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終章。
本年的最后一天, 梁喜在工作室看到了許京平的結婚請柬,是寄給老王的。
請柬上面還有他們夫妻的合照,他妻子長得很漂亮, 看著略微成熟, 不知道和許京平相差幾歲。
梁喜看完請柬,合上放回原處, 周靖哲又拿起來看了看, 說:“許老師真要結婚了啊。”
“不然呢?”
周靖哲解釋說:“你不知道, 許老師以前特別喜歡你, 處處為你著想, 還為你的黑陶事業做規劃,沒想到,唉, 原來富家少爺也身不由己。”
“人家已婚,這話以后別再說了。”
自從路崇寧把周靖哲收拾一頓,他養好傷到工作室第一件事就是給梁喜道歉,而且之后一直表現不錯, 梁喜這才大人不記小人過, 繼續跟他以同事身份相處, 只是他從前的癖好還是沒改, 經常有姐姐來工作室找他, 有時閑聊, 有時買個黑陶,倒是佩姐一次沒再來, 周靖哲也沒再提過她,徹底翻篇。
請柬放回去,周靖哲說:“行吧, 以后不提了,反正老王會代表咱們工作室去,以他倆的交情,不得隨一萬啊?”
梁喜把他放歪的請柬擺正,“師父只代表他自己。”
“誒?你和你哥啥時候結婚?”
梁喜沖他瞪眼,“重問。”
“你和你男朋友啥時候結婚?”
“不知道。”
梁喜轉身雙手插兜去樓上干活,背影看著瀟灑,可周靖哲問的話還在腦子里不停循環,她
和路崇寧復合沒多久,結婚的事壓根沒想過,即便現在讓她想,她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劉俊華被捕后路崇寧從原來公司辭職,又重新找了一份工作,比之前忙,但他樂在其中。
信航偶爾過來,說說笑笑和從前沒什么兩樣,只是很少單獨和梁喜待在一起,有時甚至刻意避開,梁喜沒察覺,路崇寧、孟相帆還有崔影都看出來了,但誰都沒和梁喜提過,為了她好,也為了信航。
一月八號,路崇寧生日,趕上周末,中午唐姨做了一桌子菜,讓梁喜和路崇寧過去吃,晚上崔影請客,所以和唐姨他們聚餐只能排在中午。
信航上午去單位加了個班,快開飯的時候才回來,買了幾盒藍莓進屋遞給路崇寧,說:“給喜喜買的,拿回去吃。”
梁喜聽見了,“拿回去干嘛,在這吃唄。”
說完一把搶過去,到廚房洗。
菜都做好端上桌,藍莓放到一邊,等吃膩了飯菜再吃,老兩口帶著三個孩子吃得高興,唐姨怪民叔讓他買蛋糕怎么沒買,民叔看了信航一眼,說:“你兒子不讓買,他們幾個小的晚上聚餐,朋友訂了。”
唐姨把一塊排骨夾給路崇寧,“小寧,多吃點,看你瘦的。”
信航見狀把碗遞到她媽面前,一臉嬉笑,唐姨無情拒絕,“自己夾。”
嘴上這么說,又給梁喜夾了一塊。
“我跟你民叔商量了,等你倆結婚,婚禮我們來辦,你倆一點不用操心,召慶和婉儀不在了,估計來不了多少人,你倆要不想辦,就把錢給你倆,現在的小年輕不是流行旅游結婚嘛,出去轉轉散散心,也挺好。”
信航聽他媽說著,低頭往嘴里扒飯,路崇寧和梁喜在一起的事還是他親自告訴爸媽的,怕他倆不好意思開口,也怕唐姨亂拉線,越早說越好。
路崇寧看了梁喜一眼,“唐姨,結婚的事我倆還沒想,以后再說。”
“行,不急,喜喜吃菜,多吃點。”
“誒。”
梁喜有點飽了,捏了幾顆藍莓,酸甜度正好。
吃完飯信航還要回單位,他把路崇寧和梁喜送回家,下午孟相帆要過來找他倆,晚上一起去崔影那集合
下午梁喜睡了一覺,路崇寧沒睡,他把梁喜昨晚脫下來的衣服洗完后躺到小屋床上擺弄梁喜送他的相機。
前兩天就寄到了,說明書看了一遍沒什么意思,他干脆自己研究,等調好參數,拍下第一張照片,之后又隨便拍了一些靜物,慢慢摸索,他很享受這個過程。
三點多,梁喜開門出來,睡得頭發都炸了,她直奔小屋,一頭栽倒在路崇寧身邊,拱了拱,被他抱住。
“沒睡夠吧?再睡會兒。”
“嗯。”
梁喜肚子上的手捏了捏,她睜眼,“干嘛?”
“好玩。”
路崇寧的手向下游走,被梁喜一把打開,“別逼我扇你。”
手縮回去,路崇寧一根指頭不敢動。
梁喜抻個懶腰起來收拾,去唐姨家吃飯可以不洗臉直接去,晚上畢竟要見外人,得收拾一下。
一月差不多是最冷的時候,梁喜拿出一條針織裙套上,路崇寧幫她把拉鏈拉好,問:“會不會冷?”
“不冷,外面套羽絨服呢。”
路崇寧還想說什么,被梁喜支走,“你趕緊穿衣服,孟相帆都到了,剛才發信息催咱倆呢。”
路崇寧眉頭一皺,“怎么不給我發?”
梁喜抬腳,他趕忙去拿羽絨服
四點半,光影韓餐店靠窗位置坐著三個人,老板崔影,信航還有孟相帆。
“蛋糕幾點送?”崔影問。
孟相帆看眼時間,“應該快了。”
信航在旁邊“咔哧咔哧”吃得正香,他面前放著一個小竹筐,里面的蝦片已經被他吃掉一半。
忽然門打開,一個外賣員手里提溜著蛋糕進來,同時孟相帆的電話響了,他沒接直接掛斷,站起來對外賣員說:“我定的蛋糕。”
外賣員核實完電話尾號,放下蛋糕離開。
崔影和信航湊過去,孟相帆解開絲帶,盒子蓋敞開,“壽比南山”四個大字露出來。
崔影和信航相視一眼,同時轉頭看向別處,表示很無語。
“怎么了?”孟相帆問。
崔影嘆口氣,“款式誰選的?”
“我啊,現在流行這個,老年人表情包年輕人玩得最溜。”
信航不懷好笑,“你最好祈禱晚上喜喜不會削你。”
孟相帆跟崔影求證,“不會吧?喜喜那么好。”
“跟你不熟的時候自然對你客氣,現在熟了,你以為你能躲得掉啊。”
正說著,梁喜和路崇寧推門進來,路崇寧手里抱著一箱紅提,梁喜特意買給崔影的。
“小寧。”孟相帆嬉笑過去,一把接過紅提,說:“咋不提前給我打電話?我出去接你啊大壽星。”
路崇寧不明所以,看向信航,“你給他吃什么藥了?”
信航指著蛋糕,“你過來看吧,你的好兄弟孟相帆同學給你訂的蛋糕。”
四個人圍成一圈,孟相帆則把紅提放到吧臺上,遠遠站著不敢靠前。
“這是什么東西?”
梁喜雙手攥拳,轉頭看向孟相帆,眼神快要把他殺死。
“一種”他迅速現編,“美好的祝福,你懂的。”
轉回來梁喜對崔影說:“招牌拌飯別給孟相帆吃。”
“那必須聽你的。”
生日聚會在六人包房里,梁喜和崔影坐一側,另外三個男的坐另一側,這頓飯崔影請,孟相帆買了蛋糕,而信航送的又是衣服,從頭到腳里里外外買全了,就像路崇寧剛回來時那樣。
飯局過半,路崇寧和信航去外面抽煙,孟相帆感覺路崇寧有話說,所以沒跟著。
店門口的木質長椅,剛坐上有些涼,不過沒關系,冬天嘛,室外沒有暖和的地方,一會兒就適應了。
煙點上,信航說:“劉俊華想見你,他想給你一部分經濟補償。”
“不必了。”
“我也是這么跟他說的。”
路崇寧吸了口煙,煙霧輕輕吐出,氣息凝結,像一道云霧在夜色下緩緩飄散。
“信航。”路崇寧有點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信航直接干脆,“是,我喜歡喜喜,你也喜歡喜喜,現在你倆在一起了,怕我傷心,對不對?”
路崇寧垂著頭,用力吸了口煙,沉悶地“嗯”了聲,這種事沒什么誰對誰錯,要不是因為信航,路崇寧根本用不著提。
信航仰頭看著路燈,淡淡說道:“不是我把喜喜讓給你,而是她根本沒愛過我,我只是一個她兒時的玩伴,一個隨心聊天的朋友,一個故鄉的熟人,僅此而已,如果我有困難她會盡力幫我,但絕不會愛我小寧,你一定要把喜喜娶回家,到時我包個大紅包,不過你倆我只給一份哈!兩份想都別想,好事不能全讓你倆占了吧,多少給我留點兒。”
話都被信航說了,路崇寧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或者兩種情緒交織,一齊涌向心口,但比之前清明許多。
“以后這茬咱倆誰也別提了,行嗎?”
信航拍拍路崇寧肩膀。
“好,不提。”
“這煙不好抽。”
嘴上嫌棄,可信航說完又吸了一口。
路崇寧抿抿手中的煙,說:“領導給的,我也沒抽過。”
“領導給的啊,那不能便宜。”信航把煙掐滅,站起來,“回去吧,該吹蠟燭了,今年許愿把我帶上,祝我找個好媳婦兒。”
路崇寧笑笑,“好,愿望都給你。”
周六晚上一場大雪過后,第二天街上全是鏟雪車,飛揚的雪花很像夏日里的灑水車,只是沒有人造彩虹而已。
等雪清得差不多了,梁喜和路崇寧打車前往墓地,每次他倆來都先去梁喜她爸的墓,之后再去看路崇寧爸媽。
今天梁喜依然買了黃色和白色兩種菊花,混拼在一起,一共兩束,雖然花朵在冬天室外放不長,但無所謂,心意到了就行。
站在路召慶夫婦墓前,梁喜把花放下,問路崇寧:“三叔怎么樣了?”
“停職調查,還沒有最終結果。”
因為劉俊華被捕很多事情連帶著被揪出來,梁辰景沒能逃過這一劫。
路崇寧手搭梁喜肩膀,“阿姨后來又聯系你了嗎?”
“打過兩次電話,沒什么說的,幾句就掛了。”
“她有自己新的家庭,沒辦法的事。”
“所以啊,還是不要想起我,各過各的日子。”
這話乍聽起來冷漠,可細細一品的確如此,梁喜不想故作溫情,更不想假裝大度,糊弄別人,難為自己
“今年冬天沒有去年冷。”
路崇寧看向梁喜,“是,都沒怎么下雪。”
“記得小時候,下完雪咱們仨還在你家門口的樹下堆雪人來著。”
“嗯,你拿我媽新買的圍巾給雪人戴,我媽找了好久,還以為丟了。”
梁喜笑笑,“是嘛,我都不記得了,不過楊姨應該不知道是我拿的吧,要不然我再去就沒有小蛋糕吃了。”
“不會,你在她心里是完美小孩兒。”
梁喜眨眨眼睛,有點發酸。
“走吧,回家。”
“嗯。”
梁喜被路崇寧牽著手離開墓地,轉身的一瞬,她又不禁想起梁辰義的臉,還有路叔和楊姨。
這些年生活總有波瀾,可梁喜也見過無風的水面,在多年前,在她和路崇寧小時候,家人的庇佑像一顆大樹,阻擋著雨雪,讓陽光散落,他們順遂成長,一步步走向未來,當樹干枯萎,甚至死去,他們才得以見識到這個世界真正的模樣,虛偽,貪婪,盛大,廣闊。
即便活在這樣的世界里,梁喜依然勇敢,路崇寧依然堅毅,他們是愛人,也是盟友,執一盞不滅的燈,一同穿過至暗黑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