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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1章 第二百六十七章 探索。

    不管是接吻還是做其他的, 丁寒都很主動,他允許陳文嘉在他身上做一切想做的事,也愿意為陳文嘉做她會喜歡的事, 但唯獨除了一點。

    昨天他們也做了很多事情,在丁寒幫完她后, 她也想為丁寒做點什么, 卻被丁寒三言兩語給躲過去了。

    然而陳文嘉還是把這件事記在了心里。

    倒不是她有多想和丁寒做些什么, 而是她觀察丁寒的神態, 覺得她的戀人似乎不是很能接受自己。

    會是她想的那樣嗎?

    陳文嘉注視著丁寒不自然的眼睛, 想聽丁寒的回答。

    如昨晚一樣,丁寒推阻著陳文嘉的手,眼神閃躲,說:“不行。”

    陳文嘉反過來抓住丁寒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下, 離丁寒更進一步,輕聲問:“為什么?是不喜歡嗎?”

    “如果你不喜歡, 我永遠都不這樣做了。”

    她承認自己有些逼迫丁寒的意思, 可如果不這樣, 一向直率的他總會躲閃。

    被陳文嘉溫柔又帶著審視的眼睛注視著,丁寒沒法說謊, 他低低道:“沒有不喜歡, 只是……”

    他沒有不喜歡,和陳文嘉做這些會很開心, 他也很喜歡。

    只是……

    丁寒撇開眼,又開始找借口。

    然而陳文嘉卻沒再放過丁寒,她看了丁寒一會,又親了下他的手腕, 緩緩說:“不行哦。”

    丁寒的另一只手也被陳文嘉鉗制住。

    她把丁寒的兩只手并在他身后,用一只手緊緊握住,不讓丁寒掙脫。

    “你……”

    在丁寒驚慌害羞的眼神中,陳文嘉踹開了虛掩的浴室門-

    陳文嘉洗完丁寒的衣服后,去取了無人機快遞送來的醫用腺體貼。

    浴室的門開著,濃郁的梔子花冷香從里面源源不斷飄出來。

    陳文嘉在床前難為情地停了會,才去扒拉埋在被子里一動不動的Omega。

    她一副哄小孩的語氣:“丁寒,腺體貼到了,我幫你貼上好不好?”

    埋在被子的人并不說話,似乎在生氣。

    陳文嘉知道這是為什么,她不僅剝了丁寒的衣服,還強行臨時標記了他。

    其實也不算強行,她在咬之前問可不可以,丁寒自己說可以的。

    可如果她不說也不咬,丁寒就不會同意被咬啊。

    這樣一想,陳文嘉覺得自己確實過分,她乖乖道歉道:“學長,別生氣了嘛,要不你也咬咬我?”

    “隊長,我以后不這樣了,先貼腺體貼,要不然傷口會發炎的。”

    陳文嘉說了好一會話,丁寒才從被子里露出一雙還有些紅、有些潤的眼睛,只看眼睛,都覺得他可憐。

    “我沒有生氣。”

    他聲音都有些啞。

    丁寒確實沒有生氣,他只是覺得自己全身都麻透了、熱透了,這讓他離開被子就覺得顫抖。

    他想說剛剛他說了好多不行、不可以,但陳文嘉只是說沒關系,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可轉念一想,以前陳文嘉也說了好多不行,他也沒聽進去過。

    于是丁寒說不出這話了,可他回憶剛剛發生的事,還是想說些什么,他悶悶地道:“陳文嘉,你好過分。”

    剛剛她攥住他的手不讓他動,然后拿著花灑淋濕了他的白短袖和黑色褲子。

    這還不夠,她還一直看著他,給他涂了沐浴露。

    丁寒突然想起什么,整個人又埋進了被子,連頭發都不露出來了。

    “對不起嘛,我下次不這樣了,真的,我再也不這樣了。”

    “下次我肯定先征求你的同意,你要是不愿意,我立馬就停。”

    陳文嘉輕輕推著丁寒,語氣可憐:“理理我嘛,求求你了。”

    丁寒不經求,只要陳文嘉說求求你了,他就一定會心軟。

    所以他又慢慢冒出來,軟著聲音說:“下次不可以不聽我說的話。”

    “好!”

    陳文嘉重重點頭,等著丁寒說下面的要求。

    但丁寒沒什么要求了,他看陳文嘉點頭,就從被子里爬起來,向陳文嘉張開手臂。

    這時候他嬌嬌軟軟的,嘴巴微微嘟起,有些撒嬌、有點黏人的意思。

    陳文嘉立馬懂了,她上去抱住丁寒,和他一起縮在被子里。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丁寒的頭發,像是在撫摸一只很乖的貓咪。

    “陳文嘉。”

    丁寒突然喊了聲陳文嘉的名字。

    “嗯?”

    陳文嘉回應。

    但丁寒不說話了。

    “怎么了?”

    陳文嘉后退一點,摟著丁寒往上,蹭蹭他的鼻尖。

    “也沒什么,只是……”

    丁寒雙手摟緊陳文嘉的脖子,說:“剛剛那樣,你喜歡嗎?”

    他還有話沒說完,他還想問陳文嘉介不介意他

    憶樺

    被改造過的身體。

    后期分化的Omega沒有生殖腔,在他沒有意識的情況下,他被醫生強制做了植入生殖腔的手術。

    這手術在丁寒看來和變性手術沒什么區別。

    他本可以視而不見,可是他有了陳文嘉,于是自卑日益升起。

    丁寒沒有明說,但陳文嘉似乎明白:“你是說身體嗎?”

    她親了親丁寒的額頭,問:“那你喜歡我的身體嗎?”

    就像不接受自己是Omega一樣,丁寒以前也不接受Alpha。

    但那是以前,因為陳文嘉是Alpha。

    丁寒勾著陳文嘉的頭發,說:“喜歡,你怎么樣我都喜歡。”

    因為喜歡陳文嘉,因為陳文嘉是Alpha,所以他可以接受Alpha,所以他喜歡陳文嘉的身體。

    陳文嘉抵著丁寒的額頭,說:“我也一樣,因為喜歡你,所以你怎么樣我都喜歡。”

    她曾覺得像自己這樣的人,一輩子都會孤獨終老。

    沒人會喜歡她、接受她,可是她遇到了丁寒。

    在丁寒這里,她想怎樣都可以,她做什么都不奇怪,她就是她,不是什么其他的人,也不是怪物。

    “丁寒,雖然這話有些突然,但我還是想說。”

    她用手指摸著丁寒的臉頰,像是在深情呢喃:“因為你,我接受了我自己,我希望你也一樣。”

    因為丁寒的溫柔,她接受自己是個Alpha,她希望丁寒也可以接受自己。

    不管以后他們會不會分開,丁寒會不會喜歡別人,她都希望丁寒一直像在訓練場上那樣光彩奪目。

    她希望丁寒能夠真正快樂,而不會在半夜寧靜時,因為不接受自己而敏感自卑。

    “不管你變成什么樣,你做什么,我都會像最喜歡你的時候那樣喜歡你。”

    陳文嘉的聲音很溫柔、她的眼睛很溫柔、她的吻也很溫柔。

    丁寒覺得整顆心都被陳文嘉溫柔地捧著、溺著、親吻著。

    “時間還有很多,我們可以慢慢來。”

    干燥的唇瓣貼在一起,有些難以分離。

    空氣升溫,夜晚變得不可捉摸。

    丁寒總是那么聽話,這讓陳文嘉總是會起壞心思,總想逗逗他。

    陳文嘉用舌尖勾著丁寒的舌頭,在接了一個濕熱的吻后,她問: “那這樣做,算第幾?”

    這樣做,算情侶必做事情中的第幾?

    丁寒從來沒有被這樣對待過,他用胳膊擋著眼睛,感覺哪里都燙。

    “學長,說說話……”

    丁寒喘著氣,話是破碎的:“算……算第一。”-

    丁寒和陳文嘉都是聯盟軍人,部隊作息早已深深刻進他們的記憶里。

    然而第二天早上,兩人都沒有早起。

    陳文嘉倒是醒得早,但她沒動,只是盯著丁寒的睡顏,感受著他清淺的呼吸。

    等丁寒醒了,他們才慢悠悠下了樓,一邊吃營養膏一邊商量今天去買點什么。

    可能是因為昨天的事,丁寒說兩句話就噎一下、眼神也飄飄忽忽的,陳文嘉則總是心不在焉,看一眼丁寒就戳一下營養膏,嘴角還掛著點笑。

    雖然誰都沒說,也沒當眾做些什么,但看起來就膩歪、就傻。

    等吃完了飯,收拾好東西,兩人就開車去了清二河酒鋪,買了兩瓶東北星最好喝、最名貴的酒。

    陳文嘉把酒放在后備箱里,點了點數量,習慣性叫了聲學長,問:“這些夠不夠呀,會不會有些少?”

    她掰著手指頭算:“我有七個哥哥弟弟呢,周大哥應該會自己住,常家四個哥哥估計會住一個大房子,劉輝……劉輝和我差不多大,他喜歡結交朋友,不知道在不在,庭越才成年呢,安康哥指定不讓他亂跑,但他喜歡和劉輝混在一起,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在。”

    她叨叨說了很多,光聽她說的話,就知道她這時候開心又興奮。

    昨天他們在逛街的時候,向晚突然發來了通訊,說她有了陳文嘉那幾個兄弟的消息。

    向晚道:“他們用了假名字登記,所以查起來費勁,一個朋友給我提供了點線索,我才摸到了他們的地址。”

    陳文嘉看著向晚發的地址,發現位置就在東北星。

    她覺得太巧合,也沒全信,暗中讓溫絮柳等人去調查。

    溫絮柳還沒回信,但陳文嘉已經按耐不住準備了很多東西。

    丁寒沒覺得陳文嘉急躁,反而有點緊張。

    要是這次消息不對,也沒什么關系,左右不過是耗費時間和心思準備了點禮物。

    可消息要是真的,那他不就相當于要見陳文嘉的家人?

    丁寒知道陳文嘉的那幾個兄弟在她心里的地位,所以他很重視這一次見面。

    他也數了數禮品的數量,拿不準主意,猶豫道:“要不我讓小劉他們再買點送過來?”

    東北星物產不多,就只有酒比較出名。

    丁寒覺得不能只買酒,就找了個供應商,在他那選了些禮物,讓他連夜送到東北星。

    陳文嘉沒給別人送過禮,她在地球也沒什么親戚,張媽媽也獨來獨往的,過年只會收到福利院送來的慰問品。

    她覺得送禮物當然送多不送少,便同意丁寒的話,兩人結合網上的送禮清單,又買了些東西。

    下午,小劉總再次親自帶著禮物到了丁寒面前,他笑容滿面的,說:“哎呀小丁少爺,這真是趕巧了,我正打算回去就聽小徐說您又訂了不少東西,哎呀我這本不好意思收錢,但您說你這是送禮的,我也不好買單,就想著過來一趟,感謝您對我們的信任和支持!”

    丁寒訂的東西再多,也不過是送七個人的分量,本不值得小劉總兩次親自走一遭。

    但小劉總稀罕丁寒的身份,稀罕丁寒背后的丁氏集團,找著機會就露露臉。

    陳文嘉躲在懸浮車里面,透過防窺玻璃去看丁寒和別人寒暄。

    來到星際后,她總會不自覺去觀察別人。

    一開始只是為了模仿,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星際人民。

    后來看多了,她就覺得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管這天亮不亮、星球上有沒有風沙、今天會不會下雨,總有人想好好生活。

    不管每天是開心還是悲苦,總有人想活下去。

    每每想到這里,陳文嘉的心就平靜下來,也多了面對未來的勇氣。

    第272章 第二百六十八章 小葵。

    小劉總走后不久, 溫絮柳也帶來了消息。

    他說他已經到了地址上說的地方,人也探查過了,就是張友康他們。

    溫絮柳做事仔細, 還要到了張友康等人的聯系方式。

    陳文嘉看著那串數字,猶豫了一會, 還是沒撥過去。

    近鄉情更怯。

    她不知道該怎么和張友康他們解釋她突然從飲冰星失蹤的事。

    當然, 她可以用那時飲冰星混亂當借口, 隨便編個故事搪塞過去。

    但陳文嘉聽多了謊言, 就厭惡謊言。

    她不想對當初對她伸以援手的兄弟們說謊。

    可是告訴他們真相并沒有什么益處, 只會給他們帶來危險。

    思來想去,她好像只有說謊這一個選擇。

    陳文嘉有點悵然若失。

    丁寒知道陳文嘉所想,他拍拍陳文嘉,安慰道:“別太有負擔,你的哥哥弟弟們都很好, 你可以直接表示不能說,他們會理解你的。”

    張友康他們都是好人, 只要陳文嘉誠懇地說知道真相會有危險, 他們會理解陳文嘉的。

    陳文嘉點點頭, 心情稍緩。

    五個小時后,陳文嘉和丁寒到達了向晚所說的地方。

    這里是個幾萬人口的聚集地, 沒有正式的名字, 俗名叫晚顛顛,是個人不管地帶。

    東北星幾乎被溫家獨攬, 在這里,星際政府的管束力只有替溫家辦事時才有效用。

    溫家不管晚

    銥驊

    顛顛這里的事,所以聯盟政府也沒法管。

    這里什么人都有,誰都能摻合一腳。

    “這里雖然不講聯盟法律, 但有幫地痞流氓搞了套規矩。”

    為防止特勒怪和其他一些東西,晚顛顛也像其他城市一樣,搞了高高的通電圍墻。

    溫絮柳早就在城門前等著,他隨意穿了身白短袖黑褲子,讓帶來的人拎著禮物,自己領著陳文嘉和丁寒進去。

    他一邊走一邊給陳文嘉介紹這里的情況:“那幫人自稱守夜衛,領頭的是個女Beta,叫崔婉瑩,她有多重人格癥,平時是暴躁的那個人格主事……”

    有人的地方就會混亂,要想不亂,就得有個規矩。

    在晚顛顛立規矩的人叫崔婉瑩,她雖然只是個女Beta,但論心智手腕,她不輸給任何人。

    崔婉瑩給自己培養了一支忠心耿耿的守夜衛,讓晚顛顛這個地方成了她的統治區,哪怕是溫家來了,做什么也得經過崔婉瑩同意。

    “崔婉瑩和溫知許關系好,自我們和溫知許鬧掰后,崔婉瑩就沒給過我好臉色,早知道這樣,那天我就不把溫知許給砸暈了。”

    溫絮柳和陳文嘉小聲說著悄悄話。

    他和陳文嘉相處慣了,此時也湊得極近。

    丁寒微落后于兩人,但他一路都在想剛剛溫絮柳跪下來喊夫人的場景,沒空注意陳文嘉和溫絮柳。

    “砸暈了?”

    陳文嘉驚訝,她記得她說的是放狠話,沒讓動手啊。

    溫絮柳有些羞靦:“那天喝了點您的血,有點激動,就把恒溫箱的把手給捏壞了,但我掄箱子的時候才發現壞了。”

    他那天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了溫知許的書房,正當他說完狠話,以一個極為裝逼的姿勢掄起箱子甩到桌子上的那一刻,箱子的把手斷了,箱子直接飛到了溫知許的頭上,給人砸暈了。

    “你……”

    陳文嘉扶額,她現在懷疑溫知許不和她合作,可能就是因為溫絮柳用箱子掄暈了他。

    “好吧,不是什么大事。”

    陳文嘉嘆了口氣,問:“你和崔婉瑩不是掰了嗎?她怎么會讓你進來?”

    他們來的時候,城墻上的守夜衛立馬給他們開了門,并客氣地表示隨叫隨到。

    “崔婉瑩不是多重人格障礙嗎?”

    溫絮柳帶著陳文嘉拐了個彎,進了居民巷16號。

    他解釋道:“為了不讓其他人格出來,她弄了個神經麻痹儀戴著,但這玩意戴久了容易頭疼欲裂,她不舒服的時候就讓她妹妹接管些事。”

    “說起來崔婉瑩她妹妹才算是天才,這孩子今年才九歲吧?心眼比大人還多,仗著年齡小有欺騙性,不少惡霸都在她手上吃虧。”

    “但她比她姐姐好說話,考慮得也多,所以這次給了我們方便,讓我們進來了。”

    陳文嘉點點頭,感嘆道:“居然才九歲?這算是天才中的天才吧?她要是長大了,估計比她姐姐還厲害。”

    九歲能干什么?陳文嘉覺得自己九歲的時候連算術都算不明白,見到兇惡長相的大人就怕怕地躲到一邊,最大的夢想就是每天上學晚一點然后多睡一會。

    而人家九歲就能和大人打交道,還是□□二把手,真是厲害。

    “我也覺得她以后肯定比她姐姐厲害,而且她還沒有多重人格。”

    溫絮柳點點頭,但隨即惋惜道:“可問題就在于她太厲害了。”

    陳文嘉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溫絮柳的意思。

    長江后浪推前浪,但崔婉瑩才二十九歲,她翻起來的浪才剛剛興起,哪輪得到她妹妹登場?

    權力的誘惑和變數太大,誰也不知道姐妹情深的兩個人會不會突然翻臉變卦。

    當然,這一切和陳文嘉關系不大,她就是過來走走親戚。

    就算那對姐妹事情鬧大了,她頂多過來勸她幾個哥哥弟弟早日搬家罷了。

    這樣想著,她也沒再多問。

    她一路走一路打量,只覺得居民巷的房子都很高,每個都圓圓的,上面頂著個錐形蓋,像是炮筒一樣。

    丁寒說這些房子可能是參照克洛族戰爭時期的房子修建的。

    那時候房子的最高處會站著士兵,方便觀察克洛族是否來襲。

    陳文嘉連連點頭,表示丁學長就是學識淵博。

    丁學長連連擺頭,表示自己一時得意,有些賣弄了。

    又走了幾分鐘,溫絮柳拿著手電筒,指著拐角的地方說:“快到了,拐彎直走,他們住在最里面。”

    陳文嘉說好,她看了眼丁寒,覺得有點緊張。

    丁寒把兩袋子酒塞到陳文嘉手上,小聲道:“沒事,我會看情況幫你說的。”

    他挺擅長寒暄拉家常的,陳文嘉說不出來他替陳文嘉說就好。

    陳文嘉說好,隨即她呼了口氣,拉著丁寒的手往里走。

    這會是主星下午七點半,按理來說正是點燈吃飯看星際新聞的時候。

    但奇怪的是,這一條道上安安靜靜的,除了盡頭那個炮筒樓,其他樓都是暗的,沒一個窗口開了燈。

    陳文嘉覺得不對,她看向溫絮柳。

    溫絮柳的表情嚴肅起來,說:“白天我來的時候,這里有很多戶人。”

    他看了眼光屏,道:“那里應該有別人,小六他們倆可能被控制住了。”

    溫絮柳在張友康家外面留了兩個人,要是有異常情況,他們肯定會匯報的。

    中途溫絮柳問過小六一次,對方表示一切正常。

    但要是真的正常,這條道上怎么可能一個人都沒有?總不會大半夜變成喪尸出去咬人了吧?

    不知為何,溫絮柳突然想到了比賽里去的那個無人村。

    陳文嘉嘆了口氣,道:“看來崔婉瑩還是挺恨你的。”

    晚癲癲被崔婉瑩掌控得如同鐵桶,除了她,不會有人能把整條街上的人都移走。

    溫絮柳啞然,突然跪在了地上,他帶來的六個人也跪下去。

    溫絮柳低頭愧疚道:“對不起大人,我搞砸了。”

    崔婉瑩和溫知許是一伙的,而溫知許本就想抓住陳文嘉。

    或許張友康等人一開始就是個餌,放鉤的人從向晚那就開始釣,一直釣到現在。

    “哎呦你真是,都說了別這樣了,讓我怪尷尬的。”

    陳文嘉閃到一邊,避開了溫絮柳這一套。

    她真是不明白,這都星際社會了,怎么溫家還搞這些。

    “你道什么歉啊,事情沒你想的那么糟糕。”

    陳文嘉蹲下來,拍拍溫絮柳的肩膀,沒一點生氣責怪的意思。

    “要抓我們在進來的時候就抓了,何必等到現在?而且他們連我們的身都沒搜。”

    陳文嘉比溫絮柳冷靜多了。

    崔婉瑩要真想動手,早在他們進來的時候就動手了。

    現實又不是拍電影,哪有那么多前搖?

    她看了眼街頭的燈,喃喃自語道:“就是不知道她們想干

    銥誮

    什么?”

    崔婉瑩和她妹妹這樣做,一定是有目的。

    就是不知道她們是為了長生不老血還是黑芯,或者還是為了其他陳文嘉不自知但惹人垂涎的東西。

    丁寒把禮品換了個手提著,他也沒一點驚慌的意思,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雖然知道這一趟沒生命危險,但被囚禁、被威脅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所以陳文嘉讓溫絮柳把槍啊、匕首啊什么的都準備好,萬一情況不對,還能有骨氣地反抗一會不是?

    陳文嘉是用調侃的語氣說的,但溫絮柳聽了,笑得很勉強。

    這次他輕視了崔婉瑩、高看了自己,要是陳文嘉真出了事,他不敢想象自己會怎么樣,他們這一派又會怎么樣。

    陳文嘉見溫絮柳那要笑不笑的樣子,就知道溫絮柳又在給自己施壓。

    但現在不是開解溫絮柳的時候,便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帶頭往街道盡頭走。

    沒人沒風,只有腳踏地板的噠噠聲,靜得讓人心慌。

    走著走著,前面隱隱傳來歌聲,也能看到亮著燈的房子下,抱著槍的守夜衛站正站在那里。

    而在守夜衛背后,有個小女孩綁著馬尾,正蹦蹦跳跳玩著跳皮筋。

    陳文嘉駐足,覺得那個女孩有點熟悉。

    溫絮柳正低聲讓手下戒備,就聽陳文嘉問:“那個女孩是崔婉瑩的妹妹?”

    溫絮柳回答道:“是,剛剛沒來得及說,她是去年被撿回來的,我判斷她和崔婉瑩感情不深,所以”

    去年?

    陳文嘉打斷了溫絮柳的話,猝然轉頭:“她叫什么名字?叫崔什么?”

    溫絮柳不明白陳文嘉的語氣怎么有些驚訝,他看了眼跳皮筋的女孩,搖了搖頭,說:“不知道叫崔什么,好像沒人提過她真正的名字。”

    “但崔婉瑩叫她小葵。”

    溫絮柳剛說完,跳皮筋的小女孩突然停下來。

    她回頭看著陳文嘉來的方向,因為運動而汗濕的臉上露出個極其燦爛的笑容。

    第273章 第二百六十九章 見面。

    “是小文姐姐嗎?”

    小葵揮揮手, 也沒帶人,獨自朝陳文嘉跑過來。

    見狀,陳文嘉讓溫絮柳把槍放下, 她臉上浮現點笑,一邊走一邊朝小葵揮了揮手。

    “好久不見呀小文姐姐!”

    小葵變了不少, 她面色紅潤、眉眼漸開、一身挽了袖口的利落打扮, 和去年那個滿臉污漬的小乞丐一點都不一樣。

    她一把撲到陳文嘉懷里, 她跳了大半天皮筋, 抬起來的臉紅撲撲的。

    “跑那么快干什么?臉上全是汗。”

    陳文嘉不動聲色觀察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小葵, 見她滿臉欣喜,便隨著她緩和臉色,并拿出口袋里的紙給她擦了擦。

    小葵因為陳文嘉的舉動心里一暖,她就知道小文姐姐會是這樣,永遠溫柔、永遠體貼。

    她不好意思地接過紙, 羞澀道:“我聽溫家哥哥說他要過來,就猜到你可能也要來, 我就在這等著了。”

    “你放心, 常大哥他們我照顧得非常好, 沒人知道他們在這里,我本來一直想聯系你的, 但總是沒什么機會, 最近我聽說有人在查常家哥哥,我想可能是你, 就讓人放了點消息出來。”

    小葵幾句話暴露了不少事情。

    一是她因為溫絮柳能想到陳文嘉,說明她知曉陳文嘉的身份。

    二是她救了陳文嘉的幾個兄弟,說明她早就知道陳文嘉在飲冰星上的事情。

    或許當初小葵出現在西二星的沙漠并不是偶然。

    在陳文嘉被白鷺云扔到西二星后,她遇到一個自稱想出沙漠找姐姐的小女孩。

    這女孩叫小葵。

    陳文嘉把小葵帶到了城里, 她本想帶著小葵走一段路,但她在營養液店鋪收到了一張讓她逃跑的薄膜紙。

    那時候陳文嘉覺得危險就要來臨,她不想牽扯到小葵,便和小葵匆匆道別,開始了逃亡之旅。

    安穩下來后,陳文嘉就對當時小葵的出現有了懷疑。

    那家營養液店的店面只有那么點大,她接水不過一個轉身的功夫,哪會有什么其他人放薄膜?

    只是事發突然,陳文嘉沒什么經驗,腦子犯了蠢,沒想過懷疑一個八歲的小女孩。

    如果小葵是放薄膜的人,那真正的接頭人露露呢?

    陳文嘉去營養液店是根據白鷺云的指示,找一個叫露露的人接頭。

    從沁園夜談可以知曉,白鷺云沒有害陳文嘉的意思,或許她真的安排了一個叫露露的人和陳文嘉見面,但半路被人截胡了。

    至于截胡的人是誰……

    陳文嘉低頭看著還沉浸在高興里的小葵,沉默兩秒,摸了摸對方的馬尾發根,緩緩道:“小葵,你好像騙了我很多事。”

    小葵的心智和成年人無異,她能主動找上陳文嘉,就說明她做好了應對陳文嘉發問的準備。

    陳文嘉也不想賣關子,直截了當地打破了和諧的氛圍。

    就如陳文嘉所想,小葵沒有閃躲。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小葵像做錯事一樣低下了頭,她抓著陳文嘉的衣擺道:“對不起姐姐,我……”

    三言兩語沒法說清小葵這樣做的緣由,就算是她過得再清苦、再可憐,也沒法改變事實——她確實是騙了陳文嘉、害了陳文嘉。

    小葵抿了抿唇,說:“傭兵團的陸云霆是內鬼,他把你的消息泄露給了逐十星流浪賊,我姐姐受逐十星流浪賊頭目許昌友的控制,派人去抓你。”

    “因為去年西二星突然有了自辦軍隊的權利,一時間查得嚴,再加上白鷺云弄了很多替身,那些賊進不去,我姐姐的人也不好操控,她便找到了我,讓我想辦法拖著你離開白鷺云,然后再找機會對你下手。”

    小葵極力用簡短的話語解釋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但她還有些事情沒說,比如她確實是在西二星沙漠里討生活,她也沒騙陳文嘉,她想出沙漠確實是為了找自己的姐姐崔婉瑩。

    小葵和她姐姐一直在沙漠里生活,五年前,她姐姐被人販子強制拖走,賣到了別的地方。

    小葵那時候才三歲,她什么也不懂,后來她聽村里人閑聊,才知道自己有個原本可以相依為命的親姐姐。

    沙漠里太苦了,因為年齡小、沒有倚靠,小葵的房子被別人強占了,她只能縮在家家戶戶的墻角過夜。

    她也沒有食物,要是村里人不扔過期營養液,她就只能就著水吃沙子,或者趁別人不在家去偷東西。

    在她眼里,過期營養液長出來的蛆和沙漠里偶爾冒出來的沙蟲都是肉,都是好東西。

    在知道自己有個親姐姐后,小葵一直想去找自己的姐姐,但她一個人走不出沙漠,只能一邊熬著一邊期待,直到去年她姐姐突然找上了她。

    崔婉瑩說只要小葵幫她一個忙,她就可以找人把小葵接出去。

    那時候小葵太高興了,沉浸在崔婉瑩找自己的喜悅里,全然沒發現崔婉瑩早就知道小葵在沙漠里,但五年都沒有找過她。

    后來小葵想著她親姐姐的所作所為,心里滿是難過之后的冰冷。

    越和崔婉瑩接觸她心里越清楚,崔婉瑩從沒把她當妹妹看,她只是崔婉瑩掌控權利的工具。

    崔婉瑩對她,還不如陳文嘉對她好。

    雖然是偶然相逢,但陳文嘉會給她新鮮的營養液,怕她走累了,還會背著她出沙漠。

    晚上的時候,陳文嘉會擔心她冷,讓她靠在懷里睡覺。

    現在想想,小葵覺得和陳文嘉在一起的那一晚是她睡得最安穩的一晚,那天雖然也有風,但她渾身都是溫暖的、舒暢的。

    小葵看了不少電視劇,她想如果壞人也有溫情的人和溫情的時刻,那值得她溫情對待的人就只有陳文嘉。

    陳文嘉是個好人,她對她太好了,更別提陳文嘉還給她換衣服鞋子,臨走時還給了她大額的錢……

    “小文姐姐,真的很對不起。”

    小葵不想

    弋?

    再騙陳文嘉一分一毫,哪怕得知真相后,陳文嘉恨她、厭惡她都沒關系。

    她愧疚道:“那張薄膜是我放的,那天我也猶豫過,可是……”

    那時候她已經認定陳文是個好人了,但比起擔憂一個好人的下場,她更期望自己能夠自由。

    “對不起姐姐。”

    小葵又開始道歉,可能是太害怕陳文嘉討厭的眼神,她有點想哭。

    她的聲音有點抖:“姐姐,你……”

    她本來想說你罵我、打我、討厭我都行,但話到嘴邊,她說:“你別討厭我……我是個壞人。”

    別討厭我,雖然我是個壞人。

    這話說出來,小葵自己都覺得自己有病。

    她是個壞人,還要讓別人別討厭她?這算什么?

    這樣想著,小葵抓著陳文嘉衣服的手忍不住松了勁,卑微地放了下去。

    “我不討厭你。”

    然而下一秒,被她抓著衣服的人就蹲了下來,溫暖的大手攥住了她的手。

    陳文嘉把小葵臉上的發絲撥到一邊,認真說道:“但你最后也放走了我,不是嗎?”

    按照小葵的說法,她應該會一直纏著陳文嘉,直到崔婉瑩空出人手,派人過來抓住陳文嘉。

    但實際上,在遞完薄膜后,小葵就看著她走了,沒有挽留也沒有追在她身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陳文嘉并不可憐小葵。

    但陳文嘉思來想去,還是恨不了一個八歲的孩子。

    而且如果小葵沒摻和一腳,她應該會被白鷺云藏起來,而不是進了部隊。

    如果不進部隊,她就不會遇到丁寒,也不會有后來發生的故事。

    這樣想想,她也不討厭小葵。

    “你其實也沒做什么啊,最后也沒有害我,不是你陪著,我可能連沙漠都走不出去,這樣算來,就當我們扯平了。”

    陳文嘉笑了笑,往事如煙,她現在對小葵提到的陸云霆和許昌友的事比較感興趣。

    “好啦,我們等會再聊。”

    陳文嘉指了指身邊的人,說:“我帶了那么多東西,再聊下去,他們的手都要舉酸了。”

    她來這是為了見常安康他們,等見完了人,再和小葵套話。

    小葵吸吸鼻子,聽話地點了點頭,道:“好,小文姐姐你放心進去聊,我在外面等你。”

    崔婉瑩正在調養,她的人早就被小葵收買,所以小葵能保證,今天陳文嘉來這里的事情不會泄露分毫。

    和小葵聊完,陳文嘉就帶著丁寒進了炮筒樓。

    小葵說這里住了常安康四兄弟和張庭越,為了出行方便,她把一樓都給他們了。

    炮筒樓一樓三戶,因為小葵提前打過招呼,常安康幾人都在中間那間房子里等著。

    房子的大門沒開,陳文嘉讓大家把禮物放到門前,然后招呼他們出去隨便逛逛,別離這里太近。

    她是來看人的,而不是來耍威風。

    人要是太多,她自己都覺得有距離感。

    等準備好一切后,陳文嘉就抬手打算敲門。

    但手剛要敲下去,她就停住了。

    她有點緊張,還是不知道該怎么和哥哥弟弟們說話。

    已經過去一年多了,她不知道常安康他們還認不認她。

    畢竟他們那時的結拜實在是太扯淡了。

    丁寒看出了陳文嘉的猶豫,他捏了下陳文嘉的手,正想說要不我來,門就向內打開了。

    陳文嘉一愣,就見 一個清秀的Alpha握著把手,沖她露出個溫柔的笑,他說:“好好久不不見吶,小小文。”

    常喜樂還是像以前一樣有些結巴,也像以前那樣溫柔和藹。

    陳文嘉不自覺就笑了,叫了聲:“四哥。”

    她剛叫完,短短的玄關處又冒出個人,他皮膚黝黑,一副忠厚樣。

    陳文嘉道:“大哥。”

    按照排序,大哥是常安康。

    常安康點點頭,打量陳文嘉,笑道:“看起來結實不少。”

    常開心和常平安也冒了頭,瞅著陳文嘉旁邊的Omega,努努嘴:“喲,這是你的Omega?”

    雖然一年未見,但他們待陳文嘉的態度一如往常那樣親昵。

    時過境遷,但好像什么都沒改變。

    陳文嘉握著丁寒的手,心里有些羞澀,她點點頭,說:“是,他是我對象,我的Omega。”

    丁寒很是大方,他沖常安康等人禮貌點頭,挨個叫人。

    常安康應聲后嗔陳文嘉一眼,說她來就來,還買什么東西,然后他招呼著陳文嘉進來,讓其他幾個弟弟把外面的東西提進屋。

    雖然他們是幾個Alpha住一起,但屋子收拾得干凈整潔,看起來就溫馨。

    屋子不大,從門口走兩步半就出了玄關,看到沙發。

    沙發上坐了個Alpha,只留出個后腦勺。

    常安康拍拍他的肩膀,提醒他打招呼:“庭越,你文姐來了。”

    張庭越也沒站起來,抱著手扭頭看陳文嘉一眼,喊了聲文姐,然后就自顧自看視頻去了。

    陳文嘉應了一聲,沒說什么。

    溫絮柳給她說,這里只住了常氏四兄弟和張庭越,周子山和劉輝好像失蹤了。

    當時飲冰星太過混亂,天氣寒冷,張庭越凍傷了腿,因為沒錢醫治,就成了殘廢。

    他比陳文嘉還小,正是開朗好奇的年紀,但因為殘疾,他變得沉郁起來。

    陳文嘉見張庭越這樣子,心里也難受,她悄悄問常安康還能不能治。

    常安康搖搖頭,嘆氣道:“看醫生了,說雙腿全壞死了,什么細胞什么髓不能用,只能裝義肢,或者也可以去主星看看,但主星治腿費用太高了”

    他們幾個人在晚癲癲找了份工作,但發的那點工資只能糊口,哪有錢給張庭越治病?

    聽常安康說完,陳文嘉沉默一會,說道:“庭越的腿我會想辦法的,看怎么給他治治。”

    張友康知道陳文嘉本事大,他點點頭,說:“那就麻煩你了,希望能把他治好,要不然他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想到張庭越發瘋時說的一些話,常安康嘆了口氣,道:“不聊這些了,那個小湘喜歡吃什么餡的包子?肉的還是素的?”

    丁寒正坐在陳文嘉旁邊喝水,聽常安康問他,他回道:“我都行,沒什么忌口,都不挑。”

    常安康點點頭:“行,我去給喜樂說一聲,讓他少放點鹽。”

    說著,他看了眼常開心和常平安,示意他倆陪著點客人。

    然而常開心和常平安對視一眼,都不知道有什么話可說。

    他們和陳文嘉太不一樣了,身份、地位、背景都不一樣,唯一相同的就是在飲冰星的經歷。

    他們能聊的不多,而久別重逢最好的話題就是聊聊分別后的事情。

    可分別后的事情怎么聊?

    聊他們被抓起來逼問陳文嘉的下落嗎?還是聊劉輝為了救他們被捅了一刀,而張庭越為了給劉輝治病凍壞了腿?

    還是聊周子山一開始就目的不純,他說結義只是為了靠近陳文嘉,所以后來鞭打他們也能絲毫不留情?

    第274章 第二百七十章 劉輝。

    那段日子實在難捱, 常平安和常開心都不想提,盡管他們幾個兄弟并不恨陳文嘉。

    他們能怎么恨?畢竟陳文嘉又什么都不知道。

    常平安比常開心大,常安康離開了, 他就要承擔起維持良好氛圍的責任。

    他雙手交叉、大拇指打旋,想了半天, 問:“阿文, 你現在在哪過活啊?”

    與其說自己的痛楚讓別人難受, 不如提對方的好讓對方高興。

    常平安沒讀過書, 但好在人情往來的道理不讀書也能學會。

    被囚禁在冰室里面的時候, 那些戴紅圍巾的人總是拷打他們,問他們的妹妹陳文嘉平時說了什么、有沒有提到一些特別的地方等等。

    從那時候起,大家就意識到那個靦腆畏縮的結義妹妹并不簡單。

    至于不簡單到什么程度?他們能被救出來、安置在這里,全是這塊幾萬人口聚集地的主人——小葵。

    而小葵之所以救他們,是因為他們是陳文嘉的結義兄弟。

    常平安敢肯定, 陳文嘉在分別后過得一定比他們好。

    其實這不需要他肯定,光看陳文嘉來的那個架勢, 就知道她有身份這件事是事實。

    “我嗎?”

    陳文嘉腦子里那根緊繃的弦松了些許。

    她本以為常平安和常開心會對她怎么離開飲冰星的事感興趣, 沒想到他們會先問她的近況。

    陳文嘉斟酌著開口:“我讀書去了, 現在在第一聯合軍校讀一年級。”

    “哦哦,讀書去了啊。”

    常平安木訥起來, 他不太會聊讀書。

    常開心接過他哥的空檔, 問:“聯合軍校?是那個最難考的軍校嗎?我看新聞說那個學校篩人特厲害,去年幾億的人都被刷下來了。”

    年輕的Alpha都有個當兵的夢, 而去軍校則是美夢中的美夢。

    常開心崇拜道:“你居然考上軍校了,阿文

    銥驊

    ,你真厲害!”

    陳文嘉連連搖頭,謙虛道:“沒有沒有, 我是走特招進去的,分數線比較低,要是正經考試,我考不上的。”

    “能走特招也厲害啊。”

    常平安繼續夸贊,他說:“文兒,你有你學校的照片嗎?我能看看嗎?”

    他很好奇被稱為世界第一的軍校是什么樣的。

    “有的有的,我找找。”

    氛圍逐漸融洽,陳文嘉連忙點點耳麥,在相冊里翻找。

    常平安繼續維護氛圍,他把丁寒也拉進話題:“小湘,你和阿文是一個學校的吧?”

    丁寒道:“是,我也在那讀書。”

    常平安給丁寒遞糖:“哦……那你和她是同班同學?”

    丁寒接過糖,道完謝后回答:“不是,我比她大一屆,但我和她是一個學院的。”

    “唉,哥。”

    常開心招呼常平安,他興奮道:“你過來看這個,這是機甲吧?阿文好像在開機甲!”

    陳文嘉簽了很多保密協議,有些照片不能讓常平安他們看。

    她翻了會,找出了些生活照和開普通電刺激機甲的視頻。

    常平安見過機甲,但沒見過身邊的人開機甲,他來了興趣,湊過去看。

    看一遍還不夠,他又叫了在廚房忙活的常安康和常開心來看。

    客桌這一片其樂融融。

    丁寒笑著看常安康幾人圍著陳文嘉夸她,后者臉上漾起靦腆開心的笑。

    陳文嘉沒有家人,丁寒知道常安康等人就相當于她的家人。

    只是……

    他端起水,不經意看向沙發區。

    那里本來坐了個人,在常開心夸陳文嘉考上軍校真厲害時,對方唰一下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出了門。

    他壞了兩條腿,因為沒截肢,只能裝電池型的輔助假肢。

    可能是假肢不合適,他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還有些晃悠-

    常安康和常開心忙活了一個多小時,蒸了好幾屜的包子,還熬了鍋粥。

    大家一起把放禮品的桌子空出來,放好碗筷后,就準備吃飯。

    陳文嘉接過常安康遞來的粥碗,問:“庭越呢?他不來吃飯么?”

    她早就發現張庭越不在,但因為張廷越進來時明顯不咸不淡、生人勿進的態度,她又不好問。

    常安康盛著粥,說道:“他腿傷犯了,正疼著呢,他說他不來了。”

    “沒事,我給他留著呢,等會給他端過去。”

    陳文嘉放下粥,點了下頭,說:“啊好,行。”

    張庭越的腿是在飲冰星傷的,一提到腿,就難免不提到飲冰星的經歷。

    因為常家幾個兄弟對陳文嘉上軍校的事都持鼓勵驕傲的態度,陳文嘉覺得就算對常安康等人說實話也沒什么。

    但她到底還是回避這個話題。

    陳文嘉聽說過一些飲冰星的慘狀,她知道她的這幾個兄弟肯定過得不好,至少過得不如她。

    人在聊天時,沒必要抓著別人潦倒的過去問個不停,尤其是自己的生活還比對方好的時候。

    所以當常安康說張庭越腿疼時,她沒再過問,只是記在了心里,想后面找醫生給他看看。

    但她不問,卻有別人問。

    丁寒喝了口粥,道:“常二哥,庭越的腿是怎么凍傷的?你們最后怎么逃出飲冰星的?”

    他想著張庭越走出去時那張陰郁的側臉,總覺得不對勁。

    常友康他們在晚顛顛安頓下來是因為小葵的幫忙,但小葵怎么知道陳文嘉有結拜兄弟?

    小葵說她之前是為逐十星流浪賊做事,陳文嘉的事很有可能是流浪賊泄露出來的。

    但小葵能知道陳文嘉的結拜兄弟,流浪賊就不知道嗎?

    丁寒和流浪賊打過交道,知道他們是群沒人性、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家伙。

    他們既然在找陳文嘉,那自然不會放過陳文嘉的結拜兄弟。

    流浪賊很有可能綁了常安康等人,威脅他們說出陳文嘉的下落或者讓他們回憶平時陳文嘉有沒有說些特別的事物。

    如果流浪賊真的抓住了常安康等人,那么失蹤的周子山和劉輝,可能就是在這個過程中被折磨死了,而張庭越的腿……也可能是因為陳文嘉而凍壞的。

    因為猜測太多,丁寒覺得常安康那張忠厚老實的臉都不對勁起來。

    他很想知道,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那常安康等人是真心對陳文嘉好,還是礙于小葵的權勢不得不做出這副模樣。

    他也想知道,張庭越對陳文嘉的態度是因為他自身本就沉郁,還是因為他需要常安康等人的照顧,所以不能表現對陳文嘉的憎恨。

    又或者……這些人都在暗中謀劃著對陳文嘉不利的事情。

    這不怪丁寒把人想得太過陰暗。

    人常言以牙還牙。

    他們因為陳文嘉平白遭了罪,自然會想把痛苦還給陳文嘉。

    丁寒見得太多,早就不會因為誰對誰錯、誰可憐誰無辜而動搖。

    不管善惡是非,他只會站在陳文嘉這邊,只想不讓陳文嘉痛苦、不讓陳文嘉受傷。

    陳文嘉對她幾個兄弟明顯傾注了感情,丁寒不想陳文嘉到頭來因為她的兄弟有危險。

    所以他開了口,盡管他知道陳文嘉不想提到飲冰星的事。

    但丁寒到底在意陳文嘉的態度,他在桌子下拍了拍陳文嘉的腿,示意她稍安勿躁。

    陳文嘉一向覺得丁寒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丁寒一開口,就把她從兄弟情深的渦旋里給拔了出來,她也想到了小葵和流浪賊的事。

    在想到的一瞬間,她心里咯噔一聲沉下去。

    她沒說話,悄悄握住丁寒的手,等著常安康的回答。

    常喜樂去了廚房拿調羹,常平安和常開心正耍活寶搶包子,看起來沒什么異常。

    “他的腿?”

    常安康穩穩地打滿了一碗粥,不慌不忙地嘬了一口,才嘆息道:“別提了,當時太亂了,我們跑的時候,他的腿被地上什么玩意給刮了個大口子,沒來得及處理,就給凍壞了,庭越一直想干翻大事業,沒想到成這樣了。”

    張庭越最小,他對未來最是憧憬,卻沒想到現實的打擊來得那么猛烈,讓他成了一個廢人。

    身體一廢,心理也容易廢,所以張庭越那副沉郁樣也能被理解。

    “至于那天的事……”

    想到丁寒說的第二個問題,常安康一副不想說的愁苦樣,他道:“那天阿文、開心、平安、廷越、阿輝都去了小莊子那玩,基地打槍的時候,我正在幫喜樂搬吃的……”

    常喜樂被安排到后勤工作,那天后勤事情多,他一個人忙不過來。

    常安康心疼弟弟,休息日哪也沒去,幫著常喜樂搬東西。

    他們正一邊搬一邊商量著晚上把兄弟們都叫過來,給他們偷偷一人開一個肉罐頭補補,就聽基地外一陣嗡鳴。

    他倆抬頭,剛在黑色的天幕看到架無人機,就聽到一聲讓大地都震動的爆炸聲,隨即基地的警報就響了。

    他們跟著人群跑,問了半天才知道有流浪賊打進來了。

    常安康擔心他那幾個在外面玩的兄弟,便拉著常喜樂去找周子山,然后三人一起逃向小莊子的方向。

    常平安接過了常安康的話,他道:“劉輝機靈,早早找到了開心他們幾個跑了出來,但他沒找到你,所以我們匯合后就開始找你。”

    到目前為止,他們說的話沒有破綻,陳文嘉也說了真話:“那天我和阿月走散了,我覺得沒意思,就提前回去了,結果剛回去就被白鷺云抓了,她說她在找什么私生子替身,把我扔到了西二星。”

    常開心點頭:“我后來聽小葵大人說了,白長官當時抓了不少女Alpha呢,好像全給扔到別的星球了。”

    為了掩護陳文嘉,白鷺云抓了很多女Alpha,早早把她們扔出了飲冰星,任由她們自生自滅。

    常開心感慨道:“其實被抓走也算是給了你一條生路,阿文,你可真幸運,可惜我不是個女A。”

    “我們太笨了、眼睛又瞎,找半天也沒找到你,跑的時候落在了人堆后頭

    憶樺

    ,就被逮住了。”

    “那些畜生真畜生,把我們扔到冰室里面凍著,不給穿衣服。”

    “那后來呢?”

    聽到他們被抓、被虐待,陳文嘉忍不住問后面怎么樣了。

    “后來?”

    常平安咬了口滾燙的包子,他哆嗦著嘴,大著舌頭道:“后來得虧援軍到了,聽說還有聯盟軍隊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那些賊娃打不過,就要跑,他們跑的時候也把我們一群人帶上了,小葵大人說是想讓我們去當苦力建房子,建完后歸順的就活,不歸順的全殺了。”

    “那你們后來建房子去了?”

    陳文嘉放松些許,一口咬掉大半個包子。

    常喜樂不怎么包包子,也不怎么做飯,所以包子露餡兒,肉的有腥味、素的沒鹽味。

    陳文嘉的嘴早就被主星的食物養叼了,但這時候她還是大口地吞食,看起來吃得津津有味。

    常安康又給陳文嘉夾了個包子,說:“沒建房子,不知道是白長官還是別的人打過來了,我們這艘星軌被擊落了,小葵大人趁亂帶走了我們。”

    “我們一開始沒來晚顛顛,在外面挨餓挨了好幾個月,小葵大人安定下來后才讓我們過來,然后又給我們找了房子住。”

    一年前,小葵也剛來晚顛顛不久,她根基不穩,就沒讓常安康他們跟著。

    常安康的幾個兄弟都是本分人,見小葵一個八歲的孩子愿意冒著生命危險救他們,自然感激不盡。

    因為他們被救了、還過上了安穩的日子,所以對陳文嘉那點埋怨也就散了。

    也愿意按照小葵的叮囑,瞞下他們因為陳文嘉被訊問的事情。

    也愿意不提小葵帶他們走時,劉輝為了掩護他們被捅了一刀,流血而死。

    張庭越的腿也不是在飲冰星被凍傷的。

    他沖回去救劉輝,被什么冷凍的氣體沖到了腿。

    他咬牙在地上爬,把劉輝拖到了常安康等人面前。

    來到西三星后,他們把劉輝火化,按照劉輝以前開玩笑時說的話,把他的骨灰灑在了東北星沙漠的風里。

    第275章 第二百七十一章 今晚和誰睡?

    九點多的時候, 常安康等人一起把陳文嘉和丁寒送出了門。

    常安康本來極力邀請陳文嘉和丁寒在家住一晚,陳文嘉說小葵還在外面等著,便婉拒了。

    陳文嘉在門外和常安康說著告別的話, 眼神時不時落在敞開的門內。

    她要走了,但張庭越還是沒出來。

    其實陳文嘉很想和張庭越說說話。

    因為年紀相仿, 在飲冰星的時候, 她和張庭越的關系算是幾個兄弟里最要好的。

    再次重逢, 她和張庭越應該有很多話要說才對。

    但她剛進來, 張庭越就當她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一樣, 客客氣氣的、冰冰冷冷的。

    在屋里他就不和她說話,現在她要走了,他也沒出來送她。

    陳文嘉帶著點遺憾和悵惘離開了常安康等人住的炮筒樓。

    小葵在街口的房子里等著,聽陳文嘉他們出來了,她哼著歌, 蹦蹦跳跳地走出來。

    她笑著道:“小文姐姐,你們吃什么好吃的了呀?聞起來好香, 香香的味道都飄到這里了。”

    陳文嘉回答:“吃了包子。”

    她自然地拉起小葵的手, 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小葵, 你救了我的哥哥弟弟,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了。”

    “你小小年紀怎么這么厲害呀?居然能從逐十星手里救下他們。”

    小葵是人精, 知道陳文嘉想盤問她是怎么知道陳文嘉幾個兄弟的事, 以及逐十星流浪賊相關的事。

    她謙虛地笑了一下,道:“不是我厲害, 只是湊巧趕上了。”

    飲冰星被入侵后,白鷺云直接放棄了飲冰星,帶著人攻向許昌友的大本營。

    白鷺云攻勢太猛,許昌友元氣大傷, 連帶著崔婉瑩這邊也折損了不少人。

    小葵放走陳文嘉后,本在驚恐地等著崔婉瑩的懲罰,但等了十多天崔婉瑩都沒帶人出現。

    小葵猜到崔婉瑩那邊可能出了事,她費盡心思聯系上了當初替崔婉瑩帶話的人,幫他逃脫了西二星政府的追捕。

    小葵又是裝可憐又是哄騙,讓這人帶她找到了崔婉瑩。

    彼時白鷺云已經歸順星際聯盟,她向聯盟政府揭露了逐十星流浪賊數十條拐賣人口、販賣DU品的犯罪線,崔婉瑩也牽扯其中。

    崔婉瑩為此焦頭爛額,小葵出了個主意,讓她放棄拐賣人口、販賣毒品的左膀右臂,趁這個時機轉型,以管理流散人口為由成為聯盟政府的編外人員,在此基礎上蟄伏發展。

    崔婉瑩聽取了小葵的建議,最后得以保全自己。

    小葵在處理這件事上得到了崔婉瑩的賞識,再加上崔婉瑩缺人,小葵就慢慢成了崔婉瑩的副手。

    在這個過程中,小葵慢慢調查清楚了許昌友入侵飲冰星的來龍去脈,以及許昌友抓捕陳文嘉的原因。

    小葵問:“小文姐姐,你知道逐十星流浪賊為什么要叫逐十星嗎?”

    “知道。”

    陳文嘉都不用思考,她說:“逐十星流浪賊最開始原本是逐十星傭兵團的一個營,營長許昌友和陳……陳不刃意見不合,許昌友帶著整個營離開了傭兵團,最后變成了流浪賊。”

    她聽說過逐十星流浪賊和逐十星傭兵團的故事。

    逐十星傭兵團在戰火中成立,戰爭結束后,整個團都面臨如何在星際生存的問題。

    陳不刃既想維持傭兵團的統治集權,又想和聯盟維持良好的關系,便大刀闊斧改了傭兵的散漫規矩,讓逐十星傭兵團自上而下形成編外的軍事化管理模式。

    他的做法引起了不少過慣了無拘無束生活傭兵的不滿,有些傭兵屈服于陳不刃的權威,有些傭兵則有了別樣的心思。

    戰后第五年,許昌友帶著一個營的傭兵造反,被陳不刃鎮壓。

    許昌友出逃,并也成立了一個逐十星傭兵團。

    他稱原來的逐十星傭兵團已經成了陳不刃的一言堂,陳不刃早就失去了創立傭兵團的初心,自己這個逐十星傭兵團才是原來的樣子,才是正統。

    他廢除了陳不刃創下的傭兵制度,恢復原來自由散漫、肆意妄為的模樣。

    許昌友這一舉動吸引了不少老傭兵的加入,但他的傭兵團并沒有順利發展下去。

    星際聯盟處理完克洛族的事后,終于騰出手收拾內部拉山頭、自立為王的傭兵團、自衛隊等不合法隊伍。

    在星際聯盟的打壓下,許昌友的傭兵團很快接不到什么像樣的單子,為了生存,他們不得不干些燒殺搶掠的事,最后成了臭名昭著的逐十星流浪賊。

    小葵道:“雖然許昌友脫離了逐十星傭兵團,但自立傭兵團的失敗讓他耿耿于懷,淪落為流浪賊后,他處處與陳團長作對,攻打飲冰星也是為了拿下陳團長,徹底毀掉逐十星。”

    許昌友不愿承認陳不刃是對的,更不愿承認自己的失敗。

    有些人就是這樣,失敗了會耿耿于懷,看到成功的就不甘心。

    他們總要恨點什么、毀點什么,才能讓失衡的內心找到點寄托。

    “但許昌友想找你并不是為了報復。”

    小葵點了點自己的卡通耳麥,她手腕上的薄膜手帶發出粒子流,浮現出一個三維的模型。

    她說:“許昌友是為了這個。”

    陳文嘉看著熟悉的黑色六邊形片,心里了然。

    小葵繼續道:“許昌友和陳團長沒鬧掰之前,兩人關系挺近的,許昌友應該早知道陳團長有這個,我和姐姐都不知道這東西有什么用,但他挺想要的。”

    “陸云霆把飲冰星的位置暴露給了許昌友,許昌友又問他要你的消息,陸云霆把你有幾個結義兄弟的消息給了我姐姐的手下,我姐姐的手下又把消息傳到了我這……”

    小葵非常清楚崔婉瑩缺了什么,而崔婉瑩的手下又想要什么

    銥驊

    ,她利用人的貪念策反了崔婉瑩的心腹,拿到了陸云霆傳來的一手消息。

    就此小葵知道了常安康等人的事情,因為感激陳文嘉對她的照顧,她趁亂救出了常安康等人。

    小葵說的話都是真的,但她隱瞞了一點:拿到消息時,她初來乍到、自身難保,更沒什么人可用,只能把消息完完整整地遞給崔婉瑩。

    等許昌友的手下審訊完常安康等人后,她才找到機會救了常安康等人。

    但在救人的時候,他們被看守的流浪賊發現,為了保全他們,劉輝引開流浪賊,最后被流浪賊殺死。

    常安康等人的災難全因陳文嘉而起,小葵不愿她的小文姐姐傷心愧疚,便撒了謊。

    陳文嘉思索小葵的話,心想看來白鷺云扔下她之后,也不是什么都沒做。

    主要的事情聊完了,其他的就可以隨便說說。

    小葵高興地說自己新學會一首很老很老很老的歌,她哼著曲調,讓陳文嘉猜這歌的名字。

    陳文嘉的生活太忙了,她沒什么時間欣賞星際的音樂,所以對星際音樂一竅不通。

    但小葵唱的這首歌她還真聽過,不是在星際,而是在地球上。

    就如小葵所言,這首歌真的很老很老很老,老到陳文嘉想不起這首歌的名字。

    當然她也沒怎么用心想,她更想探究飲冰星發生的事。

    于是話題繞了又繞,又繞到了飲冰星上。

    小葵說了很多,她又問陳文嘉的近況,聊著聊著,就到了晚上兩點。

    溫絮柳等人已經被安排好住下,小葵看了看時間,撐著腮幫子,一臉期待地看著陳文嘉:“小文姐姐,今晚我們倆一起睡吧?”

    她很懷念在西二星的那一晚。

    陳文嘉是小葵理想中姐姐的樣子,她覺得陳文嘉的懷抱又軟又香又溫暖。

    小葵很想再黏著陳文嘉睡一晚。

    然而陳文嘉還沒開口,一晚上沒怎么說話、靠在陳文嘉肩上、幾乎快要睡著的丁寒拒絕道:“不行,她要和我睡。”

    九歲的小孩已經可以獨立了,都這么大了,怎么還能和成年人擠在一起睡?

    而且這小孩也太黏陳文嘉了。

    聽到丁寒開口說話,小葵才想起來陳文嘉有一個Omega。

    但她像是沒感覺到丁寒的拒絕之意一樣,高興道:“那我們三個一起睡吧?”

    姐姐、哥哥、還有她。

    他們就像一家三口。

    小葵沒體驗過一家三口的感覺,她還挺新奇,覺得應該會很幸福。

    然而丁寒斬釘截鐵吐出兩個字:“不行。”

    小葵不解:“為什么?”

    丁寒找理由:“你已經長大了,除了有伴侶的,大人都該一個人睡。”

    小葵才不像小孩子那樣好騙:“可我才九歲,我就是個小孩子,小孩子就應該和大人一起睡,要不然會做奇奇怪怪的噩夢。”

    丁寒不吃這套:“你身邊那么多大人,那你隨便找個你的人陪你睡,陳文要和我睡。”

    小葵恍然大悟,抱住了陳文嘉的胳膊:“你就是不想讓我和小文姐姐睡在一起,你怎么能這樣?”

    丁寒理所當然,他摟著陳文嘉的肩膀:“對,就是不想你和她睡在一起,我怎樣?”

    小葵一臉不忿:“你自私!”

    丁寒也不服:“她是我的!”

    “誰說的?”

    “你問她!”

    “好了好了,都別說啦。”

    陳文嘉連忙制止,她是真沒想到最后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能這樣吵起來,明明之前一直相安無事。

    “小文姐姐,你說,你今晚和誰睡?”

    小葵固執地抬頭望著陳文嘉,終于露出點小孩的天真神色。

    丁寒沒出聲,但臉上的表情明顯在說:選吧,和誰睡?

    陳文嘉左右為難。

    一個是要抱抱的黏人九歲小朋友,一個是要哄哄的黏人二十三歲男朋友,這怎么選?

    “要不……”

    陳文嘉猶豫開口:“我們三個一起睡?”

    三個人一起睡的話,她就不用選擇了。

    然而小葵和丁寒異口同聲:“不行!”

    第276章 第二百七十二章 “你別總是縱容我。”……

    因為小葵和丁寒的執著, 最后三個人誰也沒上床睡。

    小葵枕在陳文嘉腿上,丁寒和陳文嘉相互靠著肩膀,在沙發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吃完早飯, 陳文嘉和常安康等人打了個招呼,說自己已經安排好了, 后面會有專家給張庭越看看腿, 她又交代幾句, 就要駕車離開。

    小葵堅持要把陳文嘉送出城, 因為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小葵完全不想搭理丁寒,當然,她本來也沒怎么搭理過丁寒。

    城門外,小葵對陳文嘉叮囑道:“小文姐姐,小心溫知許, 我姐姐最近和他有些交流,不知道在搞什么事。”

    “聯盟不管東北星, 傭兵、流浪賊、du販子、殺人犯……這里什么人都有, 你一定要小心些。”

    陳文嘉蹲下來捏捏小葵的臉頰, 說:“好,我知道了, 你也保重。”

    三天小假期已經過去, 今天陳文嘉要出發去往月光城。

    由于能源限制,東北星不自轉, 主星的光芒只能照到東北星固定的地帶。

    為了節省資源,東北星不少小城市都聚集在有光的地方,明暗相間的特殊風景讓東北星的旅游業也發展起來,但月光城卻不在其列。

    月光城掌握著形形色色的人的貪欲, 更掌握著數都數不清的錢財,所以它的主人極其囂張地把城市建造在了東北星的極地位置。

    城市的主人什么都不用做,就有無數世界級投資商掙破了腦袋來到這里,把城市打造成不需要光照也能閃耀的明珠。

    從太空中看去,極地的月光城如高傲的女王般獨自閃耀,而東北星被光照的地方就像是女王的披風,襯托著女王的驕奢繁華。

    月光城約有一百九十平方公里,兼備娛樂、旅游、餐飲等,是世界級旅游休閑中心。

    月光城享譽全世界,而月光城的擁有者——溫家,更為人津津樂道。

    據說溫家和聯盟的關系并不融洽,為了限制溫家的發展,聯盟直接斷了東北星大部分的能源供給。

    而溫家并沒有被聯盟所控,在最為繁華的地段,溫家設置了上八門和下八門十六個著名賭場,每一個都吸引著世界的目光。

    但溫家并不參與賭場經營,而是引進有實力的投資商和人才,利用資本和權力讓月光城獨自屹立世界之巔。

    在月光城這座充滿金錢和權力的城市,溫家最厲害的一點就是哪怕內里洪流再亂、再激烈,溫家也能如磐石般定在渦旋之中,穩穩護住整個盤子,任由風云變幻也不倒。

    “我們主要是負責這里的安保,平時就是給人看看場子、修修消防管道什么的,也有點其他業務,當然不是販du賣yin,我們就是開了點酒店,然后開了幾個鋪子賣些吃的、玩的。”

    然而在溫絮柳的嘴里,與聯盟虎口奪食般抗爭的溫家卻成了一個普通的家族型企業,勤勤懇懇為雇主和消費者服務,黃、du、毒什么都不沾。

    陳文嘉和丁寒到了月光城后,溫絮柳指著車窗外的一整排高檔店鋪介紹。

    “文姐,你看到的這些鋪子都是我們這邊的,你放心,我們不干違法犯罪的事,每年交稅也老老實實交了,從不敢偷稅漏稅。”

    溫絮柳第一次帶陳文嘉來自己家,生怕陳文嘉覺得不好。

    “就是安保那塊經常出問題……”

    溫絮柳解釋道:“我們畢竟做服務的,總得讓老板滿意,有些人欠錢不還或者故意鬧事,就免不了敲敲打打。但出了事,都是投資方那邊解決,我們簽了協議的,出事他們全責,所以總的來說,我們家很合法。”

    他重點強調了最后三個字。

    很合法?

    陳文嘉想著剛剛溫絮柳闖紅燈,而路邊指揮交通的機器人點頭哈腰、一臉諂媚樣的場景,感

    ?璍

    覺不能茍同。

    “我讓小七去放行李,你們先逛逛,文姐,你把這個卡拿著,這個哪都能刷,可以買點喜歡的東西,去賭場也行,贏了算你的,輸了我這全包。”

    溫絮柳從兜里摸出兩張卡,一張遞給陳文嘉,一張遞給丁寒。

    “丁少也拿一張,要是遇到什么麻煩,你們就找安保,他們肯定會幫忙。”

    陳文嘉和小葵友好交流的時候,丁寒也在和溫絮柳友好交流。

    丁寒表示陳文夫人這個稱呼私下叫叫就行了,別當眾說出去,容易引起注意。

    于是溫絮柳就把稱呼變成了丁少。

    陳文嘉和丁寒都沒有推辭,接過卡后,在下一個路口下了車。

    煙彩宴在明天晚上,今天陳文嘉和丁寒還可以逛逛。

    但陳文嘉進了月光城后,興致就不是很高。

    在見于宮琪的時候,她問于宮琪誰死了誰失蹤了,于宮琪卻拿出月光城煙彩宴的請帖,說到時會有人告訴她。

    煙彩宴就在明天,陳文嘉有種預感,明天她可能會知道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被拉入更加波濤洶涌的暗流。

    除此之外,一諾說這次要找的任務骰子就在溫絮柳為陳文嘉定的酒店當中,也就是說,今晚陳文嘉就可以拿到骰子,再次見到那位神秘的【侍女】。

    說到今晚,他們逛一會后,今晚溫絮柳會安排她與溫自酌見面。

    向晚說她看到溫自酌曾與陳懷川交流,溫自酌一定對陳懷川很了解,只要撬開他的嘴,她與【侍女】或者煙彩宴的神秘人見面時,就能有更多籌碼……

    事情太多,雖然都還沒有發生,但陳文嘉已經感覺頭疼了。

    丁寒察覺到了陳文嘉興致不高,他體貼地問:“坐了那么久的車,是不是有些累?要不回酒店睡一會?”

    陳文嘉搖了搖頭:“沒事,再逛逛。”

    她不想浪費和丁寒待在一起的時光。

    “你親親我就好了。”

    陳文嘉朝丁寒微微撅了下嘴。

    因為小葵和溫絮柳在,他們已經兩天沒有接吻了。

    陳文嘉明明長得那么高,但嘟嘴的時候,讓人覺得她嬌嬌小小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

    丁寒平時就覺得陳文嘉可愛,她嘟嘴的時候就更可愛了。

    但心軟歸心軟,丁寒還是拒絕了,他低聲道:“不行,外面人太多了。”

    丁寒太清楚他和陳文嘉的德性了,一親就沒完,一沒完就上頭,大庭廣眾之下,太不成體統。

    陳文嘉勾著丁寒的手,也低下了聲音:“那我們去里面親?”

    溫家的官方賭場個個金碧輝煌,尤其是上八門賭場。

    因為有錢,上八門賭場連衛生間都是單個的,隔音很好,還飄著淡淡的香味。

    五十七分鐘后,三號賭場最里面那間衛生間的門終于開了。

    陳文嘉往外看了眼,道:“外面沒人。”

    說著,她就撐著門,讓丁寒出來。

    “好。”

    丁寒正慢條斯理地用衛生間供人使用的絲巾擦手,面色有些粉、眼睛有些潤,除此之外沒什么別的異常。

    但要是看得仔細,可以發現他的指尖有些顫抖,他走路也比平時緩了一些。

    陳文嘉看著丁寒的樣子,覺得自己又過分了,她有點愧疚,小聲道:“丁寒,要是難受你就說出來,你別總是縱容我。”

    Alpha是容易被qingyu控制的動物,一上頭就喜歡起點壞心思。

    而每次她把壞心思說出來時,丁寒總是柔軟地看著她,主動讓她做想做的事情。

    剛剛她說完話,丁寒就主動坐上洗手臺了。

    他這樣……他這樣真的很犯規,于是陳文嘉控制不住地做了好多壞事。

    等冷靜下來的時候,回想自己做的事,陳文嘉就覺得太過分了,她擔心丁寒本來不喜歡那樣,卻一直在遷就她。

    “可是我喜歡縱容你呀。”

    丁寒和陳文嘉十指相扣,表情有點溫情余韻,他道:“我也很喜歡你做的事情。”

    他喜歡陳文嘉的親吻,喜歡陳文嘉的手撫過他的身體,做一些探索的事。

    想到剛剛的所作所為,兩人后知后覺地開始難為情,都低頭撇開了眼睛。

    “就是……”

    丁寒握緊陳文嘉的手,小聲道:“下次不準沾水,太涼了。”

    雖然很刺激,但刺激得有點過頭,他現在想想都覺得抖。

    陳文嘉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燙,但Alpha的天性讓她忍不住嘴欠,她說:“好,那下次不沾冷水,沾熱的。”

    用熱水的話,里面就不冷了。

    熱……熱水?

    丁寒燙著張臉,不吭聲。

    半響,他才倚著陳文嘉,低低嗯了一聲。

    陳文嘉又覺得丁寒在縱容她,她停下來抱住丁寒,靠在他肩膀上,悶悶道:“你別總是嗯,你也做點什么啊。”

    別總是嗯嗯的被動承受,也可以對她做些什么啊。

    她親了下丁寒的脖子,側頭去看他的眼睛,聲音輕得很是曖昧:“別總想著幫我揉揉,你可以做點別的,比如脫衣服、解neiyi,或者像電影里那樣涂糖漿,我都可以的,我也會喜歡。”

    她一個女孩子,說這些赤裸的話實在是太難為情了。

    但如果說話的對象是丁寒,她又覺得這些話很坦誠、很溫情、很喜歡。

    丁寒似乎也感受到了陳文嘉的那種心緒,說了聲好。

    他的手攀上陳文嘉的肩膀,眼神從下而上掃過陳文嘉的胸前、肩膀、脖子。

    眼神并不具有力量,但輕飄飄的視線落在陳文嘉身上,讓她喉嚨發緊、一顆心顫顫巍巍。

    “陳文嘉。”

    丁寒開了口。

    “嗯?”

    陳文嘉微微站定,等著丁寒說話。

    雖然還沒做好準備,也很害羞,但話已經說出去了,這時候丁寒說什么她都會答應。

    然而丁寒只是用一種沉迷的愛戀眼神看著她,問:“我現在可以和你接吻嗎?”

    陳文嘉只需要說話就足夠撩動他的心弦。

    她說可以做點別的,但這時候他只想和她接吻。

    第277章 第二百七十三章 陳文嘉覺得自己三觀碎……

    兩人磨嘰一會后, 在3號賭場逛了逛。

    他們看了會別人投壺,正打算試試,溫絮柳就發來了消息。

    溫絮柳給陳文嘉發了‘純色酒吧’的定位, 說到這里集合。

    因為丁寒是出公差,今天晚上得和組織上的某些領導、投資商等聚聚, 就沒一起去, 陳文嘉獨自打車到了純色酒吧。

    她唰VIP卡進去的時候, 溫絮柳脫了衣服, 穿著個黑背心, 露出結實有力的臂膀,正隨著音樂一個人在那搖擺猛嗨。

    他還噴了門口免費送的一次性熒光染發噴霧,可能是噴多了,他的寸頭發著非常亮的銀光。

    陳文嘉覺得溫絮柳像會發光的海膽,還是個只會伸個手指天得瑟的海膽。

    看著溫絮柳陶醉的神色, 陳文嘉有點不是很想認識阿不,是不想打擾他。

    正當陳文嘉尋思還是讓溫清瞳接一下自己的時候, 溫絮柳突然轉過頭來。

    他應該是看到了陳文嘉, 臉上立馬露出笑, 傻呵呵地擠了過來。

    “文姐你來啦?怎么也不招呼我一聲?怎么樣?這酒吧還挺嗨的吧?”

    他摟著陳文嘉的肩膀,一邊跟音樂聳肩蹦跶一邊走。

    因為背景音太大, 溫絮柳只能湊到陳文嘉耳邊大喊。

    陳文嘉掏掏疑似被溫絮柳的唾沫濺到的耳朵, 問他:“怎么選在這?”

    她是來和溫自酌談判的,是那種很嚴肅正經的談判, 不是那種權/色交易的談判。

    哪有正經談判會在酒吧談啊,不應該找個私密、安全性很高的地方嗎?

    溫絮柳像是沒聽清,偏著個頭問:“啊?你說什么?”

    陳文嘉見溫絮柳這樣,更懷疑等會和溫自酌說話是否能聽清。

    從溫絮柳把溫知許掄暈這點看, 就知道溫絮柳不靠譜。

    陳文嘉無奈扶額,正想重復一遍,

    銥驊

    就從錯落的人群中看到了在角落的溫清瞳。

    她沒了平時安靜端莊的樣子,正繃著臉,咬牙彎著腰拖著什么。

    陳文嘉視野里蹦跶的人離開了,她伸脖子一看,就發現溫清瞳正拖著個白毛男人的腿往外拉,男人兩手抱著廁所轉彎處的消防管道死活不松手。

    他抽搐著腿死命掙扎,終于靠拖掉鞋子把溫清瞳甩到了一邊。

    男人哆嗦著爬起來,指著溫清瞳哈哈大笑,然后不知道從哪摸出個酒瓶,灌了一口酒后,踉踉蹌蹌地往Beta女廁所跑。

    溫清瞳見狀,直接沖上去一腳踹翻男人,繼續抱著他的腳往外拖。

    男人又開始掙扎,酒也不要了,雙手摳地像蛆那樣往廁所爬,嘴里好像還在喊救命。

    來往上廁所的人都避開了他倆,看眼神,大家應該都覺得這個掉了只鞋的男人和這個要扒人褲子的少女像是神經病。

    “唉喲我嘞個舅舅啊,這是又裝撒酒瘋呢!”

    溫絮柳也看到了,他讓陳文嘉稍微等等,便擠過去幫溫清瞳抬人。

    聽溫絮柳這口氣,那個躺在地上一點面子都不要撒潑打滾狼狽得要死衣服都被刮爛了三個大口子打完唇釘打耳釘然后再打鼻釘還染白毛一臉猙獰樣的男人就應該是溫自酌了。

    在來時對以一人之力重振溫家、獨占東北星、敢和聯盟作對、敢炸星球、能指使軍隊指揮官崔云辦事的溫自酌抱有深切警惕并幻想溫自酌威猛智慧威風模樣的陳文嘉表示……

    她表示自己簡直大開眼界!

    陳文嘉覺得自己三觀都有點碎了。

    她眼看著溫絮柳一把把溫自酌的手從別人腿上扒拉開,眼看著溫絮柳一把把溫自酌扛在肩上打了下屁股,眼看著溫絮柳把溫自酌扔到卡座上然后對她招了招手。

    陳文嘉一邊走一邊眼神閃躲、左右張望,明顯不是很想過去。

    怎么說呢,雖然她確實是第一次見溫自酌,但她已經覺得見溫自酌是一件很丟人、非常丟人、極其丟人的事情。

    溫清瞳很久沒見陳文嘉,她倒是很開心,跑過來拉陳文嘉。

    陳文嘉豎著衣領,半遮著臉跟著過去了。

    溫自酌被溫絮柳扣住了肩膀,腳也被絞住,完全動彈不得。

    他索性也不動了,靠在溫絮柳身上呆滯地望著天花板。

    借著掃過來的燈光,陳文嘉終于看清了溫自酌的樣子。

    他長得精致帥氣,嘴唇薄而紅,下顎線緊繃收攏,眉宇間浸著一抹囂張桀驁。

    他還打了耳釘唇釘鼻釘,穿著條破洞褲,又染著個白發,要是不想他剛剛的樣子,他現在看起來很像年輕人會喜歡、崇拜的‘帥痞高冷大學生’。

    ‘衰痞高冷大學生’在看到陳文嘉的一瞬間,呆滯的眼睛里就有了神采。

    陳文嘉的心還沒來得及跳,就見溫自酌眉間一挑,指著她道:“喲,這不是那誰……”

    “唉就是你那個什么比賽,她是那個誰來著?”

    他看著溫絮柳,有點想不起來,指望溫絮柳提醒一下。

    “對了!”

    溫自酌恍然大悟,沖陳文嘉興奮道:“那個打喪尸被鄙視的,你是那個英雄姐對吧?”

    英雄姐——當年陳文嘉救游戲里的NPC引起了眾嘲,被黑子特賜大名:圣母英雄姐。

    陳文嘉也是眉間一挑,表示溫自酌的聲音挺好聽,聽得她拳頭都硬了。

    溫清瞳見溫自酌這副爛泥扶不上墻的樣,踩著他的腳,皺眉道:“你正經點!再不好好說話你那些賬單我就不簽了,血也不給你喝,讓他們把你丟出去扔到沙漠喂黑鬼!”

    溫自酌天天在酒吧里晃悠,興致來了就開酒撒錢賭錢,欠了可以買下一個賭場的債務。

    今天她來找溫自酌的時候,他已經把賬戶額度全透支了,正要被人扔進垃圾桶。

    “小清瞳你怎么這么粗辱!我可是你舅舅誒!”

    溫自酌被溫清瞳踩疼了腳,縮在那嗷嗷叫,他嚷嚷道:“而且誰敢把我扔出去!我可是月光城夜店小王子!誰!誰敢扔我!”

    溫自酌一副小霸王的跋扈樣,怎么說呢,陳文嘉覺得他至少不像溫清瞳的舅舅。

    當著陳文嘉的面,溫絮柳終于覺得臉燒,他連接好陳文嘉和溫自酌交流的聯系通道后,從口袋里掏出張黑卡,道:“舅,好好說話,你正常一分鐘,我就把卡借給你一小時,不凍卡的那種……”

    溫絮柳剛說到不凍卡,那張卡就被嗖一下拿走了。

    溫自酌瞬間挺起來,表情正經,看起來風流倜儻。

    他點開耳麥的靜音鍵,沖著陳文嘉禮貌道:“陳小姐您好,我是溫家上一任家主溫自酌,也是您最忠誠的守衛,在此,我向你表示我最崇高的敬意。”

    他把手在他那件破爛衣服上抹了抹,揩掉酒漬,伸向陳文嘉。

    陳文嘉見過很多變臉的人,也見過變臉非常之快、下限非常之低、臉皮非常之厚的,但她還是被溫自酌震驚到了。

    她猶豫一秒,還是握上去:“……幸會。”

    “不敢不敢,見到您是我的榮幸。”

    溫自酌微笑道:“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嗎?我們可以慢慢談。”

    談一分鐘卡借出去一小時,可不得慢慢談。

    陳文嘉突然感覺到時間的緊迫性,她收拾好風中凌亂的心思,說:“確實有事,我想我們可以聊聊關于這個的事情。”

    說著,她拿出一張薄膜紙張,上面畫著一個由各種奇怪字符組成的半圓。

    比起上次給溫自酌的,這次的陣符更加詳盡。

    根據張友康說的,崔云應該在幫溫自酌調查符文的事情。

    陳文嘉在芯片加工廠被救出后,意識到溫知許已經加入了洛城等人的隊伍,她沒那么多時間籌謀了,必須得拉外援。

    溫自酌能讓崔云試探陳文嘉,說明他對陳文嘉這個陳懷川之女并不是不管不顧,再加上溫絮柳等人的支持,陳文嘉覺得拉攏溫自酌并不是沒有可能。

    然而溫自酌看一眼陳文嘉手中的薄膜,慢慢仰回了沙發,他道:“抱歉陳小姐,溫知許的事我不打算管,貝莉的事情我無能為力,陳團長不知所蹤,我也沒辦法。”

    溫自酌自然地翹起了二郎腿,雙手撐在沙發上,眼睛微瞇,不經意間流露出不容置喙的上位者氣勢。

    “舅舅。”

    溫絮柳無奈地喊了聲。

    之前他找溫自酌很多次,他威逼利誘,什么手段都用過了,但溫自酌就三個字:沒辦法。

    溫知許、貝莉、陳懷川,哪一件事情他都說沒辦法。

    溫自酌揚了揚下巴:“帶清瞳去玩會,我和陳小姐單獨談。”

    他話語強硬,但溫絮柳和溫清瞳沒動,只是看向陳文嘉。

    他們早就發過誓,他們效忠的人是陳文嘉。

    陳文嘉打量溫自酌幾秒,對溫絮柳和溫清瞳輕聲道:“去吧。”

    兩人這才動,溫絮柳帶著溫清瞳進了舞池。

    溫清瞳可能不常來酒吧,生澀地扭動身體,溫絮柳把她的手舉起來,告訴她隨著音樂瘋狂甩頭就行。

    陳文嘉看著兩人甩

    弋?

    大蔥似的舞姿,欲言又止。

    “還挺聽話。”

    溫自酌嗤笑一聲,從口袋摸出根煙,也不用打火機,叼著煙、手一彈煙頭,煙就燃了。

    他修長的手指上帶了個骷髏戒指,看起來很是不羈。

    但煙霧繚繞間,他雙眼迷離,面容似乎有些悵惘。

    陳文嘉看著溫自酌,忍不住想:吸血鬼不是不用肺么?他們怎么會抽煙呢?

    吸血鬼抽煙抽多了肺會不會爛掉?

    她的思緒有些飄,又在溫自酌望過來時收緊。

    陳文嘉學著溫自酌往后仰,擺出一個放松的姿勢,笑著問:“為什么?”

    “我還什么都沒說,你就全否了,沒給我留一點商量的余地。”

    溫自酌一開始的表現太有迷惑性,差點讓人忽略他曾是溫家叱詫風云的人物。

    “沒有為什么。”

    溫自酌把玩著手中的黑卡,漫不經心道:“一切事情早就有了結果,沒必要再追查下去。”

    不論是溫知許、貝莉還是陳懷川,都沒什么再調查下去的意義。

    第278章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我們這個家族,盛產……

    不等陳文嘉開口, 溫自酌就繼續道:“你能來找我,就說明你對你父母,對真相都有了不少了解, 或許因為‘他們’,你知道的事情比我多。”

    “‘他們’?”

    陳文嘉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

    這個‘他們’會是她想的那個他們嗎?一諾、【侍女】還是【零】?

    溫自酌的姿勢更加舒展了, 他仰著頭, 說:“就是你想的那樣。”

    他活了一百多年, 總能查到一些東西。

    “當然, 我想說的事情和‘他們’沒關系, 十二年前,我曾和你父親見過最后一面……”

    那時溫自酌游走在各個星球,靠著蛛絲馬跡得出了真相,他驚恐又激動地找到陳懷川,告訴他文詩詩的失蹤并不是偶然, 海恩和貝莉可能都還活著!

    然而對他所說的,陳懷川一直都表現地很平靜。

    陳懷川說這些事情‘他們’早就告訴了他, 他早就有了答案。

    那是溫自酌第一次聽到‘他們’這兩個字, 他因為陳懷川的態度覺得不甘心, 又追查了十二年,而最近, 他也有了答案。

    溫自酌拿起酒瓶抿了口酒, 借此掩下眼中的深沉,他對陳文嘉道:“你父親告訴我, 你的母親被卷入了安娜之門,如果有可能,他也會進入安娜之門。”

    在星際,陳懷川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女兒, 不能再失去妻子。

    多年過去,不管文詩詩是不是還活著,他都要進去看看。

    “安娜之門里是另一個世界,我對陳懷川的事情無能為力。”

    陳文嘉道:“他走了,但他還留下很多謎團。”

    陳懷川雖然進了安娜之門,但他留下了很多爛攤子,比如吸血鬼血脈、比如黑芯,再比如……APP。

    溫自酌笑了,說的話冷漠無情:“但他留下的謎團,和我有什么關系?”

    溫自酌把酒瓶砰一下放在玻璃桌面上,又起開一瓶新酒,倒進空的高腳杯。

    熱鬧的搖滾音樂中摻雜緩緩的倒酒聲,他慢條斯理地道:“畢竟早在十多年前,他就拋棄了我們。”

    如果說溫清瞳和溫絮柳這一代人效忠的是陳文嘉,那么溫自酌則效忠的是陳文嘉的父親——陳懷川。

    那時不刃傭兵團算是鼎盛時期,溫自酌懇求陳懷川尋找海恩和貝莉的下落,并帶領溫家反抗聯盟統治。

    但陳懷川卻說人各有命,盛衰有定,告訴他再也不要往來了。

    溫自酌不如溫清瞳等人脾性溫和,他剛毅不屈、寧折不彎,經歷和手段讓他如同天之驕子。

    聽到陳懷川那些話,溫自酌心灰意冷,認定陳懷川拋棄了他,于是這么多年都沒和陳懷川往來。

    陳文嘉也知道這么多年陳懷川和溫家都沒有聯系,她沒法反駁溫自酌的話。

    她沉默片刻,問:“那海恩呢?還有貝莉,你都不管嗎?”

    溫自酌對陳懷川都漠不關心,自然也不會幫陳文嘉對付溫知許。

    那他原本的主人海恩呢?還有貝莉?

    溫自酌當真放棄尋找他們?

    溫自酌沒回答,自顧自喝了口酒,然后從口袋里掏出個耳麥戴上,給陳文嘉發了段視頻。

    “這是你父親發給我的。”

    陳文嘉點開視頻。

    宇宙颶風向著鏡頭呼嘯,卷著舌的暗藍色焰火如魑魅魍魎被固定在可以絞碎一切的渦旋里面,不斷朝外撲朔。

    而在巨大渦旋不遠處的下方,一個人坐在一塊浮石上,將手中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碎石不斷飄向鏡頭,讓人看不清浮石上男人的臉。

    喝完酒后,他扔了酒杯,忽然站了起來。

    陳文嘉有了預感,她看了溫自酌一眼,忍不住屏氣凝神。

    狂風呼嘯,男人本就不壯實,風一吹,他就如快要斷線的風箏般脆弱。

    他看著腳下的深淵,似乎下一秒就要跌落下去。

    忽然,他慢慢張開了手。

    陳文嘉心里一跳,下一秒,就見男人一個邁步……

    在原地做起了陳文嘉小時候做的某彩太陽廣播體操。

    原地踏步、伸手扭腰、跳躍抬頭……簡直一招不落。

    “……”

    陳文嘉耐著性子看了會,見他還沒有結束的意思,正想問溫自酌這是在搞什么玩笑。

    都這個時候了,溫自酌不會給她看個星際奇葩視頻吧?

    然而她剛想抬眼,視頻中的男人就舉起了雙手,以一個標準的向后跳水姿勢跳下了宇宙深淵,很快便不見蹤影。

    “他帶了加重閥和加速器,越往下沉,越靠近宇宙颶風發源地,他估計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撕碎了。”

    溫自酌盯著跳舞的人群,面色平靜:“你父親告訴我,海恩活夠了,他不想再活。”

    “至于貝莉。”

    陳文嘉關了視頻,看溫自酌手輕輕一掐,就滅了煙頭。

    他垂著眸道:“他說貝莉也知道海恩自殺,但她不明白為什么,畢竟無人不妄想長生。”

    海恩有權、有勢、有錢、有壽命,他也有朋友、情人、仇敵,他什么都不缺。

    貝莉不明白,一個什么都不缺的人為什么會選擇自殺。

    “那兩個小崽子纏著你救貝莉,是因為我有些事沒告訴他們。”

    溫自酌看了眼臉都舞紅的溫絮柳和溫清瞳,又點了根煙,道:“我在七年前見過貝莉。”

    他一直有股氣,陳懷川不愿救貝莉,他便自己救。

    溫自酌早知道溫知許不對勁,一直暗中注視著他。

    七年前,溫自酌終于抓到溫知許和埃文見了面。

    他順藤摸瓜,摸清了貝莉所在的位置。

    但貝莉卻不愿跟他走,她渾身都插滿了管子,卻說自己是自愿被埃文囚禁的。

    “你知道嗎?貝莉說了和陳懷川差不多的話,她說人各有命,讓我不要管她。”

    陳懷川、海恩、貝莉都有了自己的選擇。

    就如溫自酌一開始說的那樣,一切事情早就有了結果,沒必要再追查下去。

    溫自酌又開始煙霧繚繞,他笑了下,靠著沙發道:“一個兩個都這樣,可能是活久了,覺得生活沒意思了……”

    人總是渴望長生,卻不想無盡的時間會讓所有東西都沒了意義。

    時間會磨損一切,包括人。

    “確實,活著確實也沒什么意思。”

    溫自酌望著煙頭喃喃自語。

    他抽了口煙,道:“我說的話信不信由你,貝莉的事情你想管就管,我不會再摻合,溫知許這邊,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也不會阻止,而對于你父親……”

    他沒在說下去,但拒絕之意明顯。

    他道:“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陳文嘉默然。

    她還想問的就只有關于陳懷川和文詩詩的事情,但溫自酌擺明了不會告訴她。

    交易需要能交換的東西,而溫自酌看起來無欲無求。

    陳文嘉垂眸想了片刻,看向溫絮柳和溫清瞳的方向,只是說:“貝莉的事情要告訴他們嗎?”

    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問的并不是這個。

    溫清瞳等人擺明了會跟著陳文嘉,而陳文嘉注定會追查陳懷川和文詩詩的事情,只要調查下去,就難免不會遇到危險。

    溫清瞳等人是溫自酌的小輩,他可以不管陳文嘉,但可以不管他的血親嗎?

    說完話,陳文嘉有一瞬間的恍然。

    不知什么時候起,她為了達成目標也變得不擇手段起來。

    溫自酌自然聽清了陳文嘉平緩語氣中透露出的威脅,他靜了一秒,嘲諷道:“陳小姐,看來你還是不了解我們這個族群。”

    “我們這個家族,盛產狗,尤其是那種喜歡護主的忠狗,越厲害越忠心,狠起來的時候,只要主人一句話,連親生父母都能殺。”

    溫自酌也當過忠狗,很清楚溫清瞳他們會是個什么德行。

    他眼里冷,語氣也冷,道:“他們怎么樣,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對狗負責的應該是他們的主人,而不是他們的同類。”

    溫自酌彈了彈煙,問:“你還有想說的嗎?”

    陳文嘉想著溫自酌的話,沉默地搖了搖頭,她帶走了對方的親人,還要借此來威脅他。

    事到如今,她沒什么要問的了。

    “我沒有要問的了。”

    陳文嘉站了起來,向溫自酌伸出了手:“溫先生,謝謝你今天愿意見我。”

    溫自酌看著對方垂眼抿唇的樣子,恍惚間覺得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主人。

    他把煙換到另一只手,站起來,回握住陳文嘉的手:“不客氣。”

    兩人禮貌地告別,陳文嘉轉身往外走。

    溫絮柳和溫清瞳注意到了陳文嘉這里的動靜,齊齊看向她。

    陳文嘉正打算對兩人招手,就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等等。”

    陳文嘉轉身。

    溫自酌還站在原地,雙手自然下垂。

    他左手的煙已經燃到了盡頭,觸及了他的皮膚,但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陳文嘉察覺到了溫自酌的異樣,她問:“怎么了?”

    溫自酌沒說話,猶豫半響,扔了燙到他手指的煙,解下脖子上掛的

    依譁

    骷髏項鏈,走過去遞給陳文嘉。

    “這里面的東西,是貝莉給我的,她說如果遇上了‘他們’,這個或許會有用。”

    溫自酌朝溫絮柳和溫清瞳那里看了眼,發出一聲似乎帶著愛護的嘆息。

    他低聲道:“陳文嘉,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簡單,查得越多,陷得越深,便越痛苦。”

    他似乎還想說什么,但張了張口,又要點煙。

    “好了,走吧,沒什么要說的了。”

    “不多不少剛好談了三十二分鐘,也就是我能用三十二個小時,謝啦,刷爆了可不能怪我喲。”

    溫自酌轉了身,晃晃手中的黑卡,語氣像之前那樣欠揍。

    溫絮柳已經走到了陳文嘉旁邊,他冷笑道:“想多了,這張卡我已經給停了。”

    誰說姜總是老的辣。

    對待無恥的人就應該用無恥的方式。

    溫絮柳沒有一點愧疚,反而因為坑了溫自酌得意洋洋。

    溫清瞳問:“姐姐,他同意了么?”

    陳文嘉搖搖頭:“沒有。”

    溫自酌態度堅決,不會幫她的。

    剛剛溫自酌那少有的軟和態度,也是因為溫清瞳等人。

    陳文嘉把溫自酌的項鏈收進口袋,然后把手放到溫清瞳的肩膀上,道:“但我好像知道貝莉在哪了。”

    第279章 第二百七十五章 這算什么啊?這處境也……

    陳文嘉一直把溫絮柳當朋友看, 把溫清瞳當妹妹看,她可不管什么主人仆人那一套。

    陳文嘉把溫自酌告訴她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溫清瞳和溫絮柳。

    兩人沉默下來,似乎不是很能接受。

    陳文嘉問:“貝莉說她是自愿被囚禁的, 你們還想去救她嗎?”

    雖然溫自酌沒說貝莉被關在哪里,但她有了些想法。

    陳文嘉尊重溫清瞳等人, 救與不救的選擇權應該在他們那。

    所以她緩聲道:“如果我沒猜錯, 貝莉應該就在這里, 你們可以查查溫知許平時總是去的地方。”

    聽溫絮柳的意思, 他們早就把星際翻了個遍, 試圖找到貝莉的下落,卻總是一無所獲,

    但他們忽略了一個地方:溫家。

    他們從沒想過搜溫家。

    溫知許隱藏得很好,除了溫自酌,沒人知道他暗地里和埃文等人有聯系, 直到上次陳文嘉被綁,偶然看到了那顆溫家秘制藥丸。

    溫家人的壽命與血脈有關, 而溫知許血脈低下, 沒多少年活頭了。

    為了延緩衰老, 他和埃文等人搞到了一起,他有幫埃文藏匿貝莉的動機。

    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陳文嘉覺得自己的懷疑很有依據。

    溫絮柳彎著腰, 雙手交叉,慎重道:“我們再想想。”

    他們從沒想過海恩是自殺的, 而貝莉自愿被囚禁。

    這代表著他們家族一直以來的奮斗目標都不對、都沒有意義。

    這個打擊太大,讓溫清瞳和溫絮柳反應不過來。

    陳文嘉靜了片刻,說了個好字。

    她本想說等你們選好了,不管是否救貝莉, 以后都不要再跟著她了。

    溫自酌說得對,有些事情不如想象的那樣簡單,但她還是要查下去。

    跟著她確實有危險,這是她個人的命運,不應該把溫絮柳和溫清瞳這些人扯進來。

    她覺得自己應該像陳懷川那樣,告訴溫絮柳和溫清瞳說我們以后不要再聯系,你們自己管好自己。

    但見溫絮柳和溫清瞳一副受打擊的樣子,陳文嘉還是把話頭咽下去,決定下次再提。

    她拍拍溫絮柳:“你們先考慮,我先回去挑挑妝造,明天還得參加宴會呢。”

    陳文嘉今晚還有事要干,趁丁寒還沒回來,她要潛進黎明酒店六十六層棋牌室,拿走充當賭桌骰子的任務道具-

    東北星是個獨特的星球,百分之八十的人都集中在極地,尤其是月光城附近。

    月光城沒有城市規劃的限制,大廈直通云霄。

    黎明酒店是月光城最著名的酒店之一,一共一百零八層,集休閑娛樂運動購物為一體,安全性和隱秘性也高,向來是富人、身居要職之人的下榻之地。

    因為黎明酒店的監控360°無死角,陳文嘉直接吞了隱身丸、給手套上徐念送的白絲,從八十八樓扒著窗戶跳了下去。

    到六十七層時,陳文嘉一個晃蕩就蕩到了六十六層五厘米寬的窗沿。

    一諾跟著陳文嘉下落,一邊錄像一邊感嘆:“哇哦,酷~”

    這哪止是酷,簡直是不可思議。

    一個肉做的人沒有任何防護就從八十八層跳下去,又不采取任何措施地讓自己穩穩落在六十六層不到腳掌三分之一的窗沿上,這是拍成電影都會被說離譜的程度,但陳文嘉就是做到了。

    別人或許是靠運氣,但在陳文嘉這里,完全就是靠實力。

    陳文嘉的心跳得也很快,她往下看一眼,讓一諾注意無人機監控,然后抖著腿開了紗窗,爬了進去。

    她確實是敢跳,但有膽跳不代表不害怕啊。

    這么高,她抖個腿多正常。

    其實陳文嘉可以選擇更加溫和的進入方式。

    比如偽裝成保潔啦、服務員啦,再比如把這間屋子定下來,直接光明正大來取之類的。

    但和溫自酌說了話后,陳文嘉心中郁結,很想速度與激情一把。

    她懶得思考要怎么怎么操作,就跳了個樓。

    晚上的月光城有點冷,高處還呼呼刮著風。

    陳文嘉拍拍自己不知是凍得發白還是嚇得發白的臉蛋,心想下次還是別跳了,心臟確實有點受不了。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溺死的大多都是會游泳的、跳樓的大多都是想不開的。

    她還有丁寒要養活,她可不能死。

    陳文嘉在原地緩了下,給丁寒回了個消息,才開了夜

    弋?

    視,向中間的大賭桌走去。

    雖然說這個房間是棋牌室,但只有一張大賭桌,看其他的布局擺設,像是個總統套房。

    因為沒人,整個房間都沒開燈,一切浸在黑暗里。

    陳文嘉有些許的松懈,繞著賭桌看了一圈。

    賭桌是六人坐的,每個主位都有一副正骰子、兩副副骰子,都被放在桌面嵌進去的盒子里,用玻璃罩罩著。

    桌子的中間還有個大圓盤,周圍圍著六個小圓盤,里面也都是骰子,每三個骰子一組,放在透明罩里。

    陳文嘉對著羅盤的影像比對,覺得她想要的那個骰子應該在大圓盤里。

    一諾也道:“我感覺到溢散的能量了,就是中間那顆。”

    她們收集的任務道具只是表象,重要的是收集依附在上面的咒語。

    按一諾的說法,這些咒語是‘亞’留下的箴言,收集得越多,神力越大,可以使山峰平地而起、河道無源自盈,可以開天地、劈鬼邪,使一切混亂都平息。

    當然,以上效果是一諾激情描述的,陳文嘉本人胸口有道被吹上天的金色符咒,然而她什么都沒感受到。

    并且因為這道符咒,她在丁寒面前連上衣都不敢脫。

    當然,丁寒每次也都很矜持克制,只會親親熱熱抱著她,不會做脫她衣服的舉動。

    想到丁寒,陳文嘉突然想起她和丁寒今晚約了放煙花,她得盡快。

    左右沒人,陳文嘉收了羅盤,直接踩上了桌子。

    她噔噔兩步走到中心,正打算蹲下,叮咚一聲,門突然開了,啪的一聲,燈突然亮了。

    陳文嘉的心猛地一跳,也不動了。

    “實在是不好意思,因為這兩天人多,會議室被預約滿了,就只剩天字號賭房了,真是對不起。”

    Omega經理刷開了門,躬著身把一群戴黑口罩、穿黑夾克的人迎進屋。

    能混上黎明酒店的經理位置,自然也是個人精。

    他光看周圍那幾個戴墨鏡的壯實保鏢,就知道這群人非富即貴,所以他低著頭垂著眼睛,只和看起來是助理的年輕Beta男人說話。

    Beta男也戴著口罩,他把口罩提提,謙遜的聲音傳出來:“沒關系的朱經理,謝謝您親自帶我們過來,Michael,你送朱經理下去。”

    叫Michael的胡子保鏢點點頭,向朱經理做了個請的手勢。

    朱經理知道這是要告誡他保密、給封口費的意思,他不敢多看,跟著走出去了。

    穿夾克的人有Alpha有Omega有Beta,一共八個人,都不年輕,看頭發,最小的都有四十歲,有人白發蒼蒼,坐著輪椅被推進來。

    他們好像各帶一個保鏢,保鏢們調整著座椅。

    穿夾克的人坐好后,保鏢便一個人一個坑站在椅子后,面無表情、散發雄武氣勢。

    保鏢們都很高、很壯,看起來確實很有氣勢,但再有氣勢,都比不過站在賭桌上藐視眾人的陳文嘉有氣勢。

    她站在桌子的中心,還保持著要下蹲的奇怪姿勢,連大氣都不敢出。

    講真,她本想跑的,再不濟,也先下了桌子再說。

    但這些保鏢動作也太快了,就和急著上廁所一樣,門一開唰一下就沖進來,這檢查一下、那檢查一下,確定沒什么問題后,又開始搬椅子。

    陳文嘉在原地站了半天,實在是找不到一個能跳下桌子的缺口。

    而且這桌子是空心的,走一步就是一響,她更下不去了。

    于是等這些人都坐好了、就位了,陳文嘉還僵硬地站在賭桌上,像一個要起跑但沒起跑成功的不知名雕像。

    陳文嘉是從窄的那一面上桌的,這會正對著窗戶。

    而窗戶前是個坐輪椅的老頭,老頭怕冷,身上蓋著毯子,還拿了個恒溫杯,正抖著手喝水。

    陳文嘉看著他的手,覺得自己也要抖了。

    她有點后悔,早知道這個房間會有人約著開會,她就應該提前包房,然后大搖大擺地進來拿走骰子。

    而不是腦子抽風非要跳樓,現在只能尷尬地站在桌子上,屏氣凝神聽別人講話。

    這算什么啊?這處境也太扯了。

    陳文嘉無話可說。

    現在她走是走不了,只能等這些人談完事情后再走了。

    陳文嘉很是無奈,她正打算悄悄動下腳,換一下身體的重心,就聽見打火機咔地一響,老頭旁邊那人摘了口罩,露出個刀疤臉,抽了口煙。

    刀疤臉把打火機往桌上一扔,嗤笑道:“不是說月光城盡在掌控之中么?怎么開個會還偷偷摸摸的。”

    月光城盡在掌控?

    刀疤臉明顯是沖對面說話,陳文嘉扭著脖子回頭,正好看到對面摘下口罩、長相斯文的中年男人。

    他是個Beta,應該是不怎么見太陽,他的皮膚透著病態的白,顯得他秀氣的五官有些陰柔。

    陳文嘉盯著他,覺得自己好像又撿到狗屎……不,是走狗屎運了。

    這五官、這樣子,不是溫知許是誰?

    她好像剛好撞見了溫知許和別人的秘密集會!

    陳文嘉定下神去看其他人摘下口罩的樣子。

    越看她心越跳,洛城、安螢、柏安圖、程添錦居然都在。

    先不說已經退休的洛城和早就隱居不露面的安螢,這個柏安圖不是四十年前就去世、已經被掛上去世議員大禮堂了嗎?他居然還活著,而且看起來,和程添錦差不多大。

    程添錦今年應該是五十八歲,那這個柏安圖多少歲了?

    來不及細想,陳文嘉往主位上一看,發現主位坐的人居然是于宮琪,她身后站著那位和朱經理搭話的Beta助理。

    于宮琪為什么會坐在主位?這個會議是她組織的?她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洛城、安螢、程添錦都在這,那這個老頭會不會是埃文?

    陳文嘉心里驚濤駭浪,她看向那個刀疤臉,現在只有這個人她沒有一點思緒。

    不等陳文嘉思考,溫知許就說話了,他對著刀疤臉平靜道:“許團長,你今天的火氣似乎有些大。”

    許團長?逐十星流浪賊頭目許昌友?

    陳文嘉突然想起小葵說崔婉瑩和溫知許最近有交流,莫非崔婉瑩是在為許昌友和溫知許搭線?

    陳文嘉觀察著眾人的神色,開了錄像。

    “火氣?這我可不敢有,就算是有,在城門口的時候就泄了。”

    許昌友冷笑。

    他還沒進城呢,就被溫知許的人攔下,裝備、人手被卸了一大半。

    溫知許看許昌友的態度,心里也冷笑。

    他可知道這個許昌友打的什么主意,要是不卸他人手裝備,指不定在城里鬧出什么大事來。

    溫知許正想著懟兩句,于宮琪旁邊的柏安圖就說話了:“還有兩個人呢?”

    在場的人中,除了抖著手喝水的埃文,就數柏安圖年齡最大、地位也最高。

    他一出聲,溫知許和許昌友都沒再說話。

    于宮琪回了下頭,Beta助理立馬湊上來說:“柏先生,他們在路上了,馬上就……”

    話還沒說完,門外嘀嗒一聲,被刷開了。

    一位Alpha女性和一位Beta女性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個像是保鏢的男Alpha。

    陳文嘉向門口看去,渾身竄上一股電流,冷汗都要冒出來。

    領頭的那個女Beta和最后那個男Alpha在前幾天她還見過。

    在授勛儀式上,這兩人還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好好為聯盟服務。

    這兩人一個是87計劃的負責人、一個是特別行動隊的直屬領導,這不正是宋伯芳和周所為?而這兩人中間的女Alpha,不正是左/派最高領袖之一汪琪汪議員?

    現實太過勁爆,讓陳文嘉一時無法思考、心亂如麻。

    什么意思?汪琪這些人不是左/派嗎?他們不是前段時間還搞垮了右

    YH

    /派的經濟鏈和關系網嗎?

    他們不應該和程添錦等右/派是生死仇敵嗎?怎么會在這里?怎么能和……能和洛城、埃文這些人摻合在一起?

    難道她所知曉的一切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難道丁寒是被故意培養起來、用來針對她、滲透她的誘餌嗎?

    陳文嘉覺得自己所有思維都崩塌了,她極力控制住因為緊張而急促的呼吸,緊緊盯著汪琪和宋伯芳入座,而周所為站到了兩人的身后。

    “抱歉,遇到點事情,所以來晚了。”

    汪琪看也不看其他人,只對著柏安圖、于宮琪和洛城點了點頭。

    柏安圖近年來應該有在鍛煉,他那又寬又闊的肩膀看起來和身后的保鏢差不多。

    柏安圖的面相有些兇,不怒而威,他用手支著下巴,淡淡道:“能來就好,沒想到我們還有和平共處的時候。”

    柏安圖早年支持右/派,和左/派也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勢。

    汪琪榮辱不驚,微笑道:“是的,我也很驚訝,沒想到您還活著呢。”

    話一出,賭桌的氛圍立馬就是一緊。

    汪琪這人,最是狂妄自大、嘴也毒,被認為是議員中最不靠譜的。

    她像是看不到柏安圖的冷眼一樣,笑著回憶往事:“當年您‘去世’的時候,我記得我們部還開了個慶祝會呢,那時候我剛來,什么都不懂,大家在那唱‘柏學什么的都去死吧’,我都不會唱,那叫個尷尬呀……”

    柏學——當年柏安圖任職時大肆向外界宣傳的治世理念,但因為當時左/派的刻意打壓,最后什么治世什么理念全不了了之,差點連檔案記載都沒存下。

    汪琪這算是回憶青春回憶到人家墳頭上了,宋伯芳眼看眾人臉色不對,忍不住拍了下汪琪的腿。

    別說了,再說下去,正事沒談就先打起來了。

    這里又不是議員常務會,打架都沒人拉架,而且這房間里這么多人,他們三就算是再厲害,也打不過啊。

    “小汪,少說兩句。”

    洛城皺著眉頭,示意汪琪收斂一些。

    要不是他只和左/派的汪琪有交情,他斷不會找汪琪過來商議事情。

    “行,我少說兩句,先聊聊正事。”

    汪琪還是笑瞇瞇的,她翹著二郎腿,生生把敵眾我寡的單薄給壓住了。

    她靠在椅子上,一手敲著桌子,一一掃過眾人的臉,笑了下,語氣疑惑:“除了那小老頭和許賊,明明我才是這里最年輕的,但看面相,我怎么是最老的了?怎么,都打瘦臉針了?還是打細胞促新劑了?”

    “尤其是您柏安圖先生。”

    汪琪突然又把話題轉到柏安圖那,笑意有點冷:“您居然還活著,是吃人肉了?還是喝人血了?”

    眾人知道汪琪明顯在針對柏安圖,原因都心知肚明。

    汪琪的老師被柏安圖以重大過失罪弄進了監獄,還不到三天,她的老師就慘死獄中。

    “小汪!”

    洛城再次警告:“我們今天要談的是格林樹,其他的以后再說。”

    格林樹?

    陳文嘉終于聽到了點有用的東西。

    是主星那顆格林樹嗎?

    丁寒曾說,格林樹快要枯萎了。

    而格林樹的枯萎意味著人類即將陷入能源危機。

    可如果是聊能源,洛城為什么要找這些人聊?

    薪火歷前就活著的科學家埃文、活躍在一百多年前的柏安圖、四五十年前當政的安螢和洛城、如今當政的程添錦和汪琪、還有制造了無數綁架偷竊案的流浪賊頭目許昌友。

    再怎么看,這也不像是會討論聯盟未來何去何從的陣容,說他們沖著貝莉的血來的還差不多。

    還有這個于宮琪,于宮琪給陳文嘉一張煙彩宴的請帖。

    陳文嘉以為于宮琪是整個網里的小嘍啰,但看現在,她好像也是個BOSS?

    陳文嘉正思考著,洛城就嘆氣道:“大家都進去看過,應該清楚,以它現在的狀況,已經撐不到十年了,要不是于教授的提議,怕是五年都撐不住。”

    “這些年克洛族傷人事件越來越多,特勒怪也開始活躍,快壓不住了……”

    聽洛城這樣說,汪琪終于不嘲諷柏安圖了,她默了片刻,說:“所以現在還有什么方法?”

    她與在坐的眾人都不對付,平時也不屑于和這些貪生怕死、貪圖享樂的人聯系,但如今聯盟內憂外患,只能放下仇恨和偏見,共同商議應對策略。

    洛城看向了主位,道:“于教授,人都齊了,你看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陳文嘉正想著于宮琪提議了什么、什么壓不住了,聽洛城問,她就把目光移向于宮琪。

    于宮琪好像無意觀摩賭桌上的暗流涌動,她撐著手點開了賭桌的控制板,正饒有興趣地搗鼓著什么。

    洛城問的時候,她按下一個按鈕,‘啪’的一聲,骰子上的玻璃蓋彈開了。

    陳文嘉的腳前就是那個大圓盤,她剛低頭看一眼,就聽于宮琪道:“好了,折騰半天終于打開了。”

    終于打開?打開什么?

    裝著骰子的玻璃蓋?

    什么意思?

    陳文嘉一驚,驚悚不安感在一瞬間沖出天際,她一抬眼,與于宮琪的眼睛對上。

    后者手撐著下巴,歪了下頭,淡笑道:“你來這里不就是為了骰子嗎?”

    她示意似得看一眼圓盤里的骰子:“現在打開了,你不拿嗎?”

    “陳文嘉。”

    第280章 第二百七十六章 這是一場我和她的游戲……

    聽到于宮琪叫她的名字, 陳文嘉第一反應是自己服下的隱身丸時效已過,但她往周圍一看,發現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了, 似乎時間都靜止一般。

    陳文嘉渾身緊繃,突然意識到于宮琪的這次會議是個局。

    不僅是對周圍這些人做的局, 也是為她的局。

    陳文嘉喚了聲一諾, 發現剛剛還在說話的一諾并沒有回應, 她沉聲問:“你到底是誰?”

    這個世界上, 只有一諾這些高維度的人具有停滯時間的能力。

    一諾和【侍女】站在陳文嘉這邊, 那她對面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我?我只是神的信徒罷了。”

    于宮琪突然站起來,看向陳文嘉的身后。

    危險逼近,陳文嘉正要一個肘擊,身后的黑霧蔓延出鎖鏈,牢牢鉗制住她的全身。

    “我早就告訴過你, 不要拿不該拿的東西。”

    于宮琪在一瞬間就移動到了陳文嘉面前,她語氣如初見時平緩優雅, 但看著她沒什么表情的臉, 陳文嘉只覺得沉重異常。

    在X1002星地下室里, 她取匕首的時候,‘瘦子’也曾說過同樣的話。

    她本以為【零】這些人出現的契機是一諾不在且周圍有信徒。

    陳文嘉在于宮琪等人進來的時候, 她就問了一諾, 一諾說這些人都不信教,這才放下心來。

    但于宮琪是怎么回事?于宮琪本人就是【零】, 還是說一諾欺騙了她?

    陳文嘉試圖掙扎,卻無法反抗那黑色的霧氣分毫,她對于宮琪冷冷道:“所以呢?”

    于宮琪只是綁著陳文嘉,說明她仍有忌憚的東西, 她不會殺了陳文嘉。

    既然于宮琪不會殺了陳文嘉,那陳文嘉收集符咒又如何?于宮琪又該如何?

    “所以,我當然要阻止你呀。”

    和上次‘瘦子’可怖的面容和聲音不同,于宮琪的表情語氣都和她本人一樣,但透露著更令人膽顫的怪異。

    雖是為骰子而來,于宮琪卻看也不看骰子,只是慢慢踱步到埃文面前,提出了另一個問題:“【侍女】和你見面,是要做什么、說什么呢?”

    她端詳著埃文,慢慢道:“我想想啊……她是不是會放出些畫面,告訴你些真相,然后用這個吊著你,讓你繼續找下去?”

    YH

    于宮琪說話比【侍女】樸實多了,沒什么神秘莫測、高高在上的感覺。

    但陳文嘉一點都不覺得親切:“怎么,你也要和她一樣嗎?”

    上次‘瘦子’說【侍女】也有自己的私心,陳文嘉也從平時一諾的態度中知道她們有所隱瞞。

    懷疑的種子難以控制地在陳文嘉心中生了根,所以于宮琪要干什么?

    告訴她全部真相,讓她因為被欺騙而惱怒,最后知難而退嗎?

    “一樣?”

    于宮琪轉過頭,笑道:“早在你母親身上,我們就做過一樣的事了。”

    她母親?一樣的事?

    無形的東西撲在了陳文嘉臉上,她窒息一瞬,眼睛忍不住一閉。

    再睜眼時,她身處一間房子的浴室里。

    血腥的紅鋪了滿地,一個赤裸的女人倒在地上,被割下的頭顱扔進了馬桶。

    于宮琪嘆息道:“她只讓你感受人類的消亡,卻沒告訴你文詩詩也曾和你走同樣的道路么?”

    “文詩詩,你確定還要繼續下去嗎?”

    下一秒,如鬼魅般的女聲從陳文嘉耳邊劃過,讓她的身體一陣顫抖。

    不,不是她,是文詩詩。

    于宮琪讓陳文嘉共感了文詩詩的身體。

    文詩詩呼吸困難,全身都在抖動,她的內心被無限的恐懼占據,幾乎要跌倒下去。

    修長透明的手鉗住了文詩詩的下巴,把她的目光定在馬桶里那張微張著嘴的人頭上,輕聲道:“看看這是誰?”

    “她叫李初雪,為了幫你,她在研究報告里說了謊,結果卻落得這個下場。”

    “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么?”

    對方的手冰涼,涼的滲透進了文詩詩的血液里,讓她渾身都刺痛。

    陳文嘉跟著文詩詩艱難呼吸,努力從耳鳴中分辨聲音。

    音色太像了,文詩詩背后這人似乎是【侍女】。

    背后的人輕輕揮了下食指,十二枚六邊形片依次在文詩詩眼前排開。

    “王中庸、樓來漾、曾沁、還有洛川團、8802考古隊……死了這么多人,就為了幫你收集黑芯,讓你滿足你的私欲?”

    “文詩詩,你對得起他們么?你還算是人嗎?”

    說話的人像毒蛇般纏著文詩詩。

    文詩詩大口喘著氣,突然拼了命的掙扎,擺脫身后的束縛。

    “你以為你說這些我就會無地自容嗎?你以為我真的會聽信你的話嗎?”

    她轉身狠狠盯著眼前人,毫不掩飾恨意:“侍女,別以為你能阻止我!他們都是你害死的!我總有一天會討還回來!”

    話音剛落,黑芯叮叮當當散落一地,【侍女】驀地消失了,徒留文詩詩在原地猙獰著臉,憤恨惱怒。

    浴室里血腥味濃重,文詩詩大口喘著氣,立了一會后,她忽然跌在地上。

    她一點一點爬向馬桶,顫抖著將那蒼白的面容捧起來,崩潰嚎哭。

    陳文嘉還沒從極度悲傷的情緒里緩過來,下一刻,她就望見一片虛無宇宙。

    “詩詩!別猶豫了,他們快追上來了,你快進去啊!”

    一諾焦急地飄到文詩詩眼前,眼神不住地回頭看。

    遠處,人類的小型軍艦正急速趕來,兩翼的槍口不斷噴射,打到文詩詩周遭的渦旋里。

    “逃犯文詩詩,你已被包圍,請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也不要做被唾罵萬年的罪人!”

    “……你已被包圍……不要做被唾罵萬年的罪人!”

    特質聲波通過暗物質傳遞,人類艦長冰冷嚴肅的聲音在宇宙回蕩。

    “詩詩,你別信他們,人類已經被【侍女】蠱惑了!你信我,這后面沒什么怪物!只要你愿意進去找到最后一條符咒,人類就有救了!”

    一諾推著文詩詩的肩膀,想要文詩詩走進渦旋里。

    颶風呼嘯,然而文詩詩只是看著腳下的虛無,內心悲傷又疲倦。

    “一切都沒有意義。”

    她喃喃道:“沒有意義了,懷川死了,都死了……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我好累啊……”

    一諾一愣,急切地說:“可是……”

    文詩詩的內心絕望又荒涼,她打斷一諾的話:“抱歉,我沒法繼續走下去了,一諾,我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石頭,在這浪潮之中,已經被磨損得不成樣子了……”

    文詩詩顫抖著說話,酸澀沖擊著她的鼻腔和喉嚨。

    心念一動,金色的符咒瞬間離開她,飄在了空中。

    “普石遍地,璞玉難求,一諾,或許你要找的人不是我。”

    她張開手臂,眼神渙散、面色灰白,扯了一抹蒼白的笑:“上天不仁,以……以萬物為芻狗……”

    下一刻,符咒散滅,文詩詩倒進了可以撕碎一切的渦旋里。

    感官在一瞬間抽離,陳文嘉聽于宮琪感嘆道:“上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話總結的很是到位,不愧是當老師的人,文化水平很高啊。”

    相比于于宮琪的悠閑,陳文嘉則癱倒在地上,汗浸濕了她的衣衫。

    短短兩段回憶讓陳文嘉震驚無比,各種情緒上涌的同時,無數疑問瘋狂冒出。

    “這是什么?你們干了什么?”

    陳文嘉大腦混亂,語言也混亂。

    看畫面那渦旋的樣子,就知道這渦旋是安娜之門。

    是文詩詩開啟了安娜之門?但門后不是克洛族嗎?一諾怎么說門后什么也沒有?

    還有李初雪,李初雪不是薪火歷之前出現的人嗎?可安娜之門開啟才過去四十多年,文詩詩是四十多年前失蹤的?

    人類軍隊追擊過文詩詩?但為什么現在找不到一點記載?如果人類知道文詩詩,那陳懷川的存在自然也不是秘密,可為什么左/派連陳懷川的照片都尋不到?

    還有【侍女】,人類被【侍女】蠱惑?可要毀滅星際的不是【零】嗎?【侍女】不是站到陳文嘉這邊、要拯救星際的嗎?

    文詩詩死了?但徐念又說她成了克洛族的領主……

    所有東西亂成一團,陳文嘉什么都分不清、看不透,只覺得頭痛欲裂。

    “不明白嗎?這是一場我和她的游戲。”

    低沉的男音響起,黑色的衣擺垂在陳文嘉身邊,帽兜人對陳文嘉伸出了衣袖。

    陳文嘉盯著這個無聲無息出現如同魔鬼般的人,一瞬間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零】。

    她略過橫在身邊的手臂,自己把自己撐起來,喃喃道:“游戲?”

    什么游戲?文詩詩、她、星際的一切都是一場游戲嗎?

    之前陳文嘉就疑惑,文詩詩他們明明已經使用過APP,為什么一諾還會找上她?

    一諾能找上陳文嘉,重新開啟拯救星際任務,就說明文詩詩他們失敗了。

    但既然失敗了,為什么星際沒有如一諾說的那樣毀滅呢?

    陳文嘉忽然想到人類薪火歷之前的歷史幾乎是空白。

    難道說,人類在薪火歷前已經滅絕過一次了嗎?

    陳文嘉的心跳得驚惶。

    “如果善惡可以分明,那么在上一場游戲中,她扮演著惡人的角色,而我,則和人類站在一邊。”

    上一場游戲中,【零】是拯救星際的一方,他指引文詩詩尋找黑芯,從中提取符咒。

    【零】微微回首,空中就出現一諾和文詩詩相處的場景,他道:“我讓一諾告訴文詩詩,人類快要滅絕了,要想拯救人類,就必須找到黑芯里的咒語。”

    【零】沒有裝模作樣用些惡魔似的音色,他的聲音清雅悅耳,笑道:“說起來,她開始的表現和你一樣,拯救星際?這和她一個普通人有什么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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