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暖閣內(nèi)。
“咳咳……咳咳咳……”宋北遙從床上起身,手捂著心口,咳得撕心裂肺。
他臉上還布滿淚痕,抬手一把抹去。
“宿主,你這是怎么了?”系統(tǒng)好奇詢問,“你現(xiàn)在氣運值都到-144啦!怎么還這副要死的樣子!”
宋北遙大口大口喘氣,半彎下腰,頭深深垂下,像在淺灘擱淺的魚。好半天才回了一句話:“特殊情況,剛才哭得太厲害,心臟有點受不了,需要一點時間出戲。”
系統(tǒng)又問:“出戲是啥意思?”
“一種關(guān)于演戲的專業(yè)術(shù)語。”宋北遙終于緩過來,走到桌旁倒了杯水喝完,“入了戲就得出戲。”
“哦,可要是入了戲出不了戲怎么辦?”系統(tǒng)再問。
“入戲太深啊,呵!彼伪边b輕笑一聲,走到門邊,打開門,望著屋外紛揚的鵝毛大雪,漫不經(jīng)心道,“那要看是什么戲了,搞不好就死路一條!
系統(tǒng):“那你……”
“我?”宋北遙略微挑眉,勾起唇角,“我當然不會,我可是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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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逐鹿九洲》原文中,標志著奪嫡斗爭進入白熱化階段的重要事件,就是北齊使臣來訪大周。
這件事原本應(yīng)該在一年后發(fā)生,屆時恰逢大周皇帝身體狀況急轉(zhuǎn)直下。北齊作為九洲強國之一,大周的鄰國兼盟國,在這個時間來訪,表面是為求娶公主維護兩國和平,實則是想一探大周時局,為日后趁亂出兵攻打大周做準備。
而今,皇帝身體變差和北齊使臣來訪兩件事同時提前到現(xiàn)在。
也就意味著,奪嫡斗爭最白熱化的階段已經(jīng)開始了。
……
第二日卯時,凌風像往常那樣早起,在煙暖閣院子里練晨功。
練了沒多會兒,只見主屋的門被打開,宋北遙走了出來。凌風頓時瞪大了眼:“你、你……”
“我怎么了?”宋北遙瞧他那一臉呆滯的模樣,心覺好笑。
“你平常最早都得到辰時才起,今日怎起這么早?”凌風神神秘秘湊近,“事出反常必有妖,老實交代,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行動!
“沒有!
只是往后日子就不太平了,他得稍微鍛煉鍛煉,真遇到事了,還是得有點兒逃命能力。
宋北遙走到空曠的地方,舒展四肢,拉伸腰側(cè)。這具身體年輕,又有常年練武的底子,柔韌性和肌肉爆發(fā)力都相當不錯。
他再走到墻邊,嘗試著抬起腿架到墻上拉伸。剛一上墻,胸肺立馬一陣血氣翻涌,眼前發(fā)黑。他抱著腿緩了一陣子,發(fā)現(xiàn)還是不行。身體沒恢復(fù)好,不能硬來,只得作罷。
往旁一看,凌風正一臉目瞪口呆看著他:“不是,你怎么能做到……”他伸出兩只手比劃,“那腿就這么上去了??”
“哦,一字馬啊,你不會嗎?”宋北遙疑惑,這不也是武術(shù)的基本功。
“我當然不會!我練這個干嘛,多疼。 绷栾L那雙眼有如鐳射光將他上下掃視,難以置信道,“宋北遙,你習武的時候還練這個?”
“是,習舞的時候確實練過。”宋北遙笑了下。
他曾經(jīng)練過九年古典舞,當年如果不是受了傷小腿骨折,無法再高強度練舞,他也不會轉(zhuǎn)頭報考表演系。
后來他出道了,從默默無聞到爆紅、登頂,無數(shù)人想挖出他那段過去,想讓他再跳一支舞,他只笑得云淡風輕:“太久沒跳,早就忘了。”
無人知曉,那時決定放棄跳舞時,他曾經(jīng)一個月咽不下一口飯,瘦到脫相。
凌風也不知眼前這人想起什么,突然就不說話了,眼眸垂下,神情有一瞬的落寞。
“喂,你怎么了?”凌風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宋北遙很快反應(yīng)過來,又恢復(fù)笑意:“沒事。凌風,陪我在府里走走吧!
太子府偌大,實際說起來,他還沒好好逛過。冬日的早晨天亮得晚,眼下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四周不似夜晚那般漆黑,也不似白日那般亮堂,什么都能看清,又看什么都黑沉沉的。
府上的下人們已經(jīng)開始一日的工作。宋北遙走在小道上,那些先前見過他的下人,會直接給他行禮,還有些未見過他的,遇上了先是滿臉震驚錯愕,眼睛都看直楞了,隨后才惶恐不安地行禮。
“怎么回事這些人!绷栾L一路跟在宋北遙身后,只覺得莫名其妙,“干嘛都一臉沒見過世面的表情。”
“因為看你長得太俊,沒見過這么俊的!彼伪边b調(diào)侃道。
凌風摸上自己的臉:“是嗎,雖然我也這么覺得……”他剛要沾沾自喜,又一想,扭頭怒道,“好啊你宋北遙,盡忽悠我,你都站我旁邊了他們看我干嘛!”
他說著就作勢張牙舞爪撲過來,宋北遙輕笑著,也陪他做戲,往前跑了兩步。
就在這時,突然“噌!”一聲響,有什么東西破空而來,從眼前晃過,掀起一陣寒氣,徑直釘在宋北遙面前的竹子上。
凌風急忙將他扯到身后:“小心!”
宋北遙一細看,是一柄劍,力道之強,竟一整個將硬竹對穿。對方若有意殺他,必死無疑。顯然,這只是一個警告。
“何人擅入殿下練武之地!”
曲嵐跟隨裴寂的劍從竹林中躍出,正要阻止外人闖入,定睛一看,竹林外站著的人正是側(cè)君。
他一落地,立即行禮道:“見過側(cè)君!
“這劍是你扔過來的?”凌風眉梢挑起,話聲拔高,“你知不知道差點就傷到人了!”
“屬下……”曲嵐略抬眸看了眼竹林里面,這種時候他也不能把殿下供出來啊,只能硬著頭皮道,“請側(cè)君恕罪,屬下不知是側(cè)君。”
宋北遙看出端倪,溫聲道:“無妨,是我不認得府里的路,走錯地方,險些打擾了夫君練武。”
他繼而對凌風道,“我們走吧!
正要離開,竹林深處傳來低沉的嗓音:“進來吧。”是裴寂的聲音。
曲嵐心中略一驚訝,殿下習武的竹林從不允外人進入。他很快提醒道:“側(cè)君,殿下讓您進竹林找他呢。”
“知道了!彼伪边b不作猶豫,提步邁入。
凌風也跟在后面想進去,卻被曲嵐一把攔下。
“你這是作甚?!”凌風橫眉冷對。
曲嵐不答話,心道,側(cè)君這般冰雪聰明之人,身邊小廝怎生得這般沒眼力見。
“哦,我知道了,想跟我比試是吧!绷栾L一把將竹上的劍拔下:“曲侍衛(wèi),你武功那么厲害,讓我一把劍不為過吧。”
曲嵐:“………”
竹林幽深,四周的竹子高大參天,竹葉茂盛,將為數(shù)不多的陽光都給遮了去。
一路往里,宋北遙都沒見到裴寂身影。忽而風聲四起,竹葉沙沙作響,宋北遙下意識感覺到,身后一道寒芒逼近。他剛一回身,劍鋒直指他心口,倏地停下,僅毫厘之差便會刺入,他絲毫沒有閃躲余地。
宋北遙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抬眸望去,只見裴寂一襲黑衣,黑發(fā)束起隨風飄蕩,面容隱在陰影中,看不真切。
這個瞬間,他突然意識到,裴寂若真想殺他,就如捏死一只螞蟻般容易。
這是絕對武力值的壓制。
“咳咳,咳咳咳……”宋北遙似是突然受到驚嚇,捂唇悶咳幾聲后,竟恍若體力不支,筆直朝著劍尖倒去。
裴寂立即回手收劍,宋北遙順勢倒在了他懷里。
“站好。”裴寂伸手就要將人推開,然而懷里的人重重咳了幾下過后,卻沒了聲。
他眉心微蹙,寬大的手掌轉(zhuǎn)而撫上宋北遙肩頭,垂眸望去。
幾縷清早的晨光穿透竹葉泄下,落在這一塊區(qū)域。懷里的少年不知何時仰起了腦袋,正一臉笑吟吟望著他,眸中露出一絲狡黠:“夫君方才可是擔心我了?”
裴寂的視線從他如畫的眉眼一路繪下,落到鼻尖,再到噙滿笑意的唇,喉間上下一滾:“你故意的?”
宋北遙朝他眨眨眼:“夫君有意試探我的反應(yīng),我也試探一下夫君,有何不可?”
“你在試探什么?”裴寂嗓音沉沉。
“在試探……”宋北遙一只手搭在裴寂胸前,聲音放緩,一字一句、一臉認真柔聲道,“夫君有沒有對我動心!
攬在肩頭的手倏地抽走,裴寂頭也不回大闊步往竹林外走。
宋北遙慣性往前一沖,立即穩(wěn)住腳步,掃了眼左下角跳到-135的灰色數(shù)字,勾起唇角,匆忙追了上去:“夫君難道沒有?”
“沒有!
“可是我分明看出夫君有動心!
“厚顏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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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裴寂比前段時間更忙,宋北遙除了那天早晨在竹林遇見他,往后兩日都沒碰到人。
一月底的璃都依舊冰寒刺骨,宮宴的前一天晚上,宋北遙坐在主屋門邊的火爐旁,溫茶賞雪景,凌風在一旁撐著下巴打盹兒。
這時,兩名小廝匆匆踏入院內(nèi)其中,手中都端著長方木盤,上頭不知放了什么,用錦緞紅綢蓋著。
二人走到主屋門外,對宋北遙道:“側(cè)君,這是太子殿下為側(cè)君親自挑選的衣裳,他讓您明日宮宴穿這身!
凌風在一旁,頭狠狠往下一墜,驚醒過來,口中嘟囔:“難怪前兩日有人來給你量尺寸!
他站起身,走到一人面前將紅綢掀開一瞧:“嚯,這衣裳……”
“凌風,不得無禮,都端進屋里來吧!彼伪边b又朝兩位小廝道,“辛苦二位送來,有勞二位在夫君那兒回復(fù)一聲,就說我很喜歡。”
“是,側(cè)君!
待二人離開后,凌風這才開口:“你都沒看過,怎知你喜不喜歡?”
宋北遙笑著回他:“無論喜不喜歡,都是別人的一番心意,怎可辜負!
“嘖,臭講究!绷栾L將兩個木盤端過來,放到一旁矮桌上,掀開上面的紅綢。
他先將一個木盤里的衣裳拎出來。上衣下裳,顯然是里搭!袄锩孢@套白色的是沒問題!彼呕厝ィ購牧硪粋木盤里拿起一件暗紅色褙子。
“外面這件罩衫,喏,你看看這顏色,跟你一點都不搭嘛!我就不懂裴寂怎么挑了這么件。”
凌風說完,立即看向宋北遙,想獲得對方認同后一起吐槽,沒想到宋北遙卻盯著他手里的衣裳,眸中微微閃爍。
“干嘛,你不會喜歡這件吧?”凌風不可置信。
“拿來給我看看!彼伪边b伸手接過。
質(zhì)感柔順,質(zhì)地精良,這個顏色不似紅色那樣鮮艷,也不若尋常暗紅那般沉悶,恰到好處,端莊而不失輕盈感。袖口和衣襟都以金絲鑲邊,又點綴了一抹亮色。
宋北遙輕輕將衣裳疊好,放回木盤上。
曾經(jīng)有頂級時尚雜志這么評價過他,說他是套上麻袋都好看的男人,但唯有酒紅色最襯他本身氣質(zhì)。就如午夜綻放的溫柔玫瑰,于靜謐中散發(fā)攝人心魄的幽香。
宋北遙沒想到,裴寂竟誤打誤撞,挑中了這個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