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第三百零七章 狂人地獄出事。
告別唐沁后, 陳文嘉下了崖坡,跟著地圖往西南方向走。
威撒爾旦峽谷還有三十多天閉合,陳文嘉其實并不用來這么早。
八個月前的事情讓陳文嘉的心靈遭到重創, 她完全可以再緩一緩,讓自己做好面對恐懼的準備。
是的, 恐懼。
面對【零】、面對未知帶來的恐懼。
恐懼是人刻在基因里的情緒, 哪怕陳文嘉敢于面對, 她的心還是在恐懼。
尤其是她得知丁寒也在這里后, 恐懼更甚。
這次要找的是一片羽毛, 她不知道當她拾起羽毛后,丁寒會不會再次毫無聲息地躺在她眼前,心臟那里還插著她親自插下去的匕首。
或許情況會更糟。
她可能會被迫割下丁寒的頭顱,生吃下丁寒的血肉……
一想到這里,不, 是這個想法剛冒頭,陳文嘉就覺得呼吸不過來。
世界上還有比殺了自己愛的人更痛苦的事嗎?如果有, 那一定是殺了他第二次。
陳文嘉的步子很慢, 慢得像是幾厘米幾厘米磋磨著往前走。
但就算是再慢, 也有到的時候。
她爬上了一座死火山之巔,下面好像有風, 源源不斷沖出些黑煙。
她坐在巖石上, 看著黑黢黢的洞口,突然從褲子口袋里摸出了一包衛生紙。
衛生紙的包裝袋鼓鼓囊囊, 里面包了一條項鏈,吊墜是雪花的形狀,會發光。
雪花是他親手雕刻出來的,是他很用心雕刻出來的東西。
送給她的時候, 他臉上有些難為情,還有些忐忑,他說要不還是摘下來吧,我以后再做個更好的給你。
那時她感覺心軟成了糖水,說她要一直戴著項鏈。
但后來她卻把項鏈扔了。
那天她沒有看他一眼,她也沒哭,她把他用心做出來的項鏈扔到了沙灘上。
可她明明已經扔了,對方卻又撿了回來,又送給了她。
在那個取火廠里,他沒有挽留,只是悄悄地把項鏈送給她,默默地看著她離開。
這算什么?這意味著什么?
現下無人,陳文嘉終于有時間開始思考。
但她慢慢打開紙巾,剛看到那條項鏈的銀鏈,她鼻子就一酸,眼淚流出來。
于小溪的臉皮還沒掉完,陳文嘉的臉一邊高一邊低,還露著個泛紅的鼻子,嘴巴一癟,看起來十分滑稽。
萬里無人,此時寂靜,黑色的大地上只剩她一個人弱小地、絕望地坐在火山之顛。
沒人的時候,悲傷的人是可以哭出聲的。
哭的樣子很丑陋,聲音也丑陋。
帶著硫磺味的空氣沖著她,似乎要勾著她的靈魂離開身體。
她丑陋地哭了會,在某個瞬間,她猛地抹了淚,緊緊握著那包紙,跳進了火山口。
抉擇就在一念之間,失重感在一瞬間達到了極致。
一諾給陳文嘉加了防護盾,讓她平安降落在拐彎的巖壁上。
洞口半人高不到,陳文嘉索性從拐彎的地方繼續往前爬。
噴火道一直向下傾斜,爬了半個小時也沒有盡頭。
“要不要休息一會?”
一諾飄在半空中,擔憂地問陳文嘉。
她的狀態似乎不是很好。
陳文嘉喘著氣,甩了下發酸的手,道:“不用,你跟著我走,別主動消失。”
【零】和一諾不會同時出現,一諾消失的時候便是【零】出現的時候。
她這個方法很土、聽起來很無力,但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這是她唯一的判斷辦法。
一諾幫陳文嘉擦著汗:“好,我不走,我一直跟著你,我給你報數。”
為了讓陳文嘉隨時知道她在線,一諾開始數數,數到快兩千時,陳文嘉一頓,發現前面居然沒路了,而她發麻的手心下似乎有個什么柔軟的東西。
陳文嘉心里一顫。
來了。
她開了耳麥的夜視功能,卻不敢往下看,她叫了聲一諾。
一諾連忙冒出來說:“我在。”
她剛說完,陳文嘉左手下突然發出白色的光芒。
陳文嘉身體一僵,恐懼在瞬間達到極值,她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耳邊就傳來【零】的嘆息:“陳文嘉,人類活著便是悲哀,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就算我放過你,你也什么都改變不了,人類自己的愚蠢和傲慢便會導致滅亡。”
他好像變成了一位憐憫陳文嘉命運的使者,正要領著她看清整條無法改變的道路。
“人心難測,你以為你信的便是真的么?看看罷,我以神明的名義,準許你看看未來會發生什么……”
陳文嘉動彈不得,羽毛的白光飄了起來,沖進她的眼睛。
霎那間,她的神經被迫緊繃到極致,防守的決堤毀蝕殆盡,無數未知變成已知,未來被灌進她的腦海。
這是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人類的大腦中有近千億的神經元,神經元的連接和堆疊產生了思想和意識,這些思想和意識傳播出去,喚醒各種感官,引起各種情緒。
在這一瞬間,就是這么一瞬間,外界時間靜置,陳文嘉仿佛進入了另一個維度。
外界力量將她的大腦機能強制運行到極致,風聲、黑影、槍口、嗤笑、怒吼、撫摸、溫度、悲傷、欺騙、驚惶……各種畫面和情緒交織在一起,扭曲到無法名狀,全被塞進她的腦海。
陳文嘉渾身痙攣、雙眼突出、心跳快得要突出胸膛,但她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她變得比空氣還空白。
一切突如其來。
陳文嘉本做好了準備,時刻提防【零】等人的突襲。
她還預想了很多,比如【零】逼她殺了丁寒、關山月;比如【零】將她控制起來,挑斷她身體的每一處筋骨;比如【零】將她附到什么身上,體會極致的痛苦;再比如【零】把她送到人類手中,讓她體驗人類的卑劣和邪惡……
再或者,【零】站在她面前,什么也不說,只是輕微抬抬手,便了結她的生命。
但當【零】真的出現時,他的所作所為還是超脫了她的預想。
沒有任何前兆,沒有任何拖沓,他讓她看到了未來。
人類的未來。
無限的思維意識超脫了有限的□□生命,自私的靈魂對外物的掌控成功滋生了藐視一切的傲慢與大膽,于是所有事物都走向毀滅。
傲慢、大膽、欺騙、自滿。
回首歷史,人類似乎總是這樣。
這世上有上百億的人,憑她一己之力,怎么能阻擋歷史發展的自然規律呢?
她是
銥誮
誰?她是億萬人中那試圖顛倒一切、自我犧牲、萬死不息卻翻不起這滾滾浪潮一點水花的可悲剪影?還是那悲憫世人苦難、于大廈將傾之際力挽狂瀾、堪比神明降臨的亂世英雄?
她向來運氣不好,所以知曉一切時一切都還沒發生。
所以她好像什么都不是,所以她現在只是一個分不清命運真假、搞不懂未來去向、卻要面臨抉擇的可憐人。
意識慢慢聚攏,陳文嘉靠在狹窄的火山溶洞里,心死神滅、萬念俱灰。
這次的一諾再也沒有消失,她被撇到一旁,眼看著陳文嘉的眼睛從抵死掙扎變得不可置信、萬分痛苦、悲傷麻木,最后全化為烏有。
兩滴淚流下去,干涸后,陳文嘉的眼上結了一層翳。
一諾見過這樣的翳,那是將死之人的眸光。
神明的設置讓一諾也有悲傷和恐懼,她忍著哽咽,惶恐不安地開口:“陳文嘉,別信他,他在騙你,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那都是假的,我們就只剩最后一步了,羅盤的能量很足夠,我們現在就能出發,我們去找書好不好?只要找到了,一切都結束了,真的,你相信我,你信我……”
騙她?假的?
陳文嘉只聽清了前半句話,她木木地盯著夜視屏,屏幕右上角在瘋狂閃爍,提醒她收到了新的消息。
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這消息是崔云發過來的,崔云會告訴她說:計劃有變,狂人地獄出事了。
然后呢?
然后陳文嘉就會像她已經知曉的那樣,戴上他送的那條項鏈,自愿邁進和野獸博弈的決斗場。
【零】展示的未來正在靈驗。
陳文嘉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她向來是有些倔的。
她無數次被打倒在泥濘中,但憑著這種倔,她又無數次掙扎著爬起來。
她很逆反,不讓她做她偏要做,不讓她活她偏要活。
可現在呢?她現在知曉了結局,她要怎么做?然后要怎么活?
她知曉了整個未來,便可以避開這樣的未來。
但他的項鏈還在她的口袋里,他的心還在她這里,她怎么能避開?
想想有些可笑。
她非常確定自己現在能再次殺了他,只要他站在她面前,她會毫不留情地向他射出子彈。
但到了這個時候,當她知道未來的時候,她居然在疼痛、麻木的同時,也在心軟、猶豫。
人怎么總是這樣?這算什么啊?
陳文嘉沒力氣了,她覺得自己如這死去的火山一樣寂靜。
漸漸的,一諾的聲音小了下去。
她看著陳文嘉的表情,突然想起了文詩詩。
那個女人和陳文嘉完全不一樣,她古靈精怪的,說話時帶著股俏皮勁。
她明明有個孩子,明明三十多歲,卻擁有少女般的青春活力。
可就是這樣的人,最后被磋磨得如同行尸走肉般。
很多事情一諾都記不清了,但她記得那天,記得在那個巨大的漩渦前,文詩詩懷著最后一抹清醒,絕望又解脫似的跳進了能夠撕扯一切的深淵。
現在臨近最后一步,陳文嘉也會這樣嗎?
一諾看著陳文嘉,她明明只是個任務精靈,但不知為何,悲傷讓她的淚水不斷涌出。
她嗚嗚地哭出聲。
陳文嘉緩慢轉動眼睛,她問一諾:“你怎么總是哭得這么傷心?”
陳文嘉受傷的時候,一諾哭得很傷心。
陳文嘉難過的時候,一諾哭得很傷心。
可當一諾的謊言被拆穿,陳文嘉還沒哭,一諾自己便又哭得很傷心。
有時候看一諾那綠色的眼睛,陳文嘉覺得她就像一個真人一般。
但按理來說,一諾只是個被控制的小精靈,她不應該有這么多情感,更不應該為她的宿主而哭泣。
一諾吸吸鼻子,眼淚花花地說:“我也不知道,但我很難過。”
陳文嘉又問:“你為什么難過?”
一諾想了想,擦著眼淚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么,我只是覺得你……你……”
她半天說不出話,眼淚流得更兇了。
陳文嘉靜靜地看著一諾,她還是無法分辨一諾的淚水是不是受人撥弄的產物,更不知道這淚水是不是也代表一種欺騙。
欺騙、謊言。
整個世界的人和物都充斥著欺騙與謊言,可陳文嘉身處其中,卻得知了絕大多數的真相。
這并不幸運,還有些可悲。
因為就算是知曉了這場騙局,她還是心甘情愿地走進去。
“別哭了。”
陳文嘉抬起手,輕輕擦去一諾的淚水,安慰道:“我沒事,我休息一會就好了。”
她所看到的未來給她帶來了命運既定的可笑與蒼茫,但這條路還在腳下,她還是要走下去的。
陳文嘉點了點耳麥,回復了崔云的緊急消息。
夜視屏被她關掉,她從口袋里摸出了那包紙巾。
她慢慢拿出那條項鏈,小心給自己戴上。
甬道黑暗,雪花吊墜閃著微弱的光芒。
陳文嘉完全被黑暗包裹,但眼睛卻被雪花的光芒照亮。
她好像緩和些許,眼睛微瀾。
“一諾,幫我拿一個傳送卷軸,我們去狂人地獄。”
刀爺反水,和劉思鎮一起制住了柳思思。
丁寒他們的計劃被泄漏出去,劉思鎮等人早有防備,也被一網打盡。
崔云正在調集人手,想請陳文嘉過去拖延時間,營救丁寒等人。
第312章 第三百零八章 她已是梟雄。
崔云說他們內部出了叛徒, 這次的抓捕計劃被捅得到處都是缺口。
丁寒的身份徹底暴露,每分每秒都可能性命堪憂。
但她不是負責這塊事務的人,要想召集人手增援, 得找個別的由頭。
比如在狂人地獄發現了聯盟頭號危險人物:陳文。
陳文嘉明白崔云的意思,于是她頂著于小溪那張鼻子都掉了的臉, 截住了柳思思手下的逃兵。
因為刀爺反水, 柳思思的人幾乎被一網打盡, 也就逃出來二十幾個人, 還都是在崖上負責接應的。
陳文嘉根據地形推測出了這些人的逃跑路線, 提前在必經之路外面等著。
等山口那傳來了動靜,陳文嘉叼著煙打了一梭子子彈,正巧打在驚慌失措的K瓦腳邊。
K瓦又驚又怒,猶豫間,就見陳文嘉摘了于小溪的面具, 露出屬于陳文的肅冷面容。
狂人地獄下面魚龍混雜,如果陳文嘉一個人下去, 就算她是聯盟通緝犯又怎樣?她單槍匹馬的, 就算是拖延時間也拖延不了多久, 所以她打上了柳思思手下的主意。
多一些人是一些人,能給她撐撐場面。
至于如何收服K瓦等人?其實十分簡單, 就憑她是陳文、就憑她是個人物、就憑她和柳思思認識。
陳文嘉冷著張臉, 裝作高深莫測的樣子,把K瓦等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她說大家也知道, 流浪賊之間的斗爭十分激烈,柳思思死了,K瓦他們回去后也活不了多久。
柳思思的地盤可能會被劉思鎮或者刀爺接管。
不管他們誰接管柳思思的地方,第一件事情就是斬殺柳思思的親信, 以儆效尤。
與其回去后被當作舊老大手下慘死,還不如跟著她殺回去,闖出一條路來。
當然,就憑他們二十幾個人,再怎么闖也闖不出去。
為了激起K瓦等人心里的勁,陳文嘉抽了口煙,淡淡道:“雖然劉叔、刀爺、梅骨香站一邊,但別忘了,五門里頭除了我們,還有個姓許的。”
流浪賊分為五大塊,除了他們和已死的鐘德友,還有個姓許的,叫許釗。
許釗的實力僅次于劉叔,要是把她拉過來,勉強有對峙的資格。
但K瓦猶疑道:“可是……許釗怎么會幫我們?”
許釗想‘改邪歸正’,實現她老子的理想,正準備走陳不刃的路子。
也就是因為許釗當了‘叛徒’,所以劉思鎮才把刀爺、柳思思等給召集起來,想要搞垮許釗。
他們搞的人就是許釗,許釗巴不得他們內部亂起來,又怎么會幫他們?
陳文嘉沒解釋,靠在巖壁上吸著煙。
她其實不愛這口,但這種裝逼的時候,她總不能掏出根棒棒糖出來嗦啦。
她抽的這種煙煙勁大,很是苦澀,吸了兩口后,她沖著K瓦吐出煙圈,語氣依舊平靜,似乎勝券在握:“告訴她,她老子想要的東西在我這里,她不是想搞出第二個不刃傭兵團嗎?做了黑狼,我能讓她如意。”
黑狼——劉思鎮手下的一把好手,此時正在不斷找許釗的茬。
殺了黑狼就是在打劉思鎮的臉,陳文嘉會在這時候趁機而入,勸劉思鎮一致對外,先搞了許釗再說。
許昌友知道陳文是陳不刃的女兒,許釗應該也是知情人。
只要把陳文的消息傳出去,許釗一定會信。
然而K瓦等人還是猶疑不定。
他們自然知道‘陳文’是誰,但他們卻不相信‘陳文’真能救出柳思思,然后全身而退。
命這個東西,可能一瞬間就沒了,他們深知其理,所以十分謹慎。
陳文嘉早已不會因為別人的動搖而虛疑,她看著K瓦等人的樣子,冷笑道:“知道你們現在為什么這么狼狽么?因為這世上孬種多得驚人,而梟雄少得可憐。”
K瓦等人知道陳文嘉在罵他們孬,如果他們面前真是于小溪,他們自然干過去了,但他們面前是陳文。
那個殺了聯盟議員、引得聯盟內部改革換代、仍然逍遙法外的陳文!
她已是梟雄,自然有資格罵他們是孬種。
于是K瓦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憋屈著不說話。
陳文嘉見場面掌控得差不多了,她用不容置喙的語氣道:“現在立刻聯系許釗,告訴她,我要看到黑狼的人頭,我給她十五分鐘時間。”
【零】給她看到的未來并不詳盡,只是一些零散的畫面。
或許在觀看未來的時候,陳文嘉是記得的,但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她的大腦只能記住一些關鍵片段。
但這些關鍵片段并不包括她收服了K瓦等人,也不包括她如何進入了狂人地獄。
因此陳文嘉現在的表現全靠直覺,謀算就在一瞬間,她篤定許釗會相信她,并在十五
依譁
分鐘內殺了黑狼。
K瓦被陳文嘉震懾住,乖乖照做。
在等待的十五分鐘里,陳文嘉淡漠地抖抖煙頭,當著眾人的面給崔云發消息,問她需要拖延多久時間。
崔云回復得有些慢,八分鐘后才回消息說至少需要三個小時。
陳文嘉說好,關了耳麥,點了第二根煙。
她也沒吸,叼著煙頭開始組槍。
陳文嘉剃了寸頭,臉部消瘦不少,顯得下顎如刀鋒,她不知道從哪找出了黑背心、黑色工裝褲,她隨意地靠在那擺弄著槍/械,又叼著個煙,看起來帥氣又危險。
從外觀上看,陳文嘉的肌肉線條并不夸張,在Alpha中算得上是纖細,但她站在那里,莫名散發出一種強大的威懾力和信服力。
等組好了槍,陳文嘉突然把槍對準了K瓦,在K瓦驚恐的眼神中,她開始數數:“10、9、8……”
15分鐘很快過去,還剩最后10秒。
數時間很能鍛煉心力,陳文嘉已經數成了習慣。
她從900開始倒數,還剩最后10個數。
“7、6、5、4、3、2……”
“魚姐!來信了!是人頭!”
正要數到一,K瓦后面一個叫牢鬼的胖Beta男把屏幕投了出來。
屏幕上是黑狼的人頭!
許釗來信了,她真的殺了黑狼!
“砰。”
陳文嘉做了個口型,收了對著K瓦的槍,什么都沒說,什么表情也沒有。
她隨手把煙一扔,看也不看眾人便往前走,自帶一股強大從容。
K瓦等人再沒什么異議了,他們拾搗了槍/械裝備,跟著陳文嘉去狂人地獄。
沿著熔巖河流往上走,直至威撒爾旦峽谷開裂的大平層。
往大平層右邊看去,便是溝壑遍地的黑色山脈。
狂人地獄位于第五座山脈底下的裂縫之中。
順著黑色的山體往后繞,便能看到大批的黑色帳篷和黑色掩護網,這里一片狼藉,地上躺著不少尸體,儼然剛經過一場戰斗。
崖上有各種勢力的眼線,他們擦著槍口,叼著樂扣煙,打量突然出現的K瓦等人。
沒想到逃跑的人居然還敢大搖大擺地回來。
但眾人都不敢輕舉妄動,目光全在領頭的那個女Alpha身上。
能來這里的都是人精,消息也靈通,光看一眼就能認出來,那個隨意提拎著槍、邊走邊用腳翻尸體、看死人臉的女Alpha是陳文。
那個聯盟頭號通緝犯、那個從聯盟層層追捕中全身而退、那個只需要見過她就能獲得賞金二十萬的陳文。
硝煙飄渺,K瓦等人握著槍,二十幾人警惕地盯著周圍隨時可能撲上來的惡狼。
而陳文嘉看起來非常放松,她看也不看四周其他人,只盯著地下的死人看,看清一個死人臉后便去看下一個,不知她是不是在找柳思思死去的手下,然后一個一個默記在心中,想著事后清算。
就這么一個動作,眾人便感到無形的壓力壓上身,大家眼神示意,紛紛把陳文的消息遞到狂人地獄里。
陳文嘉見目的達到了,慢悠悠晃到有標記的地方,帶頭下了崖。
根據標記往下爬二十米,按照暗號敲一敲石壁,便有人從內開了巖石,把外面的人接進來。
或許是因為陳文這個名頭,也或許是因為黑狼的事,陳文嘉等人往崖下攀巖時并未受到阻攔,反而有個漂亮的男Omega笑盈盈地在巖石壁內接應,說:“哎喲陳文陳小姐吧?久仰久仰,沒想到咱還能見到您這種等級的人物!真是榮幸之至啊!”
這個男Omega在這簡陋的熔洞里穿了套粉色的西裝,耳朵上戴著鉆石耳釘,臉上滿是笑意,對陳文嘉的態度非常熱情。
不等陳文嘉開口,他便彎腰請著陳文嘉進電梯,笑道:“看來還是我們劉叔有福氣啊,今個真是趕巧了,各種大神齊聚,怎么都聚到這一天來了?”
他語氣高興,但眼角含著狡猾奸詐,正試探著陳文嘉的目的。
他們收到了消息,說這個叫陳文的就是柳思思身邊那個于小溪。
但陳文不止和柳思思有關系,她是軍人出身,他們抓的那個聯盟委員曾經是陳文的上級!
除此之外,在一小時前,黑狼死了。
劉思鎮暴怒,他們的人順著線往上查,發現許釗突然動手是因為收到了條消息。
消息內容沒人知曉,但發消息的人是柳思思的下屬。
一環扣一環,細細思來,這個陳文來者不善。
K瓦的臉被劃了一刀,看起來很是猙獰,他狠著雙眼睛,不動聲色地握了握槍。
他對眼前這個男Omega異常熟悉,正是劉思鎮那老相好梅骨香。
天然熔洞雖然大,但電梯很小,只能容納七八個人。
除去開關門的,梅骨香帶了三個人,他的人有意無意攔了一下,讓陳文嘉這邊只有K瓦和牢鬼上了電梯。
這個梅骨香靠販賣人口起家,能說會道,眼睛也和淬了毒似的,稍微漏一點什么就會被他瞧出破綻。
來的時候全憑一股勁,現在上了這電梯,K瓦才發覺自己真是單槍匹馬入虎穴。
冷靜一瞬,又聽梅骨香發問,K瓦突然意識到陳文嘉那個勸劉思鎮對付許釗的方法有多站不住腳。
黑狼死了又如何?許釗難對付又如何?劉思鎮完全可以吞并了柳思思的地盤,等勢力壯大了再去搞許釗,何必留著柳思思這個已經撕破臉皮、未來不是什么時候會咬上來的對手?
K瓦看一眼梅骨香身后虎視眈眈的兩個強壯打手,又看了眼陳文嘉,心跳快得驚人。
他敢篤定,如果陳文嘉說她是來找劉思鎮談判、想搞垮許釗,梅骨香會立馬讓他身后兩人突突了他們。
K瓦無聲吞吞口水,背后被汗水浸濕一片。
然而陳文嘉絲毫不慌,她打量眼前這個叫梅骨香的男Omega,又摸了根煙。
這會K瓦有了眼色,沾了血的手連忙伸出去,給陳文嘉點燃。
現在他是陳文嘉的小弟,自然要照顧老大的面子。
電梯急速下墜,陳文嘉看著煙,輕描淡寫道:“我來談筆生意。”
K瓦能想到的陳文嘉自然也能想到,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狂人地獄位于山體幾十米下,人工鑿下去的井壁鑲嵌了燈,照得電梯忽明忽暗。
談生意?談什么生意?
這個陳文不是來救柳思思的么?或者來砸場子?她有什么生意要談?
梅骨香心中疑惑,還沒繼續問下去,陳文嘉就笑了,她說:“知道了么?黑狼死了,我干的。”
“我給許釗發了消息,讓她十五分鐘內搞死黑狼,她照做了。”
黑狼的事發生在暗里,陳文嘉卻
憶樺
把這事擺在了明面上,挑釁之意明顯,甚是囂張。
話音剛落,狹窄電梯里的氛圍立馬緊張起來。
明暗交替間,梅骨香的眼神越來越冷,他身后的人似乎有對陳文嘉動手的意向。
K瓦和牢鬼對視一眼,往前動了動,黝黑的臉上盡是殺意。
他們已經到了別人的地盤,大不了魚死網破,能在這種地方死,死的也不算窩囊。
但陳文嘉絲毫不懼,煙氣繚繞上升,她和梅骨香對視。
陳文嘉慢慢把嘴里的煙拿下來,一邊調轉煙頭方向,一邊緩緩道:“就憑一條消息,許釗便能替我殺人,你們就不好奇這消息是什么么?”
許釗正和人類聯盟那邊聯系,所以面對黑狼的挑釁時一直在避讓,不想扯上關聯。
這正是許釗轉型的關鍵時候,在這個時候,如果陳文嘉給出的消息沒有份量,許釗能替陳文嘉殺人?
能成為一方霸首的許釗自然不是個傻子。
電梯開始減速,失重感慢慢褪去,梅骨香原本陰狠下撇的嘴角上彎,露出一點甜蜜的笑。
他沒說話,只是看著陳文嘉,湊上去含住了她手中的香煙煙頭。
“我便是生意人,有生意,哪有不談的道理?”
電梯輕微一震,石壁門緩緩打開,熔洞口無人,但人群的歡呼聲和類似于獸類的怒吼聲卻從洞外傳進來。
梅香骨夾著煙,仰頭看著陳文嘉,笑道:“到了。”
“陳小姐,請。”
第313章 第三百零九章 小芮
西南星屬于特殊星球, 種植復刻綠壤后,西南星的核心熱能被激活,各種物質的衰變、各種氣體的沖撞使得西南星巖層溶解/坍塌, 于是山體內部含有非常多的空洞結構。
梅骨香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地底的錐形大平地,周圍的山壁上還有大大小小的洞口, 從內部看去, 像極了奶酪切口。
地底的平地上砌了大大小小七個高臺, 全用硬鋼籠子罩住, 外面一圈則是看座, 還加了不少圓桌席面。
為了容物,他讓人鑿通了山壁上的一些洞,用硬鋼做的牢籠或者單向沖擊波幕封住洞口,里面置了攝像頭,關著大大小小、奇形怪狀、兇惡無比的怪物。
山壁上還裝了無數個攝像頭和全息投影裝備, 陳文嘉等人出電梯口的時候,絢爛的燈光下, 無數經過數據處理的陌生投影面孔出在地上、空中。
狂人地獄搞的是線上賭/博, 只要有錢, 就能在網上開一個座卡,享受高清視頻畫質。
要是這樣還不滿足, 可以花錢買套狂人地獄提供的全息設備, 網絡會把人影投到現場,獲得實景觀看的刺激感。
“這里地偏, 很多客人不好過來,所以便鋪了地墊,采用了這種線上的方式。”
梅骨香一邊走一邊向一個穿了珠杉、露出肌/膚的男孩子招招手,她對陳文嘉笑道:“今天劉叔過生日, 事情太多,我一個人實在是忙不過來,陳小姐您先隨便逛逛,我找個小朋友陪陪您。”
她試探陳文嘉的目的已經達到,此時自然要去找劉叔商議一番。
男孩子剛從某個洞口出來,見梅骨香找他,快步走了過來。
雖然穿得清涼,但他眉宇間帶著些淡雅的味道,他清淺地叫了聲:“老板。”
梅骨香點了下頭,摟著男孩子對陳文嘉道:“他叫小芮,算是我們這最火的一位小朋友了,今天小芮就別開播了,替我好好陪陪陳小姐?”
小芮不見怯意,他笑著說好,大大方方地朝陳文嘉伸手:“陳小姐您好,我叫芮,能夠遇到陳小姐,真是三生有幸。”
見小芮這全身透心涼的打扮,就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但讓人驚訝的是,他居然沒什么風塵氣息,看起來清清淡淡、惹人愛憐。
陳文嘉不動聲色往周圍掃了一圈,除了和小芮一樣打扮的人以及過來給劉思鎮慶祝的客人外,還有不少端著槍、在場地里來回視察的流浪賊。
也不知道丁寒他們會被關在哪里。
陳文嘉暗地讓一諾去查查監控,面上她客氣地握了握小芮的手,道:“幸會。”
梅香骨又熱情地寒暄幾句,然后告辭,飄飄然進了電梯。
小芮讓人拿來個噴霧,給三人全身都噴了噴,他說這是反射涂層,噴了這個,攝像頭里的人就不會看到他們。
“今天是劉叔生日,老板開心,又開了五條線路,還做了促銷,除了十萬個免費名額外,還給所有會員打了半折,所以今天的人格外多,噴上這個可以保護我們不出現在鏡頭里。”
他叫來兩個人陪著K瓦和牢鬼,自己則細細給陳文嘉噴上噴霧,然后又給陳文嘉的耳麥輸入一個連接通道的密碼,頓時勁爆的音樂和有力的喊麥聲充斥陳文嘉的耳朵。
“各位貴賓、各位來客,歡迎光臨,狂人地獄!我是ZC:B哥,屬于我們的狂歡還剩三十分鐘,請各位再聽一曲……圣人搖!哦豁做大做強!讓我們享受無上瘋狂!”
嘶啞的男聲在耳麥里吶喊,調動所有人的情緒。
陳文嘉跟著音樂看了眼周圍搖頭晃腦、嘴里歡呼的人,心想難怪他們這么嗨。
小芮微笑道:“野獸搏斗的聲音已經很大了,這里的山體受不住更大的聲音,為了防止崩塌,我們都用線上音頻。”
說著,他輕輕摟住陳文嘉的胳膊,一邊走一邊給陳文嘉介紹狂人地獄的事物。
狂人地獄兩邊的空洞被梅骨香做了改造,每個洞就是一個直播間,洞口處大多拉了簾子,看不清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小芮只是說里面在做直播,也沒過多解釋。
但經過的時候,可以聽到洞口里有人類、動物的慘叫,還有些嬌軟的呻/吟和低沉的喘/息。
陳文嘉心知肚明,這里是人類的罪惡深淵,能在這里直播的自然不是什么正經東西。
她看向場地中央的大籠子。
籠子的頂部照了刺眼的燈,明晃晃照亮平地上大片的暗血。
在‘未來’里,她會走進去,和一只巨大的、嘴里長滿鯊魚尖牙、像蜥蜴似的黑鱗怪物搏斗。
小芮敏銳地注意到了陳文嘉的眼神,他輕聲說:“這叫公平臺,平時賭籠子的時候會用到。”
賭籠子。
賭這籠子里誰贏誰輸。
其他都是小打小鬧,狂人地獄最吸引人的便是這賭籠子。
陳文嘉疑惑問出聲:“公平臺?”
她抓住了后半句,她以為這種占滿了鮮血的地方應該會有個血腥的名字。
小芮點了下頭,看著那鮮血淋漓的臺子,驚悚的回憶立馬沖上來,這讓他畏縮一瞬,忍不住抓緊了陳文嘉的衣服。
不管看多少次,這臺子都讓人恐懼。
小芮沉下心緒,他道:“陳小姐,看到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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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些怪獸了嗎?綜合實力相當、重量相當,這才有看頭,因為各方面都相當,所以叫公平臺。”
“當然,斗的不止獸和獸,還有人和獸。”
“我們這里有不少……人,想出去、想自由,那就往有怪物的籠子里走幾圈,要是能活下來,就放人走,活不下來,就成怪物的飼料,這也很公平。”
自由和命,兩者選其一,這很公平。
小芮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但他除了平靜還能如何?大吵大鬧的人在這里是活不下去的。
和他同批來這里的人,現在茍活下來的就只剩他一個。
小芮渾身正發著涼,突然感覺自己的胳膊被溫暖的手掌握住。
陳文嘉問:“你的手臂還好嗎?你可能需要去看看醫生。”
小芮全身白白嫩嫩,看不出有什么傷口,但陳文嘉察覺到他的手臂僵硬,骨頭應該受了傷。
手臂?
小芮怔愣一瞬,下意識看了眼自己挽著陳文嘉的手臂,這才感覺到疼痛來。
他很受歡迎,無形搶了別人的資源,便受到了排擠。
那些人慣有見不得人的手段,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他手臂里的筋骨斷了好幾天了。
他微笑著搖頭,道:“沒關系的陳小姐,等陪您逛完,我再處理一下。”
說著,他又靠近陳文嘉的耳朵,小聲又懇求地說:“不陪您的話,我處理好手臂就得去工作,我連續上了四十二天的班了,這時候剛好可以休息一下,求您就讓我陪著吧?”
他是被梅骨香抓來的,雖然說他在這里很火,給這里賺了不少錢,但他地位極低,幾乎從沒休息過。
陪著陳文嘉便可以不用直播,也不用和那些收‘保護費’、‘慰問費’、‘醫藥費’的人打交道,這可以讓他獲得片刻喘/息。
小芮的表情有點楚楚可憐,但陳文嘉已經陷不進去任何溫柔網,她讓一諾查了下小芮身上的設備。
一諾說小芮身上裝了監聽器,信號端在二層的一個房間里,從監控看去,那里有個胡子的Alpha大叔還有那個粉衣服風騷男Omega,這兩人應該就是劉思鎮和梅骨香。
陳文嘉笑了笑,故作曖昧地攬住了小芮的腰身,她對小芮說:“沒關系,這里還有一會開始,我先陪你去看看手臂吧?等看完了,我們再逛逛?”
一諾說丁寒一行人被關在了三層巖壁的某個籠子里,但這時候丁寒被單獨提了出來,看方向,似乎正要把他往一個有各種試劑針頭的地方送。
陳文嘉猜測這時候陪這個叫小芮的過去,應該正好能和丁寒碰上面。
小芮被陳文嘉手心的溫度驚得一顫,他下意識想拒絕,耳麥里卻傳來命令的聲音,他只好咽下原來的話,裝著不好意思、又有些害羞地道:“好,那就麻煩陳小姐了。”
“這里搭了一個醫務室,在二層,我們從這邊上去。”
他領著陳文嘉進了一個大一點的洞,洞里有樓梯,走上去,便到了山體內里的溶洞圈。
這個圈子不通外面,地上裝了照明的小燈,兩邊全是溫熱的石壁。
陳文嘉跟著小芮往里走,不知為何,她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
但一諾說劉思鎮正準備過來,這牽扯了她全部的心神,讓她沒空去思考這場景曾在哪里見過。
“這里是休息區和生活區,我們的人、客人都會住在二樓。”
小芮盡著自己的職責,一邊走一邊給陳文嘉等人介紹。
他說:“我們這里有兩位醫生,一位姓劉,一位姓羅,我們一般在羅醫生那看。”
說著,他突然停下來。
前面彎道處出來兩個Alpha,一男一女,女Alpha肩上扛著個被手銬反手鎖住的男Omega。
陳文嘉望了眼那個女Alpha身上一動不動的男Omega,雖然只能看到背影,但她立馬認出來,那是丁寒。
手腕上的綠因子環不受控制地溢散一瞬,陳文嘉咬了咬舌尖,忍住沖過去查看的沖動。
男Alpha拿著槍跟在后頭,許是看到了小芮,他吹了個口哨道:“喲,是我們家芮芮寶貝,今個真是有點可惜,看不到你直播了。”
他意有所指,肆無忌憚地打量小芮的身/體,眼神黏膩yin、邪。
小芮抿著唇,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緊。
再難聽的話其實他都聽過,再難堪的事情其實他都經歷過,但今天不行,當著身邊這個人的面不行。
他難得冷了臉,道:“還不進去?別耽誤了老板的事。”
這話聽起來是沖動之語,但似乎不經意泄露了些東西。
老板的事?什么事?
陳文嘉不發一言,但眸色深深,看了眼小芮。
那個Alpha男正要罵出聲,卻被同伴提醒,讓他注意還有別人在場。
小芮不再看那些人,自顧自挑了寫了個‘醫’字的簾子,低眉對陳文嘉道:“陳小姐,這里便是醫務室,請您先進去。”
陳文嘉走過去擋著簾子,低頭道:“你先進去吧,受傷的是你又不是我。”
小芮淺淺笑了下,他應了聲好,便走進去。
陳文嘉看了外頭那兩人一眼,見他倆走過來,才放下了簾。
小芮說的羅醫生不在,只剩專門給客人看病拿藥的劉醫生。
劉醫生是個男Beta,看起來挺年輕的,約莫三十多歲。
小芮正在說自己的手臂疼,那個男Alpha和女Alpha便大搖大擺走進來。
女Alpha把肩上的人往地上一扔,道:“醫生,劉叔說給這個聯盟的狗崽子打支清毒的,弄醒了好審問呢。”
被她摔到地上的人露出了正臉。
丁寒緊閉著雙眼,看起來失去了意識。
陳文嘉假裝不經意掃過去,眼神一頓,立馬被吸引住了目光。
劉醫生推推眼鏡,往地上一看,道:“急么?不急我先把小芮這手臂給處理了。”
“受傷了?難怪火氣大呢,讓哥哥看看,哪受傷了?”
那男Alpha起了心思,見陳文嘉盯著地上的人看,他湊過去作勢要摟住小芮,卻被K瓦截住。
K瓦不愧是專業給人當小弟的,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死死瞪著男Alpha。
在他看來,這個小芮現在屬于文老大,讓這個小嘍啰摸一把算什么?
小嘍啰也來了勁,硬著臉就要和K瓦剛,卻不想洞口那突然傳來個中年人的聲音,他責備道:“陳小姐已經進去了?怎么沒讓羔子他們等會再進去?”
梅骨香輕柔的聲音傳進來:“我們也沒想到這么巧合……”
說著,有人揭開簾子,穿著身皮革、長著粗眉大胡子、一臉正氣的高大男Alpha走了進來。
這人正是劉叔劉思鎮,許昌友的親信。
叫羔子的男Beta立馬退下去,老實站到一邊,叫了聲:“劉叔,老板。”
陳文嘉正打量著地上的人,見有人來了,便看過去,隨即露出一點淡笑,招呼道:“劉叔,梅老板。”
梅骨香挽著劉思鎮,笑道:“叔,這便是陳文,陳小姐。”
劉思鎮將洞內的一切盡收眼底,他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Omega,對陳文嘉伸出了手,他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一點事情沒處理,讓陳小姐見笑了。”
陳文嘉也瞧了眼地上的人,和劉思鎮握手道:“沒關系,都是些沒有瓜葛的故人,只是沒想到居然在這里碰上了面。”
劉思鎮顯然知道她曾在丁寒手下做事,她沒必要藏著掖著。
見狀,梅骨香給羔子兩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把丁寒抬到一邊去處理。
劉思鎮帶了兩個手下進來,這會手下人搬了兩把椅子過來。
梅骨香請陳文嘉坐下,自己站到了劉思鎮邊上。
劉思鎮仔細看著陳文嘉的五官,道:“說起故人,陳小姐,我倒有個同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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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陳的故人……”
陳文嘉聽劉思鎮這樣試探,便知道對方已經有了猜測,她道:“是說那位陳團長嗎?”
劉思鎮眼神微凝,等陳文嘉繼續說下去。
陳文嘉笑了笑,并不驚慌,她道:“事隔經年,往事隨風,劉叔叔,初次見面,我來沒得及好好介紹自己,我叫陳文,是逐十星傭兵團團長陳不刃的女兒。”
第314章 第三百一十章 誰信有藥能長生?……
黑狼死后, 劉思鎮便在猜測許釗到底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雖然他和許昌友是多年的搭檔,但輝煌已去,嫌隙日生。
許昌友勾搭了陳不刃那個叫陸云霆的手下, 還把崔婉瑩的人散出去,似乎在背著他密謀什么事情。
現在許昌友死了, 許釗或許繼承了她父親的思想, 繼續在干這件事。
許昌友的一生都和陳不刃有關, 許釗現在干的事也和陳不刃有關……
劉思鎮正想著, 就聽梅骨香回來說那個叫陳文的說她讓許釗殺了黑狼, 她過來是要談生意。
聽聞,劉思鎮忽然把一切都連到了一起。
陳不刃、陳文。
這個陳文也姓陳,她能調動得了許昌友的孩子許釗,她是什么人?會不會和陳不刃有關系?
劉思鎮心里一沉。
當年他和許昌友從逐十星傭兵團叛逃,和那個曾經同生共死、締造傭兵輝煌的老大哥已是多年未見。
他們逐十星流浪賊和逐十星傭兵團早成宿敵, 若陳文真和陳不刃有關,她來這是有什么目的?
陳不刃和人類聯盟關系頗近, 陳文是不是也和人類聯盟搭上了線?他們剛綁了聯盟委員, 這個陳文就來了, 這其中會有什么詐?
劉思鎮和梅骨香猜測良多,最后決定立馬會會陳文嘉。
而陳文嘉知道自己聲名在外, 再加上這個劉思鎮和陳不刃也熟識, 隱瞞下去的話經不起推敲,還不如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
她道:“劉叔叔, 剛剛我還在和梅老板說,我過來是想談筆生意,這生意……便和我父親有關。”
劉思鎮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個年輕人:“哦?你父親?”
他笑了一下,笑意不到眼底:“陳文, 雖然你叫我聲叔叔,但這叔叔也分親近遠疏,我和陳團長……關系可不大融洽。”
劉思鎮和陳不刃早已反目,不殺陳不刃只是因為沒有機會,而現在陳不刃的女兒居然主動送到他面前……
陳文嘉感受到了劉思鎮言語之間的殺意,他身后那兩個兩米多高的打手也對陳文嘉虎視眈眈。
陳文嘉神經高度緊繃,她也笑,說:“就是因為不融洽,我想我們才有合作的機會。”
不融洽才有合作機會?
劉思鎮挑眉。
陳文嘉繼續道:“自我有記憶起,我便是孤兒,寄人籬下,受盡欺負,等成年了,長大了,想出去闖蕩一番,卻輾轉到了他的地盤。”
“我和他見過一面,他請我吃了盤餃子,但并沒認我,反而讓白鷺云把我踹到了西二星。”
劉思鎮不置可否,陳不刃有很多養子養女,但確實沒聽說過他還有個親女兒。
陳文嘉回想她到飲冰星后的經歷,繼續道:“白鷺云說我是陳不刃女兒的替身,叫我離開飲冰星后盡力跑遠,要是能活,我就自由了。我四處躲藏,最后跑進了軍隊,安安穩穩活下來。”
“是不是聽起來還不錯?”
她笑了一下,眼睛里全是冷意:“但這才是他計劃的開始。”
劉思鎮問:“計劃?”
陳文嘉道:“對,就是計劃,你覺得陳不刃憑什么能和聯盟搭上線?就憑他那張嘴嗎?他給聯盟上繳了一些東西……”
說著,陳文嘉點了點耳麥,眼神掃向劉思鎮身后的人。
劉思鎮會意,他對陳文嘉說的事情來了興趣,猶豫半響,他揮揮手,讓手下、劉醫生等人都出去。
陳文嘉也讓K瓦和牢鬼出去等著。
一時房間里只剩陳文嘉、劉思鎮、梅骨香和還沒醒過來的丁寒。
陳文嘉把一諾現做的‘雪花’模型放出來,說:“這個叫‘雪花’,劉叔,您應該也知道,這些年聯盟的能源儲備出了問題,綠壤樹要枯萎了,而這個叫‘雪花’的東西,就是救綠壤樹的關鍵。”
劉思鎮近年和某些聯盟高層有聯系,對此并不是一無所知,他點點頭,認可陳文嘉說的話。
他問:“這和你說的‘計劃’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
陳文嘉冷笑一聲,她道:“這東西引得人競相爭奪,更惹人猜忌,你交了一塊上去,你會不會還藏了一塊?交了第二塊,你會不會還藏了第三塊?”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猜忌這種東西,本就不需要任何證據。
“這些年能源緊缺,聯盟便重新打上了陳不刃的主意,陳不刃早有預料,克隆下了我,時機到時,便把我暴露在眾人面前,他則裝死遁走,不知道在哪快活。”
“我一無所知,被推進主星的斗爭當中,看到月光城的事了么?死了那么多人,那便是斗爭的結果,也是困住我的牢籠。”
陳文嘉眼里浸潤了恨意,她道:“陳不刃害我至此,我恨他都來不及,現在只想把他揪出來,扒了他的筋骨,吃了他的血肉。”
她的言語有些癲狂,但流浪賊最欣賞的便是這種癲狂。
劉思鎮覺得陳文嘉的故事沒問題,當然,他也懶得猜測真假,他問:“所以你要做什么?想讓我放了柳思思?”
陳文嘉和柳思思混在一起,似乎是想借柳思思的勢力東山再起。
但他已經捉了柳思思,對她的地盤勢在必得,如果這個陳文真要他放柳思思,那也太天真了些。
陳文嘉靠在椅子上,摸出了根煙,她一邊點一邊道:“要她干什么?我說了……”
她頗有些囂張的勁,她沖劉思鎮笑道:“劉叔,我說了我是來談生意的。”
“柳思思的地盤,您和刀爺自己商量怎么分,許釗那邊,若是劉叔想要,我也能幫您心想事成,我來這只有一個目的,想請您幫我殺了陳不刃,奪了他的地盤。”
柳思思、許釗她都看不上,她只想殺了陳不刃報仇雪恨,然后踏著他的尸骨上位。
劉思鎮拔了口拇指粗的煙,點點頭,說:“聽起來不錯。”
他吐出煙圈,往后一躺,漫不經心道:“可是,我為什么要幫你?我又不是慈善家,更不是扶貧辦。”
說是要談生意,但他可沒看到什么好處。
陳文嘉望著空中緩慢旋轉的‘雪花’模型,不慌不忙地道:“報酬自然是要付的,但我也知道,名譽、地位、金錢,劉叔您什么都不缺,要是有想要的,您自己也能想辦法得到。”
“我思來想去,只有一件東西,劉叔你就算是窮盡一生,或許也得不到。”
陳文嘉前面的馬屁拍得正正好,后面的話一出,成功挑起了劉思鎮心中的火。
他劉思鎮一生浮浮沉沉,當過好人,也做盡壞事。
曾經的同伴死的死、瘋的瘋,如今穩穩當當、重權在握的也就只剩他一人,連聯盟的副委員他都敢綁,還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劉思鎮望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Alpha,眼神深沉,道:“說來看看。”
陳文嘉不再賣關子,說:“劉叔,這世界上只要肯花時間、花力氣,什么都有可能得到,但除了一件東西:壽命。”
人的壽命是有限的,再厲害的人都有死去的那一天。
“多年前,白河將軍因為擊敗克洛族有功,被視為聯盟英雄、家喻戶曉,論名、論權、論利,他什么都有了,唯獨沒有壽命,細胞再生都救不了他,如今他臨近老死,只能外接腦神經,靠著個傻瓜機器人行走……”
白河的事是白紫蘇告訴陳文嘉的,這個老頭為了活著,給自己搞了個外界身體。
但因為外置處理器太大,白河現在只能在房間里活動。
陳文嘉打量著劉思鎮,他黑胡子黑頭發,看起來并不顯老。
但劉思鎮就比許昌友小一歲,算算年齡,他今年應該七十歲。
雖然星際人民的平均壽命很長,在一百二十歲左右,但總有到頭的時候。
陳文嘉看著劉思鎮的眼神微妙變化,心里問一諾,還剩多久?
崔云說他們最快也要有三個小時才到,現在還要多久?
一諾一直記著時間,她回道:“還差一小時三十二分鐘。”
快了,丁寒就在她身邊,只要再拖一會,丁寒就沒事了。
陳文嘉給自己打氣,她笑道:“誰信有藥能長生?素娥新煉飛雪①,這詩是說長生不老藥是假的,但現在我找到了這‘藥’,不知以這個為交換,夠不夠付報酬?”
劉思鎮一時沒說話,像是在思考陳文嘉的話。
梅骨香跟劉思鎮已久,看劉思鎮這樣子,她就知道陳文嘉的話戳中了劉思鎮的肺腑。
劉思鎮至今都沒有孩子,也沒有繼承人,想的就是要再多掌權幾十年。
長生?長生這東西誰不想擁有?
聽陳文嘉說有長生藥,梅骨香也有了別的心思。
他和劉思鎮年齡差太大,他怕劉思鎮要是死了,自己沒人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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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能傍上劉思鎮,全靠自己這張臉,等他再老一些,劉思鎮可能就會甩了他,搞上其他人。
如果長生藥是真的,他和劉思鎮都能活得長久,他也不用每天都打美顏針、細胞促進劑,費盡心思維持自己的‘青春容貌’。
梅骨香來了興趣,他終于插進劉思鎮和陳文嘉的對話:“長生不老藥?真有意思,陳小姐,您是在開玩笑嗎?我梅骨香活了這么久,可沒聽說過世界上還有這種東西。”
陳文嘉早有準備,她已經編了那么多瞎話,自然也能繼續編下去,她道:“在劉叔的地盤上,我可不敢開這種玩笑,我被陳不刃的計劃耍了這么久,在這里面也不是什么都沒查出來,梅老板,你是否知道賭城的溫家……”
陳文嘉把文森特體系、海恩和貝莉兩位吸血鬼、溫家溫自酌等人的事情說了一遍,或者說,是根據原故事改編了一遍。
畢竟都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在此基礎上改編的故事也都是有理有據。
在這其中,陳文嘉又把許昌友和許釗給牽扯進來,還給劉思鎮和梅骨香看了不少證據,比如6603死亡者照片、溫自酌泡吧的照片,她說這個柏安圖活了這么久還是這么年輕,這個溫自酌也還活著……
雖然故事離奇,但耐不住證據太多、邏輯太順,一晃一個小時過去,劉思鎮和梅骨香還沒回過神,但已是一副相信的樣子。
陳文嘉一看時間,本想繼續說下去,但劉思鎮的手下進來說刀爺還等著審人呢。
審人?
陳文嘉心里一緊,心想這審的應該就是丁寒了。
劉思鎮看一眼昏睡的丁寒,思考片刻,道:“別審了,今天大好的日子,不用急著審,把這小子送回去關著,明天再說。”
今天他過生日,本就沒打算審人,都是刀爺說要審,免得夜長夢多。
這里全是他的人,能有什么長什么多?
劉思鎮揮揮手,道:“給刀爺說一聲,等會我給她介紹個新朋友。”
他看向陳文嘉,笑著說:“小文,今天我生日,快到開席的時候了,我們就先不聊了,你要是不急,就在這里留幾天,你說的事咱以后再慢慢商議。”
僅一個小時,他的稱呼就從陳小姐變成了小文。
陳文嘉也很上道,她笑道:“我現在閑人一個,您愿意留我幾天,我高興還來不及,叔叔,我來得急,沒帶什么,現在也只能說句生日快樂,還請叔叔見諒。”
劉思鎮哈哈一笑,拍拍陳文嘉的肩道:“別這么說,要是你的計劃能成,這不就是給我的大禮嗎?”
“梅梅,把小文照顧好了,等今天過了,我們再慢慢聊。”
說著,他便往外走。
吉時快到,他外面還有客人呢,得去準備準備。
梅骨香應了聲,叫來了小芮,自己笑盈盈出去了。
羔子兩人也重新扛起丁寒,要把他往牢籠里面送。
陳文嘉看了看時間,還剩二十九分鐘。
此時她完全可以劫走丁寒,不管是用隱身丸還是傳送軸,都可以把丁寒送走。
但牽一發動全身,這里不止有丁寒,還有丁寒的戰友們以及小芮這種被抓來的、過著沒有人權生活的可憐人。
她不能把自己的能力暴露在眾人眼前,也不能保證所有人能夠全身而退。
陳文嘉顧慮良多,不敢輕易動手。
而更讓陳文嘉憂慮的是,現在還剩二十九分鐘,【零】預言的‘未來’還沒到來。
這意味著,在未來的二十九分鐘里,會有很大的變故發生。
劉醫生拿出一個很粗的針管,要給小芮的胳膊注射什么。
小芮下意識瑟縮,陳文嘉捂住了他的眼睛。
她心不在焉地盯著針管,心想還有二十七分鐘。
第315章 第三百一十一章 暴露。
梅骨香給陳文嘉在一層安排了個位子。
給小芮處理好后, 兩人便去了一層。
小芮略帶歉意地道:“ 陳小姐,真是不好意思,耽擱你這么多時間。”
斗獸早已經開始, 七個籠子里都關了奇形怪狀的怪物。
有黑色的人蝎結合體、有血色的巨大老鼠、還有撲棱在空中的藍色蝴蝶……
但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中間最大的籠子里,那個黑色的、長得像蜥蜴的巨大怪物。
陳文嘉看著怪物, 下意識摸了把腰間的槍。
見陳文嘉感興趣, 小芮解釋道:“中間那個叫滅亡者, 是這里勝率最高的, 它被注射了安眠劑, 等會便會蘇醒,和新來的一條大蟒蛇搏斗,這是今天開宴的彩頭。”
其他賭局早就開始了,各種籠子里斗得血花四濺、慘叫連連。
尤其是那個裝蝴蝶的籠子。
藍色蝴蝶有一個人那么高,正在和一個赤/裸的女Alpha搏斗。
也不能說是搏斗, 因為蝴蝶正抓著女Alha的胸脯,口/器撕下她腿上的皮肉, 完全是單方面的碾壓。
周圍一片歡呼, 實體人、投影人個個臉色通紅、熱情高漲, 叫囂說:“弒殺蝶,殺!弒殺蝶, 殺!”
至于其他的籠子……
除了獸獸相斗和這個人獸相斗的, 還有兩個交/配籠。
交/配籠挨著中間那個大籠子,一個是獸□□/配, 一個是……人□□/配。
這里有數億個終端接口,人臉密密麻麻,全擠在籠子周圍觀看,全在歡呼、驚叫。
陳文嘉透過虛擬人臉看過去, 只看到一雙張開的大腿和匍匐在人身上的螳螂怪物。
光是看一眼,陳文嘉就惡心得不行,很想掏出個炸彈炸了這里。
陳文嘉正想看看時間,就感覺自己的手臂被死死掐住,她轉頭一看,就見小芮的臉毫無血色,直直盯著那個人□□/配的籠子,呼吸急促。
她正想問你還好嗎,有人就尖聲叫了她的名字。
“陳文!”
梅骨香穿著那套粉西服,帶著一群人怒氣沖沖地走過來。
“瑪德好大的膽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小賤批!竟敢騙我們!”
陳文嘉正覺不妙,后面的K瓦和牢鬼就被不知道從哪個巖壁射出來的射線給擊中太陽穴,倒在地上。
梅骨香似乎知道了什么,就那么幾分鐘里,他的神情就變得兇惡。
劉思鎮跟在梅骨香后面,他隱忍怒火道:“給我綁了,扔進至尊籠里,不是想救那個副委員嗎?行,刀爺,這個人算是搞不了了,賣我個面子,今天我就要弄死這兩個狗東西!”
陳文嘉被三五個人按倒,兇神惡煞的漢子給她來了幾拳,又奪了渾身的裝備、摳了她的耳麥,架著她往最中間的那個籠子里走。
“都聽你的,劉叔,別生氣,動這么大肝火干什么?”
熟悉的女Al
銥誮
pha聲音響起。
陳文嘉掙扎著回頭,只見關山月正搭著劉思鎮的肩膀,給他順氣。
而關山月后面還跟著個人,正是陳文嘉放走的羅大飛!
關山月便是刀爺。
可能是氣氛太緊繃,陳文嘉對這點竟然不怎么驚訝。
陳文嘉頗為冷靜,她問了一諾時間,一諾說還差十八分鐘,十八分鐘后,崔云的無人機戰隊就會進攻這里。
她在心里說好,也不顧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像是垂死掙扎那樣大喊道:“劉叔!我騙你什么了?我說的都是實話,我騙你什么了!”
她被一把扔到大籠子邊上。
劉思鎮上前踹了陳文嘉一腳,她直接被踢飛,撞到籠子上面發出砰地一聲。
劉思鎮冷笑道:“騙我什么了?瑪德你特么哪句話是實話?瑪德還他狗日的說什么藥什么系統?老子特么踢死你!”
一想到他跟個傻子一樣聽這個陳文鬼扯了一個多小時,還特么信以為真,他么的他就一肚子火氣。
“叔!叔!別動氣!別動氣!今天你生日!千萬別動了福氣!”
關山月連忙上前拉住劉思鎮。
拉扯間,劉思鎮把一張薄膜扔到了地上,他怒笑道:“我艸你的,你以為你隱藏的很好是吧?瑪德你特么以為老子好騙是吧?看看!看看這是什么!”
劉思鎮那一腳用了全力,踢得陳文嘉直接吐出一口鮮血。
她捂著胃咳嗽兩聲,用手慢慢擦了血,然后慢慢爬著去拿地上的薄膜。
她好奇到底是什么讓她露出了破綻。
薄膜紙張是扣著的。
抓起來一看,這薄膜是照片的復印件,而照片好像是從監控視頻里截的。
截圖里有很多人,最突出的是紅綠燈下的那對AO。
女Alpha穿著白裙子,男Omega手里拿著奶茶,兩人牽著手,有說有笑地走過斑馬線。
兩人的面頰拍的也很清楚,女Alpha是陳文嘉,男Omega是丁寒。
陳文嘉盯著照片,忍住不去看關山月。
這張照片是在南一星拍的,那時陳文嘉剛和朋友關山月分開,去找自己的Omega:丁寒。
他們去南一星的事情,除了她和丁寒,就只有關山月知道。
這張照片是誰給劉思鎮的?關山月嗎?關山月出賣了她?還是說,是那個人?
陳文嘉思緒紛飛,她抬起頭,扯出一抹笑:“就憑這么一張照片?誰以前沒個情人,劉叔,這說明不了什么。”
劉思鎮瞇了瞇眼,看著這個坦然自若的女Alpha并不言語。
在醫務室里他用那個姓丁的試探過陳文嘉,見對方沒有反應,他便放松了警惕。
但那個人把照片傳了過來,并告訴他,說陳文的目的就是為了救那個叫丁子湘的副委員,如果讓陳文救出了丁子湘,他們倆以后肯定會對他展開瘋狂報復。
對方警告道:丁子湘這次是著了道,他的手段可是數一數二的,要是不弄死他,以后誰都沒好果子吃。
長生固然引人垂涎,但這太過飄渺。
劉思鎮一向謹慎,他覺得什么都不如手心里抓住的東西牢靠。
“說明不了什么?”
劉思鎮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他冷笑一聲,抬抬手示意,手下便從洞口里抬出一個透明的長方體箱子。
陳文嘉看過去,只見丁寒關在里面,他雙眼迷離、面色潮紅,呼吸也十分急促。
陳文嘉的心倏然一緊,聲音不自覺冷下來,她質問道:“你們干了什么?”
丁寒的樣子看起來并不正常。
“我們可沒干什么。”
劉思鎮還沒說話,梅骨香便拍了拍箱子,笑道:“只是丁副委員向來是鐵血手腕,大家都說他一點都不像個Omega,我想,這是因為沒經過我這里的調教,你看,只是打了點催情劑而已,他便成了這副樣子。”
丁寒雙手緊握,身體緊繃,看樣子,他已經在盡力忍耐。
看著丁寒的樣子,陳文嘉忍不住握緊了拳。
梅骨香望了眼那個裝著螳螂怪的籠子,道:“看見了么?那邊結束了,但綠將軍躁動,一個Omega可不夠他配的,丁委員不喜歡人接近,那就試試我們家綠將軍吧,別看我們家綠將軍長這樣,但那里可是很大、很……”
“你敢!”
梅骨香還沒說完,陳文嘉一拳就把硬鋼籠子打得一抖,她狠狠盯著梅骨香,聲音又怒又冷。
現在還剩多少時間?
管他狗日的算多少時間!在看到丁寒的那一刻,她恨不得立馬就殺了這兩個泯滅人性的東西!
陳文嘉一改好商好量的態度,她慢慢站起來,哪怕她什么都沒有,但她光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氣勢。
她緊緊盯著劉思鎮,突然笑了一下,她輕聲道:“劉叔叔,你猜,我能從聯盟層層追捕下逃脫,靠的是什么?”
“我們之間不過兩米,我們要不要賭一賭,看是你的激光射線快,還是我徒手殺你的速度快?”
是激光、子彈的速度快,還是人的速度快?
普通人不會問這么離譜的問題,人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上槍?
但說這句話的是陳文嘉。
以新兵爭霸賽第一的成績考上第一聯合軍校,附綠能力位列全世界第一、一己之力殺了6603房間數十人并逃脫聯盟追捕的陳文嘉。
這世界上,只有她敢、她能、她可以說這句話。
說這話時,她眼神陰冷弒殺,脊背微躬,似乎下一秒就會像一條兇猛的獵豹竄出去,狠狠咬住獵物的脖頸。
眾人皆是一驚,梅骨香不自覺離透明箱子遠了一點。
劉思鎮背后起了汗,他也笑,抽出了槍,道:“怎么?以為我不敢賭嗎?我倒要試試,是你的手快還是我的槍快。”
說完,劉思鎮和他的手下紛紛把槍對準陳文嘉。
關山月眼見氛圍不對,勸阻道:“叔,今天是您生日,別輕易動氣,這個陳文還有些價值,先拖下去,等過了今日再處理吧?”
陳文畢竟能調動許釗,他們以后是要搞垮許釗的,凡事要從大局考慮,別誤了以后的大事。
“白溜子,我看你近年混得不錯,頗為欣賞,這才叫你聲刀爺,但你別忘了這是誰的地盤。”
劉思鎮甩開了關山月的手,語氣不善。
現如今有了那人的幫助,他早就看不上關山月。
生日宴過后,他下一個收拾的人便是關山月。
“喲,怎么,我勸兩句還勸錯了?”
關山月見劉思鎮是這種態度,也來了氣,她正要抽槍,梅骨香就出來打圓場。
“嗐,咱都是一家人,今天又是劉叔生日,何必為了外人動氣?”
梅骨香按住關山月的手,安撫性地拍拍她,然后又去看劉思鎮。
他笑道:“叔,刀爺說得對,今天是個好日子,您不是說了嗎?今天不親自殺生,別氣了,我等會讓小芮陪陪您?您不是說最喜歡小芮給你倒酒了嗎?”
劉思鎮剛來這狂人地獄就看上了小芮,但礙于梅骨香在,他一直沒時機下手。
見梅骨香給了階梯,劉思鎮面色稍緩。
梅骨香自然知道劉思鎮是個什么德行,他心里一冷,面上繼續打圓場,柔笑道:“您要是想和陳文賭,那就賭,咱換個賭法,剛剛您不是說了嗎?要把她扔進籠子里走幾圈,那就賭她能不能在籠子里堅持十分鐘,如何?”
至尊籠里的滅亡者移動速度極快、咬合力也大,平常怪物和它對決時,無一撐不住五分鐘。
饒是陳文嘉再厲害,赤手空拳的,她又能奈滅亡者何?
把陳文嘉放進籠子里,她只會死的更慘、更讓人舒坦、更有賣點、能賺更多錢。
劉思鎮思量片刻,覺得梅骨香的提議很是不錯。
他緩緩放下槍,眾人也隨著他收槍。
梅骨香對陳文嘉道:“陳文,你不是想救這個Omega嗎?我給你個機會,你要是能在滅亡者手下活下去十分鐘,我就放了你們。”
他話頭一轉:“當然,你可選擇拒絕,然后看著綠……不,看著我們怎么對待丁委員。”
這個長相姣好、穿著一身粉的男Omega道:“丁委員長得這么好,扔給怪物可惜了,我這不少兄弟連個紓解的對象都沒有,這會丁委員正難受著,我們也算是幫委員的忙了,等兄弟們都滿足了,要是丁委員還不滿足,那再考慮綠將軍。”
梅骨香的聲音刻意放柔,但說出來的話卻是那么惡毒,惡毒得想讓人拔了他的舌頭!
陳文嘉攥緊了拳頭,凝望著箱子里的丁寒不做聲。
他咬著牙,閉著眼,不讓聲音溢出來,也不愿蕩漾出春色。
陳文嘉心里酸澀得不行,心想果然和‘未來’里的場景差不多,她會主動走進牢籠里。
但她并不覺得悲愴,而是慶幸自己來了,還好自己來了。
可能是太難受,丁寒猛地一顫,忽然使勁撞了下玻璃,也睜開了眼。
然而陳文嘉卻在他睜眼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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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轉了身。
陳文嘉站到了鐵籠前,和不知什么時候睜開的綠色獸眼對上。
滅亡者身高三米,哪怕是趴在地上,也比陳文嘉高大半個人頭。
巨大的牢籠里,滅亡者盤踞了三分一的地方。
隔籠相對,陳文嘉顯得很是脆弱渺小。
手上滿是臟污,陳文嘉撩起衣服擦了擦還有血漬的嘴角,又從褲兜抽出徐念給的手套戴上。
她看著正緩慢站起來的龐大怪物,冷靜道:“開門。”
第316章 第三百一十二章 縱千言萬語,終不敵一……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這幾個月廣受歡迎的‘狂人地獄’直播平臺搞了活動, 不僅發放了大量免費觀看券,還能免費升級,享受最高級的貴賓待遇。
什么叫貴賓待遇呢?那便是只要能進直播間, 就可以任意旋轉鏡頭、欣賞狂人地獄里每個公平臺、每個角度的搏斗。
今天‘狂人地獄’對各個消費等級的看友都開放,不管是獸獸對決還是人□□/配, 都看得人血脈僨張、激動不已。
賭/博氛圍已經快到了最高潮, 眾人都操縱著虛擬面皮, 興奮地往最中間的公平臺走去。
狂人地獄一共有七個公平臺, 賭局開始前, 會有評定師根據今天的搏斗內容評定等級、確定投注上下線。
狂人地獄最中間、最大的籠子叫至尊籠,所對應的評定等級最高、賭注最大,這籠子里的搏斗也最精彩。
今天大家最期待的便是這個籠子的搏斗。
ZC早就在直播間里介紹,說今天至尊籠出場的是狂人地獄排名第一、至今仍無敗績的滅亡者,而對戰方是……
“人????”
“我靠, 居然是人!!!”
ZC(主持)一直在賣關子,一會說是人蛇結合體、一會說是影子怪。
直到直播間開播, 一個戴了紅狐貍面具的人走進鏡頭, ZC才呼喊道:“滅亡者今天的第一位挑戰者是……勇者狐!哦豁瞧這女Alpha纖細的胳膊、還不如我手大的腰身、以及那筷子粗的小腿, 她居然要在這個籠子里和滅亡者對抗十分鐘!”
聽ZC這樣介紹,看友們紛紛留言:“居然是個人?這是誰啊?我C, 以前人都是當食物喂給我滅亡者的, 什么時候人都能和我滅哥共處一室了?”
匿名用戶1:“狂人這直播質量下降了吧?怎么讓人登臺了?沒意思,還打什么十分鐘的噱頭, 等滅亡者的麻醉勁過了,這個什么狐貍勇指定一秒沒。”
匿名用戶2:“沒勁,居然是個人,我聽說不是個大蟒蛇嗎?要是人登臺的話, 我就不看了,還不如去看螳螂,走了。”
匿名用戶3:“我覺得挺有看頭的,這是至尊籠第一次放人上來吧?隔壁那個蝴蝶籠的女Alpha都被分尸了,居然還敢上人,有點意思,這是搞反差嗎?我投了。”(十萬投給勇者狐)
匿名用戶4:“嘿嘿嘿嘿,我要看滅王吃人!想想那小腰被刺破我就xing奮嘿嘿…… ”(五萬投給滅亡者)
匿名用戶5:“我diao人類對滅王,還要存活十分鐘!這不是找死嗎?這人圖什么啊?瘋了吧?”
視頻里,滅亡者正在被工作人員注射試劑,從而進一步恢復活力。
而籠子的另一邊,帶著紅狐貍面具的女Alpha扭著肩膀,活動著手腕腳踝。
這個女Alpha應該有一米八五,全身肌肉感不強,綜合條件并不優秀,她有什么想不開的,居然要和一擊便能致死的滅亡者搏斗?
匿名用戶6:“滅亡者都有十個她大了吧?估計是被逼的,引人注意罷了。”(十萬投給滅亡者)
匿名用戶7:“我猜也是被逼的,但萬一有反轉呢?我投一波反轉。”(一萬投給勇者狐)
直播剛開,眾人便下了注。
ZC看著投注人數,把滅亡者的威武和勇者狐的弱小吹了好幾分鐘,他嘶喊道:“滅亡者,就是這方監獄里面的王!”
下一刻,他語氣一轉,問:“那么到底是什么!是什么給了勇者狐勇氣!去挑戰暗夜之王呢!?請往上看!”
鏡頭迅速往上、拉近,只見半空中吊著一個巨大的透明箱子,箱子里鋪了白色軟墊,墊子上好像躺了個人。
這人戴了個白狐貍面具,他裹得嚴實、直挺挺躺在那。
丁寒自然知道這些人在做什么,他不肯發聲、連呼吸都被他放的緩慢。
見狀,后臺的人直接截取了一段不知是哪個Omega的聲音傳上去。
于是喘/息聲和嬌/吟聲透過收音器傳到直播間里。
明明什么都沒發生,但光聽聲音,都讓人覺得曖昧、隱秘、誘惑。
這聲音意味著什么大家都十分清楚,至尊直播間的氣氛立馬到了一個新的高潮。
匿名用戶8:我艸,瑪德光聽聲音我就……(表情)(表情)(表情)
匿名用戶9:雖然看不到臉,但光看他的鎖骨就知道是個白皙可人的香甜Omega(表情)(表情)
匿名用戶10:現實版英雄救美?我來xing致了(十萬投給勇者狐)
ZC喊道:“這不是劇本,也不是刻意安排,這是狂人地獄里少有的浪漫情事!心愛的Omega正在經歷發/情!而他的勇士遠道而來,不顧自身性命安危,正要與神勇的滅亡者搏斗!!”
“哪怕是渺小的人類,也會有反抗天神的勇氣!各位看友們!鹿死誰手仍未可知!這是屬于我們的狂歡,請大家盡情下注!!”
隨著一聲嘶吼,直播間瞬間達到高潮,下注金額達到前所未有的另一個巔峰。
隨著ZC的引導,眾人不停呼喊:
“搞起!”
“搞起!”
“搞起!”
直播間里聲音噪雜,畫面也突然一抖,滅亡者怒吼一聲,血盆大口沖著勇者狐張開,黏膩的黑色液體拉絲,露出舌頭上搖擺的黑色肉瘤。
眾人十分興奮,他們早已喪失人性,對暴戾的癡狂讓他們開始喊口號:“滅亡者!滅她!滅亡者!滅她!滅亡者!滅她!”
同類的悲慘遭遇在這群人中引不起同情,只會激起他們內心深處更強烈的興奮感甚至是xing欲。
在這深遠地獄之中,人類的惡被放大無數倍,狂亂之中,深感可悲。
但陳文嘉早被摳走了耳麥,她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籠子被牢牢鎖住,滅亡者褶皺的棕色下腹不斷鼓動,發出嗬嗬的聲音,獸類的濃重氣息全撲在陳文嘉臉上。
它一張口,長長的暗紅色尖舌頭跟著舌根顫抖,腥臭的口氣帶著唾沫噴出來。
陳文嘉見過更丑惡的東西,她不覺得驚嚇,但被惡臭熏得窒息,她心想怎么沒人給這個蜥蜴怪刷個牙?
也是,它嘴里跟放了一地的捕獸夾一樣,全是尖刺,怎么刷?
應該給他倒點消毒液,消消它嘴里的細菌。
陳文嘉一邊想,一邊迅速向左側身。
下一秒,滅亡者的舌尖啪一下打到陳文嘉身后的籠子邊上,速度快得只剩一道虛影。
“我靠,我眼睛都沒看到滅神伸舌頭,她怎么就躲過去了???這個勇者狐有兩把刷子。”(五十萬投給勇者狐)
這蜥蜴怪速度極快,舌頭伸出來時幾乎沒有預兆,像是瞬移到陳文嘉面前一樣。
但陳文嘉眼力驚人,在看到蜥蜴怪蠕動舌頭時,就立馬閃開。
舌頭被收回去,在嘴里滋溜潤滑一下,又被甩向陳文嘉。
蜥蜴怪搖晃著腦袋,直接一個橫掃。
陳文嘉快速移動,一會前移一會踹著舌頭跳躍,全都躲了過去。
一連串的動作全在瞬間發生,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只知曉滅亡者迅猛地攻擊半天,勇者狐毫發未傷。
“艸!!!!她怎么這么快!這真是人類能達到的速度嗎???她是
憶樺
個機器人吧???”
“機器人都沒她反應快,這預判力也太強了!我怎么覺得她才是真正的人形殺器!”
眾人非常震驚,都沒想到勇者狐居然能躲過滅亡者的攻擊。
要知道滅亡者的舌頭不僅快,還非常靈敏,只要碰到什么,就會立馬打旋收緊,然后絞死對手。
無數和滅亡者實力相等的怪物都被它用這招絞死吃盡,沒想到卻在一個人類身上失了效。
滅亡者沒把小點心吃進口,急躁地吼一聲,后腿一發力,沖陳文嘉直直撞去。
籠子太小,陳文嘉只能快速順著籠子轉彎,滅亡者長滿膿包的嘴一路跟隨,同時張開嘴甩出了舌頭。
咫尺間,陳文嘉下意識去摸腰間的槍,卻發現槍早被劉思鎮的人拿走,那里空空如也。
滅亡者的牙齒嵌進陳文嘉的肩膀,舌頭即將卷上她的腰腹。
千鈞一發之際,陳文嘉在瞬間以人類極不可能做到的姿勢往下一扭、一撲,趴到了地上,躲過了滅亡者的攻擊。
而滅亡者則順著慣性撞到了牢籠欄桿上,嵌在地里的欄桿發出劇烈抖動的聲響。
眾人俱是一陣驚呼。
她速度太快了,幾乎沒人看清她是以什么樣的姿態躲開了滅亡者。
陳文嘉沒松懈,剛落地就翻了幾個滾,然后幾步繞到滅亡者身后。
左肩膀傳來劇痛,陳文嘉轉頭一看,衣服被滅亡者的尖牙扯斷,塞進了肉里。
滅亡者有四顆巨粗無比的齒尖,陳文嘉的肩膀在瞬間被其中一顆刺穿,留下了帶著黑色液體的□□。
極致的痛瘋狂沖刺著陳文嘉的神經,剛剛的極限閃避也過度消耗了她的體力。
陳文嘉喘著粗氣,靠在牢籠邊上支撐著自己,她問一諾:“還剩多久?”
崔云的部隊已經在路上了,現在還有多久到來?
一諾焦灼道:“離約定的時間還差五分鐘,但外面沒有任何動靜!”
崔云說像這種進出口極窄的地方,他們會先派無人機清掃一遍,然后再派人進來。
可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一諾在外面的監控里沒發現任何異常動靜。
崔云怎么回事?她不是食言了吧?
可陳文嘉受了傷,她撐不了多久了。
一諾看著陳文嘉流血的肩膀,心急如焚。
她道:“要不我想辦法給關山月發消息?你們這么要好,她肯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一諾不知道為什么關山月在這時候站在了陳文嘉的對立面,但她覺得關山月就是關山月,關山月是陳文嘉的好朋友,關山月一定會救陳文嘉。
“不用。”
陳文嘉抬頭凝望一眼吊在半空中的玻璃箱,放下了捂在傷口上的手,她對一諾道:“先按原計劃行事。”
剛說完,蜥蜴怪猛地回頭,長舌頭又甩了過來,陳文嘉反身閃避。
新一輪的追擊又將開始。
陳文嘉面色沉靜,緊緊盯著蜥蜴怪的動作,好幾次和蜥蜴怪的舌頭貼臉而過。
眾人均是一陣驚呼。
為了方便觀看,至尊籠內的斗爭場景被投放在空中。
梅骨香在一旁陪著關山月等一眾客人,笑盈盈的眼睛時不時掃過劉思鎮和小芮。
雖然劉思鎮長得一臉正氣,但能當流浪賊頭頭的有幾個好人?
這會他坐在主桌正席,一把把小芮抱在腿上,然后撩起對方的珍珠短褲,摸著對方柔軟的屁股。
小芮靠在劉思鎮懷里,抬頭問:“叔叔,喝酒?”
他的表情安靜乖順,眼睛溫溫軟軟,看起來像只小白兔。
這便是小芮的獨特之處。
面對劉思鎮這種人時,嫖子們要么心驚膽顫、害怕到顫抖,要么大膽潑辣、眼睛媚得拉絲。
但小芮不一樣,他總是眉眼輕輕,自帶一股如風般清雅的氣質。
在這種混亂骯臟的地方,小芮就如一股清流,惹人憐愛、也讓人心生占有。
劉思鎮對小芮很是滿意,他捏了一把手中的柔軟,咬著小芮的耳朵道:“小乖崽,你倒我就喝。”
小芮被咬得一疼,嬌嬌哼了一聲,然后紅著臉去倒酒。
白皙的手拿起酒杯,卻倒進了自己的嘴里。
小芮含著一口酒,迷蒙的眼睛看向劉思鎮,湊上他的嘴唇。
他噴了和劉思鎮匹配的信息素香水,若有若無的香味撩得劉思鎮差點喪失理智。
當著眾人的面,劉思鎮粗辱地把小芮提起來,讓他雙腿分開、叉坐到身上。
他親著小芮雪白的脖子,罵道:“小妖精,小乖崽你真他么是個妖精。”
小芮半推半就,笑著承受。
梅骨香看著劉思鎮和小芮嬉笑的樣子,緊緊握著酒杯,差點咬碎了牙。
這個小賤人,勾引人的本事真是厲害。
等著吧,等今天結束了看他怎么收拾他。
梅骨香恨恨地想。
“梅老板,怎么不喝了?我們大飛對你可是憧憬不已啊,來,大飛給梅老板敬一杯!”
關山月笑著拍著羅大飛,示意她給梅骨香敬酒。
羅大飛也上道,當即舉起酒要和梅骨香碰杯。
梅骨香沒空再看劉思鎮和小芮,假笑著迎上去。
主位上,小芮被劉思鎮親得偏了頭,正巧對著至尊籠的那塊大屏幕。
小芮盯著被滅亡者逼得到處逃竄、幾乎要命喪黃泉的女Alpha,任由劉思鎮鬧騰一會后,他假裝隨意般地提起道:“叔,那個陳文還沒死,十分鐘快到了呢,等會要殺了她嗎?”
劉思鎮摸上了小芮的腰,他哼笑道:“那自然是殺了,丁子湘我還有用,他先留著。”
剛剛他已經吩咐下去,讓喬三他們做好動作捕捉,十分鐘后一槍崩了陳文,然后偽造成被滅亡者殺死的場景,上傳到網絡。
這個陳文再厲害又怎樣?連滅亡者都奈何不了她又怎樣?她最后還是會成為滅亡者的飼料,并且死前還要給他賺到很多很多的錢。
想到這里,劉思鎮心中嘲弄。
他答應賭,純粹是為了作弄陳文罷了,等十分鐘時間一過,他就會殺了陳文。
他這種人怎么會守信用?就算是有柳思思的地盤做支撐又如何?他怎么會忌憚那個。
這個陳文還真是天真。
一想到剛剛自己被騙了一個多小時,劉思鎮心里就涌出怒火。
搏斗倒計時還有兩分鐘。
劉思鎮看了眼至尊籠里的鮮血流了一地、仍在奮力掙扎的女Alpha,冷笑一聲,從腰上掏出了一把槍,塞進小芮柔軟的手里。
望著小芮驚惶的表情,劉思鎮親了他一口,悠然道:“乖崽,想不想玩玩槍?”
小芮從來沒摸到過槍,他驚慌失措,抬頭懵懵地問:“玩槍?”
劉思鎮愛死了小芮懵懂的微表情,他道:“對,就是玩槍,這槍是自動瞄準的,看到至尊籠里的人了么?我教你,先給她拍個照,然后修正位置……”
“對,就是這樣,舉好槍,等時間一到,就射擊,知道了嗎?”
“我射嗎?會打中她的腦袋還是胸口?”
小芮沒殺過人,他看起來又害怕又新奇。
劉思鎮把手放在小芮大腿出摩挲,他低聲道:“先打中腦袋,你要是喜歡,也可以再打她的心臟。”
“準備好了嗎?還有十秒。”
小芮的心砰砰跳,他點點頭,把槍對準了陳文嘉,說:“準備好了。”
“陳文嘉,還有十秒!”
一諾飄在陳文嘉旁邊吼道:“我查到陌生的信號源了,正在靠近,應該是無人機,還有十秒到達!”
陳文嘉剛躲過蜥蜴怪的攻擊,幾個翻滾后繞到了它的身后。
在這幾分鐘里,陳文嘉的腰被蜥蜴怪掃了一道,帶著倒刺的舌頭狠狠劃過皮膚,肚子那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她‘砰’一聲靠坐在牢籠邊上直喘氣,汗早已浸濕全身。
聽一諾說還有十秒,陳文嘉說了聲好。
快結束了,一切都要結束了。
陳文嘉緊緊盯著蜥蜴怪,在它轉身時,像獵豹一樣竄出去,順著蜥蜴怪轉身的方向爬上了它的背脊。
耗了這么久,她一直在防守,現在該輪到她反擊了。
“五……”
一諾和小芮一起倒數。
陳文嘉踏著蜥蜴怪的脊背,左手張開維持著平穩。
“四……”
意念一動,隱沒的綠因子被喚醒,陳文嘉的右手手腕冒出綠光。
“三……”
陳文嘉幾步撲到蜥蜴怪的脖子上,小芮的槍對準了陳文嘉的頭顱。
一諾高度緊張,全然沒注意到小芮那邊的異常,她喊道:“快到電梯口了!”
“二……”
直播間里終于有人察覺不對,有人驚呼:“看她的手!那是什么,在發光!”
“一!”
“咻!”
綠光一閃,蜥蜴怪的頭顱瞬間被切斷。
直播突然斷開,整個狂人地獄忽然滅了燈。
變故在一瞬間發生!
靜音無人機如蚊蠅般從電梯口涌出來,識別到目標人物后,伸展開刀片側翼,飛旋著攪碎碰到的任何東
依譁
西。
看守的流浪賊突突開著槍,試圖打掉無人機。
但奈何無人機數量太多,很快便飛到人身上,從胸口穿過去。
慘叫聲中,二層的主席桌突然射出一道光,正好照在至尊籠里那個渾身是血的女Alpha身上。
“陳文,快跑!”
焦灼的男聲從光源處傳來。
小芮面色慘白、全身都在發抖,他拿著槍,旁邊便是被他一槍擊斃的劉思鎮。
他從未想殺陳文嘉,他也受夠了這里!
在拿起槍的那一刻,他就有了主意。
在滅燈的一瞬間,小芮以他能夠做到的最快速度將槍口對準了劉思鎮,然后開了槍。
“文寶,我沒有叛變,我也是正面人物!你等下我,我馬上就放你出來!”
絞肉機似的無人機在周身環繞,關山月幾槍麻醉了周圍的人,然后沖著陳文嘉大喊。
燈滅不過一分鐘,場面便極其混亂。
機槍射線瘋狂亂掃,流浪賊突突開著槍,關山月的人也參與其中,斗得如火如荼。
羅大飛電暈了梅骨香,然后一把按倒小芮,讓她別動。
她摳了劉思鎮的耳麥,去破解控制整個狂人地獄的系統。
羅大飛喊道:“別慌啊,別急啊,我是技術人員,我能搞定的啊,大家多撐一會,勝利就在眼前啊同志們!”
關山月一腳踹翻聞聲而來的流浪賊,她恨鐵不成鋼地道:“大飛啊,你不提你那技術人員的身份不行嗎?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這里的核心人物嗎?”
有了狂人地獄的控制權,他們才能把援軍放進來,也才能救陳文嘉出來。
流浪賊們也意識到,如果把狂人監獄的控制權交出去,那他們真得全部玩完,所以全往主席桌這里沖。
羅大飛頭也不抬,一邊按下已破解的按鈕一邊道:“能者多勞嘛,月姐你看看人陳文,一個人就能秒殺滅亡者,你就不能一個打十個嗎?那你也太遜了!”
兩人都是不怕死的瘋癲貨,都這個時候了,還在耍貧嘴。
“那能一樣嗎?她是英雄救美人,我這是什么?我這是英雄打狗熊!”
說著,關山月一把擰了兩米大漢的手,然后回頭一看,喊道:“文寶,雖然你下不來,但妹夫下來了啊,你多看看,想想以后的美好生活,你撐住啊,你千萬別死。”
陳文嘉的肩膀和肚子都被捅了一下,關山月在臺上看著都替她捏一把汗。
崔云的援軍還沒來,她一時也抽不出空,實在是沒法去看看陳文嘉的情況,只能靠陳文嘉一個人撐著了。
自一諾喊到一、狂人監獄的燈滅了后,陳文嘉就跪在血泊之中劇烈喘息。
滅亡者長長的舌頭墊在陳文嘉腿下,而巨大的可怖頭顱就在陳文嘉眼前。
滅亡者的血也是熱的。
在操縱綠因子切斷滅亡者的瞬間,鮮血淋了陳文嘉一身。
一諾擔憂地問:“你還好嗎?”
那一擊應該耗盡了陳文嘉所有的力氣,她又受了重傷、流了那么多血,現在瀕臨昏倒。
陳文嘉沒回答,只是抬起了濺滿血液的手擦了下臉頰。
“你說,他會不會傷心?”
她偏頭去看一諾,明明她還在喘息,她全身都是血,但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
他那么喜歡她,以前聽到她去執行任務,他都要不開心很久。
現在她受了這么重的傷,他會不會傷心?
一諾一愣:“什么?”
陳文嘉沒解釋,只是輕笑一下,慢慢站了起來。
蜥蜴怪勾斷了陳文嘉的衣服,讓她幾乎裸露出胸脯。
因為剛剛的劇烈運動,她肩膀上和小腹上的傷口又崩裂開,源源不斷流著血。
蜥蜴怪分泌的粘液帶著毒,此時陳文嘉裸露出來的傷口血肉都泛著黑。
但陳文嘉毫不在意,她摘了面具,搖搖晃晃走到了牢籠的硬鋼邊上。
牢籠的門鎖是密碼鎖,權限在劉思鎮和梅骨香的手中。
但羅大飛顯然還沒解開鎖,牢籠依然緊閉。
而牢籠外,關著丁寒的玻璃箱已經落了下來。
陳文嘉不想等待,她操控飛旋的綠因子,幾下劈斷了硬鋼。
玻璃箱里,他抬起一半胳膊,似乎正掙扎著想打開箱門。
狂人地獄亂成了一鍋粥,槍彈從四面八方射來。
周圍一片繁雜,但一切都與陳文嘉無關。
她慢慢走出牢籠,一步一步向玻璃箱走去。
八個月了。
自分別起,已經八個月了。
陳文嘉想:他們已經八個月沒見面,已經八個月沒說過話。
其實在取火廠的時候,他們見過一面。
可那天他對她說了那么多話,她卻一句都沒有回應。
這次見面,應該輪到她說些什么。
玻璃箱離得不遠,陳文嘉推開了玻璃箱的門栓。
梔子花香撲面而來,讓陳文嘉有些恍惚。
她要說些什么?
他好香,可現在她全身臭臭的,他會嫌棄嗎?
應該不會吧?畢竟她為了他跳下深淵、屠了蜥蜴怪,他現在應該超級感動、超級愛她。
等會見了面,他應該會夸她好棒,然后替她擦掉臉上的血漬,親親她的嘴巴。
對了,她這時候渾身鮮血淋漓,該說些什么?
說好久不見?還是說親愛的王子大人,你的騎士來了?
前半句有點裝,后半句好土。
所以她應該說什么?
陳文嘉的老毛病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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銥誮
這種關鍵時候,她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陳文嘉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她一邊想著,一邊撈起渾身癱軟的丁寒,摘下他的面具。
她還什么都沒說,剛看到丁寒的臉,她就愣住了。
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丁寒沒有心疼地看著她,也沒有夸她很厲害。
他顫抖著身體,雙眼發紅,淚水從他的眼睛中不斷涌出來、滴下去。
丁寒哭了。
這位來自地球的軍官曾被人稱為東聯最卓越的人才,他堅韌強大,面對最恐怖的勢力頭目時,也從沒有露出過驚懼之色。
但今天,這位上位后就再也沒有流過淚的軍官,因為愛戀之人的磨難流下了第一顆眼淚。
他說不出話,渾身都在發抖。
“寒寶,你怎么哭了呀?”
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她全身又很疼,所以陳文嘉的視線模糊、腦子也懵懵的。
她一時卡頓,不明白丁寒為什么而哭。
她下意識去吻丁寒的淚水,輕聲問他:“很難受嗎?我給你注射信息素好不好?會有點疼,但……”
她還沒說完,丁寒就用盡力氣抱緊了她。
于是陳文嘉不說話了,只是小心親吻丁寒的脖子,讓他緩沖一下,然后慢慢移到腺體處。
齒尖冒出來,刺破了他發燙的后頸。
在信息素注入的那一刻,丁寒全身的酥癢疼痛都得到了緩解。
神經一松,從燥熱難耐中抽離出來,他終于有空去回憶其他的事情。
比如在醫務室時聽到的她的聲音,比如在玻璃箱里看到的她的背影,比如此時感受到的她的鮮血。
他看到她受傷了,肩膀有個大窟窿,腹部也在不斷流血。
她的衣服也被扯斷,露出雪白的胸脯。
此時她如此狼狽,如此落魄。
而她之所以會遭受磨難,全是因為他。
丁寒酸澀無比,他推著陳文嘉,想去看她的眼睛。
他哽咽著道:“陳文嘉,你不該來這里。”
丁寒十分清楚,如果不是為了他,陳文嘉不會來這里。
是他害了陳文嘉。
淚眼模糊間,丁寒撫摸上了陳文嘉的臉。
他又要說那幾個字,雖然她不喜歡,但在這種時候,他只能說這幾個字。
“陳文嘉,真的,真的很對……”
“怎么又要道歉?”
他還沒說話,陳文嘉就打斷了他。
她把手繞過丁寒的膝蓋,將他從玻璃箱中抱出來,放到自己腿上。
他們的身型正正好,這樣抱很是合適。
流彈打中了牢籠的硬鋼,激光槍的光流來回橫斜。
在混亂的黑暗里,他們有著獨屬自己的寧靜。
陳文嘉笑得有些無奈,她嘆氣道:“丁寒,你怎么這么喜歡說對不起啊。”
不管怎么樣他都說對不起,從認識以來,陳文嘉已經記不清他說了多少個對不起。
她當然知道她不該來,她還曾放言說如果丁寒再成為阻礙,她會毫不猶豫再次殺了他。
但在丁寒有危險的時候,她明明知曉命運,卻還是來了。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
陳文嘉抬頭看著虛空,慢慢道。
她的血液正在流失,神經也泛著疼,這讓她覺得渾身發冷、意識麻成一片。
人類的情感和想法都太復雜,此時陳文嘉不愿細想其中的糾葛,她只知道,她來這里并不想聽丁寒說對不起。
狂人監獄頂上的燈滅后,未散盡的熱支起點光亮,遠遠看去,像是滿天繁星。
流浪賊們已經全聚集起來,正和關山月的人交鋒。
其他籠子里的怪物全被無人機攪碎,墻壁上的射線槍也被羅大飛破壞。
地獄中心處,一片靜謐。
“丁寒,我們分開好久好久,再次見面的時候,其實沒有別的話可以說。”
他們這么久沒見面,不管什么命運糾葛、不管什么過去未來,此時都不應該說對不起。
雪花項鏈發著微光,陳文嘉親昵地抵著丁寒的額頭,鼻尖相對時,她說:“在這種時候,丁寒,我告訴你,再次見面的時候,這種時候不應該說對不起,不管你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周圍怎么樣,都不應說對不起,應該說……”
“我愛你。”
在這種關鍵時刻,陳文嘉終于適宜了一次。
久別重逢,他們不應該說別的話,說什么都不合時宜。
他們都應該說:我愛你。
羅大飛終于拿到了權限,崔云的特種作戰小組沖了進來。
他們拿著手電筒,四處逮捕逃竄的流浪賊。
強光照射間,陳文嘉專注地看著丁寒。
身體到達了極限,其實她已經看不清了。
周身的一切都在抽離,但雙眼微闔間,她輕聲問他:“丁寒,告訴我,這時候你要說什么?”
丁寒恢復了一些力氣,他跪在陳文嘉兩/腿間,捧起了她的面頰。
陳文嘉的臉上全是干涸的血液,配上她發青的嘴唇和憔悴的面容,顯得黯淡臟污。
但丁寒虔誠無比地看著她,小心地湊過去親吻她的嘴唇,他說:“我愛你。”
從他們在茫茫人海中相遇開始,一切早已注定。
縱千言萬語,終不敵一句。
因為失血過多,陳文嘉倒在了丁寒的肩膀上。
他珍惜地撫摸她的脖頸,在她耳邊低聲重復說:“陳文嘉,我愛你。”
第317章 第三百一十三章 親親她,然后摸摸她……
心里霧靄沉沉, 夢中也如同行走在迷霧森林,陳文嘉已經度過很多個這樣沉睡的夜晚。
但今天和以往不同的是,她不覺得冷、也沒有憂愁, 她像是被包裹在溫暖安全的襁褓里,又安逸又放松。
肉/體疼痛且麻木, 喚醒沉眠的靈魂。
陳文嘉睜開了渙散的眼睛, 視野內一片黑暗, 周圍靜謐異常。
閉眼前的血腥和艱難已經過去, 再醒來時, 一切都變得平靜和緩。
意識慢慢回歸,淡淡的香味飄進呼吸里。
陳文嘉頂了頂不知道什么時候冒出來的齒尖,感覺右肩傳來細密的熱意。
她意識到她的旁邊還躺著一個靠著她肩膀的人。
屋子內沒開燈,可能是因為身體受傷,陳文嘉的視力下降不少。
她轉頭去看旁邊的人, 卻什么也看不清。
但她知道對方是誰——一個會為她流淚、讓她愿意赴湯蹈火的男孩子。
看來狂人地獄的事情已經結束,丁寒他們都獲救了。
催/情劑的效果應該已經過去, 或者是醫生進行了干預, 丁寒現在的信息素有著平靜溫柔的味道。
陳文嘉盯著右肩的虛空看了幾秒, 然后動動胳膊,想去摸摸丁寒的手, 看他的身體還燙不燙。
但她剛動一下, 丁寒就睜開了眼。
“你醒了?是很疼嗎?”
他點了點耳麥,借著光屏的光, 撐著手去看陳文嘉的肩膀有沒有滲血。
滅亡者的威力太大,陳文嘉肩膀上的傷口深可見骨,肚子上的那條溝壑差點讓她開膛破肚。
現在麻醉的藥效已經過去,現在陳文嘉應該很疼。
陳文嘉點下頭, 又搖搖頭,說:“不疼,睡夠了。”
她太久沒說話,也沒喝水,聲音沙啞。
丁寒開了夜燈,爬了起來:“我去倒杯水。”
柔和的光讓周圍亮了起來。
床靠在最里面,往外看,便只有一張便攜式桌子,上面放了些雜物。
陳文嘉一看這布置和墻面,就知道這是現打印的布氏帳篷房。
為了提高野外行軍居住條件,在不影響任務進展的情況下,軍隊會在駐扎地快速打印出居住的房子。
這房子的原料是壓縮無氧風藻,遇到氧氣就會變得堅硬,一加特定的聲波就會潰散。
它的質量又輕,一個連就能背一個團的量,很是方便便利。
但陳文嘉只在上課的時候聽老師講過,還沒見過。
雖然軍校有實踐課,可課在一年級下學期,陳文嘉在一年級上學期就被退學了。
也不能說退學或者除名。
畢竟她現在是全人類眼中的敗類,像她這樣的人是沒資格提軍校的。
陳文嘉有時會夢回在軍校上學的日子,那里教會了她很多知識、也讓她見識了很多東西。
此時她想起了布氏帳篷房,忍不住好奇地伸出手,摸了摸墻壁。
她記得上課的老師說,無氧風藻是人類提取藻類基因創造出來的植物,揉碎風干后,打印出來的房子各種強度都達標,防熱也防寒。
果然,這會的墻壁只是溫溫的,并不像她在取火廠住的房子那樣燙。
丁寒時刻注意著陳文嘉的動向,見她摸墻壁,心里也想到什么。
這時候,陳文嘉本應該在軍校上學,畢業后,她應該會穩穩當當、一帆風順地過完一生……
丁寒心里發沉,他垂著眼兌好溫熱的水,然后走到床前。
陳文嘉若有所感地回頭,見丁寒端著水過來了,她看看自己被纏起來的左肩、又看看自己被纏起來的肚子、最后看看那杯水,表情好像有一丟丟的為難。
雖然她的右手沒受一點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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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喝水這種事情……這種就是很為難啊。
丁寒立刻明白了陳文嘉的意思,他小心把杯子遞到陳文嘉嘴邊,輕聲道:“我喂你吧,小心燙。”
陳文嘉的目的達到了,她很是舒坦。
她自以為看起來很是乖巧地點了下頭,然后自以為看起來很可愛地就著丁寒的手喝了口水。
雖然八個月沒見,但他們還是那么親昵。
這讓陳文嘉覺得開心、覺得溫暖。
小口吞咽幾口水后,陳文嘉的嗓子終于不干巴了。
正當她想要再接再厲、水潤地哼哼唧唧躺在丁寒懷里撒嬌時,丁寒開口了。
他轉身下放杯子,然后把一旁的杯子墊到陳文嘉腰下,他一邊擺弄一邊道:“不要大幅度活動,傷口容易崩裂,本來想給你用修復貼的,但這里溫度高,帶來的膠凝修復貼沒做好冷凍,全化掉了,只能縫好后用紗布包著。”
“束厲說明天會安排我們離開,等出了這里,我們再去醫院看看。”
束厲——崔云的副官,負責過來處理狂人地獄的事情。
丁寒比陳文嘉恢復得快,一針鎮定劑打下去,兩個小時后就活蹦亂跳了。
在陳文嘉昏迷的時間里,丁寒和束厲已經溝通好,讓他明天送他們離開。
束厲是崔云培養的接班人,他自然會幫著瞞下陳文嘉的事。
陳文嘉享受丁寒的照顧,她點點頭,說:“好。”
這時候丁寒說什么她都覺得好,因為她覺得丁寒好,她想親丁寒的嘴巴了。
但丁寒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上了床,靠在陳文嘉身邊打開了耳麥,交代起了狂人地獄這里的處理問題。
陳文嘉是知情人也是受害者,丁寒覺得要給陳文嘉一個交代。
劉思鎮被一個叫小芮的男Omega擊斃了。
梅骨香還活著,現在已經被關押。
劉思鎮還沒來得及殺了柳思思,柳思思趁亂逃走了,還在追捕中……
至于其他人,轉移的轉移、安置的安置、關押的關押,正在一點一點肅清。
說完狂人地獄,丁寒問:“你還記得那個叫雨今的克洛族嗎?”
雨今——陳文嘉和丁寒在西三星救回來的蛇人。
雖然聯盟政壇風云變幻,但丁寒和丁有懷的‘尋巳計劃’仍在進行。
丁寒很是認真,陳文嘉不想顯得自己很急躁的樣子,她按耐住心思,回答道:“記得,你來這里是為了調查他的事情?”
丁寒道:“是的,陳禾醫生的實驗室干擾了雨今的腦電波,提取出了一些記憶片段,在雨今的記憶里,我們看到了何百鶴。”
何百鶴,丁有懷的妻子,尋巳計劃的目標之一。
“何百鶴和雨今交流過,她似乎在找什么東西,然后雨今把她介紹給了一個叫酷巴的蛇人,根據靈鹿的情報,酷巴被梅骨香抓進了這里,我們來這是為了找酷巴,但沒想到,我們的計劃卻暴露了……”
丁寒說靈鹿一直潛藏在流浪賊的隊伍里,并在里面擔任要職。
為了找到酷巴同時摧毀逐十星流浪賊,經過商議后,丁寒等人會偽裝成刀爺的人前往狂人地獄,作為先行小隊實行精準打擊。
但沒想到這個計劃卻暴露了,丁寒等剛下狂人地獄,就被有所準備的劉思鎮和梅骨香一網打盡。
為了不暴露自己,靈鹿立馬改變了策略,在其中隱藏渦旋,爭取拖延時間。
在流浪賊里擔任要職、偽裝成刀爺的人、在其中渦旋爭取時間……
靈鹿是誰呼之欲出。
聽丁寒說到靈鹿,陳文嘉忍不住想:關山月真是深藏不露啊,還挺會起名的,居然叫靈鹿。
關山月是靈鹿這件事,或許在X1002星的人體實驗室里便初見端倪。
陳文嘉帶著趙遠花去的那個辦公室是管理人員的辦公室,而那時候,靈鹿便是后勤主任鄭子箏。
陳文嘉在地下室遇到關山月不是巧合,這家伙估計就是回來拿東西或者清掃痕跡的。
捉雨今的時候,上層說靈鹿搞到了兩個百勝傭兵團的位子,陳文嘉和丁寒頂上去了,而離開的時候,陳文嘉發現黑老六便是關山月。
有靈鹿的地方就有關山月,她雖然沒說,但也沒瞞著。
陳文嘉心里早有猜測。
這時候關山月估計就在外面,陳文嘉尋思等她明天能下床了,她就要去調侃關山月。
她們一同從飲冰星出來,這才過去多久,關山月居然幾乎掌握了黑色交易所有的情報,成為了星際聯盟最優秀的線人。
關山月也太能臥底了。
“對了,靈鹿就在這里,她還在接受調查,等結束了,明天你們可以聊聊天。”
丁寒聽到了關山月吼的那句‘文寶’,也而聽到了羅大飛叫的那句‘關山月’。
陳文嘉曾經說過她有一個很好的朋友,現如今丁寒知道關山月便是靈鹿,靈鹿便是陳文嘉說的那個好朋友。
陳文嘉沒想到他們三人居然會是這樣知道彼此,她有點帶男朋友見閨蜜、帶閨蜜見男朋友的忐忑和羞澀,她說:“好,我明天去找她,你覺得她怎么樣?是不是很酷、很厲害、能力很強?”
關山月做臥底,然后臥底成了流浪賊的老大,這當然很酷、很厲害、能力很強。
陳文嘉的語氣有點求夸夸的意思,丁寒便笑,他點點頭對陳文嘉說:“對,她很酷、很厲害、能力很強,她給我們提供了很多情報,給我們規避了很多風險,如果她可以分身就好了,這里很缺她這樣的臥底。”
雖然丁寒察覺到關山月給他們提供消息是有自己的目的,但這并不影響他對關山月的欣賞。
從聯盟的角度去看,關山月是個非常出色的臥底。
聽到丁寒認可關山月,陳文嘉心里很高興,她點點頭說:“就是,如果阿月可以分身就好了,要是多幾個她,世界上的違法犯罪活動應該會少一大半。”
夸完關山月,陳文嘉問:“你在調查計劃被泄露的事情嗎?”
剛剛丁寒說關山月還在接受調查,這可能是因為‘尋巳計劃’被泄露,導致丁寒等人差點全軍覆沒。
“對,但我認為靈鹿沒有問題,問題應該在我們內部。”
丁寒擰著眉,表情有些凝重。
他的判斷力告訴他,泄密的人在他們內部,和靈鹿沒關系。
“劉思鎮為什么會提前知道計劃這事還沒有結果,我初篩了一遍參與人員的資料,等回去后我再慢慢查。”
他們內部應該有人把尋巳計劃泄露給了劉思鎮,導致他們的人被抓,陳文嘉也受了重傷。
丁寒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回去后,他要大查特查。
陳文嘉掃了一眼丁寒的初篩名單,里面有些人被單獨列出來,寫上了‘可疑’二字。
但這些名字里面沒有陳文嘉想找的那個名字,她心里嘆息,心想事情果然如‘未來’里那樣發展。
她有些悵惘,這讓她忍不住更靠近丁寒一些,腦袋抵上了對方的腦袋。
但今晚她不想關心世界、也不想在意人類,她只想關心、在意丁寒,所以她有點不滿意丁寒的做法了。
再次見面,他們明明說了那么多浪漫的話,這又是大晚上的,長夜漫漫,怎么能拉著她談工作呢?
陳文嘉想了想,蹭蹭丁寒的腦袋,語氣悶悶的、還有點虛弱:“丁寒,我好像不太舒服。”
不舒服?
丁寒的視線立馬從文件上離開,他下意識去看陳文嘉的肩膀,擔憂道:“是傷口疼嗎?還是發癢?讓我看看。”
說著,他就起身要看陳文嘉的肩膀和肚子。
陳文嘉往上拱一下身體,讓自己靠得更舒服,然后搖頭,委屈巴巴地道:“都不是。”
見丁寒的注意力終于在她身上,陳文嘉張開嘴,讓丁寒看自己的牙,說:“丁寒,尖尖的牙冒出來了,感覺不舒服。”
丁寒看到了那兩顆尖尖的白牙,心里一顫。
那是Alpha的齒尖,會分泌大量的信息素,方便注入Omega的身體。
那感覺會有點痛,但更多的是信息素融合帶來的爽感,讓人腎上腺素狂飆,讓人興奮、覺得刺激……
氣氛終于被拉回正軌,丁寒摸了下自己的后頸,跪在了陳文嘉身體的兩側。
他輕輕摩挲陳文嘉的嘴角,問:“很不舒服嗎?那要不要再咬一次?”
陳文嘉咬他的時候,會先親親他的脖子,然后吮吸他的腺體。
這讓丁寒十分迷戀,他很喜歡陳文嘉這樣。
但陳文嘉卻搖了搖頭,說:“不咬,你會疼的。”
昨天她已經咬過一次了,再來一次,丁寒會更難受。
他們之間沒時間去溝通shuang/點這種東西,所以陳文嘉始終認為咬腺體是一件傷身體的事,會疼、還會發炎。
她想了想,完好的右手揪住了丁寒的衣角。
她抵著丁寒的額頭,垂著眼去看他透著粉的唇瓣,說:“丁寒,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雖然那時她的耳朵幾乎要聽不見了,但她聽清了丁寒的話。
丁寒知道陳文嘉在說什么事,他捧著陳文嘉的臉頰,低低嗯了一聲,說:“我說我愛你。”
這件事情毋庸置疑,也從未變過。
他確實愛陳文嘉。
陳文嘉微微前傾,嘴唇若有若無掃過丁寒的唇瓣,她說:“
依譁
說的時候,你是不是親我了?可我沒感受到……”
丁寒親她的時候,她渾身都麻,嘴唇也麻,什么都沒感受到。
給昏迷的人喂小蛋糕,她再想品味都品味不了。
現在她醒了,她可以細細品味了。
陳文嘉覺得自己真的很會談戀愛,她不用思考,語氣就能變得可憐兮兮又嬌嬌軟軟,她說:“所以可不可以再親親?我想好好感受一下,然后你再摸摸齒尖,摸摸它我就不難受了。”
親親她,然后摸摸她的齒尖。
丁寒被陳文嘉的話可愛笑了,他覺得內心軟得不行,什么都被拋到了腦后。
他再也忍不住,主動去親陳文嘉的唇瓣,一邊親她一邊說:“當然可以。”
第318章 第三百一十四章 梅柳春猶淺,關山月自……
夜晚濃稠, 不可捉摸。
兩人沉溺在重逢后的第一個黑夜里。
一夜荒唐無度,再加上受傷沒恢復,陳文嘉終于感到體力不支, 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中午迷蒙間,丁寒給陳文嘉喂了點營養液, 告訴她說誰誰誰來了, 他要去商議一些事情, 讓她安心睡, 別擔心。
陳文嘉迷迷糊糊應了聲, 睡死過去。
她已經很久沒睡過好覺,她難得覺得沉眠帶來了安穩。
再次醒來時,有人窸窸窣窣擺弄著東西,嘴里哼著不成調的歌。
陳文嘉睜眼看過去,就見一個穿著皮衣的女Beta正對著她收拾背包。
皮衣裹緊全身、顯出她妖嬈有料的身材。
她注意到了陳文嘉的目光, 撩一下短發,笑道:“吵醒你了嗎?今天有大領導過來, 我穿著這一身不好出去, 就來你這躲躲, 順便收拾下東西。”
陳文嘉慢慢坐起來,感覺腰腹、肩膀都舒服不少, 她道:“沒事, 你收拾,我已經睡醒了。”
她看著對方收拾, 問:“你要走了嗎?”
陳文嘉對這個短發女Beta很熟悉,她們見過好幾面,也互相幫助過彼此。
女Beta還告訴陳文嘉,說她原名叫唐沁, 現在叫羅大飛。
羅大飛把最后一點東西放進背包,笑著點頭:“對,事情全辦完了,我要走了。”
她來這里是要報仇,現在大仇得報,她要走了。
羅大飛感嘆道:“本來說我們不會再見面,但誰想到你居然摻了進來。”
他們布局那么久,計劃里可不包括陳文嘉,沒想到她居然半路加進來,還成了推進計劃的一環。
陳文嘉摸了下肩膀上的繃帶,沖羅大飛笑笑,說:“世事難料。”
一切難以預料,誰知道未來會這樣發展。
羅大飛贊同地點點頭,說:“確實,誰知道居然有人泄密呢?還好你來了,要不然后面還不知道會怎么樣。”
因為計劃被人泄露出去,丁寒等人被抓,她和關山月也差點暴露,險些錯過時間節點、誤了大事。
羅大飛沒對陳文嘉解釋太多,她背上了背包,道:“我和她的十周年紀念日快到了,我得趕快走了,要不然趕不上雨季。”
現在劉思鎮已死,大仇得報,她迫不及待在十周年的時候和她見面。
十周年紀念日?雨季?
陳文嘉不知道羅大飛和她那個好朋友有什么往事,但陳文嘉能夠感覺到,羅大飛用情至深。
她從床上下來,送羅大飛出去,說:“一路保重。”
臨走時,羅大飛回了頭,她道:“對了,我忘說了,關山月也要走了,她正在巖漿頭頭那賞熔巖、念什么詩呢,你要是有空,可以去送送她。”
羅大飛要去尋找雨季,關山月聽了,說自己要找個和她不一樣的地方,就選了巖漿。
關山月說她倆一個熱一個冷,將將好。
賞熔巖?念詩?
大晚上的剛被審訊完,跑那去干什么?
陳文嘉不理解,但沒有太驚訝。
這聽起來確實會是關山月會干出來的事。
她點點頭,說:“行,我等會去看看她。”
上次陳文嘉不辭而別。
現在再次見面,關山月要走,陳文嘉應該送送她。
今天駐扎地來了一群大人物,束厲等人陪同著去狂人地獄下面查看情況,這使得崖上的警衛沒有那么嚴格。
陳文嘉給門口站崗的人說了一聲,對方就給她拿來一套裝備做偽裝,幫她出了駐扎地。
束厲和丁寒早都交代過,說配合陳文嘉的行動,不要限制她的出行。
羅大飛說的巖漿頭頭指的是威撒爾旦熔巖峽谷巖漿的主要噴發口,位于深淵之下,金紅色的熔漿波浪滔滔,映亮了一點灰麻的天色。
噴發口處溫度很高,最低都有70℃,陳文嘉穿了全套的隔熱服,戴上個透明頭盔,沿著熔巖河道往上走。
熔巖是從地底噴發出來,本應該隨意流出、布滿整個山體。
但有專家提前預測了巖漿走向,借助機器設備、打了孔洞、提前建好了引流河道,讓巖漿流向下游的取火廠。
專家們找到了一道天然溝塹,兩邊寸草不生,全是黑色的廣袤巖地。
越往上走,可以看到一些突出去的懸崖,正對著熔巖中央。
陳文嘉走到最高處時,看到了一個同樣穿隔熱服的身影。
對方支著手坐在懸崖邊,兩條腿晃蕩在灼熱的空氣中,感覺稍有不慎,她就會跌落下去。
陳文嘉走過去敲敲她的頭盔,對方回頭,露出一個既驚訝又高興的笑。
頭盔里傳出關山月的聲音:“你怎么來了?恢復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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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嗎?”
昨天陳文嘉還昏迷不醒呢,今天就能下床了?
“還行,羅大飛說你要走了,我來送送你。”
她的‘未來’和關山月完全沒有交集,下次見面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或者說她們根本不會再見面。
她們各自有自己的命運,命運難料,她應該好好送送她。
陳文嘉用腳踢踢關山月,示意她往旁邊坐點,給她讓個地方。
關山月挪挪屁股,頭盔的遮掩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聽她笑道:“有什么好送的,上次你從我家走的時候,也沒給我說呀,我也沒送你。”
幾個月前,陳文嘉受了重傷,被一諾傳送到了關山月家門口。
陳文嘉醒來后,抱著關山月大哭了一場,半夜里留了個紙條就走了。
關山月知道陳文嘉像自己一樣有秘密,所以她沒去尋找陳文嘉,也不過問陳文嘉在做的事情。
陳文嘉坐下,親昵地撞一下關山月的肩膀,說:“上次太突然了嘛,我是殺人犯,躲在你那會給你帶來大麻煩。”
那會陳文嘉被通緝得狠,萬一她被查到了,關山月指定被她牽連,就算是關山月有靈鹿的身份也沒用。
關山月想了想,覺得是這個理,她贊同道:“也是,你要是給我說了,我肯定礙于面子留住你,然后想辦法幫你的忙,還好你走了,要不然我活不到現在,早就死翹翹了。”
朋友有困難她肯定會幫。
但陳文嘉這個困難太大了,她要是牽扯進去,估計忙沒幫上什么,自己反而被搭進去。
還好陳文嘉自己無聲無息走了,要不然還真不好收場。
關山月的話太直白、還帶點劫后余生的慶幸,陳文嘉佯裝生氣地錘了一下她的肩膀,道:“我說這話是讓你否認,這讓你贊同了?你應該夸我義薄云天,說我別那么客氣,我就應該留下,你肯定會幫我躲過去這樣的話。”
關山月哎喲一聲,笑嘻嘻地躲著陳文嘉的手,道:“我倆誰跟誰嘛,那些假心假意的話我就懶得說了。”
陳文嘉重復道:“假心假意?”
她又給了關山月一拳,埋怨道:“這些話是假心假意的話?你對我一直是假心假意的唄?”
關山月顧及陳文嘉的傷,再加上理虧,完全不還手,她求饒道:“我錯了,我說錯話了,哎呀這里好危險的,別打了……”
兩人笑鬧一會,末了,陳文嘉挽著關山月的胳膊,和她靠在一起。
她們都穿了隔熱服,靠在一起也不熱。
陳文嘉看著五十米高度下的滾滾巖漿,問她:“之后想去哪里?繼續做線人嗎?”
陳文嘉猜測出關山月的主要任務是想摧毀流浪賊集團,現在最大的逐十星流浪賊被全面擊潰,其他大大小小的流浪賊頭目也被關山月借著刀爺的身份一一斬殺。
經此,世界上的流浪賊少了一大半,已經成不了氣候,只等著人類聯盟抽出空來,慢慢清理。
關山月的任務已經完成,她之后會干什么?繼續做聯盟的線人還是干別的?
以關山月的功勞,如果有人力保她,她指定能在聯盟內部謀取一個職位。
關山月看著熔漿,輕聲道:“還沒想好呢,我這邊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等處理完了再考慮吧。”
她籌謀了這么久,和各種頭目打交道,最后終于用利益和猜忌把所有人連成一條線,然后借著一個時間節點,在劉思鎮的生日宴上將世界各地的流浪賊一網打盡。
這個過程并不輕松,她用盡了手段,也留下了冗余。
雖然任務已經圓滿完成,但還有點麻煩沒處理。
關山月沒有多說,她提起另一件事,道:“阿文,我最近搜羅了好多詩,你聽聽這些怎么樣?”
那些詩句她早就背熟了,這會張口就來:“離離天際云,皎皎關山月①。”
“梅柳春猶淺,關山月自明②。”
“馬蹄行盡關山月,燕然山下沙如雪③。”
“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④。”
“至今唯有關山月,樂府聲中愁不絕⑤。”
關山月饒有興致,她說:“你覺得哪句好?有些帶離字,有些帶愁字,都不好,我覺得關山月自明那個好,你覺得呢?”
她背了些散句,句句都不離‘關山月’這三個字。
陳文嘉想了半天,覺得這句確實不錯:“我也覺得這句好,明有明亮的意思,很適合你。”
關山月點點頭,美滋滋地說:“好,那就這個了,以后你給人家介紹我,就用這個形容嗷,‘梅柳春猶淺,關山月自明’,聽起來就有文化。”
關山月似乎一直都對名字的寓意很執著。
但她們剛遇到的時候,關山月說她叫這個名字是她父親聽到了別人叫關山月,她父親覺得這個名字好聽,便給關山月也取這個名字。
但現在關山月拋棄了原本的名字由來,給名字附上了一個新的寓意。
陳文嘉沒問為什么,配合地道:“好,關山月自明,我以后就用這個介紹你,先給我家丁上校介紹介紹。”
丁寒又升職了,一躍成為上校。
“他啊……”
聽陳文嘉提到丁寒,關山月感嘆道:“文寶,你家上校是個很厲害的Omega,我沒見過他這么狠戾聰明的人,誒,你和他在一起,不覺得他很強勢或者……就是……”
關山月比劃半天,想了想,同情地說:“他那樣的人,掌控欲是不是特別強啊,是不是特喜歡強迫你?”
關山月覺得陳文嘉就是個軟包子,脾氣太好了,按丁上校那個性格,陳文嘉平時指定被丁上校壓著欺負。
“啊?”
掌控欲強?喜歡強迫?
陳文嘉回想昨晚丁寒說你欺負我時要哭出來的綿軟表情,不自覺摸著脖子打了個哈哈,她說:“其實還好,他……他挺好相處的,他對我特別好,其實……其實他也不是很強勢……”
在他們的關系里,強勢的好像一般是陳文嘉,丁寒總是溫柔地包容她,讓著她。
“那就好,你倆好好的,挺好。”
關山月捻著衣服,垂下了頭。
陳文嘉正在那羞澀呢,見關山月的情緒好像有點低落,問:“怎么了?”
她想了想,猜測道:“你和你的小情人鬧矛盾了?”
上次關山月還說,說她的小情人因為出不去,在和她生氣。
關山月嘆了口氣,沖著陳文嘉苦笑道:“也沒鬧矛盾,就是……”
她又低了頭,沉默半響,才說:“她壓根不喜歡我,她喜歡別人。”
已經過了一年多了,她還是不喜歡她。
關山月靠在陳文嘉的肩上,喃喃道:“強制愛沒結果啊……”
“算了,不提這個,現在時間還早,我給你講講我的豐功偉績怎么樣?”
關山月又來了精神。
她這一年很是精彩,妥妥的戲劇人生,每個故事都能單獨拍個諜中諜電影。
陳文嘉點點頭,說:“好呀,我聽聽,看咱阿月這一年干什么厲害的事了。”
她們快要分別,告別的話就不要說了,像平常一樣聊聊天就好。
關山月是很會說話的人,在陳文嘉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她就能和飲冰星傭兵基地的房長們稱兄道弟,她講起故事來,簡直眉飛色舞,吹自己吹得天花亂墜,說別人出來混都是丟人現眼。
陳文嘉被關山月夸張的形容逗笑了,她感覺肚子的傷口都笑疼了。
“我給你說啊,別看這些流浪賊多狠、多賊,其實大多都沒腦子!還記得我倆在飲冰星去的那個集市不?我倆分開不久不是有流浪賊打進來了嗎?我正要跑呢,迎面撞上個二米五的大個子!”
關山月用手比著身高,說:“他從拐彎的地方走出來,那么高,我直接撞到他肚子上,我一看他那條圍巾,還有那把AM-49,我就知道我完了,他跟個小山似的站在那,我躲又躲不過,地方又小,他一槍都能把我給突突了。”
那時候情況緊急,關山月慌得不行,不知道自己鉆到了哪個洞口里,結果和流浪賊迎面撞上。
陳文嘉問:“那后來呢?”
關山月笑了,她道:“我那會嚇死了,聲音被痰卡住,撞到了也沒發聲,黑燈瞎火的,他愣頭愣腦根本沒發現有人撞了他,還以為有人用東西打他,罵了半天。”
“后來……”
關山月想了想,說:“后來我被抓住了,為了活,我殺了包括趙展在內的二十二個人。”
熔巖帶起的熱浪不斷上涌,她的語氣云淡風輕。
陳文嘉嘴角的笑意凝固一瞬,慢慢收了回去。
第319章 第三百一十五章 灰撲撲的小鳥。……
關山月是小麥膚色, 她的五官并不是那么立體,但眼睛炯炯有神,她的臉頰上有著細小麻點, 沖人笑的時候,自帶一股豪爽和野性。
但此時她的表情透著一股靜, 配合她說的話, 她變得有些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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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平靜地與陳文嘉對視, 她說:“流浪賊突然襲擊, 我跑回基地的時候, 各房長正帶著大家防御,但我們四房太慢,大多武器已經被其他人拿走了,只留下些訓練的槍。”
“我們跑得也慢,最后全被抓住了, 他們知道我們平時在訓練什么,所以下了賭, 讓我們打架, 最后場上還剩誰誰就能活。”
他們每天下午都有混戰, 撂倒人最多的可以獲得最高的積分。
但被流浪賊抓住后,他們混戰得的不是積分, 而是同伴的性命。
陳文嘉去拉關山月的手腕, 輕聲問:“最后你贏了是嗎?”
關山月殺了自己的同伴,但那是被逼無奈下的選擇, 這不能怪關山月,關山月也是受害者。
陳文嘉忽然明白了關山月為什么要殺盡流浪賊。
“不,誰也沒贏,我們決定要反抗、逃跑。”
關山月搖了搖頭, 看向了滾滾巖漿。
事情沒有陳文嘉想象的那樣簡單。
關山月道:“趙展說這些流浪賊實力不強但裝備不錯,我們可以假裝打架,然后搶了他們的裝備反擊。”
那時流浪賊的大部分人還在基地里掃蕩,就留下幾個看守守著他們。
趙展立馬就有了主意,悄悄拉著關山月商議。
趙展說:“阿月,你和我是這里最強的,我們等會打得激烈一些,然后靠近那些傻帽,拿了槍后就掃射,把大伙救出去。”
“團長他們不會不管我們,我們只需要多撐一會,撐到他們來就好了……”
關山月回憶那時趙展堅定的表情,輕聲道:“雖然趙展看起來憨傻,但他敢提出這個冒險的計劃,他是個有魄力、有膽識的男A。”
這又不是拍電影、拍電視劇、寫小說,在槍口之下,誰敢挺身而出,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陳文嘉靜靜聽著,點了點頭,說:“確實。”
沒有魄力、沒有膽識的人提不出這個主意。
“可是……”
關山月突然低頭笑了下,她看著陳文嘉說:“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魄力和膽識,阿文,我其實一直在茍且地活著,我是個怕死的人。”
在生死面前,沒那么多勇士和英雄。
她從小便茍活在這世界上,她好不容易長大,她比任何人都要惜命。
陳文嘉一愣,隱約猜到了些什么。
她下意識道:“但……”
但關山月是靈鹿、是刀爺,她面臨了無數個生死時刻,卻臨危不懼、次次化險為夷,她怎么會是怕死的人?
關山月打斷了陳文嘉,她說:“我告密了。”
她的眼睛里什么情緒也沒有,只剩一片空茫。
她說:“在打架的時候,在趙展正要去拿槍的時候,我揭發了他,我搶了流浪賊的刀,捅進了趙展的心臟。”
抉擇就在一念之間,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出了手。
剛剛的歡快氣氛早已不再,變得沉悶、凝滯、讓人窒息。
關山月那被頭盔罩住的臉無悲無喜,她平靜地撕開偽裝、露出自己骯臟的血肉,她說:“知道我為什么要殺他嗎?因為我看到了鐘有德,我要讓他注意到我,我要讓他主動把我留下,培養我、器重我。”
那天的場景關山月永遠不會忘記。
她心里驚恐得不行,但在看到一群流浪賊簇擁一個中年男人過來的時候,她毫不猶豫搶了刀,看也不看地插進了朋友的心臟。
是的,朋友。
在飲冰星里,她認識的第一個人其實是趙展。
趙展會在訓練的時候偷偷給她放水,在她受傷的時候也會給她送膏藥,他們是朋友。
但她卻為了前途、為了活命,把刀插進了趙展的胸口。
關山月現在都不知道趙展那時會是什么表情,因為她害怕、她愧疚,同時她也注意著鐘有德。
在害怕、愧疚之余,她又含有期待,期待鐘有德注意到她。
關山月善于規避風險,在那個生死攸關的時刻,她覺得只有跟著流浪賊自己才有活路。
她也有自己的小聰明,知道只有受到上面的器重,才能過得舒坦。
在這方面,她從來都很懂。
她對逐十星傭兵團并不抱有信任,傭兵團拋棄了他們,要想活下去,她覺得只能自己想辦法。
在那天,害怕、貪婪和自私占據上風,她急切地想殺了趙展邀功。
關山月說的事情太過出人意料,陳文嘉一時說不出任何話,只能嗯了一聲,然后微張著嘴,看著漆黑的巖石沉默。
她能說什么呢?朋友之間,她能說什么呢?
陳文嘉一時無法言語。
明明已經麻木、早已說服自己不在乎,但關山月卻不敢去看陳文嘉的表情。
陳文嘉不說話,她也靜了下來。
巖漿里混了什么東西,除了厚重的流淌聲,有時也噼里啪啦發出聲響。
半響,關山月突然說:“陳文,我知道我不是個好人,但我恨的是,我也不是一個純粹的壞人。”
她知道自己干的是壞事,但可悲的是,她認為自己錯了。
那天鐘有德真的注意到了她,他來了興致,說只要她殺了在場的所有人,他立馬把她調到身邊培養。
那一刻她真的興奮異常,她覺得自己找到了活路,她又能活了。
她渾身都在抖,拿著一把刀,她殺死了包括趙展在內的二十二個人。
鐘有德果然信守承諾,把她調到了身邊。
但有時候,人的想法和觀念具有滯后性。
在第二天、就僅僅只是第二天,在第二天早上的某個瞬間、某個時刻、就那么突然的,她突然就覺得自己錯了,她犯了大錯。
這個錯讓她輾轉難眠、痛不欲生。
回想這一年的煎熬,關山月一時恍惚,她說:“我一直想彌補我的錯誤,我想了很多,或許現在便是最好的結果。”
趙展是孤兒,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從哪來。
關山月彌補不了趙展,她沒有辦法處理自己的愧疚,于是她恨上了流浪賊。
她發了毒誓,說自己一定要摧毀逐十星流浪賊,她要清除整個世界的流浪賊。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她這個擁有‘可笑善良’的壞人居然做到了。
關山月覺得自己的嗓子里堵了一些令人酸澀的東西,她深深吸了口氣,輕松道:“好了,豐功偉績講完了,時間到了,我也該走了。”
她兀自收腿,站在懸崖上,蹲下來對陳文嘉說:“阿文,你不要感到有壓力,我說這些……”
她停了一下,抿了抿唇,認真道:“阿文,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現在怎么看我,我是真的把你……把你當朋友,最好的朋友,不會害你的那種朋友……”
說到這,她自己都覺得無力荒唐。
她對陳文嘉說她把陳文嘉當朋友,可剛剛她給陳文嘉說了一個她殺了朋友的故事。
關山月突然想或許不該告訴陳文嘉這些。
但她要走了,這些話她不會再講給別的人聽。
關山月沉默一瞬,也不知道還要說什么。
她站起來,望著明黃色的巖漿重復道:“阿文,我要走了。”
關山月要走了,陳文嘉該說什么?
陳文嘉想了半天,感覺過往化成煙塵消散在她腦海里。
決斷間,陳文嘉說:“不要叫我阿文。”
她看著關山月,對關山月伸出了手:“陳文不是我真正的名字。”
關山月愣了一下,把陳文嘉從地上拉起來,低聲道:“我猜到了。”
這其實很好猜測。
作為線人靈鹿,她和各方面交往頗深。
她又不傻,從陳文嘉來時那愣頭愣腦、無知無覺、戰戰兢兢的樣子就有了些想法。
她猜到陳文嘉是個穿越者。
一個剛穿越過來的人,為了自保,第一反應就是先給自己取個假名字,這太普遍了。
陳文嘉笑了,她說:“猜到了?我表現得很明顯嗎?還是說你太聰明了?”
她握著關山月的手不放。
是非對錯在這一刻毫無意義。
陳文嘉看著關山月道:“我們認識這么久,你要走了,我覺得應該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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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一點。”
“我叫陳文嘉,來自2331年的地球,化名陳文,現在是聯盟通緝的特級逃犯。”
她很認真,看起來有點傻,和剛遇到時一模一樣。
關山月忍不住想笑,她心里松快一些,配合陳文嘉介紹道:“你好,陳文嘉,我沒有名字,大家都叫我白溜子,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所以改了名,現名叫關山月,來自東三星臨城,現在是聯盟特級線人、流浪賊刀爺。”
白溜子——關山月真正的、不是名字的名字。
她不喜歡這個稱呼,所以改了名字。
陳文嘉點點頭,她像是第一次見到關山月那樣,她說:“關山月?好名字,有什么寓意嗎?”
關山月坦然道:“不知道,這名字是我偷渡時從一個小警衛那瞟來的,但現在有寓意了,‘梅柳春猶淺,關山月自明’,以后如果有人問起,請用這個介紹我。”
陳文嘉忍不住笑,她松開了關山月的手,說:“‘梅柳春猶淺,關山月自明’,好,我記住了,名字起得真好,詩也有意思。”
說著,她就要轉身,往回走。
關山月要離開這里,就得下去。
她們還能說一段路的話。
關山月禮貌回應說:“謝謝夸獎。”
但她卻沒跟著陳文嘉一起走,反而后退一點,腳步踏在了懸崖邊,往后一倒便會倒下去。
陳文嘉本還在笑,見關山月沒跟上來,回頭一看,突然覺得不對。
熱浪不斷上涌,絲絲縷縷扭曲了關山月的衣服,她張開了手臂,像只要自由飛翔的鳥。
關山月上下揮舞著手臂,寬大的隔熱服被她扯得呼呼響,她笑道:“陳文嘉,你看我像不像一只可以撲火的鳳凰?”
陳文嘉擰著眉說:“不像,關山月,你不是要走嗎?你又開什么玩笑?快過來,一不小心會掉下去的。”
說著,她就要去拉關山月。
“別過來。”
關山月喝住了陳文嘉。
她收了手臂,但還是笑著,她說:“我正要走,陳文嘉,你不要再送我了,已經到地方了。”
到地方了?
陳文嘉突然發現關山月的走和她的走并不是一個意思。
她有些不敢相信,她說:“關山月,你別開玩笑了。”
關山月后面便是溫度達到近千度的巖漿,別開玩笑了,這并不好笑。
關山月又張開了手,她的語氣和平時那樣輕松,她說:“陳文嘉,我沒有開玩笑,我太累了,感覺什么都沒意思。”
這光怪陸離的一年里,她耗盡了她的生命,現在的她只剩一副軀殼。
她深陷泥淖,唯有死亡能讓她解脫。
“而且殺人償命,應該的。”
她殺了趙展,殺了那么多人,死是應該的。
陳文嘉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勸勸關山月,但她望著關山月,卻說不出一句話。
經歷過極致痛苦的人無法勸被痛苦折磨的人活著。
生活如此絕望,像關山月這樣經歷太多的人,活著是一種折磨。
關山月不是病態地選擇死亡,她很清醒,她看著周圍的金紅色巖漿,笑著說:“陳文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和歸宿,而我的命和歸宿就在這里,我喜歡這里,唐沁喜歡雨季,我覺得那樣太綿潮了,還是這里好,熱氣騰騰的,很帶勁。”
她又開始揮舞自己的手臂,她自己左右看了看,自言自語道:“確實不像鳳凰,像一只灰撲撲的小鳥。”
她的出身非常差,是街頭的小混混,她沒有家,沒有一切。
她活了這么久,一直都在陰溝里翻滾,她一直是一只灰撲撲的、丑陋的、無人在意的小鳥。
關山月看向陳文嘉,她的身體開始有往后傾的傾向,她說:“陳文嘉,你聽說過涅槃嗎?一只鳥兒掉進火焰里,只要忍受住痛苦,就可以涅槃重生,如果這是真的,我希望我下輩子能變成一只小鳳凰。”
“關山月,別,別這樣……”
陳文嘉想上前去拉她,卻又被什么死死釘在原地,邁不出步伐。
關山月居然還能笑,她說:“我是刀爺,聯盟不會放過我的,我懶得和他們再周璇,這樣想想,我這樣做也很好。”
她能坐上刀爺的位置,自然用了不少血腥手段。
她說的那些冗余和麻煩,指的就是她自己。
流浪賊的大頭目現在還剩她一個,她死后,計劃就徹底圓滿成功了。
在關山月的視線里,她已經看到一小隊上來想抓捕她的聯盟警衛。
但在這一刻,關山月難得覺得輕松,她突然想起自己早就死去的愛情,她道:“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幫我給她送一束向日葵嗎?就是在你去的那個房子里,她就在樓上,她不喜歡我,但或許會喜歡花。”
說到這里,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了。
關山月往后倒去,她說:“陳文嘉,謝謝你來送我,不要覺得愧疚,也不要傷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我的路已經到了盡頭。”
身體已經離開了懸崖,熔巖的溫度透過了隔熱服。
巖漿和懸崖不過五十米,掉下去只需要四秒。
關山月閉上了眼睛,湮滅前,她大聲道:“陳文嘉,你一定要永遠記得我嗷,不要忘了我,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
“我……”
陳文嘉哽咽,正要撲到懸崖邊查看,卻被摁住了手腳,直直撲倒下去。
突襲上來的高壯警衛厲聲道:“別動,罪犯陳文!你已經被捕了!”
有人泄了密,把陳文嘉在這里的事放在了明面上。
陳文嘉的玻璃頭盔被摘下,她的眼淚還懸浮在眼里,她掙扎吼道:“放開我!放開我!讓我……”
她要去懸崖邊上看看。
她知道她的命運也已經到來,但她就看一眼,就看一眼。
可她還沒說完,有人迅速給她全身上了電擊環,脖頸上也被注射了強力麻醉劑。
她被人拉扯著站起來。
在模糊的視野里,陳文嘉抬頭一望,就見三個人站在不遠處注視著自己。
最左邊的是崔云的副官束厲,中間那個是如今重權在握的議員楚循,而最右邊那個……
是她昨天耳邊廝磨的愛人——丁寒。
第320章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你會害死所有人。……
未來總是出乎意料。
哪怕已經知曉未來的走向、對未來做好了準備, 未來卻還是那樣出乎意料。
可能是強力麻醉劑的藥效還沒過,陳文嘉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但大腦嗡嗡作響。
她努力控制潰散的神經元, 企圖回憶自己在那個狹窄火山洞里看到的‘未來’。
但她什么也想不起來,一切都是麻的、木的。
郁氣從心底身上來, 充斥她整個胸腔, 讓她又悶又脹, 在達到極點的那一刻, 滿心的泥沼污漬忽然松懈一瞬, 尖銳爪牙割破了她的心臟瓣膜,掠奪生命力的同時,魔鬼似的語調在她腦子里沙啞嘶喊:“你會害死所有人!”
害死所有人。
陳文嘉抓住了這句話,終于想起些事情。
在X1002星的地下室里,被附身的‘瘦子’盯著她詭異發笑, 他對她說:“你會害死所有人!”
長著尖牙的僵冷喪尸們朝她撲過來,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邊說:“你會害死所有人!”
于宮琪在臨死前, 癡狂布滿她的雙眼, 她也對她說:“你會害死所有人!”
害死所有人。
陳文嘉想:好像是這樣的, 蘑菇村的人們、蘑菇村的那些兵、張友康、劉輝、王素、張安平、周輝、小葵……甚至是宋伯芳、周所為、汪琪、徐昌友……這些她認識的、在她周圍的人都死了。
現在關山月也死了。
還有誰?
陳文嘉終于覺得周身有些冷,她思維發散, 想起一個濕冷的雨夜。
具體是哪天她已經記不清楚, 只記得那天她冒雨回自己在垃圾場的臨時住所,快到時, 發現帳篷前站著一個人。
對方什么也沒拿、什么也沒戴,雙眼凹陷,胡子拉碴,看起來極為落魄, 和在星月灣時大相徑庭。
那時天色有些暗,對方雙眼泛著紅,像最初那樣單膝跪下去,他告訴陳文嘉說清瞳碰上了‘獠’,化成了一團血霧。
溫家溫清瞳,在星月灣的安息墓里,她見陳文嘉遲遲不上來,便讓溫絮柳帶人先走,她去查看陳文嘉的情況。
后續不知如何,但溫絮柳在岸上等了很久,待聯盟的軍隊到來時,他將所有海域撈了個遍,找不到溫清瞳的半點行蹤。
溫清瞳死了。
連不需要呼吸、被子彈打成篩子都能活下去的吸血鬼溫清瞳也死了。
陳文嘉垂著眼睛,愣愣地盯著某處虛空,心臟被擠壓到感覺不到疼,只剩下一陣麻木的冷和悶。
她想她確實害死了所有人。
和她認識的、接觸過的、不管是自殺還是他殺,都死了。
這真的不是她的錯嗎?她的身邊總是在死人,她好像總是在害死人。
陳文嘉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諸多死亡引起的情緒,酸澀的淚意上涌,想要緩解一些身體的沉郁。
但那點眼淚的霧氣剛涌上來,頭頂上強烈的灼熱白燈啪
依譁
一亮,刺得眼前茫茫然一片,堵塞的耳朵也灌進冰冷的語調:“醒醒,聽得到我說話嗎?可以聽到我說話嗎?”
穿著銀章警服的女Beta漠著眼睛,拍打訊問桌里雙眼呆滯之人的臉頰。
肅穆沉悶的空氣傳進陳文嘉的鼻腔,她眨了眨眼,下意識轉下頭,終于有了反應。
Beta警員見狀,立馬轉身向激光牢幕外敬了一個禮,她的語氣昂揚:“報告長官!疑犯的意識已經恢復,可以訊問!”
訊問?
陳文嘉恍惚一瞬,眼睛聚焦,才發覺自己處于逼仄的審訊房內,而她被禁錮在詢問桌里,脖子、手腕、腳踝全被套了智能環。
這種智能環是為了防止犯人逃跑和暴起的。
陳文嘉眼睛毒,一眼辨認出這是最高級別的智能環,除了定位功能,還兼備束縛、電擊、燃燒和爆炸。
陳文嘉想都不用想,如果她有異動,這些智能環立馬就會發出警報,關鍵的時候,可能會令她喪命。
而在詢問桌的四周,還被投下了可識別的淡藍色激光牢幕,如果不掃描全身獲得進入許可,肉身碰到牢幕就會被直接削斷。
智能環+激光牢幕——這是最高級別犯罪分子才有的待遇。
陳文嘉愣神一會,才想起自己在懸崖之上被按倒,當著丁寒的面,落入了正通緝她的星際聯盟手里。
“6603重大犯罪案件嫌疑人陳文,”
有人拿筆敲了敲桌子,企圖吸引陳文嘉的注意力。
眼神犀利、神情肅穆的中年Alpha道:“我是贛南市6603特別行動組組長劉白安,現在就6603殺人案依法對你進行審訊……”
6603重大嫌疑人陳文落網,負責該起案件的特別行動組連夜趕過來,要對陳文進行審訊。
聽著劉白安的話,陳文嘉的記憶被勾了出來。
閃爍的消息彈窗、笑晏晏的梅骨香、三米高的蜥蜴怪物、生銹的牢籠、勝券在握的笑意、背叛的眼睛、冰冷的審訊……
在逼仄炎熱的火山洞口里,陳文嘉被迫看到了光怪陸離的‘未來’,而如今現實發生的一切都和‘未來’對上。
陳文嘉心知肚明,雖然早已做好了準備,她的心卻還是濕冷的、畏縮的。
她身上都是不知在哪蹭的黑灰,手上和臉上還被摩擦出了血皮,腹部的傷口撕裂又凝固,隱隱發疼。
沒人幫她處理,她看起來灰敗又落魄。
陳文嘉動了動手腕,想著那雙眼睛,她朝劉白安身邊的人看去。
審訊的人有兩個。
除了劉白安,還有個穿著上校軍官服的年輕人。
他是個Omega,長得白,因為瘦,五官都凌厲,顯得有些冷淡。
但他是漂亮的,睫毛長而密,唇不涂而紅,在軍校時,他被稱為冰雪之巔上傲視群雄的玫瑰。
陳文嘉覺得這個形容不對,因為和他接觸深了,就會知道他從不冰冷,他是溫情的、熱烈的。
昨天他們還一起沉溺在如巖漿般熾熱的親昵里,他輕顫著、喘息著,他的手掃過她的肌膚,他看著她的眼睛里滿是依賴和占有……
可現在,仿若冰柱從天而降,一夜之間,他就衣冠著著,施施然坐在與她對立的椅子上,看著她潦倒下去。
在她看到的‘未來’里,丁寒和楚循同流合污,站在了她的對立面。
‘未來’正在成真。
雖然陳文嘉早知道丁寒會這樣做,她也甘愿沉溺,但她還是忍不住去看丁寒那如寶石般透徹的眼睛。
可當她看去時,對方卻抿著唇,立馬垂下了眼。
他坐姿端正,如身后的白墻一樣冰冷安靜。
強光只打在陳文嘉的頭頂,丁寒卻陷在光影里,他長長的睫毛又遮掩住了他的眼睛,這讓陳文嘉看不清他的神色、不清楚他的想法。
想來真是奇怪,明明昨天他們還親吻在一起,今天怎么能切換得這么自如,成了不認識的陌生人。
“嫌疑人陳文!”
陳文嘉正想著,就被打斷了思路。
劉白安又敲了敲桌子,他的聲音自帶威嚴,他道:“6603案件證據確鑿,就算是你不交代,我們也能定你的罪!現在你早早交代,還能爭取不少緩刑時間,你我都省事!”
陳文嘉殺了那么多人,結局只有一個死字。
她要是交代,緩刑的時間還能長一些,要是她交代出更多犯罪陰謀同伙或者別的有用的東西,她活的時間就更長。
劉白安知道陳文嘉是高智商罪犯,像她這種人,智商在線、法律也懂不少,他覺得這時候沒必要繞彎子,與其威逼利誘,不如直截了當地擺出條件。
拍陳文嘉臉的女Beta在一邊支著攝像頭,默默放大了收音范圍。
6603案件非常嚴重,雖然只是初訊,也有不少領導在關注。
在攝像頭的另一邊,還連接著一場由聯盟議員楚循組織的旁聽會議。
陳文嘉慢慢收回落在丁寒方向的視線,一時沒有開口。
其實現在她很想和丁寒說些什么,不是想質詢,也不是責怪,就是想和他說說話。
她想說關山月是混蛋,什么狗屁月自明,關山月比誰都要可惡,關山月太過分了,關山月真的很讓人討厭。
她還想說她肚子上的傷口裂開了,在流血,有些疼。
她好久沒喝水、沒吃東西了,她又渴又餓。
她想說她身邊走了好多人,她很難過,她身邊就剩丁寒了。
但想到這里,她便開不了口,因為她曾殺了丁寒,而現在,丁寒又站在了她的對立面,她現在身邊什么也不剩。
沒有人在身邊的時候,說話這件事就變得沒什么必要。
以前陳文嘉還能苦中作樂,經常自言自語,而現在的陳文嘉覺得‘自己’都離‘自己’遠去,連氧氣都撕扯了一口她的靈魂和身/體,她現在什么也不剩,話也不剩。
一想到‘未來’,陳文嘉就覺得自己如看不見的塵埃般飄搖虛無,這種渺小帶來的無力感讓她連感情帶來的疼痛都顧及不到了。
她沉默許久,等劉白安再也忍不住,又大聲呵斥一邊后,她才轉動了一下迷離的眼睛。
“交代可以,”
許久不說話的嗓子很是晦澀,說的話也沙啞,但她的眉眼是溫和平靜的。
她垂著的眼皮慢慢掀開,眼睛掃過丁寒、劉白安,最后落在攝像頭上,她對著攝像頭說:“但先幫我訂一束向日葵吧。”
陳文嘉沒聽到過遺言,既然聽到了,自然是要做到的。
她直直盯著攝像頭,仿若在對攝像頭對面的人說話。
穿夾克的領導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若有若無的視線全看向主位。
秘書已經站在了旁邊,寫著楚循二字的立牌后,撐著手的中年男人看著陳文嘉,眸光深沉。
劉白安的聲音在立體投影中響起,他皺著眉,問:“陳文,你在對著誰說話?面向我說,你訂花要做什么?”
立體投影中的人并不答話,她的面色有些蒼白,眼神平靜,她說:“定好花后,陪我去接個人吧,楚議員。”
她沒有多長時間再消磨。
既然‘未來’已經到來,與其畏畏縮縮、自怨自艾,不如主動踏進風雪里,讓風云變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