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第三百五十章 英雄的豐碑。……
陰暗荒茫的天與大地間, 那抹焰火是唯一驚心動魄的顏色。
灼熱的氣浪撲在無燃臉上,明亮的火光照出他眼睛里的驚惶。
在他的視線里,魔撕裂了信徒的身體, 鮮血淋漓間,魔嘶吼著說:“為什么!為什么要有格林教?為什么我要紋上紋身!我想有個信仰有錯嗎?我有什么錯?我恨格林教!我恨這一切!”
“她明明已經燒成了灰燼, 我怎么還成了怪物?哈哈哈我是怪物, 我成了怪物!你為什么還是人?為什么!”
火焰仍在熊熊燃燒, 旺得已經看不清被綁在柱子上的人。
她已經被燒死了。
但明明她已經死了, 為什么魔還是會鉆出來?
下一步該怎么辦?下一步該如何?
無燃望著四周逃竄的教徒和開始攻擊魔的軍隊, 心里惶然一片。
這方法是錯誤的嗎?他是做錯了哪一步嗎?
回想陳文嘉死前的表情和叮囑,無燃忽然有些后悔。
他是錯了嗎?他是做錯了嗎?
無燃抬頭看天,跪在了地上。
他眼里含了熱淚,大聲道:“偉大的神明啊!我們已經看清了我們的罪惡和荒誕,我們日夜供奉著您, 請您救救我們吧! ”
他雙手合十,滿臉悲愴, 他絕望地吶喊:“【零】大人!神使曾拯救過人類, 這一次也請顯靈, 救救我們吧!如果非要懲處人類的罪惡,就請把一切降臨在我身上!”
“是我!是我沒有盡到副教之責, 是我將格林教帶到了毀滅的道路上, 請將一切罪責降諸于我身!其他教徒……”
無燃畢竟上了年紀,急火攻心間, 他覺得喘不過氣,佝僂下去。
混亂的人群中,他和他親近的信徒全跪在地上。
無燃將自己撐起來,悲愴地說出最后的話:“其他教徒都是無罪的, 他們沒有錯啊,他們都是善良的人,只不過……”
“副教,快走吧,再不走來不及了。”
他的親信扶起了無燃,想攙著無燃起來這里。
無燃拂開了他,他悲哀說:“只不過人心本惡,但我們已經在改正,求求你們!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
無燃對著天空吶喊,但無人響應、無事發生。
神使承諾他的事情并沒有做到。
他是不是冤枉了人?他是不是害死了人?
無燃吶無燃,你怎么能叫無燃?
無燃看著那燃燒的火焰,悲從心來,他猛地撲進了火焰。
他早就是罪惡之人,茍延殘喘至今,也不過是為救世二字。
如果魔終將從心底鉆出,那他還不如,自己選擇滅亡。
火舌吞噬了無燃。
“副教!副教!我們怎么辦?”
有人在火焰外嘶喊,想將無燃拉出來。
無燃忍受灼傷,向火焰更深處走去,他不愿再做窮兇極惡之人。
焰火已經燒盡了他的眉毛,疼痛讓他跪到了地上。
無燃嘶喊著扒著高臺,想借力將自己撐起來。
但他把手往上一摸,只摸到了被燒得滾燙的鋼繩,其他的什么都沒摸到。
灰燼、骨灰、甚至是她那雙耐高溫的軍靴都沒有。
為什么沒有?為什么會沒有?難道她還活著?難道她還沒有死?
無燃全身疼痛難忍,他忽然聽到一聲嘆息。
有人正在觸碰他的手,將他手里的鋼繩撥弄出去。
無燃一驚,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身上的火焰已經滅了。
他面前正蹲著那個被燒死的魔鬼!
她為什么還活著?她怎么會活著?她是人還是別的什么怪物?
陳文嘉蹲在無燃面前,看著他思緒紛飛,她無奈道:“我是人,不是讓您去找崔云嗎?跳進來做什么?”
都說了讓無燃去找崔云,他跳什么火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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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不想評論,但論無燃這智商,他就算是再怎么燒都燒不出舍利子。
“我……”
無燃一時失語,只能瞪大眼看著陳文嘉。
陳文嘉左右看了看,自言自語道:“這把火太燙了些。”
無燃動彈不得,只能看著陳文嘉邁出了火焰。
她打了一個響指,無名的小行星突然悶雷陣陣,下起了雨。
這場雨冰冰涼涼,澆滅了火焰,也澆滅了魔的黑影。
雨點落到每個人身上,帶走了勾得人心墮落的符咒。
眾人都感覺渾身一輕,他們望著被打散的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喜極而泣。
“得救了!”
“太好了!我們都得救了!”
“雨,下雨了!我們獲救了哈哈哈!”
滂沱大雨中,所有人在泥濘中翻滾,巨大的喜悅瞬間沖沒了恐懼和悲傷。
“副教!我們成功了,副教,你看!魔沒了!”
年輕的信徒小心扶起了無燃,他高興地說:“我們是對的,神顯靈了!神來救我們了!”
無燃被火焰熏啞了嗓子,他張著口,看著這場雨,心里更是悲愴。
因為只有他知道,他們失敗了。
這場雨并不來自他們信奉的神明,而是來自他們口中的那位‘魔鬼’的慈悲。
雨中帶著陳文嘉的力量,打散了【零】和【侍女】留下來的詛咒、也清除了一部分地底殘余。
陳文嘉仍穿著那件破爛的衣服,她渾身沒有任何改變,她慢慢行走在時間和空間里,路過街邊小巷、人類身旁。
很可惜,因為她這位新晉神明的曝光度極低、成神前的風評也不好,她走到哪里都能聽到對她的謾罵和詛咒。
陳文嘉撇撇嘴,壞心眼地讓風雨中的溫度更低。
遇上說話過分的,她就呼呼地刮風,堵上他們的嘴。
遇上那些正密謀造反的,她便下冰雹,將冰疙瘩砸向他們的腦袋;她還錄了像,準備以后再慢慢收拾。
遇上可憐的小孩,她便摸摸他們的臉蛋,讓樹木開花,將花瓣飄到他們的臉上……
她一路走一路看,讓所有的魔都消散在風雨中。
在路過北一星的果園時,她摸摸自己不餓的肚子,還是忍不住偷咬了口還帶著霧氣的香甜葡萄。
路過花田時,她摘了不少花,用風將它們送到那些屹立在靜謐中的墓碑前。
路過丁寒的辦公室時,她看著蜷縮在沙發上睡著的他,抽取靈魂的一部分、變成一枚戒指,戴在了他的手上。
陳文嘉摸了摸他緊皺的眉心,附上一個輕吻。
隨即她順著風離開,前往所有詛咒的根源——格林神樹。
在往生花計劃的鮮血澆灌下,這顆樹早已經失去了它的神格,成了降下災難的幫兇。
陳文嘉踏在風雨上,幾步便穿過人類街道,邁向綠堡。
“陳小姐?”
一陣風吹向了瞎了眼的年輕人,他穿著骯臟的白袍、淋著雨,輕聲問:“陳小姐,是你么?”
陳文嘉看著曾消失不見的息泯,停了下來。
她望著息泯的眼睛,一時沒有說話。
她不用誰告訴,在看到息泯時她便知道,息泯的眼睛是他自己戳瞎的,目的是為了捕風,或者說捕捉到陳文嘉的蹤跡。
息泯靈敏地感受到了不同,他淡淡地笑了笑,說:“陳小姐,我已經等你許久。”
“主教告訴我,等一場烈火燃起后,讓我在這綠堡的外面等你。”
不等誰說話,息泯便拿出藏在衣服里的盒子。
息泯摸索著盒子,將開蓋的那一邊對準陳文嘉,他說:“主教大人讓我把這個帶給你。”
盒子普普通通,像是路邊隨便買的便當鐵盒子。
雖然盒子被密封得嚴實,但仍散發著一股腐爛的臭味。
陳文嘉透過蓋子看清了里面的東西,那是一顆已經生了蛆蠅的心臟,而心臟里面,包裹著一顆小小的、綠色的種子,那是一顆全新的綠壤。
看到這顆被腐肉包裹的綠壤,陳文嘉終是忍不住嘆息。
《浮世錄》記錄了關于‘亞’的故事,里面說虔誠的信徒會孕育新生,他們死后,他們的心中會凝結出希望的種子。
這顆種子便是人類曾得到的綠壤。
在陳文嘉眼里,賽德自出現開始便是一個特殊的人。
他是‘亞’在塵世的信徒,他知曉【零】和【侍女】全盤的計劃,他把決定權交給了陳文嘉,他將神的恩惠送給了文詩詩,他的心里包含了一顆能夠孕育萬物的種子。
這些其實已經足夠揭示他的身份。
他和陳文嘉一樣,也是能夠成為神明的人。
只不過他把第一次成為神的機會給了文詩詩,第二次他將匕首對向自己,化作了一顆可以帶給人類希望的種子。
至于他口中的弒殺咒和交予陳文嘉的決定權?
那不過是一個普通人類善惡交加時痛苦的具象化罷了。
他與自己周旋已久,當他看到和他同樣的陳文嘉做出決定時,他便也做出了決定。
陳文嘉接過了這顆種子,她伸了伸手,想治好息泯的眼睛,但對方卻躲開了。
息泯掛著淡淡的笑,說:“就讓它這樣吧,沒有了眼睛,我反而能將世界看得更加清楚。”
“主教說,他希望他的骨灰可以在溫暖的日子里撒向江海,陳小姐,請問最近什么時候會有陽光?哪里會有廣闊的大海?”
陳文嘉說:“今天之后,哪里都會有陽光,去東二星吧,那里是人魚族曾生活的地方,氣溫舒適,微風習習。”
東二星的海域深處已經沒有了獠,自今日起,一切陰云都會散去。
息泯點點頭,他向微風道謝,拄著拐杖轉身離開了。
待他消失在拐角處后,陳文嘉帶著賽德的心臟踏進了綠堡。
這是陳文嘉第一次來這里,外圍是兩圈層疊的研究辦公室,中心是一塊廣袤無垠的枯黃土地。
那顆被稱為神樹的格林樹已經枯得枝干一踩就碎,它已經承受不起自己的重量,倒在了地上。
仍然有研究員守著它,穿藍色工作服的人身邊擺了一堆儀器,他們已經累得睡著了。
陳文嘉把他們挪到一邊去,又讓他們陷入昏迷,然后手一揚,讓枯樹化成了粉末。
枯樹留下了一個巨坑,陳文嘉跳下去,將手放在樹殘留的根系上。
她的力量順著根系往下延伸,直到整個世界都在她的掌控中。
柔和的光芒滲進被污染的土地,一切詛咒和污穢都被拔除干凈。
地脈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在未來的某一天,土地和海洋會自然生發出能源物質,一切都將邁向良性循環,再也不需要外界能源的幫助。
做完這些,陳文嘉便感覺自己已經被掏空了。
她氣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歇了一會后,她打開了盒子,注視著已經發黑的心臟。
她揮開蚊蠅,細細地將蛆蟲摘掉,然后將這顆孕育了希望之種的心臟埋進土壤里。
陳文嘉本還想迫使種子長得慢一點,不要讓人類輕易獲取資源,從而變得貪得無厭。
但她還沒做,就感受到一股新生力量慢吞吞地生發出來,像是老人小孩走路似的慢慢挪。
它一點都不急著出去,而且很會控制力量,只是流出來一點,將將夠現在的生活,其他大部分都奔著陳文嘉埋在地底的力量而去,從而給星球注入生命。
陳文嘉覺得這顆種子和她的想法一樣,或者說賽德和她的想法一樣。
種子冒出了兩片嫩綠的小葉子,陳文嘉本來想摸一摸,但這種子比她大幾百歲,她這樣做也太不禮貌,這樣一想,她便作罷。
GELIN系統正在被喚醒,災難已經散去,風和云正在聚集,一切都在慢慢平息。
陳文嘉實在太累了,便倒在了土地上。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醒來時,便看到一對透明的小翅膀在她面前撲騰。
小翅膀的主人穿著她經常穿的綠色裙子,正抱著綠葉子抽噎。
見陳文嘉醒了,小人吸吸鼻子,淚汪汪地說:“你醒了?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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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完成任務,我就說吧,任務成功后我們肯定會拯救世界的。”
陳文嘉看著已經好久不見的一諾,點了點頭,說:“對,還好相信你了,如果不是拯救星際 ,我們大家都不會活著,還好有你。”
拯救星際app確實存在,其中確實含有能量團,【零】和【侍女】利用這份能量拔高了陳文嘉,讓她能在短時間內擁有力量。
小精靈也真的存在,只不過被【零】和【侍女】利用了而已。
陳文嘉仍然分不清小精靈是【零】還是【侍女】的虛影,但她很高興還能和一諾見一面。
因為在她只能一個人孤獨前進時,一諾一直陪在她身邊,她覺得她和一諾是朋友。
陳文嘉看著一諾,問:“你是來和我道別的嗎?”
按照一諾的思維模式來說,現在任務已經完成,她要離開了。
果不其然,一諾點了點頭,說:“對,我要前往下一個世界了。”
一諾很難過,她抽抽噎噎說:“我走后,你會想我嗎?”
“雖然,雖然平時你總欺負我,我對你也不夠好,但你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陳文嘉聽著一諾的形容,心想這似乎也喜歡不上啊。
但她見一諾哭得傷心,心里也覺得不舍,她說:“對,我喜歡你的,我也舍不得你。”
得到回應后,一諾來勁了,她又說了好多膩膩歪歪的話。
最后,兩人都若有所感。
一諾看了看天,說:“我該走了,這個給你,不要弄丟了,要不然我會很生氣。”
她從系統背包里拿出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布偶。
一諾依依不舍地蹭著陳文嘉的臉頰,說:“我真的要走了。”
陳文嘉摸了摸她的頭發,柔聲道:“嗯,一路平安。”
一諾磨磨蹭蹭地離開,她淚汪汪地和已經變成種子的賽德告別,然后轉身。
但飛了一半,她突然又轉回來。
陳文嘉看著她,對方道:“陳文嘉,你是特別好特別好的人類,我覺得,事情不應該這樣。”
陳文嘉真的特別好,她不應該背負莫須有的罪名。
一諾低了下頭,似乎她已經知道什么,她說:“我好像做錯了很多事情,但是……陳文嘉,我想讓這個世界對你更好,我想把真相擺在眾人眼前。”
陳文嘉怔愣。
真相?
陳文嘉都快忘了,除了她外,這個世界上還有人知道完整的真相。
一諾的眼睛里浮現出綠意,她整個人都在放光。
就像無燃做的那樣,一諾在各個星球都投放了屏幕。
一諾好像一直在對陳文嘉錄像,將她記錄了下來。
屏幕里,畫面從陳文嘉踏入人類星艦開始、到她踩上飲冰星的冰面,她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她頭發凌亂、滿眼驚惶地隨眾人往前進。
飲冰星被侵略,她被人押著上了前往西二星的星軌,然后被套了個降落傘、扔下了幾萬米的高空。
陳文嘉那時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躲躲藏藏,最后躲到了部隊里。
后來她聽取別人的建議,想考軍校。
她努力學習了一年,最終通過了比賽,獲得了入學資格。
到此為止,她的生活還算平靜,但自她得到陳懷川的照片開始,她便開啟了真正的漂泊和流浪。
數不清的疑云、陰謀、暗算將她層層包裹,她還沒來得及從黏膩的絲網中掙脫,外界的死亡、壓迫和欺凌又纏上了她。
屋漏又逢夜雨,電閃雷鳴、風雪交加。
陳文嘉一個人背負了整個人類的命運,她在黑暗里踽踽前行。
但就算是已經這樣,外界的污蔑讓眾人的態度一邊倒,她被推上風口浪尖,成為眾矢之的。
她不說話便被潑臟水,她說實話就被視為瘋子。
她保持沉默都被當作是默認,她想要解釋就被說成狡辯,她做什么都是錯的。
饒是這樣,她也沒有放棄,她頂著巨大的壓力,沖破了宇宙中的風暴,企圖找到世界的真相。
回來后,她也沒有愧對任何一個人,當眾人提出要燒死她時,她將戰友的骨灰送回家鄉,她和愛人告別,主動踏上了絞刑架。
世上的一切都在磋磨她、消耗她、將她拖進深淵啃食,她也痛苦過、嘶喊過、憤恨過,但最后她還是寬容了一切、原諒了所有。
更甚至于,她的憤恨也不過是蜷縮在被子里,咬著牙想毀滅一切,但第二天,她還是會去撈已經淹沒在水里的殘花。
她是一個善良、博愛、寬和的人,任何美好的詞語都不足以形容她的高尚和圣潔。
但像她這樣擁有世界上最純凈、最潔白心靈的人,卻被割斷了經脈,被烈火焚燒而死……
陳文嘉不知道所有人看著這些會有什么反應,她自己覺得挺難為情的。
因為一諾收了音,那些什么‘我就是要把這條路走到盡頭’啦、‘我對人類永遠忠誠’啦、‘你永遠都打不敗我’啦、‘我就是要救人類啦’這些話全被放了出去。
說的時候沒注意,現在怎么聽著那么……那么幼稚和中二呢?怪讓人難為情的。
就算是獲得了力量,陳文嘉還是沒有改變,她有些不好意思,她化成了風,偷偷摸摸地去找丁寒。
主星也是一片狼藉,丁寒的辦公室外便是被魔傾倒的大樓。
丁寒站在廢墟的最高處,和其他所有人一樣,望著空中的大屏幕。
溫柔的風拂過他的臉頰。
有人輕輕嘆氣,說:“你又流淚了。”
這一路過來,她看到了好多看著屏幕流淚的人。
她將溫暖的風送過去,示意自己已經收到了歉意。
風吹過去的同時,她也消除了大部分人的記憶、只沉淀下模糊的印象。
她又不是真死了,她還得在這里生活呢。
如果大家都知道祂就是她,那……那怪讓人不好意思的。
神的力量正在被鎖抽取,陳文嘉感覺神的烙印在慢慢消散。
屬于人類身體的體感正在回歸,陳文嘉渾然不在意,她出現在丁寒旁邊,替他擦去淚水。
她說:“丁寒,這是你第三次為我流淚。”
丁寒怔怔地看著眼前人,她的眼睛溫溫柔柔,觸碰他的手指也帶著溫度。
他喃喃道:“是嗎?”
他轉了下眼眸,才發現自己居然落淚了。
他抬起右手擦去淚水,無名指上的戒指異常顯眼。
陳文嘉握住丁寒的手,撫摸那枚戒指,突然笑了,問:“喜歡嗎?”
絲絲縷縷的風輕揚地劃過,GELIN系統隱隱有啟動的趨勢,太陽的光讓天幕慢慢亮了起來。
陳文嘉卻沒空管天空的顏色,她專注地看著丁寒,說:“我將靈魂中的愛意凝成了戒指,丁寒,只要這枚戒指沒有消失,就說明我一直愛著你。”
如何讓別人知道你愛他?陳文嘉也沒有多少經驗,她只能把熾熱的愛具象化,呈到丁寒的面前。
“陳文嘉,你……”
丁寒摸著戒指,之前的酸澀和現在的甜蜜混在一起,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他只能欣喜地點點頭,從胸腔里擠出話語:“我很喜歡,非常喜歡。”
他上前緊緊抱住了陳文嘉,他深呼口氣,貪戀著陳文嘉身上的溫暖。
當他從睡夢中醒來、看到這枚戒指時,他就知道陳文嘉來過,她會回到他身邊。
陳文嘉忍不住咧嘴笑,她往后退一點,想去親親丁寒的嘴唇。
但丁寒卻躲開了,他扣上陳文嘉的右手,捏著她的無名指問:“那你呢?我的呢?戒指應該是一對一對的。”
他戴了陳文嘉的戒指,那陳文嘉呢?
陳文嘉笑了笑,她偏頭吻上丁寒的唇。
接吻間,她展開手心,說:“我的在這里。”
她取走了丁寒靈魂的一部分,凝成了戒指。
陳文嘉蹭蹭丁寒的鼻尖,輕聲問:“幫我戴上?”
丁寒親親著陳文嘉的唇瓣,說了聲好,然后拿起戒指,慢慢套到了陳文嘉的右手無名指上。
兩人看著同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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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戒指,什么都不必再說。
他們相視而笑,十指相扣間,擁吻在一起。
陳文嘉親吻丁寒的發鬢,低聲說:“這次我不會再離開你,我會一直呆在你的身邊。”
所有的風暴都已經過去,她對凌駕于人類之上的力量不屑一顧,她只想呆在丁寒的身邊。
GELIN系統全面恢復,天氣指令已經下達,今天會是萬里無云、微風吹拂的大晴天。
世界已經被摧毀成一片廢墟,模擬太陽從東邊升起,向廢墟縫隙里輸送暖意。
風吹動了白云,讓充滿希望的光從遠方傾斜而來,籠罩了整個大地。
11月21日早上9點39分,新的能源被源源不斷輸送到世界各地,GELIN系統再次被全面啟動。
魔鬼隨一場大雨消散,貧瘠的土地里長出了嫩芽,絢爛的彩虹布滿人間。
她的光芒驅散了黑暗,世界在她的仁慈中再次醒來-
11月23日早上10點,聯盟最高政治協商會議向全世界宣布戰爭已經結束,并對拯救世界的英雄表示歉意和懺悔。
在陳文嘉的授意下,議會隱去了她的名字,只將賽德推到眾人眼前。
但就算無人言語,眾人也知道祂的存在。
文明的焰火再次被點燃,命運的齒輪繼續往前轉。
在未來的某一天,得知內情的某些人輾轉聯系上了丁寒,說他們計劃鑄造豐碑,想請陳文嘉題詞。
這個世界因她獲得新生,只有她才配得上這座豐碑。
彼時陳文嘉剛從軍校訓練場上回來,她的舍友們嚷嚷著妖瞳去死,正在抄寫北一星發布的植物種植手冊(世界通用版)第十一頁第七行話。
看著送來的燙金紙張,陳文嘉不知如何下筆。
她沒題過詞,她只見過第一聯合軍校前佇立的兩座雕像的題詞。
一座是上將褚英的雕像,底座寫著:我發誓,我永不后悔落入如此境地,為人類戰死是我至高無上的榮耀。
一座是將軍白河的雕像,底座寫著:當星球被絕望籠罩,請你握緊手中的槍,它會喚起你作為軍人的血性,讓你有勇氣朝著毀滅發出最后一擊。
一個為人類、一個說氣魄。
陳文嘉回想她的經歷,覺得這些話又空又大,都不是她想說的。
她不是上將,也不是將軍,她現在只是一個軍校的普通學生。
陳文嘉思索良久,還是想寫沒那么偉大的話。
她握著筆,認真寫道:
“人非生來強大,如果泰山壓頂、浪潮迭起,請不要在意司空見慣的眼淚和膽怯,大哭過后,要用絕望生發出來的勇氣,劈山破浪、直濟滄海。”
不是所有人都強大,更不是誰都會擁有一顆強大的心臟。
當遇到困難的時候,不用因為流出來的淚水和表現出來的膽怯而自卑,因為這對普通的人類來說最是平常。
作為一個人,要做的不是鄙棄自己的弱小,而是抓住弱小時生發出來的奮進力量,從而劈山破浪、直濟滄海。
陳文嘉看著寫下的文字,只覺過往種種都在腦海中浮現。
她斂了心思,將紙張裝進信封中,放到了寄送機上。
小型寄送機從窗口飛了出去,駛向藍天白云間。
陳文嘉對幾天沒見、工作繁忙的男朋友發出吃飯邀請,然后看著悠揚平靜的天空伸了伸腰。
她想: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