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一個月的孩子能不能打掉……
周梟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想的卻是衛娘相夫教子的畫面,薄唇抿起,隨后又斂下, 當下衛娘不待見自己,誤會自己, 無法釋懷。
是他的錯, 才讓她如此不相信自己。
周梟離開宅子, 先去了一趟榷場, 找到監司主管官, 打了聲招呼, 主管官管理這塊多年,一聽便明白了, 轉頭交代負責審核的下屬禁止通過其他香露鋪子的經營審批。
主管官感慨周家的女人真會做生意, 這么偏門的路子都能做得起來,誰能想到在本朝內都賣不開的香露卻能在榷場上行銷四方。
兼之有周將軍這層關系在, 榷場這一塊根本沒有誰能搶走生意, 倘若是在城內開起鋪子,保準轉頭就有人賣同樣的香露,打壓競價。
處理完這件事后,周梟回到營寨, 想到那次刺客追殺他追到宅內, 險些把衛娘嚇壞,當即挑了幾個心腹侍衛過去暗中保護, 現在衛娘正懷著身孕, 萬一有什么差錯,他這個當爹的難辭其咎。
但這遠遠還不夠,周梟想到她還需補身子, 這真是棘手的事,他對廚娘不甚了解,找到李勇,讓他去找個有經驗的廚娘。
李勇在知道衛瑜然懷孕之后,先是一愣,接著抱拳恭喜:“恭喜爺,賀喜爺。”
周梟擺手,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而另一邊,臥房里的香爐熏烤著讓人心神寧靜下來的香餅,丫鬟鋪過床后,綠櫻扶著她坐到床榻上,踩著床踏。
“二少奶奶,這次懷了孕,你得多注意點!
她是府里唯一知道二少奶奶懷了身孕的丫鬟,就連小桃花都不知道。
“綠櫻,你覺得這孩子該留下嗎?”
衛瑜然眼神流露出茫然,雖說她嫁過人,可卻從未有過身孕,這是她第一次懷孕,這種奇怪的感受讓她百感交集,她竟然懷了亡夫他哥的孩子。
綠櫻想了想:“一月有余的話,那應當是咱們離開營寨前后那段時間懷上的,可自從搬到這邊,二少奶奶一直在吃避孕的藥膳,理應不會懷上。”
“對啊……”衛瑜然呢喃,“怎么會懷上……”
綠櫻又道:“奴婢覺得這可能是天意,是上天賞賜給你和將軍的禮物!
綠櫻還是覺得將軍才是最好的夫婿,“二少奶奶,將軍除了那幾件事之外,其實對你挺好的,除了二少奶奶你,沒有別的女人,如今升到二品凜威將軍,多少人想嫁給將軍,多少媒人等著他守孝期一過就門檻踏破,又多少夫人想把自家閨女塞到他懷里好去當那風光無限的大少奶奶?”
上沒有婆母要服侍,下沒有妯娌要相處,生了孩子就是將軍第一個孩子,雖說現在還沒有正式的名分,但將軍是在營寨里當著大家的面宣布她是大少奶奶。
要知道將軍營寨里那些人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火蝎軍,是最值得信任的兄弟,一個男人,如果父母不在人世,那最親近的便是他的兄弟,能在這樣一幫信任的兄弟面前承認二少奶奶的身份,那無異于成了親拜了堂。
“說得倒好聽!毙l瑜然埋怨道,“沒懷孕之前他怎么不想著成婚?反倒一懷孕才想起來!
綠櫻張了張口:“許是將軍考慮到你們守孝期!
“他也知道守孝期不能做太過火的事……”衛瑜然闔上雙眸,既然知道,又為何要在這樣敏感的時期內與自己成婚?他還升了官,一言一行皆在世人眼里。
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不僅對她無益,也對他也是無益的。
“你明日幫我問問,一個月的孩子能不能打掉!
綠櫻心下一驚,“二少奶奶你……”
衛瑜然讓她別太震驚,“只是問問!-
次日,衛瑜然剛吃過早食,在院子里散步消消食,這時綠櫻過來同她說:“二少奶奶,李副將說要見你!
“李副將?”衛瑜然微詫,想不明白李副將為何要過來,“我們過去看看!
正廳里,李勇正站在中央,身旁站著一個婦人,聽到聲音,一轉身就看到從外面過來的衛瑜然。
若不是將軍告訴他衛瑜然懷了孕,他還真看不出來。
“大少奶奶,下屬奉爺的命給您請了一個有經驗的廚娘,姓崔,人人叫她崔嫂!
說罷,他看向婦人,“崔嫂,這就是咱大少奶奶,敢有半點怠慢,你小心你的腦袋!”
有些婦人愛嚼舌根,人之天性,爺叮囑他務必讓這些人只干活,別有碎嘴。
李勇跟著周梟出生入死那么多次,從來是撬開俘虜的嘴,沒想到第一次是讓人閉上嘴,不過這對他來說也不在話下。
崔嫂聽到腦袋二字,臉色一白,兩股戰戰,她聽聞過那位鐵血將軍狠辣的手段,據說甘衢那幫土匪的頭顱被押送經過街頭時,不小心被風吹起了黑布,那山一樣的頭顱,別說三歲稚童,就連大人都三魂丟了七魄!
就算面前有再天大的秘聞,崔嫂也不敢把腦袋當做賭注,連聲說“我曉得我曉得”。
“李副將,你把人帶走,我這兒不需要!毙l瑜然看到廚娘就知道怎么回事,周梟讓人給她做飯補身子。
李勇似乎會料到她會這么說,“屬下奉命辦事,大少奶奶你別為難屬下了,有什么事你跟爺說。”
把事推到周梟身上,李勇逮著機會溜走。
衛瑜然來不及讓人攔住,看著眼前的崔嫂,一時頭疼,示意綠櫻把人帶下去。
到了未時,日頭懸在頭頂上,衛瑜然感到困倦,可她又不想回房睡,便到花廳躺在躺椅上,看看園子里葳蕤的花和和煦的日照,綠櫻給她取來一個金絲軟枕,墊到腰下,又讓小廚房提前準備茶點。
二少奶奶最愛在閑時吃茶點,比如笑靨兒、五香糕、雪泡縮脾飲或是一些熱飲,之前請的兩個做飯的婆子,其中有一個特別擅于做茶點。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綠櫻聞到了小廚房飄過來的笑靨兒糕點被蒸熟時散發出來的香味,以及由糯米粉、芡實粉、人參粉、茯苓粉、砂仁粉等糅合制成的五香糕。
綠櫻打算前去小廚房看看,剛走到廚房就看到有小廝匆匆過來,說將軍派人扛了許多東西過來,他們攔不住,也不敢攔,都是帶著營寨令牌的人。
“他們扛了什么東西過來?”
“不曉得,只知道是幾個大箱子!
綠櫻也猜不到里面是何物,匆匆過去,看到周梟剛吩咐完讓他們把箱子搬到庫房,轉頭看到她,開門見山問:“她在哪里?”
第72章 第 72 章 我說不過你
“二、二少奶奶在花廳歇息!本G櫻剛說出來, 就看到將軍從她面前經過,朝著花廳走去。
綠櫻亦步亦趨跟上去,看到花廳里二少奶奶還在睡著, 身上蓋著一張毯子,而爺站在二少奶奶身旁, 沒有叫醒她, 只是負著手目光深邃看著躺椅上的女人。
綠櫻沒有出聲, 站在一旁, 過了會兒爺走了, 把她招到角落, “我先回去,衛娘若是有什么事盡管找我, 她第一次當娘, 應當沒什么經驗,你作為她貼身丫鬟, 這方面你多注意下, 別讓她勞累。”
“是,奴婢謹記在心。”綠櫻訝異將軍對二少奶奶的上心到這種程度,想到二少奶奶昨晚讓她打聽有沒有法子打掉孩子,一時猶豫要不要將此事告訴將軍。
可一旦告訴將軍, 那她無異于背叛了二少奶奶。如今的將軍已經不是過去的將軍, 是聲名顯赫的二品大官,周府的興盛必然從將軍這一代重新改寫。
先不論守孝期過了將軍會不會娶各種女人振興家門, 但目前來看, 將軍只對二少奶奶有意,而二少奶奶又是第一個懷有他孩子的女人。
拋去身份不說,多少女人盼著能懷上將軍的孩子, 借著肚子里的種攀高枝,偏偏二少奶奶卻不這么想。
如今她是二少奶奶的心腹丫鬟,將來將軍把二少奶奶娶進周府,她作為得臉的大丫頭,在一幫粗使婆子里必然是最有權力的,也將會是最風光的。
可若是讓二少奶奶覺得自己背叛了她,主仆離心,那就不好說了。
因而綠櫻看著將軍離去的背影,格外猶豫-
衛瑜然醒來時,桌上剛好端上來她喜歡的茶點,正好餓了,便捻了一塊五香糕吃。
綠櫻:“二少奶奶,一個時辰前爺來看過您!
衛瑜然吃五香糕的動作頓了頓,“怎么不叫醒我?家里來了人我都不知道!
綠櫻趕緊解釋:“是爺不讓奴婢叫醒你,爺就站在這——”她指了指旁邊的地板,“看著二少奶奶睡覺,看了好一會呢,臨走前爺還叮囑奴婢,說二少奶奶是第一次當娘,沒什么經驗,讓奴婢務必照顧好二少奶奶!
衛瑜然一怔,目光掃過綠櫻方才指著的地方,神色復雜,“他到底來做什么?”
“爺這次過來讓人搬了幾個大箱子過來,放到庫房里,說讓二少奶奶過目!
“過去看看。”
衛瑜然帶著綠櫻過去,一到庫房,果然看到有八個大箱子,卻又不止八個大箱子,因為她庫房里無緣無故多了百匹布料,衛瑜然站在庫房門口,久久說不出話來,瞥到里面擺著的八個有半人高的大箱子,心頭隱隱有個猜測,抬手讓綠櫻打開這八個箱子。
這一打開,什么瑪瑙玉石,朱釵首飾,名貴藥物裝了整整四大箱,而剩下的四大箱裝的全都是一貫貫的銅錢。
綠櫻看到那一箱箱的銅錢,就已經震驚得合不攏嘴,然而看到名貴藥物更是讓她直接呆在原地。
“二少奶奶,這些是人參、鹿茸、靈芝、燕窩、雪蓮、魚膠……這可是宮里的娘娘才能用的東西!
綠櫻懂的,衛瑜然自然也懂,周梟的庫房她一清二楚,這些名貴補品先前沒有,一看就是這次立功圣上賞賜的,有市無價,哪怕有錢都買不到,大部分都是宮里的主子用的。
也側面證明,圣上這次確實對周梟的剿匪功績格外贊賞。
“怪不得爺讓奴婢照顧二少奶奶呢。”綠櫻在她耳邊暗暗道:“這么多好東西可都給了二少奶奶,奴婢還沒見過爺對哪個女人這么好!
衛瑜然斜睨她一眼,轉身離開,綠櫻把箱子合起來,鎖上庫房門跟上去,殊不知有兩道身影躲在暗處。
“你看吧,這么多好東西,可差一點就是你的了。”
在廚房干活的吳婆子瞧著小桃花那一張頗有幾分姿色的臉蛋兒,“小桃花啊,不是我跟你說,你這張臉蛋兒多水靈,當初但凡有點上進心,你都不至于在我這當燒火丫頭,而是在院子里當養尊處優的主子了。”
小桃花接過吳婆子遞過來的瓜子,斂眸道:“小桃花當個燒火丫頭挺好的,起碼有飯吃……”
吳婆子對她真是恨鐵不成鋼,“你傻啊,你之前不是說你是主子買回來給將軍當暖床丫頭的嗎?要是懷上孩子的人是你,庫房里的人參、鹿茸還有朱釵首飾還不都是你的!
小桃花詫異:“二少奶奶懷孕了?!”
“你沒看到昨天將軍喊來大夫為二少奶奶把脈?就在花廳,我親耳聽到。”吳婆子低聲說。
昨晚她路過臥房,還聽到綠櫻和二少奶奶商量要不要把孩子打掉,今兒將軍過來的時候,那一幫侍衛搬著一箱箱的大箱子到庫房里,吳婆子就猜到肯定是好東西,懷的肯定也是將軍的孩子,否則身為大哥,不把這個紅杏出墻的弟媳浸豬籠才怪。
可若是大哥的孩子,那就一切都說得通了。
她就說今兒怎么多了個崔嫂進來,搶她油水,原來是給懷孕的主子照顧飲食。
吳婆子心里鄙薄這不守婦道的蹄子,丈夫一死,轉頭就爬了大哥的床,如今還懷了孕。但主子畢竟是主子,吳婆子不敢放肆,便打起旁的主意來。
小桃花搖了搖頭。
“你這都不知道?我聽人說,先前你也是二少奶奶身邊的丫鬟,在營寨里侍候,不比旁人干得少,怎么主子出來后把你安排到廚房當最下等的燒水丫頭?你看人家綠櫻,身上穿的是好綢子,穿戴也富貴,如今是二少奶奶面前得臉的大丫頭了!
小桃花聽到這話,回想起這段時間她有好長時間沒見過二少奶奶和綠櫻姐了,偶然有一次見到,也只是在廚房,綠櫻姐來端茶點。
綠櫻姐身上的確越來越富貴了,原本剛搬進來,她和綠櫻姐還是一起住在丫鬟房里,后來二少奶奶使喚她多,就把她調到一個院子里,住在旁邊。
再后來,就看到綠櫻姐就和春桃姐來往得多了。
吳婆子磕著瓜子,“我瞧你這模樣多水靈,一點也不輸旁人,年紀正正好,哎,被針對也是正常的,擱我我也得提防啊,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來個俏丫頭,把將軍的心勾了去,或是懷上個一兒半女,庫房里那些好東西還輪得到么……”
“吳婆子,你別亂說……”小桃花臉色一紅。
吳婆子見她神色動容,知道是說到心坎里去了,再添一把火,“等將軍守孝期一過,什么通房丫頭、姬妾一窩蜂住進來,到時候你可就天天都得燒火燒水了!
小桃花慌張起來,她不想一輩子都當個燒火丫頭,“那我能怎么辦……我去找綠櫻姐說說!
“說啥說,人家綠櫻和春桃才是好姐妹!
春桃是二少奶奶招進來的丫鬟,聰明伶俐,一點就通,大有當二丫頭的架勢,“人家都不屑搭理你,轉頭和春桃玩兒去了!
聞言,小桃花有些難堪-
衛瑜然在家里修養了幾天,隨口問起綠櫻有沒有打探到打掉孩子的法子。
綠櫻遲疑:“二少奶奶,打倒是打聽到了,只是咱們真的要這樣做嗎?”
衛瑜然:“你只盡管告訴我,我自有定奪!
綠櫻把一個方子給她,在她耳邊耳語,衛瑜然聽完后讓她去抓這幾種藥。
沒多久,綠櫻端上來一碗藥湯,遲遲不肯放下:“二少奶奶……孩子是無辜的,將軍的第一個孩子,要是沒了,將軍得多難過。”
衛瑜然讓她放下,如若真念在孩子的份上,她當初就不會讓綠櫻煮避子湯喝,這個孩子即便是來到這世上,也是同她娘一樣,名不正言不順,她甚至不敢想他會承受多少流言蜚語。
“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衛瑜然語氣冷下來,綠櫻撲通一下跪下來,“二少奶奶,奴婢求您了……”
衛瑜然不為所動,強行端起那碗藥湯,看著上面飄著的苦澀的藥味,一時猶豫起來,這碗藥一旦喝下去,她和周梟的孩子就沒了。
“二少奶奶,求您三思——”
衛瑜然目光看向綠櫻,就在這時,余光瞥到門口進來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她愣住,再眨眼,她手里的碗被人掀飛,砸到地上,藥汁撒了一地。
“爺……”綠櫻惶恐。
“出去!敝軛n壓著怒火屏退其他人。
等綠櫻一走,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衛瑜然和周梟,衛瑜然抬眸看他。
從營寨收到她要打掉孩子的消息,周梟就馬不停蹄趕了過來,一進來就看到她端著一碗打胎的湯藥,要把他們的孩子打掉,氣得他火冒三丈。
看她沉默不語,怒氣愈來愈盛,為了不嚇到她,壓著嗓音質問:“為何要這么做?那是我們第一個孩子!”
衛瑜然又一次聽到他吼斥,滿腔的話想說出來,說他們本該劃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他當他的大哥,她當她的弟媳,可到了嘴邊,卻是什么都說不出來。
斂下眼眸,眼底無端泛紅,很快便凝聚成淚珠,一顆顆往下掉,可面上還是冷冷淡淡的倔強。
周梟看到她落淚,一肚子的怒意頃刻間泄了個七八,深呼吸,緩聲中帶著無可奈何的無奈。
“衛娘你到底想讓我怎么做?我承認我之前有錯,不該懷疑你,可孩子都懷了,那我們就和好,一家三口把日子過下去不好么?你鋪子的事我也已經同監司那邊打過招呼了,不會有人搶你生意。”
衛瑜然凝著淚望過去,嘲諷道:“你現在跟我道歉,不也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嗎?”
“我是誰根本不重要,換別個女人懷你第一個孩子,你也是相同的做法!
周梟發現她這張嘴是真能說出氣人的話,火氣又被她挑起來一點,劍眉深鎖,“你不重要,我會讓人給你送那么多東西?那都是圣上賞的,我不是第一時間緊著你念著你?你看換做別的女人,我還會不會這樣做?”
“你又沒別的女人,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毙l瑜然一邊擦著淚,一邊不客氣嗆他。
周梟臉色沉了又沉,“我沒別的女人,合著還是我的錯了?”
“你忘了你說過不會再來干預我的了嗎?”
“我何時說過?”
“你答應不會再來抓我回去!
“我這又不是抓你回去,我過來看你不行?”
“……我說不過你!
“笑話!敝軛n想給自己叫屈,“難道我就說得過你了?”
他若是說得過她,也不至于自己的女人跑到外面來住。
“你——”
衛瑜然坐在雕花圓桌前,手肘抵著桌邊,把臉撇到一邊,想到自己的生活本該越來越好的,她有自己的鋪子,賺的錢雖然比不上他當官的,可養活自己綽綽有余,偏生這時候懷了孕,又讓他知道了,又讓他找上門來,不順著他的意就吼自己。
衛瑜然越想越委屈,不停用帕子擦著臉頰上的淚。
第73章 第 73 章 我要你平平安安
桌前的女人在哽咽啜泣, 好似天大的委屈,直把周梟剩下的三分怒氣給哭沒了。
“別哭了。”周梟說,“以后孩子出來, 還以為我這個爹欺負你這個娘。”
衛瑜然也哭累了,眼眶有些干, 捻著帕子, 深呼吸, 不想與他說話, 怕把自己氣死。
周梟使人進來打掃, 目光掃過地上的藥汁, 怕氣味也有三分藥性,讓人把地上的藥汁都擦干凈了, 直到聞不到氣味。
又找到綠櫻, 質問那配方如何得來,綠櫻支支吾吾說了是從一家醫館的老大夫那拿的, 周梟了解了來龍去脈, 臉色鐵青,下令再讓大少奶奶喝這種藥,所有人都得跟著受罰。
綠櫻連身說是,端起擦了一遍地板的木盆出去, 臨走前看了眼被訓斥得哭了的二少奶奶。
周梟回頭看著還在那慪氣的女人, “我已經派人回錦州把你娘請過來了!
“你把我娘叫過來做什么?”衛瑜然第一反應便是他要拿她娘要挾自己。
周梟:“自然是照顧你,還有我們的婚事。”
這個宅子是她一人獨攔大權, 底下那些下人婆子一個個不得不聽她的, 不然就被她趕出去,再換聽話的人進來,周梟又有營寨的公務在身, 做不到日日過來。
別家媳婦都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以夫為天,周梟想把這女人的心栓到自己身上,壞就壞在之前傷她太狠,鬧得如今一點兒不待見自己了。
有了她娘在,一來能管住她,二來婚事也可以交與有經驗的長輩來操持。
“你……”衛瑜然看著眼前的男人,難以置信,“你哪是找人照顧我?我答應要嫁給你了嗎?你分明是要挾我!
先前在錦州時,這人就用她娘要挾過自己,不準她尋死,若是尋死就休怪他把她娘押過來認罪。
周梟見她誤會了,本想解釋,在看到她明顯憂慮的眼神時,想著這興許能在她娘過來之前能鎮住她,便沒有多加解釋。
“你難道第一天認識我?”
衛瑜然見他要走,上前攔住他,質問:“你到底要把我娘怎么樣?”
周梟目光掃過她肚子,衛瑜然順著他目光往下看,撫上肚子,恍然醒悟過來,他是在為他的孩子打抱不平,所以才把娘喊過來,要挾她好好對待肚子里的孩子。
“你——”衛瑜然又氣又惱,胸口掠過一絲難以忽略的難受,他為了他的孩子,竟然連她娘都能利用-
到了慣例的午睡,衛瑜然仍在為周梟利用她娘來要挾自己這事感到焦慮,輾轉反側,猶如被周梟親自扼住了喉嚨。
他怎么能動她娘……
他自個兒說一日夫妻百日恩,轉頭得知自己懷了孕,怕被打掉,就拿她娘來要挾自己……
越想胸口越難受,睡著睡著眼眶不自覺濕了。
直到她睡醒了眼尾還濕著,然而待她回神察覺身旁躺了個人時,倏然從床上坐起來,用被褥掩著胸口一臉驚慌看著酣睡的男人。
直到看到了周梟那張熟悉的臉,一股火氣騰的一下躥起來。
周梟察覺她的動靜,一睜眼便看到她一雙美目燒著火,正冷冷盯著她。
他自從知道她懷了孕,已經好幾天沒怎么睡過覺了,最后他思來想去,覺得原因還是出在這個女人身上。
今日出來也是被她要吃打胎藥氣到才馬不停蹄出來,解決了這個問題,午時出去辦了下事情,回來看到她在午睡,床榻又空著如此多,便不委屈自己,挨著她歇下,打算晚些時候再回去。
周梟看到她氣惱,即便生著火氣,那鮮艷生動的眉目好似活了過來,給原本就美艷的姿色添了幾分嬌氣,他一時看呆。
余光瞥到她捂著的被褥,想和她說說話拌拌嘴的想法一閃而過。
“怎么?孩子他爹不認得?”
“……”
衛瑜然氣得一句話說不出來,又吞不下這口氣,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她撲過去,奈何周梟胸膛梆硬,好在他身上蓋著薄被,讓她緩了下。
她細盈盈手肘撐在他胸膛上,氣得眼眶都紅了,削蔥根的兩只手各揪著他兩邊的耳朵,頗為兇惡地瞪著他,“你這個登徒子!你趁我不注意上我的床,周梟,你就是徹頭徹腦的登徒子!”
周梟看著近在咫尺的出眾容貌,哪怕她在憤憤不平地控訴自己,他的目光卻是往下移,落到她鼓鼓囊囊的抹胸因著這一撲,緊緊挨著他。
至于揪耳朵,那力氣小得跟蚊子似的。
她撲過來那一剎那,周梟孔武有力的右臂就已經下意識欲扶著她柳腰,看她穩住了身子,便停到半空,距離她腰肢不到半寸。
“嗯,我是登徒子!
周梟坦蕩地把這話認了下來,尋思都睡到她床上了,也補了覺,被她罵一罵也沒關系。
衛瑜然氣結,一時不敢相信這個男人居然認下了這個稱呼,他之前不是還不允許她污蔑他么?
定是他沒法為自己的行為開脫才承認,衛瑜然心里這樣想的,可不知為什么,她一點氣都沒有解,反而越發窩火。
忽的,她的臀被一只大手撫上,衛瑜臉色幾變,惱羞成怒,撐起身子,憤憤地把他那只手從自己身上揭下來。
周梟見她生氣,坐起來,看著眼前纖細的女人,頂著素凈的發髻,半圓的胸脯氣得起起伏伏,他側過身,坐在床邊,一只腿踩在地板上,手肘搭在支起的另一只膝蓋,解釋道:
“自從你懷了孕,這些天我一直沒睡個好覺!
“擔心你們娘兩出了事,又怕你吃不好睡不好,李勇說女人懷孕是件辛苦事,我一個大男人又不能替你分擔,便把那些補品給你,讓你娘兩補補。”
“誰承想,你想打掉這個孩子,衛娘,你的心是什么做的?那也是你的孩子!
說到這,周梟臉色都難看許多。
“你沒睡個好覺,難道就能一聲不吭過來我這睡?”
衛瑜然自動忽略他后半段,氣得想笑,卻又笑不出,怨恨地剜了他一眼。
“你今兒還拿我娘來威脅我……我才是那個睡不著覺的人,”一說到這,衛瑜然眼眶不自覺又濕潤了,“被枕邊人要挾算計難道是什么好事嗎?”
“你問我的心是什么做的?”她拿他的話來反問他,哽咽道:“我的心是我娘用血肉養出來的,你拿我娘當籌碼,就沒考慮過會不會傷我的心?”
周梟頓住,看到衛娘如此悲痛,才知自己方才做錯了,原以為能在朱氏來之前能穩住她,沒想到反倒傷了她的心。
也怪他在聽到她要打掉孩子時,沒多思索旁的,只想穩住她,讓她別再喝那些藥。如今讓她愈發誤會自己。
周梟見她哭得梨花帶雨,用手背給她輕輕擦拭臉頰上的淚,“我要如何解釋,你才相信我讓你娘過來,是真的只是為了照顧你,以及商量我們的婚事!
衛瑜然把他的手推開,含淚凝望他,“我不相信你。”-
一句“不相信”,讓周梟回去時,臉上盡是落寞。
原來懷疑他人是如此令人難受,衛娘當初被他懷疑是否喜歡上別的男人,是不是也是這樣百口莫辯?
貢文星前段時間考上了貢士,她在遙州城內這段時間從未私下去見過他,也未曾借此恭賀他。
她一個女人,因為被他一次次懷疑,從最初的黃符、信、大氅,到后來在浦平縣被貢文星出手相助,再到那次他怒不可遏地在營帳里對她做那種事。
平白遭了那么多罪,怪不得一次次想逃離自己。
大馬金刀坐在馬車里的男人,搭在膝蓋上的大手慢慢握緊,深深閉上眼。
他有愧,愧為大哥,更愧為當一個丈夫-
周梟走了,衛瑜然依然為那件事情緒低落,終日惶惶無措,夜里都要點安神的香餅才能睡得著。
即便睡著,也不踏實。
總是做夢夢到周梟用她娘威脅自己,孩子出生后又用孩子要挾,她沒有一天好日子過,在他身下日日磋磨茍活。
漸漸地,有了心病,消瘦了下來,周梟聽聞這個消息,當即拋下正在訓練的甲兵,前去看她。
來到她臥房,周梟看到床上病懨懨的衛娘,終究是為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感到悔恨。
他坐于床邊,將人抱到懷里,摸著她冰涼瘦削的手腕,“衛娘……我知錯了,是我的狂妄自大一次又一次傷害了你。”
“黃符、信、大氅……我當初不該為了那些猜疑如此折辱你。”
懷中的女人面色蒼白,聽著他的懺悔,已經凝不起氣力去回應他,雙眸空洞,神色哀傷。
綠櫻從外面將大夫請進來,大夫看到此形此景,正要行禮,被男人呵斥不用,趕緊把脈。
大夫這才把藥箱擱下,給男人懷里的女人把脈,“氣血虧空嚴重,肚子里的孩子又吸食母體養分,才導致如今這副模樣!
周梟:“如何治好她?”
大夫:“這……恐怕得拿掉孩子,才能把母體養回來。”
未等衛瑜然露出苦澀的笑,就聽到頭上的男人傳來一聲:“那就拿掉孩子!
此話一出,屋里的人皆是震驚。
就連衛瑜然都怔住,忘了反應。
李勇率先反應過來,臉上的震驚還未散去:“爺,這是你第一個孩子!
“沒聽到孩子一直在吸食她的氣血?她命都要沒了,我要孩子做什么?!”
“還不快去?”周梟怒斥這些人。
大夫這才堪堪回過神來,擦了擦額頭的汗,匆匆寫下一個方子,讓丫鬟拿去抓藥來煮,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一碗黑苦黑苦的藥湯端到跟前。
周梟面容冷峻接過,遞到衛娘嘴邊時,到底還是有一絲遲疑。
這一絲遲疑被衛瑜然看在眼里,她靜靜看著嘴邊的藥湯,神情恍惚。
“衛娘……喝吧,你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嗎,它來得確實不是時候。”
男人的嗓音在面對自己時儼然和方才的怒喝不同,多了幾分柔情,衛瑜然渾身無力,吃力抬眸,她想看看周梟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不是最看重這孩子么?
看重到他不惜要在守孝期娶自己,不惜把圣上賞的東西都送與自己,只為了讓她補身體,不惜用她娘來要挾她,不準她打掉孩子。
如今他主動拿掉孩子……是什么意思?
衛瑜然靠在他胸膛上,虛弱的眸光落到他剛毅的下頜上,慢慢往上,觸及他黑眸里的心疼和隱忍,一滴淚毫無預兆奪眶而出,無聲地劃過臉頰。
“你什么意思?”
“我要你平平安安!
涌出的淚更多了,衛瑜然也不知道為何,她應該諷刺他又來惺惺作態了,然而眼淚愈發模糊視線。
“衛娘,喝了吧,睡一覺就好!敝軛n擔心繼續下去被那孩子連累,把藥湯送到她唇邊。
哐啷一聲——
這碗湯藥被一只細手猛地推開,周梟一時不察讓它倒了,“衛娘?”
“我不想喝!焙翢o氣血的雙唇囁嚅。
周梟沉著臉看向屋里的一幫人,“再去熬一碗,放點糖,她吃不了苦!
綠櫻忙不迭轉身出去,剛跨過門檻,就看到門外小廝匆匆跑過來,同她說朱姨娘到了。
綠櫻喜出望外,跑出去把朱姨娘迎進來。
朱琇云聽到綠櫻說她女兒懷上了大哥的孩子,正要高興她女兒手段高明時,冷不丁被綠櫻說孩子馬上就要沒了潑了一盆冷水。
綠櫻知道她的想法,急急道:“可是孩子不拿掉的話,二少奶奶就活不下來了!”
朱姨娘猛地一頓:“到底怎么回事?”
綠櫻一邊給她帶路一邊給她說最近發生的事。
二少奶奶有了心病,心力憔悴,孩子不斷吸食母體養分,把身體拖垮,將軍為了救二少奶奶,選擇拿掉孩子,但二少奶奶不肯喝藥。
朱琇云聽到如此跌宕人心的事情,再也沒有那份攀上高枝的高興,心下凝重,進了屋看到憔悴病瘦的女兒,心口猛地抽痛,幾乎是跌撞著過去,摸上她的手,冰涼一片,隨時撒手人寰,“我的兒——”
朱琇云眼眶頓時就濕紅起來,嗚咽哭起來,“我的女兒你怎么了?”
衛瑜然看到她娘親過來,一時恍惚,仿佛在做夢,直到手背傳來她娘手心的溫度,她才知她娘真的來看自己了,鼻尖冒酸,艱難啟唇:“娘……”
周梟把位置讓出來讓她們母女倆團聚,看著衛娘像小孩一樣匍匐在朱氏懷里,惻隱之心微動。
“藥湯呢?重新熬了嗎?”周梟看到綠櫻還在屋內,眉心緊擰。
“熬什么湯?”朱琇云一邊摟著女兒的肩頭,一邊抬起頭問,她可沒忘記綠櫻方才與她說的,女兒和孩子危在旦夕。
李勇替周梟說道:“大夫說這孩子拖垮了母體,得打掉!
朱琇云心口又是一痛:“沒別的法子了嗎?”
大夫搖頭,眾人沉默。
床榻上就只有她們母女兩的哭腔,尤其是女兒的哭腔一遍遍如鼓槌一樣重重敲在朱琇云的心頭上,她不信命,不信她女兒第一胎會就這么沒了!
一定還有別的法子的——
她死死盯著那個大夫,她不是不相信他的醫術,而是不愿意把她外孫的性命交給一次聽診,萬一就這一次錯診了呢!萬一還有更高明的醫術呢?!女兒豈不是平白失去一個孩子?!
她女兒可不是可以隨意糟踐的奴婢,是未來將軍夫人——
朱琇云看向屋里的人,痛聲喝道:“還不快去再請幾個大夫?!一個大夫算什么,難道一條人命就可以憑一人之言隨意處置了——”
第74章 第 74 章 省的你以后再懷疑我…………
李勇聽著婦人的失聲痛喊, 看向周梟,周梟也看出朱氏的著急,示意李勇趕緊去請更多更高明的大夫。
沒多久, 屋內進進出出五六名大夫,一一為衛瑜然把脈, 其中五個都說回天乏術, 要想保住大的, 就得割舍掉小的。
眼看著一個個大夫都表示無能為力, 朱琇云一直緊緊抓住女兒的手, 安撫她沒事, 娘一直在。
許是上天不負有人心,最后一名叫譚蒼的大夫過來, 認真把了脈, 說有一固本培元的法子可以一試。
周梟難得露出希望:“什么法子?”
譚蒼大夫說:“這位夫人氣血兩虛,四肢倦怠, 氣短懶言, 又懷有身孕,愈發加重,當務之急便是固本培元,先把母體養起來, 八珍湯是較為有名的固本培元藥方, 只是有幾味藥較為名貴……”
周梟言簡意賅:“盡管說!痹倜F的藥他也要買回來。
另一個大夫還沒走,聽到他提起八珍湯, 忍不住斥聲:“這八珍湯對夫人這樣虛弱的孕婦來說根本是致命毒藥!”
一旦補過頭, 一尸兩命,不然他們怎會不知道用這個法子?
譚蒼大夫見有人質疑他,不急不躁, 緩聲解釋:“老夫這八珍湯可不是尋常那個八珍湯,上月月初有一孕婦也是患有同樣的病癥,老夫早已將那味八珍湯改良!
聽到有病例驗證,那位大夫不吭聲了,自認技不如人,拎著藥箱離去。
而譚蒼看向周梟,問他是否愿意試一試。
周梟明白過來這是要賭一把,賭贏了,衛娘和孩子都能活下來,賭輸了那就一尸兩命。
他看向床上病入膏肓的女人,“我不愿。”
就連朱琇云也猶豫起來,這個法子雖說能夠救她外孫,但那是得賭上她女兒的命。
“試一下吧!毙l瑜然在這時出聲,虛弱的聲音引得所有人看向她,她目光望向譚蒼大夫,不經意間掃過周梟的身影,“譚大夫有過經驗,應該……不會有事!
“娘……”她輕聲喚朱琇云,讓她同意。
朱琇云原本想說一個孩子而已,只要人還在,以后就能再生,話到了嘴邊,被她這一聲娘給堵了回去。
“譚大夫,就聽你的吧。”
綠櫻跟著譚蒼回去抓藥。
朱琇云以衛瑜然需要休息為由,把其他人叫退,憐惜地摸著女兒的臉,哽咽:“這半年來你到底發生了什么哪,怎么搞得這么一副憔悴的模樣……”
衛瑜然回想這大半年和周梟相處的時刻,最后落在他用娘親要挾自己上,她想知道周梟到底有沒有要挾,吃力問道:“娘……你怎么來遙州了?”
“你問這個是?”朱琇云疑惑,“周梟說你懷孕了,請你娘我過來照顧你,以及操持你們的婚事!
“他真的……這么說?”衛瑜然失神,她難道誤會他了么?可他之前親口承認,要用她娘來要挾自己。
“娘怎么會騙你?”
朱琇云扶她睡下,不放心藥的熬煮,“娘去看看藥!
朱琇云走后,衛瑜然捂著胸口正要闔上眼眸,余光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偌大的屋子,周梟踱步到紅木雕花圓桌前,隔著珠簾望向里面的人,腦海里想的全是她同意試一試,負在身后的手不自覺握緊。
“你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周梟問她,“為何還要試一試?你難道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里面傳來咳嗽聲,周梟一聽,手比意識先一步掀開珠簾走進去,看到床榻上的女人用帕子掩唇,過去把人扶起,拍了拍她后背。
衛瑜然艱難把他推開,“就當還你……幫我解決鋪子競者的人情!
周梟看著她寧愿雙手撐在床邊支起半個身子,也不愿被自己扶著。
“你明明對我有情,卻總說要把以前的恩情人情還給我,那以后嫁與我是不是也要扯一遭還恩?”
“我何時說過要嫁給你?”衛瑜然掀起通紅的眼,“我懷了你的孩子,我就要嫁給你?”
她用盡力氣嘲諷:“天底下的采花賊豈不是要高興壞了?”
“你別動怒!敝軛n知道在她這里討不了半句好,始終擔憂她身體,“衛娘,我仍希望你能把孩子打掉,八珍湯風險太大,萬一你沒能熬過來,你娘怎么辦……”
“我做決定需要你管?”
“那我怎么辦?”
衛瑜然抬眸看著這個男人好一會,腦海里浮現的卻是那句悔恨道歉,可一句道歉便能抹平他對自己的傷害了么?
“我死了不正合你心意?”衛瑜然慢慢躺下來,偏過臉,把哽咽咽下去,“省的你以后再懷疑我……紅杏出墻。”
深深閉上眼,眼尾委屈地染上濕意。
周梟目光觸及她臉頰上的淚,喉嚨在這一刻涌上血腥味,面不改色咽下去,背過去。
“是我對不住你。”-
譚大夫將頭一碗八珍湯的分量減少,以少而多次的法子徐徐圖之,若是之后有所好轉,再調整八珍湯的分量和其中幾味名貴的藥。
衛瑜然喝了第一碗,一個時辰過去,臉色沒那么蒼白了,但仍舊無力。
巳時又喝了一碗,譚大夫說需時刻留意情況。
綠櫻怕夜里出事,便在屋里衣不解帶候著,撐著腦袋在桌前打瞌睡。
朱琇云本也想守夜,可一天周波勞頓下來,她身子也撐不住,在次臥睡下。
第二日衛瑜然喝了三次,各為晨時一次,午時一次,日落一次,直至第三日,她的氣血才有了明顯的好轉,譚大夫給她把了脈,確認脈搏穩定后,放下心來。
八珍湯仍不能斷,譚大夫繼續調整其中的人參、鹿茸、蓯蓉、靈芝等藥,都是大補之物,不能一下子進補過多,需慢慢調理。
衛瑜然看到她娘過來她屋里,難得露出笑容,“娘。”
朱琇云讓她:“等你好了,娘就準備著手你的婚事,我聽綠櫻說,周將軍打算以正妻之位娶你,女兒,以后你可有福氣了!
說著,朱琇云臉上止不住的笑意,她一路上在猜測周梟會許諾女兒什么地位,原以為女兒能當個平妻就算是走了大運,畢竟如今的周梟在半年內連升三品,當上了二品大官,模樣又俊朗剛毅,多少官家小姐想嫁過去。
論出身,她女兒肯定比不過那些有頭有臉的官家小姐、世家貴女,她也不盼能撈著多大的福分,就希望女兒后半輩子有著落,而不是當一輩子寡婦。
可讓她沒想到的居然是許以正妻之位。
那豈不是以后整個周府的后宅之事都是她女兒管著了?
“女兒,周將軍怎么對你如此死心塌地?”
衛瑜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想與她訴訴苦,可那些事又難以啟齒。
朱琇云看著她肚子,“這孩子來得可真是時候,最好是個帶把的,那可就是嫡長子,無論他日后變不變心,你都不用愁!
“娘,我不想嫁!
朱琇云詫異,看著女兒,懷疑女兒被人奪舍了,她不是從小教會她男人的愛在哪,錢和權就會在哪?
怎么還有人把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扔掉?
“為什么不想嫁?這多好的婚事?別人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朱琇云想了想,認為她許是在周梟那受了點委屈,畢竟男人都有劣根性,但她覺得可以忍。
“庫房,娘看了,娘這輩子沒見過那么多錢,沒見過那么多名貴藥材,綠櫻說那都是周梟這次立功圣上賞賜的,轉頭就送與你!
“你是不知道——”朱琇云正要給她掰扯掰扯忍一忍能有多大的好處。
衛瑜然打斷她,“娘,我也有個鋪子!
朱琇云愣了下,“什么鋪子?”
衛瑜然把她的露華香苑說與她聽,朱琇云聽完后,忽然對女兒刮目相看,“女兒,你竟然還有這等天賦!
把她的方子制成香露,賣給魏國人。
“你真是娘的好女兒!敝飕L云對女兒的能力越發欣賞。
“當正妻確實得有些能耐才行,咱鎮州的陳同知府上他夫人就經營莊子,管家又管錢,把二房三房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管得服服帖帖。要娘說,你已經比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官家小姐好上許多。這鋪子以后就是你的底氣和活錢!
衛瑜然原本高興的情緒被她后面的話打斷,為什么在娘眼里,她有能耐經營一家鋪子只是為了更有能力當別人的正妻。
“娘,我累了!毙l瑜然不想聽她說這說那,左一句正妻多好,再大的委屈都可以忍一忍,右一句周梟如今是二品大官,要把握住。
“女兒……”朱琇云這才住了嘴。
“難道女兒不可以靠鋪子養活自己嗎?我一定要嫁給他才有出路嗎?”
換做是以前,她興許會這樣想,畢竟她以前最大的想法就是找個好夫家,勤勤懇懇操持內宅事務,當個好妻子。
可她最近才知道,相比于穩定的正妻地位,她更想要尊重。
朱琇云看著眼前和過去完全不一樣的女兒,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可是你懷了他的孩子。”
“我生下來給他就是了,就當是還他幫我解決鋪子競者的人情。”
朱琇云感到頭疼:“哎喲,女兒啊,這是活生生的人哪,是你十月含辛茹苦生下來的孩子,你說還人情就還人情?你怎么和他這么生分?是不是他哪里惹了你?”
衛瑜然沒說話,朱琇云一看便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你跟娘說說。”
衛瑜然難以啟齒,不想說出來,“反正我心意已決!
“你不喜歡他?”朱琇云見她一聲不吭,懷疑:“你是不是還放不下死去的周貫聿?”
衛瑜然揉著太陽穴,心神俱疲,而她娘一副必須要她說出個緣由的架勢,心里嘆了口氣。
“你就當是吧,我放不下他,守孝期都還沒過,我怎么可以嫁給別的男人!
這話一落,衛瑜然似乎聽到門口有腳步聲,未等她回頭看,就聽到綠櫻在外面問起:“爺,怎么站在門口?”
“剛過來,我就不進去了,你同她說一聲,我今日先回營寨那邊!
“奴婢知道!
綠櫻端著一碟桃花酥進來,將方才爺交代她的事一一告訴了衛瑜然。
朱琇云以為周梟早就知道她女兒還放不下亡夫,便沒有在意這個插曲,看到桃花酥還冒著熱氣,嘗了嘗,“這桃花酥真不錯欸,女兒,你也嘗嘗。”
衛瑜然也似乎沒有把方才的插曲當回事,拈起一塊剛出爐的桃花酥,輕輕咬了一口。
朱琇云問她:“是不是比錦州的桃花酥還好吃?”
“當然了。”
第75章 第 75 章 胎兒很好,不必擔心……
“綠櫻,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朱琇云看到綠櫻從始至終跟在她女兒身邊,無論是處理周貫聿身后事,還是跟著女兒不遠千里來到北方投靠周梟。
綠櫻對朱姨娘仍然害怕, 朱姨娘的手段比二少奶奶要狠辣許多,當初她就礙于朱姨娘的壓力下, 迫不得已把二少奶奶送到將軍房里。
如今過去那么久, 里面的恩怨是非已經不是她一個小小丫鬟能說得清的, 萬幸的是二少奶奶越來越好。
“謝朱姨娘夸獎。”
朱姨娘很滿意她的態度, 至少女兒身邊不會出現吃里扒外的賤蹄, 給她賜了一吊子賞錢。
綠櫻領了賞, 歡喜地退下去了。
娘兩繼續談心,朱琇云看出來她不想繼續談感情, 她也就不繼續逼她, 和她談起宅子的管理。
“這幾天,娘觀察了你宅里丫鬟婆子, 你怎么凈挑些模樣身段都不錯的丫鬟進來?”
朱琇云為女兒擔憂:“那個小桃花, 娘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蹄子。”
衛瑜然聽她突然提起小桃花,這才想起她已經好久沒怎么見過她了,“娘,你怎么突然提起這個?”
“不是娘多心, 是娘親眼所見。”朱琇云嘆氣, “你喝藥的頭三天,脈搏不穩, 娘也睡不安穩, 不敢熟睡,有次我起夜,經過你屋, 看到周將軍在外面整宿守著!
衛瑜然聽到這,神情微微一怔。
朱琇云回憶當時黑燈瞎火,就只有屋里點著燈,透出窗外的光能看得點路,“但是娘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那小桃花拿著件衣裳過去噓寒問暖!
衛瑜然嚼桃花酥的動作慢了下來。
“不過呢,周將軍沒要,拒絕了。”
正是因為這個,朱琇云才對周梟有好感,畢竟她女兒還懷著他孩子,正在鬼門關面前走一趟,他要是和府里的丫鬟眉來眼去,她朱琇云絕對不會在女兒面前夸他人半句,頂多夸一夸他錢多官大,是個好靠山。
“娘幫你把小桃花辭退了!
衛瑜然抬眸,看到她娘面容平靜得有幾分狠心,她說:“她跪下求娘不要趕她走,娘也不是個狠心的,給了她兩吊子錢,又結了工錢,她有手有腳哪不能活啊!
“要是換做以往,娘根本不會給那么多賞錢,那可都是錢哪。”朱琇云覺得自己手腳真是大方了,“就當是娘給你和孩子積了福了!
事已至此,衛瑜然也只能接受-
這般過了兩日,衛瑜然喝了藥后感覺氣血較以往充盈許多,活動范圍也從屋內走到院子里散散步。
自從懷了孕,衛瑜然明顯察覺到自己變得謹慎許多,怕磕著碰著,有時還會撫著肚子想感受里面的生命。
期間周梟派人過來,問衛瑜然的情況。
衛瑜然坐在院子里,聽著綠櫻給那名侍衛復述自己的近況,記錄完畢后轉身離去,連一碗水都不喝。
又過了三天,那名侍衛又過來,只是這一次不只是問她情況,還把一些獵物送過來。
說將軍在林子里打了一頭梅花鹿,活的,特意讓人送過來,讓她宰了補補。
梅花鹿被送到廚房院子里,發出呦呦鳴聲,引得廚房的人紛紛圍上去看,大多數人都沒見過梅花鹿,第一次看,新鮮得很。
衛瑜然聽到鹿鳴,和綠櫻一同過去,看到困在籠中的梅花鹿,才知原來是一頭小鹿,頭上的鹿角還沒長出來。
廚房伙夫問她今日就宰了當下酒菜嗎?
“這么幼小,先養著吧!
最終,衛瑜然也沒有吃了它,而是讓人養在花廳前的園子里。
這事不知何時傳到了那人耳里,第二日他又讓人送過來一整只新鮮的獾兒肉,因著路途有一個多時辰,還用冰塊冰著。
到后廚手里時,肉質鮮美,當場被做成了幾道菜,送到衛瑜然桌上。
衛瑜然惦記著鋪子的事,掌柜的也有幾次想談黯然銷魂香露的事宜,衛瑜然怕自己吸食到,便讓她娘去弄,這是她的方子,她自然知道怎么做,哪怕不懂操作,說一遍也清楚了。
恢復了你黯然銷魂香露的供貨事宜,衛瑜然還擔心其他香露的銷賣情況,于是在身體好轉之后,她便約了掌柜在茶樓吃飯。
掌柜的同她說:“薔薇、桂花、茉莉、薄荷、荷葉此五種未及半月,皆已售罄。”
衛瑜然有些意外,這幾種香露居然不到半月就已經售罄,以往捆綁才能賣得出去,這也說明她的眼光毒辣。
她決定接下來多進一些這幾種香露,把賣得最差的香露取消,更換另外的新露種。
但新露種她不放心別人選的,只能自己親自去,這一趟下來只選了三個果香味和一個混合果香與花香的露種。
她能聞出來那個混合露種有奇怪的散發方式,初聞時有艾草香,古樸而寧靜,過了幾息,竟有黃葵和鳶尾花的香味撲面而來,猶如穿過清晨的靜謐村落,迎面嗅到路邊的黃葵與鳶尾花,很是神秘。
她便挑了這瓶作為新露種試試,喚為青煙羅艾,貨進得不多,若是魏人不喜歡,她損失也不會太大。
回程時,馬車在路邊駛過,到家時,綠櫻扶著她下馬車,衛瑜然剛要轉身進去,綠櫻忽然說:“二少奶奶,路邊那輛馬車好像是將軍的馬車!
衛瑜然腳下頓了頓,回頭順著綠櫻的視線看過去,果不其然在人群外的斜對面停著一臉馬車。
那兩匹踏雪烏騅格外顯眼,兼之那馬車又金貴不凡。
綠櫻問:“要不要奴婢去問問?”
衛瑜然收回視線:“許是公務罷,你問他做什么!
綠櫻住了嘴,跟她一同進府里。
她們進府后沒多久,那輛停在路邊的馬車動了起來,馬頭轉了個方向,往城外駛去。
在平淡的養胎日子里,衛瑜然多了一樣事情做,那就是算算露華香苑的賬,在沒有競者與她相爭后,整個榷場就只有她一家香露鋪子,周梟那人確實說到做到。
有魏國夫人托人前來問有無新露種,她便讓掌柜推薦了青煙羅艾,價格并不便宜,開價要3兩。她并不打算與普通香露同等價格售賣,她直覺這種有前后不同香調的香露會有人喜歡。
就連她自己也用上了,越用越歡喜,大夫在她日常養胎的事宜上提到熏艾保胎,她尋思這香露里也有艾草,正正好一舉兩得。
過了不到三日,那名夫人又托人買了三瓶青煙羅艾。
看來那名夫人很喜歡新露種。
直到又過了兩日,又有兩名魏國夫人托人前來買,衛瑜然這才嗅出這青煙羅艾不一般,興許可以當做是黯然銷魂香露一樣的鎮店之寶。
但配方不在她手上,假若香坊主知道她賣3兩那么貴,很難不會提高他的出價。
衛瑜然打算趁他不知道之前,先與他簽訂長久契約,有了契約約束,對方就不能出爾反爾。
思至此,衛瑜然帶著綠櫻出門,前去找香坊主談,簽了三年契約,要求對方每月提供三十瓶青煙羅艾即可。
香坊主看到這個情況笑了下:“每月二十瓶?二少夫人,這是不是有些少了?”
尋常她來進貨,那些香露她每月都是進五六十瓶,有的甚至達八九十瓶,她那鋪子里大約有十來種香露,一月下來少說也有七八百瓶的進量,算是他的大客戶。
如今這個新露種居然只要求一月二十瓶,卻要和他簽三年的契約,他是有些疑惑的。
“不少了馮老板,我也怕進多了賣不出去!毙l瑜然另說如果只給她鋪子供貨,價錢可以高些許。
馮老板見她出了買斷價,價錢也在他心里范疇內,他沒理由拒絕,但憑借他浸淫商道多年,出買斷價的商戶必定是有利可圖,況且還是三年的長契約。
這位二少夫人的露華香苑他不是沒派人打聽過,榷場唯一僅有的香露鋪子,十來文一瓶的香露能轉手十倍賣給魏國人,這其中的利潤著實大。
可榷場里只有她一家香露鋪子,想想便知背后的原因絕對離不開周大將軍這層關系。
馮老板自然不想得罪周大將軍,于是便痛快簽下了契約。
衛瑜然拿到契約后放了心,物以稀為貴的道理她是懂的,先前北珠也是一樣的道理,若要保持這個價格或者提高更高價,就得保持稀少。
她店里許多香露,一開始有多少賣多少,導致魏國那邊滿大街的女子都是同一款香露,原先來買的夫人和貴女都只想問有無特殊的新露種,她這才明白需要做些特殊的“減少”,只賣給有錢的夫人和小姐,就如同黯然銷魂香露賣給的都是有錢卻不太行的男人。
回到府里,衛瑜然施施然穿過甬道,正要回自己的院子,沒想到路上遇上了周梟,身旁還有她娘。
“女兒,你回來了?正巧了,周將軍剛剛過來。”
衛瑜然讓綠櫻把契約拿回房里,這才看向周梟,自從上次他走后,似乎就沒再見過他。他也沒來找過自己,應當是那日的話被他聽到了。
這人好像也沒怎么變,穿著身玄色圓領袍,腰上黑金革帶,手上戴著皮質硬挺的護腕,金相玉質。
上次送了兩次獵物過來,有一只還養在園子里沒吃。
“胎兒很好,不必擔心。”她冷冷道。
周梟也在看她,看她氣血恢復如初,再沒枯瘦病懨,甚至血氣更好了,臉上未施粉黛,卻泛著淡淡的粉色來,血氣充盈。
他看了一眼她扁平的肚子,嗯了一聲。
朱琇云打算讓人去做飯,“等會留下來吃飯嗎,周將軍?”
“不必了丈母,我今日是過來看一看!敝軛n目光從衛瑜然身上收回,“還有公務在身,先回去!
朱琇云聽他喚自己丈母,便知這婚事是板上釘釘,她也不愁了,多給女兒做些思想功夫,一日不行便兩日,兩日不行便三日,女兒遲早會想通的。
她不解為什么那么急,剛來就要走,連杯茶都不喝,可又說了是公務,她又不好多加阻攔,“那真是忒可惜了!
“下次罷!敝軛n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耳邊是朱琇云喊春桃送客的嗓音,衛瑜然攥著手帕微微側目,余光瞥到石子鋪平的甬道上那道高大的身影漸行漸遠。
第76章 第 76 章 你還有多久才能放下他?……
孕吐上來時, 衛瑜然是有些難受的,任何帶腥味的飯菜都吃不下。
朱琇云帶她去廟里祈福,保佑母子安康, 朱琇云回頭看到其他香客捐了油錢就能得到德高望重的主持大師用朱砂寫的黃符。
帶著女兒過去求了一個。
朱琇云想要不要也給女婿求一個,問起自己的女兒, 衛瑜然對黃符已經心有余悸, 她和周梟的感情正是因為這小小一個黃符急轉直下。
本想讓她娘別弄了, 弄不好他又要疑她, 可就在她出聲時, 想到的卻是她病危時他毫不猶豫選擇保自己的一幕。
“你想為他求便求吧!庇植皇撬蟆
“那行, 娘待你為他求一個。”
衛瑜然想阻止,卻為時已晚, 朱琇云已經讓主持大師寫了個官運亨通、福壽相依的佑詞, 轉手塞到女兒手里,“你交給他吧。”
衛瑜然欲言又止, 朱琇云轉身帶她回去, 回去路上,碰到周梟的馬車停在田府門前,周梟被屬下扶著坐上馬車,朱琇云尋思這興許是女兒和女婿修復關系的好機會, 便使人過去問是不是喝醉了, 是的話讓他先到她們這邊喝碗解酒湯,休息休息。
李勇知道這半個月來, 爺雖說不怎么提大少奶奶, 日常也是操練甲兵,處理公務,看似很忙, 但偏偏能在忙中連著兩日去狩獵。
上次圍獵了一頭梅花鹿,當天就讓人送過去,得知大少奶奶不吃,養了起來。爺怕她沒補到身子,隔日又去打了一只獾,給送過去。
有次爺出來辦點事,早早辦完了,經過大少奶奶門前時,突然使喚他去東街頭給他買點酒回去,東街頭腳程過去也要一個時辰,他一來一回都到黃昏了。
別看買到酒他們就回營寨了,重要的是那兩個時辰里爺一直在大少奶奶府前看著。
后來有次被從外面回來的朱姨娘看到,請進了府里喝杯茶,沒想到大少奶奶那日正好出門談生意去了,不在家,爺坐了會,看到人回來了,和大少奶奶說上一句話才走。
李勇知道爺心里掛念大少奶奶,但不知為何兩人愈發疏離,相敬如賓,爺克制得也不像他了。
印象里正是去年小年前從田觀察府上回來大吵一架后,兩人便有了嫌隙,打那以后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爺在軍營待久了,血性難泯,有時怒氣上來把人兇哭,惹過火了又得去哄,直到大少奶奶懷上了孩子,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爺就變了個人。
但是大少奶奶懷了孕也沒和爺和好,新宅里連他的房間都沒留一間,爺愈發沉悶。
見朱姨娘讓他們去府上休息,李勇自然求之不得,食君之祿,忠人之事,他要給爺制造些機會,馬鞭一揚,架著馬車就把人送過去。
這碗解酒湯,他高低讓爺喝上。
到了門前,李勇扶著與友人喝醉了的周梟進去,跟著春桃扶到一間房里,朱琇云則是讓丫鬟去煮解酒湯,完了讓衛瑜然端過去,讓她順便把黃符送給人家。
“娘,這種事交給丫鬟就行了!
朱琇云把她拉住:“黃符這種東西,不親自送哪有誠意,娘這身份也不合適,你快去,順道謝謝他這些天送來的獵物,上次都沒來得及道謝一聲!
衛瑜然不得不過去,綠櫻把解酒湯放到桌上就離去了,衛瑜然站在桌前看著坐在黑檀羅漢床榻上的男人,半個手臂搭在炕幾上。
見他帶著醉意看過來,衛瑜然知道這人喝酒不會喝得酩酊大醉,她估摸也就喝了個七分醉吧,還有意識。
把解酒湯端過去,放到炕幾上,“解酒湯,趁熱喝了吧。”
周梟看著她好一會,隨后看向炕幾上的解酒湯,抬手罩住碗口一側,一飲而盡。
下肚后,酒帶來的難受消退些許,他擱回炕幾上。
衛瑜然想到袖口里的黃符,遲遲拿不出來給這個男人,不是不想給,而是不想再因此想起那些事,怕他又誤會自己在給他機會,她瞥了眼炕幾上的解酒湯,反正湯喝了,至于娘知不知道黃符有沒有送出去,她也不知道。
她端起空碗,轉身準備回去。
“你還有多久才能放下他?”
驀地,身后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詢問她。
衛瑜然腳下一頓。
“半年夠不夠?”
衛瑜然沒說話。
“一年呢?”
衛瑜然還是沒說話。
“若是孩子都出生了,你怎么跟孩子解釋他爹娘不親近?”
“難道要做戲給孩子看么?”
衛瑜然聽他越說越離譜,忍不住回頭,直直看著他,柳眉微蹙,“喝多了就少說點話。”
周梟果真就不說話了,靜靜看著她,那深沉的黑眸看過來,總叫衛瑜然生出幾分對不起他的愧疚來。
再一次轉身欲走。
“能不能……讓我摸一下孩子?”
周梟開口,目光卻是緊盯她微側的柳腰,又在下一瞬不甚在意地移開。
好似料定了她不會同意。
直到他眼里出現衛瑜然窈窕的身段,他才重新看向面前的女人。
周梟詫異她居然會同意,喊了聲多謝后,大手覆到衛娘的肚皮上,粗糲的掌心隔著柔軟光滑的綢緞貼著小腹。
兩個月大的孩子在她肚子上肉眼看并不顯,但周梟偏偏能從她平坦的腹部上感受到輕微的弧度,那是他們孩子存在的第一個顯現的痕跡。
別人都說女人的肚皮只有在做那檔事時最勾人,但周梟卻不這么覺得,哪怕衛娘懷了孕,他隔著綢緞撫摸,感受到她那隨著呼吸的輕微起伏,也如鐮刀一樣勾人得要命。
勾得他這半個月以來,日思夜想。
曾幾何時,衛娘的肚皮與他腹部緊-密相觸過,也曾毫無阻礙地貼著他手臂而眠,甚至吻過。
如今卻有了他們的孩子,第一個孩子。
周梟難以言喻這種感受,就像是從軍那么多年,穿梭在無數刀尖舔血酷暑寒天的夜晚里,忽然間一回頭,有間屋子燃著如豆燈光,在靜靜等著他歸家。
周梟放下手,感謝她讓自己摸,又啞聲道了一次謝。
衛瑜然狐疑地看了他幾眼,心里疑惑這人變了似的,以前給點甜頭他就能蹬鼻子上臉,讓他摸一摸,他就能越界摸到后腰,再把人摟到懷里,哪次不是這樣,給點顏色就開起染坊,提起別的男人就震怒。
哪會這么克制,還破天荒連著道謝兩次。
既然他這么“規矩”,衛瑜然也樂得看見,轉身欲走。
“你最近用的香露很香!敝軛n冷不丁夸了一句,“是用了新的香露?”
衛瑜然先是訝異,而后對這個只會打打殺殺的男人竟然懂得欣賞自己新用上的香露莫名感到些許愉悅,證明她的眼光不錯。
下巴抬了抬,高傲嗯了下,轉身離開。
周梟聽出她語氣里的愉悅,不免跟著心情愉悅起來,莞爾一笑-
次日一早,周梟被丫鬟喚醒,說是丈母讓他過去吃早食,周梟洗漱后便前去正廳。
桌上擺著一些熱氣騰騰的早食,而桌邊上衛娘已經坐下。
丈母坐在另一側,留了個主座給他。
周梟過去坐下,剛坐下,朱琇云便問起:“那黃符你拿了嗎?”
衛瑜然眉心一跳,示意她別說了:“娘……”
周梟不明所以:“什么黃符?”
朱琇云:“昨天我和瑜然去廟里求的黃符,還給你也求了一個。”
周梟往衛瑜然那邊看過去,衛瑜然移開視線,“……我忘了!
既然話說到這份上,朱琇云也就不追問了,讓他們自己解決,想到清明快到了,問起:“清明節快到了,咱們是不是得回去祭祖?”
周家雖然只剩下周梟一根獨苗,但祭祖卻是整個家族的事,更何況去年周貫聿去世,他們一個作為妻子,一個作為大哥,無論如何都是得回去的。
“周將軍,你這邊得告假吧!彼麄兟吠颈容^遠,若是坐馬車,得小半個月,一路騎馬倒是快上許多。
朱琇云想的是他們三人一塊兒回去,正好趁著宗親都在,讓周梟先和宗親里的長輩商議把衛瑜然娶為正妻的事,不然得不到長輩首肯,哪怕周梟再疼她女兒,也還不是要委屈一輩子?
嫁給了周梟,她女兒就是官眷,將來是要代表整個周家交際的。
“娘,阿聿說過大哥職位特殊,未必能告假,往年都是他代全家祭拜,今年應當也不例外,娘,我們兩回去就夠了。”
朱琇云看向她女兒,想起她肚子里的孩子,目露擔憂:“可是你……”
衛瑜然知道她在擔憂什么,身上懷了孕,懷的還是大哥的孩子,她如今這身份諸多不合適,再加上身體經不起這樣周波勞頓。
周梟終于出聲:“你懷著孕,待在遙州安心養胎,我回去。”
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隱隱有不容置喙的意味,甚至聽得出有幾分冷。
衛瑜然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有意無意用懷孕這個借口,不讓她回去祭拜周貫聿。
“若是……我非要回去呢?”
不回去,她的脊梁會被戳成什么樣子。丈夫去世不到一年,清明節上那么多宗親來祭拜,卻獨獨缺了她這個妻子。
第77章 第 77 章 你在這方面總是道理無數……
吃了早食, 周梟便打算回營寨,忙他的事去。因著昨晚睡前換下了正服,此刻回房打算穿回。
衛瑜然不知他在寢室里換衣裳, 她站著外室的圓桌前,打算給他解釋為什么清明一定要回去。
方才吃早食, 這人就冷著一張臉, 氣氛窒息得嚇人。她娘讓她過來解釋清楚, 順便把黃符給他。
“族里宗親長輩那么多人, 我不回去, 說不過去!彼蛩阏f兩句就走, 一邊垂眸從袖口里掏出黃符,放到桌上。
“在你眼里我難不成是啞巴?”
周梟冷不丁出聲, 衛瑜然抬眸望過去, 看到他只穿了下半身,赤著膀子走出來, 那結實的胸膛讓人羞赧, 碗口粗的手臂一側兩道青筋順著臂彎蜿蜒而下,他手里拿著件里衣,衛瑜然見狀,心頭一驚, 匆匆轉過頭。
“還是你覺得我周梟要看他們眼色行事?”
周梟見到她把臉轉過去了, 心里冷冷一嘲,“你若是不明白你男人的官職分量, 不妨當一下官太太, 好好體會個中滋味!
周梟見她不吭聲,瞥了眼桌上的黃符,“到底是為了堵眾人之口, 還是放不下他才回去祭拜,你心中有數!
衛瑜然轉過頭來,對他這樣的猜忌暗惱,“既然你都說到這份上,我也不妨和你坦白,堵悠悠之口是一方面,我想祭拜阿聿也是真的。”
這半年來顛沛流離,最后躲在他哥營寨里逃避那些污言穢語,又和他哥產生如此多的羈絆,她不會否認這些事,這都是她做過的,但活人還有幾十年的路要走,她總不能守著寡婦的節牌過一輩子。
老了誰來贍養她和娘親呢?她娘親在娘家又說不上話,她都不敢想象她當寡婦以來,她娘親在娘家被大娘子嘲笑得怎么樣。
她娘來遙州這段時日,她能明顯感受到她娘發自內心的高興,對在娘家的事一概不提,還是她私下問了娘的隨行婆子,才知道她娘這大半年來天天愁眉苦臉,大娘子管著家,克扣她的嚼用,還總是挖苦她女婿去世,可憐了女兒,差一點就做了官太太。一字一句直戳心窩。
若是這次不回去,被嚼舌根的不會只有她,還有她娘親也會受到牽連。
周貫聿生前他們是夫妻,比翼雙飛,死后她也悲痛,可那并不意味她和周梟有了肌膚之親有了孩子后,原來的感情就消失殆盡,難道她連緬懷亡夫都不允許嗎?
“即便是出于仁義節禮,我也該回去祭拜。”她又不是無情無義的女人。
“你在這方面總是道理無數!
“我說的是實話!
“隨你!
周梟繃緊臉色,面色冷峻,深深盯著眼前女人,一言不發,穿上衣服就走。
人從身邊插肩而過,衛瑜然聽著他越走越遠的步伐,目光緩緩看向桌上沒被拿走的黃符,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堵在胸口,有幾分悶-
距離清明節還有一段時日,衛瑜然接到周梟派人送過來的帖子,是浦平縣縣令想以兒子殿試上進士及第,中了探花為由宴請周梟,說是感謝他對小兒的提點和教誨。
周梟什么時候對貢文星提點了?
不過她更詫異貢文星居然連殿試都考完了。
衛瑜然并不清楚,就算提點了,那也應該是他去,帖子轉送到她這邊作甚?她如今一不管他內宅事務,二不管他交際,喊上她作甚?
李勇說:“爺的意思是希望你和他一起去!
衛瑜然想起那個沒拿走的黃符,又看了看手中的帖子,他是不是仍舊沒打消懷疑?才會讓她陪同他一起過去?
明知宴上會有貢文星,他還喊自己過去,怕不是又是一場試探。
衛瑜然心里忽然一顫,接著便是堵,堵得慌,尤其想到當初那次吵架,周梟在書房怒火滔天問她私下到底見了貢文星幾次。
又堵又悶,窒息和難堪仿佛就在昨日。
李勇又問:“大少奶奶,您考慮得如何?”
聞言,衛瑜然回過神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去,怎么不去?”
她倒想看看他是不是還在猜忌懷疑自己,是不是特意試探自己。
接下帖子,次日一早,衛瑜然換上綢子做的新衣裳,上了周梟的馬車。
一進去,衛瑜然就看到周梟大馬金刀坐在里面,她冷冷瞧了他一眼,坐到旁邊去。
直到馬車出了城門,兩人一句話都沒說。
馬車往浦平縣駛去。
周梟余光看她和自己保持距離,還犯困,念在她是孩子他娘份上,便說:“若是累了,可以靠在我身上!
衛瑜然面不改色婉拒他的好意:“不用了,我怕發髻亂了!
周梟這才看向她的發髻,戴著幾支朱釵,翠珠點綴,發髻中央戴著白玉透雕牡丹鳳紋嵌件,一對鑲寶慈菇葉金耳飾,襯得她美艷又貴氣。
他便不再說什么。
一個多時辰后,馬車停在浦平縣縣令的宅邸錢,貢縣令夫婦和貢文星親自出來迎接,身后更是所有仆從全部都出來恭迎。而府內其他來上門的貴客也多是各種小官攜家眷拜訪恭賀。
田觀察一家也在其中。
看到他們進來,所有目光都看了過來。
這是自從周梟官拜二品后,衛瑜然第一次體驗到二品和正八品畿縣官職的差距。
她跟著周梟和縣令夫婦點頭寒暄。
從他們的寒暄中,衛瑜然得知貢文星因為中了探花被圣上授正七品翰林院編修,不日后就得進京做京官了。
見貢文星看過來,朝自己頷首示意,衛瑜然也朝他點點頭,貢文星雖說只是七品官,但已經比他爹官位高,又是京官,未來前途無量。
衛瑜然收回目光,看向周梟,發現他不知何時看著自己,微惱。
賓客說說笑笑,小孩在院子里穿梭追逐,入目可見不少夫人小姐在竊竊私語,淺笑嫣然。管事在前帶路,貢縣令邀請他們同田觀察夫婦一并進到里面。
衛瑜然看到縣令夫人笑吟吟地讓人趕忙去端上最好的酒。
這樣的場合,她們女眷是不能與男人坐一桌的,得分開,男人在二樓吃酒,還沒開席,衛瑜然便和俞夫人在水榭亭子里聊天,與之一起的還有她表妹江如雨,一個工部員外郎的孫女蘇嫦小姐。
蘇嫦明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說話溫柔干凈,知書達理,俞夫人同她說,在眾多待字閨中的官宦小姐中,她妹妹也就是縣令夫人最喜歡她。
蘇嫦一過來就落落大方地喊了亭子里的衛瑜然、俞琬莠、江如雨,還有縣令夫人,還送上精心準備的禮品,都是不一樣的,看得出用心。
女眷們聊的話題無非是珠寶首飾、男人官職和他人嫁娶。
“二少夫人,你身上的香味好別致!
俞夫人聞了聞,越聞越覺得獨樹一幟,有頭有臉的女眷家里都會用上等香粉熏香,久而久之身上便會有持久不散的味道,一般都是檀香、丁香或是茉莉花等花香,但都比較淡。
而衛瑜然身上的香味卻在這一眾尋常香粉之外,初聞有艾草香,沉靜古樸,過了幾息,竟有黃葵和鳶尾花的香味徐徐旋開,不僅將其他人的香味壓得泯然眾人,還經久不散。
其他人也嗅到了,“這是哪家的香粉,也太好聞了,二少夫人,有這好東西你別藏著掖著啊。”
衛瑜然尋思這不正好是個不錯的宣傳渠道么?雖說賣給魏人較多,但這些夫人小姐也是有錢的。
“我這不是香粉,是香露!
“香露?”俞夫人詫異,“什么香露這么好聞?”
“露華香苑的青煙羅艾!
蘇嫦:“怎么沒聽過這個香坊?”
衛瑜然微微笑:“在榷場里開的,剛開沒多久,這香露我也是偶然覺得好聞才用的!
俞夫人:“原來如此,二少夫人,這香露要價貴不貴?”
衛瑜然:“價格可能是稍貴點,但我覺得物有所值。”
這話一落,其他人頗為贊同,這亭子里的香粉都顯得平平無奇了。
縣令夫人好奇:“那是多少?”
衛瑜然伸出三根手指。
蘇嫦:“三百文?”
衛瑜然搖頭。
俞夫人不可思議:“三貫錢?”
衛瑜然還是搖頭。
蘇嫦提出大膽的猜測:“難不成是三兩?”
衛瑜然微笑點了點頭。
眾人一時間噤聲,上等香粉最貴也不過是三貫錢,而這消耗又快,又不方便攜帶,熏染范圍還小的香露竟然要三兩銀子。
“看來這種精細香露還得是將軍府才用得起!辈恢l說了這么一句。
其他人紛紛投去艷羨的目光,只有江如雨沉默。
“露華香苑的青煙羅艾每月僅有二十瓶,我也沒有多的,我那只有兩瓶,這樣吧,縣令夫人今日如此喜慶,兒子高中探花,我就送縣令夫人一瓶吧!
俞夫人給妹妹投去羨慕的目光,直到聽到衛瑜然把剩下的那瓶青煙羅艾送給她,她肉眼可見高興起來。
“二少夫人,哎呀,這怎么好意思呢!
“哪里,待我回去,我讓人送到各位夫人府上!
衛瑜然答應給俞夫人和縣令夫人各送一瓶青煙羅艾就當是見面禮,至于小輩如蘇嫦和江如雨,她介紹適合她們的其他香露,當然也就沒有那么貴。
這一來,所有人都高興了。
衛瑜然喝茶,既拉攏了人心,打好交道,又宣傳了香露,真是一舉兩得。
余光瞥到江如雨,這才發覺這人好像從方才談論香露就沒怎么說話,對自己送的香露也沒太多愉悅,見她頻頻望向二樓,她放下茶盞,望過去,才知道那幾個男人就在二樓吃酒。
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得到周梟的背影。
她忘了,江如雨是喜歡周梟的,只是礙于守孝期,她才沒表現得太明顯。
尋常人也看不出來,要不是她之前聽俞夫人和江如雨說起,她也不知俞夫人想讓表妹江如雨嫁進周府。
衛瑜然只當她一心系在周梟身上,才沒有說話的欲望。
就在衛瑜然胸口莫名犯悶時,貢文星過來了。
“娘,姨母,表姨,蘇小姐……”貢文星文質彬彬一一行禮,最后才看向坐在水榭亭子里最中央的衛瑜然。
“二少夫人,好久不見!
貢文星長著一雙溫潤如玉的瑞鳳眼,清澈而深邃,有他這個年紀才有的少年神韻,傳情達意。
一如當下,衛瑜然就能從他看過來的眼神里,意會到他藏在這句“好久不見”底下的思念。
大庭廣眾之下……
衛瑜然眼眸微微垂下避開,卻又發覺這樣不妥,重新看回去,“……恭喜,幾月不見,竟然都考中探花了!
上次見他,他還是剛在秋闈上考了第一名的解元。
“是,過段時日得去京中任職!
這一幕讓二樓的男人盡收眼底。
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讓衛瑜然不是很適應,她夸了句前途無量,便看向蘇嫦,“你和蘇小姐,真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蘇嫦羞赧:“二少夫人,您別打趣我了!
只有貢文星臉色微變,看向衛瑜然的眼神含了幾分惱,很細微,快到衛瑜然險些覺察不了。
但覺察到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衛瑜然端起茶盞喝茶,貢文星和他娘以及姨母聊起來,沒多久管事過來說宴席馬上就開始。
亭子里的女眷紛紛動身,準備去吃席面。
衛瑜然身邊跟著綠櫻,和一眾女眷走出水榭亭子,剛走沒兩步,忽然有一只手將她用力往外一推——
隨著撲通一聲,岸上尖叫聲響起。
“二少奶奶!”
縣令夫人臉色一白:“天,快來人。
俞夫人意識到是誰落水后,倒吸一口冷氣,“快,快喊人吶——”
貢文星看到衛瑜然落水,將一眾女眷推開,縱身一躍,奮力朝衛瑜然游過去。
而就在這緊急關頭,一道身影從二樓飛身而下,迅疾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在女眷們還未看清時,就見湖面飛躍入一道玄色身影。
第78章 第 78 章 度過來令人發燙的暖熱……
衛瑜然不熟水性, 掉入湖里那刻,湖水鉆入鼻息,耳邊是轟隆涌蕩的水, 窒息感從四面八方襲來,她拼命掙扎, 卻越掙扎越是下沉。
直到一只大手緊緊攬住她腰, 帶她從幽深寒涼的湖水中央往上游, 破出水面那瞬, 窒息感褪去, 隨著嘩的一聲, 她抓住救命稻草般大口大口那般呼吸著。
衛瑜然臉色蒼白地摟住周梟的脖子,湖水從她面頰滑落, 淌過纖細鵝頸, 原本美艷的容貌此刻滿是害怕和不安。
“周梟……”此刻他們還在湖水里,她無意識呢喃, 胸脯隨著緊張而急促地起伏, 長睫上綴著濕漉漉的水滴,猶如落水的狐貍,嬌弱可憐。
“孩子……”衛瑜然像是才反應過來,緊接著急切地看著周梟, “我們的孩子……”
周梟沉聲安撫懷里不安的女人, “不會有事。”
聽到周梟沉穩的嗓音,衛瑜然這才穩了穩心神, 看著周梟剛毅臉龐, 銳利如鷹隼的眼眸壓著水漬,順著鬢角滑落,好似那晚雨夜里逃亡流下的汗。
又好似回到了那日逃亡, 哪怕身后再多再恐怖的匪寇猙獰追上來,好像有他在,她就不會有事。
遠處傳來女眷們的呼喊聲,衛瑜然摟著他,腿彎浸在水里被他緊緊箍著,她好似都聽不到別的,只感受到他跳動的心臟,隔著兩身濕漉的衣裳緊挨著她的身軀,度過來令人發-燙的暖熱。
絲毫不察就在她身后一丈的距離,貢文星游到一半停下來,失神看著她抱著另一個男人。
岸上的女眷們看到此狀,神色各異,周將軍未免對弟媳太過緊張了些,方才沒看錯的話應當是從二樓飛身下來救人。
女眷們哪見過這樣的情形,心下各個震撼不已,看到兩人浮出水面時,女人一張出水芙蓉面,眼含驚怕,摟著孔武有力的男人,因著兩人都濕了身,結實的胸膛貼著一具纖濃有度的曼妙身姿,袖口濕重滑落,兩截皓腕赤-裸-裸地摟著男人的粗脖,胸前一抹白隨著呼吸而上下起伏。
女眷們多是未出閣的大家閨秀和不曾見過世面的丫頭,這一幕看得女眷們面帶羞赧,掌心捂嘴,不敢看,又忍不住悄悄放眼看。
明明湖面上還有她們原本就心儀的且才考上探花的翩翩少年郎,同樣在水里,除了一張臉,頎長身子卻顯得有些清瘦了。
江如雨看到此狀,同樣失神,聽不見表姐俞琬莠的呼聲,指甲狠狠掐在掌心。
周梟掃了一眼同在水里的貢文星,緊接著朝著岸邊一名拿著披風趕過來的丫鬟飛身過去,在眾人還未看清被湖水打濕顯露婀娜身段時,一把奪過披風裹到衛瑜然身上,將人抱進房里。
縣令夫人見人被救了起來,懸著的心稍微放下,趕忙喊人去請大夫過來,燒水的燒水,伺候的伺候,準備衣裳的趕緊去準備。
一轉身發現她兒子濕漉漉站在身后,“文星你也趕緊去換身衣裳,別凍著了,快去哪!
說罷,縣令夫人看到兒子神情木訥,以為他被嚇到,使人帶他下去換衣裳。
屋內,衛瑜然被湖水嗆得雙目通紅,被人抱到羅漢榻上,五六名丫鬟上來給她脫-下衣裳,送進冒著熱氣的浴桶里驅寒洗沐。
約莫半時辰后,衛瑜然換了一身衣裳,發髻也被人重新挽了,除了那一張蒼白的臉色,落水的事好似從未發生。
管事一路匆匆帶大夫過來,縣令夫人讓人趕緊進去診脈,眼見她兒子也要跟著進去,攔住,“你進去做什么?”
書童決明剛要開口,這時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少爺身后,身旁跟著七八名侍衛,這陣仗嚇得他閉上了嘴。
縣令夫人看到周梟過來,賠著小心道:“周將軍,大夫正給令弟媳把脈。”
周梟目光冷沉掃過縣令夫人身旁的貢文星,徑直進去,縣令夫人下意識想攔住,那里面畢竟是女眷,男人怎可進去。
但人將軍位高權重,威儀凜凜,叫她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攔人,只得跟進去。
貢文星神色晦暗同樣跟進去。
門口站著七八名侍衛,俞夫人和一眾女眷遠遠看著,想著畢竟是妹妹和妹夫的府上,出了這檔子事,妹妹和妹夫怕是一個頭兩個大,她便和田鎮出來招呼賓客,總不能沒了主心骨。
縣令大人第一時間便讓人調查所有去過水榭亭子的人,現如今將軍府上的女眷落水一事尚且不知是不小心掉落,還是被人推落,前者倒好解決,若是后者……
縣令大人神色凝重,讓人帶路去找那位二少夫人,希望別是出什么事才好。
屋內衛瑜然神色凄然伸手讓大夫把脈,美目里滿是擔憂,聽到珠簾外進了人,她抬眸望過去,見是一臉肅穆的男人,秀口微張,欲開口,余光瞥到后腳進來的貢文星和縣令夫人,她住了嘴,想把手收回來,只是剛動了下,就被大夫提醒道:“夫人還請莫亂動!
衛瑜然心頭焦灼不安,她怕孩子有事,又怕被人知曉她懷了孩子。
這兒是縣令府邸,不是給幾個子就能讓丫頭婆子閉嘴的家里。
“夫人放心,胎兒無事。”大夫不知面前的少夫人是何人物,縣令夫人請他過來,只知道是來府上作客的貴客不小心落了水。
“只是有些受驚,老夫給你抓幾味安胎的藥!
“安胎”二字一出,縣令夫人臉色微變,看向她官人,而縣令大人就顯得冷靜許多,詫異后看向周梟。
只有貢文星失神地盯著珠簾里那抹倩影,看著周梟走過去安撫那位美艷年輕的二少夫人。
方才在湖中他就聽到“孩子”,只是不敢相信才來這求證,貢文星手腕繃緊,不甘心地再次望向珠簾后的人,那晃動的倩影,美目、長睫、鵝頸,昂首卻驚人的側貌,甚至于日暈下投落的一根發絲都深深牽引著他的神識。
他以為只要比她亡夫更優秀就會得她青睞,得她高看一眼,沒承想這竟然是他一廂情愿。她早已獻身亡夫他哥,甚至……懷上了孩子。
一想到她曾承歡在周將軍身下……
貢文星剎那意識混亂,險些連呼吸都不會了……還是縣令夫人察覺兒子不對勁,喚了聲:“文星!
貢文星艱難回過神來,滿眼哀傷看著他娘,縣令夫人不明所以,喊來書童先扶人出去。
周梟怎會察覺不到貢文星的動靜,他特意讓他知道,讓他死心,一幫女眷在水榭亭子里聊,他這個探花郎偏要過去,心思昭然若揭。
他看向綠櫻:“二少奶奶怎會落水?”
綠櫻從頭至尾跟在二少奶奶身邊,事情發生之際,她也不知道二少奶奶怎么就好端端掉水里,“奴婢不知道!
“當時二少奶奶身邊都有誰?”
綠櫻努力回想,突然想起來:“當時……當時奴婢身邊是江小姐的婢女銀蝶,問奴婢身上的手環在哪買的,等奴婢反應過來時,二少奶奶已經落水了!
“對了,奴婢想起了!二少奶奶落水的位置就站著江小姐。”
衛瑜然聽到此話,回想落水之前,好像確實有人將她往外推,難不成真的是江如雨,可她和江如雨沒有摩擦過,唯一的可能……
她看向周梟,見他渾然不察,只能暫時把那個猜測壓下去。
不多會,江如雨主仆便被人喚了過來。
然而江如雨并不承認,一口咬定是衛瑜然不小心落水,與她無關,哭哭啼啼求周梟還她公道。
衛瑜然看著江如雨向周梟求情,一時失神,想到曾經的夢,周梟最后是娶了江如雨,把她衛瑜然發落到偏僻院子,不管不顧,甚至不承認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雖說是夢,可此刻她無端窒悶,垂眸看向別處,忍著眼眶莫名的酸澀。
“二少奶奶,你沒事吧?”綠櫻擔心問。
衛瑜然正要搖頭,驀地,一股惡心翻涌上來,她用帕子捂著嘴欲嘔。
嘔吐聲引起周梟注意,不由分說走向榻前,看向旁人,厲聲:“大夫在哪?!”
“不用喊大夫過來了!毙l瑜然虛弱說道,“只是胃有些不舒服罷了。”
縣令夫人到底還是讓人把大夫喊了過來,怕不小心觸怒了將軍。
聽到大夫診脈,什么安胎,原本哭哭啼啼的江如雨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們。
腦海里閃過他們從馬車上下來的一幕,原本她就懷疑這兩人不對勁,怎么會有寡婦和大哥毫不避嫌坐同一輛馬車,除非……
沒想到他們竟然連孩子都懷了——
江如雨有些失態地跌坐在地上,周大哥寧愿要一個寡婦也不要她……
聽完大夫的診言,衛瑜然莫名有股氣,“都說了只是胃有些不舒服!
周梟察覺她情緒不對勁,身體抱恙,打算回去休養,“李勇,去準備馬車,扶二少奶奶先上去,我稍后過去!
就在這時,縣令大人聽到下人說找到了目擊者,不多會通判的女兒林小姐攜婢女被傳喚過來。
“奴婢親眼所見,江小姐將二少夫人推下去!
周梟面色驟然陰沉:“當真?”
“奴婢不敢說半句假話!辨九统鼋缬晟砩吓宕鞯挠衽澹斑@是江小姐身上佩戴的玉佩,是奴婢在二少夫人落水處撿到的。”
江如雨慌張地摸向自己的腰,發現果真掉了玉佩,眼看侍衛上前把她架起,要押到縣衙當眾處置,終于知道怕了,連聲求饒:“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周將軍,表姐夫你們饒了我吧嗚嗚嗚嗚……”
縣令大人最是頭疼那個,江如雨是他夫人的表妹,年紀小,竟然做出這種事,推人落水一事事關人命,尤其是肚子里還有一個。
未等周梟出聲,縣令大人便派下屬過來,準備押到縣衙候審。
“表姐夫……表姐,你幫幫我——”江如雨失聲尖叫。
“縣令大人,我看江小姐年紀小,不懂事,您就放過她吧。”
衛瑜然的出聲讓所有人看過來,就連周梟都望過來。
“縣令大人!毙l瑜然又道:“江小姐未對我造成傷害。”
若不是在這么多賓客下,她定不會為她說好話,江如雨一是俞夫人和縣令夫人的表妹,二來今天的東道主又是縣令一家,兒子剛中探花郎,多少賓客看著,若她不松口,鬧到縣衙上,賓客們可就是看縣令一家的笑話了。
這事還牽扯到俞夫人一家,田鎮和周梟是好友,鬧大了,以后連走動都怕是不能走了。
周梟不待見貢文星,更不可能松口,衛瑜然想到自己那些香露還得靠這些人宣傳使用,以退為進是當下最好的法子,既保全了所有人的臉面,又點明了江如雨所作所為,以后她自己倒是難做人了。
縣令夫人頗為感恩地看著她,這要是鬧起來,真不知該如何收場,“雨兒你還不趕緊謝謝二少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你小孩子行為?”
身邊的侍衛撤去,江如雨一張臉哭得像花臉那般,妝容早就沒了,不情不愿道了謝,被丫鬟扶了下去。
這場鬧劇結束。
其他人離去,只剩下縣令夫婦。
“內人恐不適,周某先行告辭!
周梟一句內人,讓衛瑜然眉頭皺起,惱火望過去,只見周梟冷著臉走過來,而他身后的縣令夫婦既震驚又惆悵。
離開了縣令府,衛瑜然跟著周梟坐上了馬車,神色懨懨坐到一邊。
“下次無需為我考慮太多,這事本就是他人之過,你不必委屈求全!
周梟怎會看不出來她在成全所有人,江如雨是俞夫人和縣令夫人的表妹,若是在這樣的場合懲治她,便會讓所有人都下不來臺,丟了面。
拒了宴席,是他給出的態度,不能讓人輕視了他的人,既然這女人選擇周全所有人,那他便做她背后人人忌憚三分的男人。
“誰為了你?”衛瑜然柳眉擰緊,嗆聲,“我不能為了我自己?”
話音一落,衛瑜然忍不住咳嗽起來,周梟垂眼看向身旁纖瘦的女人,明明落水的是她,險些丟了命的也是她,最后卻什么都沒求。
周梟欲言又止,掌心撫上她后背,輕輕拍了拍,命人再去一趟醫館。
“不用了,快回去吧!
衛瑜然不想再折騰下去,推開周梟的手,美眸惱火,“周梟,誰允許你喊內人?我何時答應你了?”
周梟見她仍有虛弱之態,還和自己拌嘴,“省點力氣,別是到家了暈過去。”
“我不用你管!
衛瑜然面色蒼白靠在馬車另一側,經過今日這般折騰,即便落水無大礙,她也身心俱疲。
若不是周梟,她何至于被他的追求者推下水。
早說,她就不該來的。
眼皮子越來越沉,衛瑜然漸漸放松了身體,一只大手無奈地將她嬌小的身軀攬進懷里。
第79章 第 79 章 那方面的想法會格外強烈……
踏雪馬騅在府前停下, 周梟看著懷里疲倦的女人,倦容貼著他胸膛,一雙白肩虛虛掩在比甲下, 羊脂玉雙飛釵別在發髻上,額間幾不可察的絨毛給這張美艷的臉添了三分憨態。
周梟看她鼻尖翕動, 俯視下來甚至能瞥到唇瓣上涂的口脂,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 略粗糲的指腹碰上衛娘的唇角。
喉結滾動。
罷了, 周梟放下手, 凌厲的眉眼目之所及皆是威壓, 此刻卻罕見柔軟下來。
省的她醒了又和自己吵架。
侍衛看到將軍抱著人從車廂內走出,已經見怪不怪, 目送將軍往府里走去, 不多會將軍出來。
“回去吧!
侍衛跳坐上坐板上,拉緊韁繩驅車出城-
衛瑜然醒來時已是日落, 腦子有些昏沉, 緩了緩才想起來她怎么會在床上。
綠櫻說:“是爺抱二少奶奶回來了!
衛瑜然這才想起他們今日去了浦平縣縣令府上,落水的事也是幾個時辰之前才發生。
她坐起來,攏了攏披帛,揉著太陽穴, “他人呢?”
綠櫻過來扶她起來:“爺回去了!
衛瑜然一頓, 心頭像被悶了一團棉花,“晚膳好了嗎?”
綠櫻:“做好了, 奴婢現在就去端過來!
“餓快一天了!毙l瑜然在桌前坐下, 端起巴掌大的精致白瓷小盅,里面是燉好的參湯。
得虧這些天日日用名貴藥材補身子,不然今日又是落水又是驚嚇, 孩子還不知會出什么事。
參湯喝著喝著,一不小心走了神,周梟在水里抱起自己的畫面不受控躍到眼前。
胸膛一如既往結實,邦邦硬,摟他脖子時,周梟的肩頭硌得她手臂疼。
他們上一次做是什么時候?
好像是那次刺客闖入,他兩誤吸食了那瓶香露,做了幾乎快一夜。
不知是不是那瓶香露的原因,那會兒她被他折騰慘了,但……不可否認他活兒越來越好了,即便被塞得鼓鼓囊囊,她也還是難以忽略那一次的感受。
“二少奶奶?”綠櫻冷不丁出聲,衛瑜然倏然回神,佯裝鎮定,“什么事?”
綠櫻說:“香露還送給她們嗎?”
“怎么不送?”衛瑜然沒忘記她還有這項業務,“不僅要送,還要送得漂漂亮亮的,這事不能出錯!
綠櫻懂了,衛瑜然用帕子沾沾嘴角,方才一些旖旎的想法不僅沒有淡去,反而愈加強烈。
怎么回事?難道孕期……那方面的想法會格外強烈?
若不是這樣的話,又如何解釋?-
次日,綠櫻回來匯報香露禮物一事已辦妥,縣令夫人和俞夫人收到香露很是高興,各自回了一份不俗的禮。
蘇小姐和江如雨同樣送了香露,蘇小姐雖說是小輩,但背后是個員外,萬一以后攀了高枝和貢文星成了,往來也不是什么壞事。
還有那通判家的林小姐,她另外吩咐人備了別的禮,謝她仗義執言,提供證據,無論怎樣也算是幫了她。
綠櫻說:“二少奶奶,你這一招走得可真好,江小姐那邊您不追究她的過錯,還送了禮,現下大家都夸你有氣量,都向著你,反倒是江小姐不僅丟了臉,還丟了人心。”
以后誰還愿意和她往來呢?大家對這種害人害己的人,向來是敬而遠之,就怕哪天也被推下水。
衛瑜然也是這樣想的,她若是追究下去,爭口氣,反倒損失更多。
她放下茶盞,看著這天,湛藍如水洗,再過段時日她就得回錦州祭祖,清明的節禮得早些準備,回去一趟不容易,也不知會不會留在那邊。
“二少奶奶,今早奴婢去榷場取香露,發現客人好像較往日少了不少,街頭上的魏人也不怎么見到!
突然綠櫻提起這件事,魏人少了,便會影響香露的售賣,尤其她的鋪子還是銷給魏人居多。
“魏國那邊似乎在舉辦圣水節慶!毙l瑜然尚未放在心上,生意有淡旺季,總不能要求一年到頭都是旺季。
魏國清明前有個撒圣水的節慶,持續半個月,舉國歡慶,這時候買了香露也是浪費,客人少也是正常的。
過了幾日,衛瑜然赴宴參加一位夫人舉辦的賞花宴,在一眾鶯鶯燕燕的女眷中,忽然聞到熟悉的香味,是青煙羅艾。
這位夫人她并不相熟,只聽說她有個姐姐在汴京當妃子,蒙受恩寵。
衛瑜然也得給面子過去交際,她權當長見識了,沒成想這位夫人居然用的是她露華香苑里的香露。
聽著旁人對其夸個不停,惹得人艷羨,衛瑜然心想這算是打開了新的門路。以后就算魏國的夫人小姐不買了,也有本朝的夫人小姐爭先搶購。
綠櫻給她取來宴上的百花糕,衛瑜然施施然聽著她們夸這香露多好。
“這香露想必很貴吧!
“我猜也是,恐怕也就只有大夫人買得起!
三兩銀子,那可貴多了,換算下來可是需足足六貫錢,六千文錢吶。
回去時衛瑜然心情十分不錯,沒兩天,掌柜就過來同她匯報,說是這個月的青煙羅艾已經銷售過半,僅剩兩瓶。
“魏國那邊不是還在慶祝節慶嗎?”衛瑜然有些疑惑。
掌柜一身長衫坐下,兩盞熱茶下肚,解了口渴,說道:“來買的并非是魏人,而是我朝的宦官夫人小姐。”
“全都是我朝的夫人小姐買的?”衛瑜然覺得這個比例有些不太對,難道魏國夫人們不喜歡了,即便那邊在過節慶,那也不至于一個客人都沒有吧。
“奇了怪了。”衛瑜然又問其他香露有無魏國的夫人買。
前幾日賞花宴青煙羅艾得到上流女眷們青睞,許是有人回家就命人來買,買走了這些份額也是有可能的。
這正是掌柜這次過來的第二個原因,“并無,甚至比上個月少了許多,還有奇怪的地方,榷場上的魏人少了,不僅我們鋪子受到影響,其他商戶亦是。”
衛瑜然在榷場開鋪子時間不長,她不甚了解往年的情況,問起:“往年魏國過節慶,榷場也會如此?”
掌柜臉色有些凝重:“圣水節會影響魏人出行,但不至于像今年這般少人,我也是第一次見這種情況。”
難不成榷場出什么事了?
衛瑜然想去打聽,卻不知從哪里打聽,明明今年開春榷場還擴大貨殖了,魏人怎會突然不來往了呢。
這個情況持續到圣水節結束那天,衛瑜然打算和綠櫻去一趟榷場看看,“今日魏國的圣水節結束了吧。”
綠櫻:“聽說是結束了。”
“也不知情況如何,算算時間,一瓶香露也快用完了!
她主要擔心普通的添香香露沒人買。
衛瑜然讓人準備馬車,換了身衣裳,沒來由的,胸口忽然悶得很。
這時春桃從外面匆匆進來。
“火燒屁-股了這么著急?”衛瑜然對身旁的綠櫻說:“你去跟我娘說,我今日去一趟榷場,讓她不用等我吃飯了!
綠櫻應聲出去,春桃急忙說:“不是的,是將軍帶了好多人過來!”
“他過來做什么?”
衛瑜然后知后覺想起這段時間似乎沒怎么見過那個男人了,以為他公務繁重,一直在營寨里。
春桃正要開口,這時門口傳來齊整的腳步聲,震天響,衛瑜然不明所以,來到門口,冷不丁看到侍衛們一個個沖了進來,她嚇得后退。
“這是在做什么?”
她抬眸看著來到她跟前的周梟,美眸頓時火起,“你帶那么多人闖進來想做什么?強闖民宅嗎?!”
周梟滿臉凝重,沒有了平時和她拌嘴的放松,“我跟你說件事!
“什么事?”衛瑜然尚未意識到事情嚴重,“長話短說,我等會要去榷場看鋪子!
這時周梟身邊的李勇出聲:“大少奶奶,鋪子可能要關門了!
“憑什么?”衛瑜然臉色變了幾變,又看了看這兩人,見他們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忽然心頭有股不好的預感。
李勇說:“榷場魏人驟減,大少奶奶你應當也知道這事!
“榷場要關了?”
李勇:“差不多,魏國一直以來都不甘伏小做低,今年年初甘衢土匪一案又令魏國歲貢加重,早就對我朝心生不滿,這次圣水節一過,我們發現他們竟然在邊境上駐了二十萬大軍。”
二十萬大軍!
衛瑜然聽到這個數字,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魏國要打過來了?”
“沒錯!
“那……”衛瑜然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還是在邊境上駐了二十萬大軍,遙州不就是在邊境上嗎,那打過來遙州會不會淪陷?
幾息的功夫,衛瑜然想了許多,卻越想越害怕,下意識看向周梟,“你們要去打仗嗎?”
周梟眼神示意李勇離開,“此事情況緊急,并非是之前小打小鬧的土匪襲擊,是真真切切上戰場的拼命,這場戰事沒個一年半載不會停下。”
甚至可能永遠回不來。
此刻他最放不下的便是面前滿眼不安的女人。
衛瑜然對甘衢土匪一案有所耳聞,那才幾千人,襲擊得突然,因為有火炮彈-藥,還折損了他一半的火蝎軍。
這才修養生息沒三個月,竟然……竟然又要去抗擊敵人。
那可是二十萬大軍。
衛瑜然臉色白了白,才發現他今天穿的不是日常訓練服,而是一身冷冰冰的鎧甲,甲片泛著冷光。
她下意識撫摸上肚子,臉轉到一邊,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與平時無異,“你什么時候出發?”
“今晚亥時!
衛瑜然臉色更白了,“那你……注意安全,我把鋪子關了,趁著清明和娘回錦州避一避!
說罷,她就要出去尋她娘,偏生周梟伸手攔住她,眸光深邃,像是看穿她平靜面容下的不冷靜。
“衛娘!敝軛n深深把眼前的女人輪廓收入眼底,“我已派人去尋貢文星!
衛瑜然眼睫一顫,柳眉深擰,不明白地看向周梟,“你找他做什么?”
“讓他八抬大轎娶你。”
第80章 第 80 章 他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
“你在說什么?”
衛瑜然寧可懷疑耳朵出問題了, 也不敢相信這竟然是周梟說出的話。
“我沒跟你開玩笑。”
周梟異常冷靜,甚至嚴肅,“你一沒靠山, 二懷了孕,你以后要怎么辦?貢文星和周貫聿同是書生, 樣貌氣質相近, 我給你找個你喜歡的人, 以后你就跟他過日子!
“我會讓他以正妻之位娶你進門!
衛瑜然腦袋嗡的一聲, 被他這番驚世駭俗的話氣得一片空白, “周梟, 你把我當做什么?”
周梟知道她接受不了,只能強硬道:“這事沒得商量, 你聽我的——”
啪的一聲, 衛瑜然雙目通紅顫著手給了他一巴掌。
“我憑什么要聽你的?我一不是你妻子,二不是你妹妹, 你憑什么隨意處置我的人生?”
周梟受了一巴掌跟沒事人似的, 只是繃緊了下頜,“你聽話!
衛瑜然熱淚盈眶,哽咽:“你出去!”推著他欲把人推走,“你給我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周梟毫不退讓, 語氣愈發重, “我不為你考慮誰為你考慮?你當下需要一個丈夫,萬一我回不來了, 你以后也有個好夫家。”
周家人丁凋零, 他是最后一個,他走了,這女人只會被別人欺負得死死的。
別以為那些宗親會看在她懷了周家孩子的份上, 讓她好過,她能不能生下來還得另說。
即便生了下來,她與自己并非是結發夫妻,周貫聿生前只是個廩生,沒有做官,因而她也不是官眷出身,她既無法承襲自己的財產,也無法領到朝廷對官眷的撫恤。
她們娘兩靠什么活下去。
“你怎么可以這般羞辱人?你可曾考慮過我和貢文星的感受?!”衛瑜然眸色倏緊,雙唇輕顫,越想越難以接受,“我肚子里懷著可是你的孩子!”
不僅羞辱了她,也羞辱了貢文星!
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怎么沒有?他不是喜歡你么,你也喜歡他!
最后一句,周梟壓著情緒看向一邊說出,自從那日宴席過后,貢文星連著三日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他不為自己的前途高興,反而為失去一個女人而焦愁。
他對衛娘有感情,那就夠了,雖說目前還只是個正七品翰林院編修,但至少也是個京官,她嫁過去后,能跟去汴京過好日子。
他會把他所有的財產都給她當嫁妝。
周梟目光觸及她通紅的眼眶,“他若是連孩子都不能接受,他那是喜歡么?”
衛瑜然不可思議抬眸,他是怎么把這些事輕飄飄說出來,就好像別人會絲毫不在意那般,“倘若你是貢文星,你難道會接受一個懷了大哥孩子的寡婦?!”
寡婦本就艱難立世,沒有媒妁懷上了大哥的孩子,更是被人嚼爛舌根,如今他竟然讓一個探花郎娶這樣的寡婦,哪個男人能忍受得了?根本是聞所未聞!
“我會!
衛瑜然呼吸一滯,微微張著嘴,思緒在這一刻完全停滯,閃著淚花的眸光描過男人剛毅嚴肅的面龐,想看出他是不是在騙自己,可看了大半天,男人黑眸里前所未有的認真。
過了許久,她垂眸凝淚,“我不要你替我安排,我是人,不是你操控的木偶!
“爺,貢文星過來了!
李勇帶著貢文星進來,衛瑜然失神看向那個高大的身影,對著貢文星承諾他所有的財產都將當做是她的嫁妝,并會讓田鎮等人助他仕途上平步青云。
唯一的要求便是貢文星娶了自己。
衛瑜然鼻尖一酸,眼淚洶涌奪眶而出。
貢文星也是第一次聽到如此震撼的許諾,看向一旁心心念念的美嬌娘,目光從她肚子飛快掠過。
他很想答應,但是他不能保證他爹娘同意,他得……他得回去征求他們的同意。
殊不知,這話落在周梟眼里,等同于沒有主見的懦夫,他壓著火氣,“你已經當官了,不是還需奶媽喂乳的三歲小兒!”
貢文星看著眼前威儀凜然的男人,愧疚得低下頭:“我現在就回去同爹娘商量——”
“滾!”
周梟滿腔怒火地讓李勇把人攆走,余光瞥向一旁失神掉淚的女人,走過去,抬手用指腹替她抹去眼淚。
“哭什么?”
“他不娶,我娶!
衛瑜然定在原地,含淚擰眉,“我誰都不嫁!你休想左右我的人生!”
周梟深深看著她,扣住她手腕,把她拽到管事面前,下令道:“立馬安排人給她穿上婚服,今日成親!”
“放開我,周梟,你不能這樣——”衛瑜然被人緊緊扣住,話音剛落,管事的安排兩丫鬟把她強行帶了下去。
李勇把貢文星攆走后,得知將軍要在今日之內完成所有婚事,當即命令所有甲兵將整個宅子打掃干凈,又把朱姨娘叫出來,讓她把持整個流程,需要什么禮節、聘禮,通通只管說出來,剩下的交給他去辦。
盡管匆忙,但該有的三書六禮一個也沒少,幾個媒婆忙進忙出,到了日落,夜幕降臨,整個宅子掛上了紅燈籠和喜字,喜桌上擺放著供果、喜糖和各式點心,丫頭們手捧金碟銀盤,走在宅子的走廊上,步履輕盈。
紅綢垂在屋檐下,風起飛舞,宛如一道道流淌在夜色之中的火焰,喜慶的氛圍烘托得熱烈而莊重。
婚服是之前朱姨娘過來時,周梟就已經讓人著手去做,只是因為衛瑜然一再推脫,才擱置。沒成想最后竟是在這種情況下穿上。
衛瑜然坐在銅鏡前,看著戴滿朱釵,描了純紅即將出嫁的自己,眼含熱淚。
娘來勸她說,周梟是想讓她當官眷,好承襲他的財產家宅,即便不幸死在戰場上,他也是有莫大的軍功,作為家屬,她們娘兩不僅朝廷會撫恤,以后孩子出生也能蒙受父親的恩蔭,而不是作為野種,出身不明,飽受坎坷。
“可是……”
“女兒啊,你這次真的不能任性了!
嗩吶一響,在敲鑼打鼓的鑼鼓聲中,衛瑜然身穿一身大紅婚服從屋里被人牽出,而周梟亦是同樣一身大紅婚服看著款款朝他走來的女人,心中動容。
院子里侍衛們站在兩側代替了賓客,既嚴肅又喜慶,拜了高堂后,已是戌時六刻,距離亥時還剩不到兩刻鐘。
衛瑜然麻木地被送入洞房。
頭上的紅蓋頭被挑起,眼前映入昏黃的燭光,還有周梟那張豐神俊朗的面龐。他眼里藏著很深的情緒,她看不透,只能看到他此刻有些高興。
“衛娘,從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彼f過來一杯合巹酒。
衛瑜然忽然覺得眼眶疼得厲害,從他手里接過合巹酒,閉上眼與他交杯飲下。
“爺,亥時了!崩钣略陂T外提醒。
周梟抿著唇,靜靜地看著眼前無聲無息落下一顆顆淚珠的女人,“若我還能回來,給你重新風光大辦一場,今日確實有些急切了!
他掌心撫上衛瑜然的臉頰,輕輕摩挲,指腹觸到淌下的熱淚,“衛娘別哭。”
他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
隨后脫下喜服,換上戰袍,轉身打開門,頭也不回帶隊出征。
坐在屋里的衛瑜然,緩緩轉頭,望向門口外越走越遠的背影,淚流滿面。
怎會這樣……
周梟你這個混蛋,你以為這樣就能把我的心困在這了嗎?栓到孩子身上了嗎?
不可能-
半個月后。
“仗打起來了,聽說兵馬不足,圣上正召集各州的統制軍,前去支援!
“夫人,榷場上的商戶已經關的差不多!
掌柜過來匯報,嘆了口氣,“明天,我得帶妻兒回青州!
“遙州好好的,也未失守,掌柜你這是在做什么?”衛瑜然看著登門打算引辭的掌柜,面色一沉。
掌柜:“真到那時候,可就走不掉了,夫人,誰能想到魏國竟有這樣的狼子野心!
“我勸夫人也盡早離開遙州吧!
衛瑜然沒有理會他的建議,讓人結了他的工錢,隨后親自去了一趟榷場,把鋪子關了,剩下的貨品她讓人都運回家里,暫時存放。
往日熙熙攘攘的榷場此刻人走樓空,街道上的小販是最早撤走的,剩下的都是有鋪面的商戶,要處理的后事繁雜,才拖到現在。
但也走了大半,只剩下伶仃幾家。
經過一家裘坊,衛瑜然鬼使神差走了進去,看著里面掛著的裘衣和大氅。
轉了一圈后想起這裘坊是當初她出事的瑞裘坊,由于出了私下買賣硫磺一事,瑞裘坊的坊主被逮捕入獄,如今的裘坊早已換了人經營。
里面的構造和物件擺放已經不一樣,只能從某些角度窺見當初的痕跡。
這是她被黃陽的人擄走的起點……
“大少奶奶,我們得回去了!本G櫻在一旁提醒道,因為二少奶奶和將軍成了親,她也就適時把稱呼改了。
衛瑜然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愣怔片刻,“好!
她們離開榷場,剛到家里,朱琇云恰巧從外面回來,見到女兒回來,拉著她問道:“咱們要不還是先回錦州吧,這地方不宜久留啊,女兒!
“娘,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聽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消息?”
衛瑜然面上不以為然,對她娘的提議不贊同。
朱琇云坐到她面前,目露擔心:“你一句不用擔心,清明節也不回去了,如今這一天天的,遙州的物價越來越貴,人也少了不少,要不咱們趁現在城門管控還不嚴,就先回錦州吧。”
“你還有孩子,萬一遙州失守,你和孩子怎么辦?”
“不會失守的!毙l瑜然垂眸抿了一口茶。
朱琇云愁緒不斷:“可是田觀察已經讓他的妻兒回鄉下邦州去了,若不是有公差在身,田觀察恐怕早就跟著妻兒回邦州了!
衛瑜然知道這事,田觀察也曾來問過她,要不要隨他夫人一起回邦州,暫時避一避,因為邦州沒錦州那么遠。但衛瑜然拒絕了,她不相信遙州會失守。
“娘,你若是害怕的話,你先回錦州吧,我和幾個丫頭婆子留在這就夠了!
“娘哪能拋下你不顧?”朱琇云看著她女兒,心里嘆了又嘆,“何況你還懷著孕,娘怎能不管你,你第一次懷孕,什么經驗都沒有。”
“罷了,娘就一直在這里陪著你吧。”朱琇云歇了心思,“那個吳婆子,不是個手腳干凈的,這次被娘抓到她偷偷昧下好幾塊大肉!
衛瑜然頭疼,“娘,你處理這些事吧!
朱琇云看她起來,“那行,你去休息,娘來處理,絕不會放過這個老雜毛!
離開正廳,臥房里,燭光燃著,衛瑜然寬衣睡下,伺候的春桃夾滅燈芯后,轉身出去輕輕關上門。
寂靜的夜里,安神的熏香在香爐里裊裊升起,而女人的夢里卻頻頻出現血腥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