神狀態好了不少。過完年興許拄著拐杖能復工了。
“對,我沒用我是個廢物!你們別攔著我,我一頭撞死得了!”王小梅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她站在平房院子里,被于洋洋拉著。
徐蘭叉腰指著王小梅的鼻子罵:“你就是死了我也不管,你那些錢我都給你買衣服買糧食了,少找我要!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她拿出潑婦罵街的架勢,也不裝作熱心腸的大姐了,兇神惡煞地沖著王小梅說:“你真是太不聽我話了,你長這么大我操了多少心啊。我哪里不為了你好,你居然為了點錢要跟我和你爸斷絕關系,養你還不如養條狗!”
眼瞧著王小梅的情緒越來越崩潰,連話也說不出來,徐蘭臉色露出一抹笑意。
香梔沖上去抓著她的手腕往后扯!
“啊——啊喲!”徐蘭一時不慎滑到在地上,滾起來想要跟對方薅頭發,抬頭看到香梔時,趕緊收回胳膊。
跟著一起過來的林映秋和顧天朗說:“剛才徐蘭是不是笑了?她姑娘都要崩潰了,她還笑得出來?”
顧天朗說:“當父母要是需要考核就好了。有的人就不配做別人的父母。”
徐蘭拍拍屁股,見到香梔過來了,又有看熱鬧的人請領導過來勸架,她走向王小梅伸出手說:“我命苦我認了,我養你這么多年,把我養你的錢都還給我!”
王小梅臉上還有巴掌印,是徐蘭趁著她沒防備推到她,騎在她身上左右開弓扇的。
香梔再次擋在王小梅面前,打掉徐蘭的手,小腰一叉說:“你養什么了?各種不負責任,她最多是你跟王永杰睡了幾次覺生下來的孩子而已!你拿什么愛她了?信口開河的大嘴巴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