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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Booty “我希望你最好沒事。”……

    chapter 21

    那晚喬希還是下樓給梁硯西處理傷口了, 不知道他哪里來的蠻勁和債,拳頭上和臉上全是擦傷,傷疤在他那張本就戾氣的臉上顯得人更兇了。

    喬希沒問他是如何受的傷。

    兩人就這么無言地待在一起, 像孤雛的鳥短暫靠近。

    石橋下的游魚甩尾,嘩啦啦的水流聲靠近,水汽打濕小腿。

    喬希有點嫌棄地皺眉,默默地換了個位置坐著, 她冷著張臉, 拿創可貼隨意貼在梁硯西下巴上。

    很不走心。

    也像在用行動表達自己的不悅。

    夏夜的風比傍晚涼爽一些, 少年丟了塊石子進河, 魚群瞬間被他嚇跑,湖面的水花逐漸變得平靜。

    寂靜的黑夜里,他不知道怎么的, 突然偏頭看向喬希。

    路燈下少年眼底漆黑,眼底倒映著喬希的那張冷臉, 他頑劣地扯起唇角, 忽然問:“希,如果有天我遇到麻煩了,你會幫我么?”

    會幫他嗎?

    還是會像林薇那樣躲得遠遠的。

    梁硯西在這一刻就是很想知道, 如果沒有他的處心積慮, 就這么多天的接觸下來,他到底有走近她嗎。

    凌晨的水霧朦朧, 夜風緩解了些夏日的躁意。

    喬希的目光恍然撞上一雙深邃的眼睛,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黑熠熠的, 像顆通透的寶石,可偏偏臉色差得很,招人生恨。

    喬希把剩下的創可貼丟進包裝盒子里, 長睫輕扇。

    她回復:“梁硯西,我這人最怕麻煩。”

    “你那么厲害,好像什么事情都能輕輕松松解決。”喬希一臉認真地思索,想到這兒皺了皺眉,語氣嚴肅地說:“我希望你最好沒事。”

    她沒那么壞。

    梁硯西也沒有-

    最后一個月里,巷子里發生一件大事。

    周續不知道怎么和職高那邊的混混玩到一起,跟著那群混混在這座小鎮里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其中就有堵了巷子里一位初中生,讓他們回家拿錢出來。

    那家的長輩恰好是個脾氣暴的,得知周續欺負自家小孩以后提著刀上門,讓周續不講理的酒鬼父親給個說法。

    吵架聲綿延了很多天,成為巷子里這段時間茶余飯后的談資。

    林薇聽到消息以后,在喬希面前義正詞嚴地唾棄周續,“我之前以為他和李東拾一樣就是貪玩了點,但是人沒那么壞的,我沒想到他竟然還會做這樣的事情!”

    她越說越覺得生氣。

    “真是人心難測!”

    “真給我們巷子丟人。”

    盛夏陽光正盛,喬希懶懶地掀起眼皮,濃密長直的睫毛在她眼下拓出一塊扇形的陰翳。或許是見過太多這樣的事情,又或是性格原因,喬希沒什么太大反應。

    但林薇

    有些生氣,她小聲地嘟囔好一會兒,更加確定了自己先前的認知,“喬喬,我們真的要遠離那些壞家伙。”

    喬希想到她先前躲李東拾的樣子,揶揄問她:“那李東拾算嗎?”

    林薇愣住,大腦宕機停頓了會兒,她回答:“李東拾不算,但和他玩得好的梁硯西算。”

    她心里一直有著交友名單。

    有些人在安全區內,而有些人是一直在安全區外的。

    林薇沒享受過梁硯西的幫助,沒見到他作為學生應該有的樣子。

    梁硯西有的,只是和別人完全不同的一身反骨。

    上課鈴聲響起,喬希和林薇之間的對話中止,兩人不約而同地從抽屜里抽出這節課的課本擺在桌面上。

    月考紅榜成績單上,喬希的名字在第一個位置。

    由于她上次的月考成績出彩,經任課老師們在課堂上大肆宣揚“你看看五班新來的那個喬希”,好似勤奮好學的好學生都是別班的。

    課堂上老師們提及次數多了,引得無數學生耳熟這個名字。

    校園群里八卦多,不愛學習的時候盡喜歡在里面水群,拍照照片什么捕風捉影的事情都能說出來。

    喬希最近就是校群里的常駐客。

    也因著這些人的緣故,喬希的企鵝號上平白無故多了好些陌生人加她好友。

    她通通都沒搭理。

    頻頻被騷擾的軟件也被她調成了免打擾的狀態,她不喜歡那些有的沒的早晚安問候,還有你吃沒吃過這一類毫無營養的聊天。

    可能也是分人。

    隔著網線的聯絡虛擬,她喜歡現實中那種真槍真刀干的實感。

    期末考試結束的那天晚上,梁硯西心情很好地打包了份龍蝦回去,他給喬希發消息。

    吃蝦?

    我家。

    言簡意賅。

    夏的暑氣迸發,一天比一天熱。

    喬希的票在明天,南苔那邊的家里什么都有,她沒什么東西好收拾的,這會兒蔫蔫地湊在電風扇風口處吹風。

    喬美玲找人在樓下裝了個水冷式空調,即使是炎熱的天,也不影響她的生意。

    樓下還有一些過來蹭空調的人,喧鬧聲比平時還要大。

    喬希收到梁硯西的消息,不需要有一秒的猶豫,起身關了風扇。

    房門打開,樓下白茫茫的煙霧彌漫在整個樓層,喬希皺了皺眉關上門反鎖。

    喬美玲新結交的男友體貼地在廚房忙活,喬美玲在外面嗑著瓜子和人聊天,眼尖看到喬希,她穿著短袖短褲和拖鞋,還帶著作業,像要出門的架勢,喬美玲連忙招手喊她,“家里要吃飯了,你去哪里?”

    空調的涼意和嗆人的煙味全部涌過來。

    喬希把房門鑰匙丟入褲袋,轉過身,“我和朋友約了出去吃。”

    喬美玲丟了把瓜子殼,有些不滿地皺眉,“等下他們這圈打完就走了,你姑父親自下廚你還要出門?”

    “嗯,”喬希沒多大反應,“你們吃吧。”

    鐵了心要出門的態度。

    喬美玲看著喬希出門的身影,坐回位置上噘著嘴巴和旁邊人嘟囔著,“這孩子,在這邊待了段時間心也野了,天天不著家。”

    旁邊幾位阿姨也附和,“哎喲喂,現在小孩不都這樣么。”

    “朋友多哎,哪里還想著家里人。”

    “年紀小,貪玩,都這樣。”

    “……”

    梁硯西家的用電線路和他們不是同一條,他的別墅里早就打好了冷氣。

    他給喬希發完消息后回房間換了身衣服,下樓直接拆了餐盒擺好,都沒看手機,似乎是篤定喬希了會來。

    小洋房門虛掩著的,是專門給喬希留的門,冷氣絲絲地冒著,他家沒有嗆人的煙味,空氣里有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和他身上的氣味如出一轍。

    再往里,小龍蝦的香辣氣息慢悠悠地溢出來。

    喬希鉆進來帶門,丟下那一疊試卷,輕車熟路地直奔冰箱,“有可樂的吧。”

    梁硯西從打包盒里取出手套擺在那邊,抬頭看了她一眼,冰箱已經被打開,里面東西一覽無余,他問:“吃不吃拌面?”

    喬希從下層取出兩瓶易拉罐,聞聲扭頭看向梁硯西,他手里是份打包好的干拌面,剛剛拆開蓋子。

    他打包的是南潯這里的特色餐廳,吃龍蝦時可以點份煮好的面,拌面滾上紅油鮮蝦湯汁,面很快就能入味。

    喬希原本在家里時還不覺得餓。

    這會兒被香味撲鼻后肚子突然叫了聲,她走過來點點頭,“吃,但先少拌點兒。”

    多了吃不完。

    梁硯西配合地點點頭,拆開筷子夾了些拌好后放在喬希面前的空碗里。

    喬希拿起筷子挑了點面,剛吃了一口就聽梁硯西突然問她:“最近很多人追你?”

    “打住!”喬希囫圇吞棗咽下那口,覺得梁硯西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郁悶得白了他一眼。

    她輕咳了聲糾正:“他們那是騷擾,不是追求,謝謝。”

    梁硯西低低地輕嗯了聲。

    梁硯西的皮膚很白,指節處骨感分明,手也很好看。他沒再繼續問了,手腕抬動,戴上一次性手套開始剝蝦。

    喬希指甲有些催,還喜歡讓干凈的蝦尾蘸點調料后再吃,所以她的剝蝦速度比梁硯西慢很多。

    她眼睛眨巴了蝦,看梁硯西剝了蝦但沒吃。

    完整的蝦尾去了線,完好地擺在空餐盤里。

    直到剝滿一餐盤他才停手。

    餐盒里的龍蝦消失大半,空間變得很多,梁硯西又往里放了些拌面,攪拌好平鋪在有蝦尾的餐盤里。

    一次性手套破了。

    喬希索性摘掉手套,抽了張濕紙巾擦干凈手,拿旁邊開了罐的汽水仰頭灌了口,氣泡在口腔里張牙舞爪地跳動,梁硯西把那盤龍蝦面推到她面前。

    他問:“什么時候回去?”

    “明天。”

    喬希抬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視線從面前的餐盤轉到少年的臉上,像在對他的行為審判。

    幾個意思?

    餐盤離手,梁硯西抽了張濕紙巾擦手,他抬了抬眉骨,漆黑的瞳仁里倒映著喬希的臉,他說:“我海鮮過敏。”

    喬希微瞇了下眼睛,用確定的語氣肯定,“所以,給我買的。”

    “你……”意識到這一點后,她從隨意的狀態變得警覺,原本放松的坐姿也變得拘謹,冷感和警惕在這一瞬間填滿狹長的杏眼,“包藏禍心?”

    她的笑冷下來,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投毒了?”

    除了她拿來的那瓶汽水,他別的好像真一口沒動。

    梁硯西黑眸沉沉地注視著她,譏諷地扯了下唇角,“非要這樣想我?”

    桌上那盤精美的龍蝦拌面成了夾雜在兩人之間的銀河,喬希還是覺得怪,她實在想不通梁硯西會那么好心地專門給她買蝦還幫她剝好,“那你……”

    梁硯西把那張濕巾揉成一團丟開,喉結滾了滾,余光瞥見玄關柜上那疊試卷,他撩起眼出聲打斷她,“是想讓你幫我寫作業。”

    就這?

    喬希有些意外。

    那盤橫在兩人之間的龍蝦面此刻演變成了梁硯西的籌碼。

    夏季的太陽降落得很慢,遮光簾隔絕了外面的光,小洋房的白色清冷的燈光均勻地照著每一個角落。

    空調的冷風慢慢地送著,梁硯西見她眨了眨眼睛沒發作負面情緒,他伸胳膊將那盤面推近了點兒。

    他的視線直勾勾地盯著喬希,對上她那雙漆黑的眼睛后好笑地彎起唇,“再不吃得冷了。”

    第22章 Booty 殺回南苔

    chapter 22

    喬希走的那天, 南潯來了很多游客。

    主干道路兩邊郁郁蔥蔥,路上車多有些堵,她乘車費了好半天時間才到車站。

    那天白露和司伯遠都在忙, 司嘉文和同學約了買衣服和做指甲,喬希到家撲了個空。

    好在家里阿姨還記得她的口味,做了很多她愛吃的菜。

    獨棟別墅門口有個噴泉泳池,水花噴射著, 一年四季都在運轉。

    喬希剛到家就拍了張照片發朋友圈, 曾經那

    些南苔的同學紛紛給她點贊, 明明從她退學后都死絕了的聯系, 這會兒在評論區又連續起來。

    在底下問她的近況,開始邀請她出來玩。

    做飯阿姨還在廚房煲烏雞湯,廚房那兒時不時發出點聲響。

    喬希坐在沙發上沒個坐相, 百無聊賴地翻著評論區,她通通都沒搭理。

    眼皮一抬, 最底下突然刷新出來一條周沵的消息。

    「恭喜喬希殺回南苔!」

    視線定格幾秒, 喬希翹起來的腿慢悠悠地放下,回復了那條評論:「謝了」

    喬希點開周沵的頭像,給她私發消息:「你已經離開南苔了么?」

    那邊回了張海景視頻, 有種沒構圖的隨意感, 取景框在太陽傘下,可以看到沙灘和海洋, 新鮮得像是剛隨手拍下的。

    玻璃:「謝邀, 我都到馬爾代夫兩天了。」

    周沵家這個暑假在馬爾代夫度假, 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和喬希回程的時間完美錯開。

    玻璃:「你回來了李楊明肯定又得找你麻煩」

    周沵遠在他國,還不忘提醒喬希:「知道你不怕, 但那孫子陰,不要掉以輕心,別栽了。」

    不多時,南苔下了一場陣雨。

    洶涌的雨水淋落,風葉隨之顫動,游泳池里迸濺出無數蝴蝶水花。

    喬希靠在陽臺上盯了好一陣雨,拿起手機回復:

    「知道」

    白露似乎是見到她的那條朋友圈,二話不說往她卡里轉了點錢。

    余額到賬的短信到來同時,白露的語音消息也發了過來。

    “到家洗個澡好好休息,你的房間阿姨每周都打掃,既然回來了那最近這段時間可以和以前的同學聯絡聯絡。”

    白露愛面子,即使在生氣的時候,也能以非常冷靜、清醒的狀態處理問題。

    她對喬希的要求很苛刻,但在吃穿用度上從來不會短了喬希。

    不過喬希沒太多感動。

    白露看似的關心,更像是在隨意打發一只小貓。給口吃的就能活。

    家里沒有因為喬希的回歸變得有多特殊,她回來的當天晚上,司伯遠和白露一起送了條項鏈給她。

    沒什么新鮮感,和平時節假日的禮無二。

    司嘉文也有條同品牌的。

    這頓飯以后,沒有人因喬希的回歸而有多大變化。

    白露和司伯遠繼續專心投身事業在外應酬,晚上回來得很晚,和家人一起用餐的時間都很少。

    司嘉文有棟屬于自己的寫字樓可以完全支配,每天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喬希和司嘉文兩人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她不會主動去問,司嘉文也不會主動找她來說。

    南苔的梧桐林深處太陽也很熱烈,這座城市人口基數大,盡管這么曬的天,外面也全都是人。

    喬希赴約了幾個局以后就老實待在家里了。

    家里的別墅一直空蕩蕩,就她自己待在家里,樂得清閑。

    手機上還有人叫她出來,她通通拒絕了。

    熱。

    跟她們那群一邊想看她笑話,一邊又不敢得罪她的人在一起玩沒勁兒。

    這一年暑假,南潯文旅局又發力,落實了好幾個吸引游客的游玩景點,引得本地人也紛紛過去打卡。

    喬希的新同學們不知道她生活情況,伙同別班好友組了個小隊,不知道安什么心思也喊喬希出來玩。

    屋里的空調溫度有些低,直到寒氣浸入骨頭有些痛了,喬希才扯了條毯子蓋在腿上保命。

    她在南潯路人緣還算好,這會兒不想惹是生非,還是抱著很好的態度以不在南潯為由拒絕了。

    「謝謝」

    「不過我不在南潯」

    她別的沒有多說,算無言地拒絕。

    喬希推掉了所有約定,本以為能過上幾天清靜日子,卻不想梁硯西有事沒事地給她發微信伺候。

    從她回家,梁硯西甚至沒有任何的問候,消息全然一副債主姿態。

    Ares:「作業開始寫了么」

    Ares:「什么時候開始」

    Ares:「你可以開始了」

    Ares:「開始寫了?」

    Ares:「作業」

    消息演變到后來,已經成了一個字“作”,像根釘子一樣時不時過來戳你一下,還要討嫌地問進度完成得如何。

    這人考試成績倒數,但在作業上卻不含糊。

    有時候還能挑出刺,把圖片保存下來用記號筆圈出來,“你這兒寫錯了吧?”

    喬希寫的時候確實不認真。

    一班和五班的作業都不一樣,況且梁硯西成績差,她做得對太多也太離譜了,所以都“閉著眼睛”寫卷子。

    但被他點出來,喬希只好跟著債主的需求去改,她在修改之前問他:“你會做?”

    那邊否認得迅速,“不會。”

    不會,但作業得寫。

    錯了得改。

    毛病。

    凌晨三點,喬希手機上顯示著失敗兩個大字,滿屋都是不中聽的“defeat”震動音效。

    喬希被梁硯西搞得煩了,一通電話打過去,“梁硯西你有病吧?”

    “暑假還有一個月,你作業就非得趕著現在要寫?你都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么?都放假了你不回京市,你都沒朋友的嗎?”

    她像機關槍一樣發泄著失敗的怒火,后知后覺地又發現那頓龍蝦吃得真虧,她虧大了,“媽的,別人投胎也沒有像你這樣趕的。”

    凌晨的夜晚寂靜。

    兩邊都是。

    電話那頭安靜很久,連呼吸聲的環境音都聽不見,久到喬希泄完氣想要掛掉電話時,那道低啞的聲音倏然“嗯”了聲。

    很輕。聽著興致不是很高,狀態也不好。

    他深吸了口氣,繼續說:“沒回。”

    “沒有。”

    他沒回京市。

    也沒有朋友。

    他是失敗婚姻的結晶體,家人不會管他的死活。

    梁硯西有的,只是孤身一人在南潯這座小城市里流浪。

    雨天看流浪小貓湊在一起相互取暖,雪天看它們縮成一團被零下的溫度逼到哆嗦。

    其實想想,他和這些沒人要的貓狗沒什么區別。

    喬希一頓掃射以后氣散。

    也不懂梁硯西突然在這說了一連串反駁的話是幾個意思,她下意識地收斂了情緒。

    喬希聽他聲音啞得厲害,氣息也有些弱,她狐疑地問他,“你生病了?”

    “有點兒吧。”梁硯西沒瞞著。

    那頭出現沙沙的環境音,大概是他從床上起來,腳步聲走了幾下,再就是水灌入杯中的聲音。

    喬希態度沒那么硬了,到底還是關心了他一句:“那你吃藥了么?”

    梁硯西從柜子里取出藥,拆開摳了兩粒膠囊出來,藥板被隨意丟在桌上,他仰頭咽下退燒藥。

    玻璃杯底磕上桌角,梁硯西輕哂一聲,“沒吃呢。”

    喬希剛想說他撒謊,她明明都聽見聲兒了。

    可下一秒就見識到了梁硯西生病了也不安分,用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態度,語氣沒什么溫度地反諷:

    “正好死了趕著投胎。”

    喬希:“……”

    梁硯西的嗓音還是很啞,帶著點兒鼻音。

    明明聽著狀態不是很好,但仍然沒掛電話,他語氣淡淡地問:“我死了你回來給我收尸么?”

    他全都記著。

    這個神經病。

    喬希無語地扯了扯唇,不想跟病人爭執,輕咳了聲自顧自地說:“那既然你都吃完藥了,趕緊歇著好好睡一覺吧。”

    “時間不早了,我也得睡了,晚安。”

    重點在后一句。

    后一句的語氣明顯比前面重了一個坡度。

    就連語速也轉得很快。

    梁硯西確實很不舒服。

    剛吞下去的藥這會兒好像發了效果,腦袋都是暈的。

    他“嗯”了聲以作回應,在這通電話快要掛斷之前又問:“你什么時候回來?”

    電話掛斷中止,喬希收住了動作。

    窗外的小雨淅淅瀝瀝地滴著,玻璃窗上爬滿了水珠,屋內的冷氣和外面的熱在打架,薄霧彌漫在整扇窗戶上。

    喬希覺得梁硯西這人有時候還挺折磨人的。

    她打了個無聲的哈欠,此刻只想掛斷電話,隨意地回他,“開學前吧。”

    喬希先前和白露提過要自己住,但被白露以沒監護人看管她給否了。

    怪只能怪之前喬希在青藤高中退學的事情鬧得太大,直線刷低了她在白露心中的印象。

    白露擔心喬希在外面為所欲為,哪怕在知道居住環境沒那么好的情況下,仍舊要將自己的親生女兒放在那。

    她總說喬希性格野,得有監護人看著才行。

    而喬美玲作為喬希帶有血緣的親戚,最合適不過。

    想到姑媽家的吵和生活上各種的不自在,喬希的背脊都爬上了一抹冷寒,就連耳朵都在隱隱作痛。

    她不想那么快回去過苦日子。

    喬希在床上翻了個身,想到這兒,心里更確定了回程時間。

    她說:“梁硯西,開學前一天見。”

    第23章 Booty 退燒

    chapter 23

    這一年的夏天, 燥熱難耐。

    喬希躲在空調室里享了一個多月清福,完全混亂的生物鐘,過著晝夜顛倒的生活。別人的晚飯算她當日的第一頓餐。

    八月初, 夏的韻味仍舊濃烈,刺眼的陽光照射在別墅的每一扇窗。

    白露和司伯遠在忙碌一個月后休息時間得以彈性空間。

    在旁人正常的下班時間到家。

    阿姨在樓下忙活著備餐,白露、司伯遠、司嘉文坐在樓下客廳那兒隨意地聊著天。這大概是這些天別墅最熱鬧的一次。

    喬希房間的制冷出了點兒問題,屋子里的溫度越來越低, 她忘了開床頭的加濕器, 拖著疼痛的嗓子迷迷糊糊醒過來。

    她眼睛都還沒睜開, 下床徑直走到中控臺把空調關了。

    簡單地在樓上梳洗了下, 喬希隨意套了件襯衫和家居褲,拿著杯子剛下樓就撞見其樂融融的這一幕。

    沙發那兒的談笑音暫停了會兒,他們的視線朝喬希看過來一眼。

    白露唇角的笑斂住, 他們剛從外面回來,身上的衣服都很正式。可喬希卻是隨意的家居服, 頭發也有些凌亂無序, 眼睛紅紅得像剛從床上爬起來。

    完全一副不成規矩的樣子。

    白露皺著眉有些不滿:“你這個點才起?”

    餐廳處有人在來回忙碌,喬希掀起眼皮感受到白露的不悅,自然知道哪些話這會兒不能說, 她嗓子還有些疼, 立刻賣乖地說:“昨晚凌晨四點做題呢,有點累, 睡懵了。”

    她也沒說錯, 昨天游戲結束后確實是改了道題的答案才睡的。

    數學大題做起來有點麻煩, 她先前的解題思路有點問題,坐在那兒磨洋工又耽誤了會兒時間。

    筋疲力盡。

    飯點的時候,司宅別墅里都是外人。

    有喬希的完美回答在前, 白露再多的不滿也只是化成不悅地看她一眼,沒再繼續跟她計較,關心了句:“下次別熬那么晚。”

    喬希點頭應下。

    她真不想說話了,把水杯放下,跑到冰箱里拿冰水。

    帶著涼意的水解暑解渴,喬希喝下去大半,嗓子痛終于好了點兒。

    廚房里滋滋啦啦的油炸聲,陶瓷的餐具摩擦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喬希聞著香味踱步湊過去,“阿姨,飯什么時候好?”

    餐桌上已經擺上好多豐盛的菜了,阿姨還在掌控著湯的火候。

    喬希最近的用餐也挺“規律”,阿姨見她一天沒吃東西當她這是餓了,預估了個時間很耐心地哄她:“再等十分鐘好不好?”

    那很快了。

    喬希點點頭拎著剩下的半瓶水想坐回沙發等飯。

    客廳那兒司嘉文的眉尾舒展著,眼睛也笑得彎彎的,而白露和司伯遠兩人也是,笑得身子都在往后仰。

    不知道家里又發生了什么喜事。

    喬希沒什么探究欲,又從冰箱里取出一瓶酸奶,吸管插上,咬著吸管打算坐到側面那個小沙發上去。

    可剛剛靠近,便聽見白露低聲柔和地問:“那如果我們都搬去京市的話,你們想住在哪里?”

    似乎也不要家屬的回應,白露給出建議:“王府井那兒怎么樣?”

    白露的眼光挑,選的地方肯定不會差,家里人不會有意見。

    喬希剛湊近就聽到他們的對話,她皺起眉,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話,“你們是打算去北京度假嗎?”

    暑假的時間點。

    這是對于白露那句“搬去北京”,最好的解釋。

    白露瞥了眼喬希,往沙發邊上坐騰出來一點空位,她朝喬希招招手示意她過來。看得出,此刻的白露心情很好。

    “哦對,忘告訴你了。”白露懊惱了一聲,她解釋:“兩個月前嘉文收到京北大學的保送通知,明年過后她就要去京市讀書。”

    她頓了兩秒,“到時候我們一家都過去。”

    白露對家庭看得很重。

    司嘉文在她眼里堪比親生,得知女兒的好消息,做長輩的白露是開心的。

    可也擔心女兒身邊沒人照顧,于是提議將生活的重心傾倒在京市。

    就如同她幾年前對司嘉文說的那句話。

    “你想做什么我們都支持,我們會陪你。”

    喬希抗拒坐在白露身邊,她面對面地看著方才其樂融融的三人,渾身冰冷。

    她干澀地咽了下嗓:“所以。”

    “你們是早就做好了要移居到京市的,甚至都沒人問過我的意見。”

    家政阿姨和住家阿姨都在忙活,進進出出廚房、客廳和別墅外的院子。人影晃動,存在感很強。

    白露臉色冷了下來,她不喜歡喬希在外人面前一副指責的態度向著長輩。

    就像在彰顯她失敗的教育一樣。

    白露坐在真皮沙發上,姿態優雅,肩背處繃直,沒有一絲坍塌。

    她說話的語氣變嚴肅了些,“我看了京市那邊的條件,確實挺不錯的。所以你考學的方向,也可以看看京市,這個原本我也是想和你說的。”

    不知不覺中,室內變得安靜起來,似乎是感受到主人家在講沉重的話題,阿姨她們忙完以后都回了自己房間。

    “至于另一個問題。”客廳成了白露的主場,她態度變得更嚴肅了些,對喬希的不滿也展露出了些,“你和嘉文同一級,要到明年這個時候變數才會來。我不覺得一年的時間你還做不好準備。”

    別墅的大門沒有關,可以聽見外面淅淅瀝瀝的流水聲。

    水聲雀躍豐富的時候,是外面在下雨。

    冷寒隨著風來,白露看著滿臉盛氣的喬希,耐心徹底告罄,她提醒:“你好不容易才回南苔,不要在家人面前無理取鬧。”

    語言的開關戳到逆鱗。

    喬希感受不到白露的愛。

    “所以你就是覺得我不重要,就是怎樣都看我不順眼是嗎?”

    白露和司伯遠從沒拿喬希和司嘉文做過比較,可對待的態度區分又無處不在比較。

    青藤高中風氣正,嚴令禁止學生早戀。

    司嘉文因早戀被請家長,喬希也因同樣的事情被請過家長,可她等來的,是白露對她三天的冷眼。

    十五歲那年同周沵一起看海沖浪,海浪沖卷,她們被海浪卷進海水里。

    周沵運氣好沒傷到哪兒,喬希被當天的風流帶到海水里滾了一圈,出來渾身都疼,腿上全是掛彩的淤青。

    喬希被白露領去醫院處理傷口,她在醫生面前憋著氣,正常地和醫生交流并詢問一些注意事項。

    明明是大方得體的樣子,可喬希就是感受到了她的不悅。

    直到病房里只剩下喬希和白露兩人,白露的臉色拉下來,指責著喬希行事魯莽,以至于現在受傷影響別人。

    好像喬希做好事是她應該,做得不好便都是她的問題。

    喬希抱不平過。

    可得到白露的回答是:“十個司嘉文也沒你嘴犟。”

    “我討厭的就是你這樣的態度。”

    喬希永遠爭不到一個平

    等對待。

    所以她被丟在鄉下,和一個完全不熟悉的親戚住在一塊兒,甚至沒能換來白露親臨看望。

    以前無數次的小矛盾匯成一條大的溪流,情緒的海口被完整地撕開。

    喬希的狀態很差,可白露的耐心也達到了頂峰,母女兩人最終還是鬧得不歡而散。

    雨水磅礴地下過一場,地面全是潮濕的雨痕。

    風聲漸漸起,細密的雨絲淅瀝瀝地飄在玻璃窗戶上。

    喬希和白露置氣到晚飯都沒吃,獨自跑回房間,坐在落地窗前傻傻地看著窗外的雨幕。

    凌晨的時候,阿姨端了份鴨腿面上來,說這是太太安排她做的。

    喬希沒和生理抗拒,把兩份作業推到一邊,騰個地方把那碗細面吃了個干凈。

    但她知道,白露在這種時候根本不會關心她。

    是阿姨好心。

    夜里南苔又下了場大雨,雷聲轟鳴,窗外的紫色光亮一閃而過。

    沙發上的手機時不時傳來群消息的震動,喬希看著窗外凌亂的雨,突然覺得沒勁透了-

    假期李東拾沒有閑著,像個竄天猴一樣在巷子里作威作福,沒一天消停的。

    在家待兩天狗都嫌,他天天被家里人嫌得踹出門,但他這人皮實,當著老太太的面兒往收錢罐里拿了幾張零碎的鈔票,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盛夏的季節,小賣鋪的冷藏品賣得很好。

    李東拾曬了一路大太陽出來的,剛到小滿超市就把臉貼在立式冰柜企圖靠此降溫。

    冰箱上鋪了層綠色的老棉被,幾個小孩舉著的硬幣在太陽光下耀眼,跑到冰箱前踮著腳眼巴巴地推著冰箱的玻璃板。

    李東拾沒看得下去,主動湊過來幫他們打開冰箱,“要吃什么?”

    巷子里各家各戶都很熟悉,李東拾和周滿關系好,也經常在小滿家超市幫忙,巷子里的人來這兒買東西都認他。

    那幾個小孩讓李東拾幫忙拿了幾個雪糕,手上的零錢全放心地給了他。

    李東拾把錢放在手心里掂得高高的,再接住,幾個硬幣碰撞聲很響。

    他一進門就看見周滿,“你又寫作業啊?”

    “沒。”他沒出聲的時候周滿就知道他人來了,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幫爺爺做賬呢。”

    供應商價格突然上調,周滿早上跟著爺爺一起進貨詢問了下,這會兒拉了個表格貨比三家。

    李東拾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不是他能看得懂的東西后立馬縮回脖子。

    硬幣被他放在桌面上,他說:“行吧,什么時候能弄完?”

    夏天太熱,李東拾假期去網吧打游戲被家里人逮了兩次以后就變得老實了,和他們約了去體操館游泳。

    這會兒他最關心的是他們是否能如約出發。

    “一分鐘。”周滿還在紙張上劃著,頭也沒抬,“光催我沒用,你得再去催下梁硯西。”

    李東拾早就掏出了手機給梁硯西打電話,電話還在連線中,他輕哼了聲,“知道,我打著呢。”

    電話沒被接通,來電鈴聲越發靠近,梁硯西戴著帽子和黑色口罩,武裝得嚴嚴實實出現。

    李東拾喲呵了聲,圍著梁硯西轉了兩圈審視,“我的大明星,這是有狗仔拍你?”

    帽檐下的一雙眼睛凌厲,似是冬天霧白的湖泊。

    深邃,也冷寒。

    梁硯西視線懶散地瞥過來,沒搭理李東拾。他開口,嗓音還有些啞,“車來了,走不走?”

    梁硯西那場高燒直到早上才退。

    好在他平時身體鍛煉,身體綜合素質不錯。

    梁硯西陪著李東拾和周滿來的,他自己倒是沒下水去游。

    人像是沒骨頭一樣坐在休息區,碰見有人覺得他氣質好來搭訕的,他也通通都沒搭理。

    眼底平靜得沒什么生氣。

    直到手機上彈出一條消息。

    joyxxxii:「你在干嗎」

    或許是喬希難得主動的消息,梁硯西身子坐直了點,看見她的下一條消息:「退燒了沒」

    她無聊。

    且在關心他。

    泳池的環境密閉,一點動靜都能引起回音。

    水花拍打瓷磚墻壁,偌大的泳池里還有些嗡嗡的吵和小孩的尖叫。

    梁硯西換了個姿勢,回她:「嗯」

    可下一句,他又開始討嫌。

    Ares:「昨天那道題你改了么」

    喬希看了眼飛馳的窗外輕嘖了聲,原本緩下來的心情被他弄的有些躁。

    然后發了個微笑的emoji過去:「梁硯西你能別那么煩人嗎?」

    過了會兒,她又發:「我在回南潯的路上」

    joyxxxii:「煩著呢」

    高鐵上風馳電掣,所有的景都像是時間的加速帶在瘋狂倒退。

    車窗上的水珠變得干燥,她經歷了一場從雨天到天晴的鐵道軌跡。

    昨天夜里的手機沒能充電,好在她的座位就在窗邊。

    充電器插孔插在上面,插孔很松,似乎隨時都會松動滑落。

    喬希給梁硯西的那幾條消息發出去以后,手機安靜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以為梁硯西不會再回,她剛想要收掉手機的時候,手機在她腿上又震動了下。

    虎口處像有細微的電流劃過。

    震得渾身都僵麻了下。

    他說:我去接你。

    第24章 Booty 冷骨頭

    chapter 24

    白露永遠在自己的生活軌跡上, 奔向寬闊的那條路,不會輕易為了誰停留。

    去京市陪司嘉文是一半原因,另一半是她想擴寬京市的商業渠道。

    南苔仍然是她的事業重心。司伯遠也是如此。

    反正不管怎么看, 他們都是既得利益者。

    除了喬希。

    喬希在南潯的時候就沒帶什么東西到南苔,從南苔走的那天,也只是背了一個包。

    偌大的別墅里,家人不在, 只有住家阿姨知道她這是遠行。

    喬希走前什么話都沒留, 白露晚上回來發現餐桌上少個人影, 她遲疑了下看向二樓喬希的房間。

    阿姨八面玲瓏, 立刻走過來說:“希希今早收拾東西去南潯了。”

    白露點點頭,什么都沒在說。

    八月天,夏意濃。

    南潯的氣候要比南苔惡劣, 外面的體感溫度強烈。

    喬希回南苔一趟,人又變得封閉了。

    那天她沒要梁硯西來接, 而是自己在站門口攔了輛黑車回的家。

    反正她總是習慣自己走。

    喬美玲家住的老房子, 公交和居住都沒那么方便,隔音也不是很好。

    喬希剛回來的那兩天特別不適應,但好在假期她不用再那么早起床, 她從柜子里翻出耳塞繼續戴上。

    棋牌室暑假的生意比前兩個月好, 每天傍晚都有一群人過來,玻璃窗上霧氣沒停過。

    喬希回來的第三天晚上, 棋牌室晚上來了個不常來!打牌的大叔, 剛下了酒場連家都沒回, 一身酒氣地湊過來。

    胖大叔臉上通紅,自來熟一樣吆喝人坐在牌桌上。

    喬希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喬美玲拿著按摩錘敲打脊椎,從休息桌子那兒走過來, 滿臉嫌棄地嚷嚷:

    “老季,你這臉都喝紅了還打什么酒,趕緊早點回家洗個澡睡睡,指不定明早起來頭還能舒服點兒。”

    胖子不耐煩地擺擺手,脖子充血,“哎呀老板娘,我不要緊的哇,我什么酒量心里還是清楚的。”

    “沒喝多。”

    棋牌室里有胖子的朋友,坐在牌桌上替他說話,“你別煩,別煩。我們打兩圈就回家了,老板娘你茶葉水準備好了沒哦。”

    這話一出,想要趕緊開始牌局的人立刻幫襯著,喬美玲哼了聲,秉持著開門做生意以和為貴的原則退讓,“行吧行吧。”

    “打牌可以,別給我借著酒勁發瘋,不然我要來毛噥。”

    這一桌牌局打的點數大,醉酒大叔許是酒水還不清醒,一直跳旁邊好友的牌,幾個小錢拿下去平白無故惹得旁人心情不順。

    老頭們年紀大

    了也愛作氣,身子都坐歪了摸牌,吹胡子瞪著眼睛,偏偏那個醉鬼還看不出來。

    院門口的水泥地面上淌滿了空調水,綠意蔓延,潮濕的冷水氣氤氳在外。

    室內門窗緊關,森然的冷氣里夾帶著白茫茫、嗆人的煙霧。

    凌晨牌局結束,輪到給錢的時候,醉鬼大爺突然開始蠻不講理,“我不認,我牌都摸上胡牌了,你跟我毀牌說要杠?”

    “別廢話了,你們趕緊掏錢!”

    打牌看人品。

    有他前面胡亂跳牌的擾人現象,這會兒牌桌上幾個人都煩他,口角過程中說話逐漸有些過激,“你總提前抓牌你還有理兒了?”

    慌亂之中,不知道是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麻將被掀翻在地。

    季威情緒受激,站起來把凳子抬起來摔下去,架勢很大,他擼起袖子,“輸不起是吧?”

    “老子前面輸錢給你們都那么爽快,幾百幾百的給老子說什么了,怎么到你們這兒就跟個孬種一樣都要賴賬?”

    “……”

    “……”

    樓下的動靜鬧得太大,桌椅碰撞亂作一團。

    喬美玲尖銳的嗓音穿破整棟樓,喬希好不容易來的睡意被喬美玲的罵街聲趕跑。

    睡著時被吵醒的滋味很痛苦,閣樓的房間悶熱,喬希在房間里坐不住了,換了身衣服下樓。

    樓下吵得很兇。

    每個人都紅著脖子不肯退讓。

    喬美玲深吸了口氣,一副果不其然的樣子走過來跟他們掰扯。

    棋牌室出過好幾次鬧事事件,喬美玲這會兒都算有經驗了,氣勢洶洶地出來拍著麻將桌,說要找律師定損,要把肇事的人告上法庭。

    喬美玲的性格大家都知道,爽快,是說一不二的人。

    大家平時都小打小鬧的,過個嘴兇的癮,真到動真格的時候還真有些發怵。

    更何況喬美玲外面認識的朋友多,有些就是那種看著五大三粗不好惹的人。

    大家都不想平白給自己找事。

    有喬美玲態度擺在那里,前期總是咄咄逼人,最后還是個講理的大叔站出來的,讓大家該賠償的賠償,全都各退一步。

    麻將牌都在家里,那把凳子不值什么錢,有人送上梯子以后喬美玲才慢悠悠地下,態度變得柔和起來。

    左右逢緣,天生做生意的料。

    那晚他們爭執了很久。

    說話的聲音也是起起伏伏,擾得人精神衰弱。

    翌日上午,李東拾在小滿超市不安分到上躥下跳的,骨子里有股癢勁兒,就是待不住。

    直到在動態里看到同學分享的照片,他點開翻了幾張,難得安靜下來,點進和同學的小窗聊天。

    得知具體地點以后他又開始折騰,叫著房間里的周滿,忙著給梁硯西打電話,甚至在電話候機過程中還發信息問了林薇。

    他知林薇的小心思,在底下賤兮兮地說:「周滿和我們都去哦」

    林薇捂著手機屏幕沒立刻回他。南潯水族館從前年就說要建立,建設周期四百多天,于今年六月份開館。

    前兩個月觀光的游客眾多,水族館的門票排隊都買不到。

    從上個月開始熱度退潮,但現在仍舊熱鬧,李東拾先前就想去,后因為買不到票擱置到忘記,這會兒看見就又想去了。

    林薇也是這樣。

    她暑假接了幾個輔導初中生寫作業的家教課,上一整個月都轉在不同的學生家里,空暇的時間她就寫自己的作業和備課,連一天放松的時間都沒。

    這月的月初,雇主一家全都出國,她的時間這才空下來。原本約了喬希今天去文具店買幾本好看的本子,但這會兒她又有些遲疑了。

    林薇深吸了口氣,給李東拾回消息:「我問問喬希去不去」

    這是松口的意思。

    李東拾讀出來了,他下一秒又問:「什么意思,喬希回來了?」

    盛夏的太陽正毒,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李東拾興奮地跑去梁硯西家敲門,把他叫起來以后又去路邊找了幾顆石子,朝著喬希房間的玻璃窗上砸。

    喬美玲的作息和脾氣整個巷子里都知道,她上午要是沒開門的話,那一定是在睡覺。

    李東拾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只好偷偷摸摸地用這種方式喊喬希。

    玻璃窗被重物擲得很響,干凈的玻璃上隱隱有了裂痕,又隨著后面重物的撞擊,玻璃直接掉下來碎了一地。

    喬希被玻璃破碎聲吵醒,眼皮沉重,腦袋也嗡嗡作響地疼。她睜眼看見壞掉的玻璃窗,心里立刻鎖定了“兇手”名單。

    這肯定又他媽的是梁硯西!

    就煩得要命。

    喬希沒睡飽,剛起床的臉色很臭。

    她關了搖頭直吹的電風扇,把頭發往后抓了一把就往窗邊走去。

    窗戶被猛力打開,撞上墻壁又折返,不牢固的玻璃本就搖搖欲墜,這會兒又受重掉了些下來,又是一陣玻璃碎片聲響。

    喬希聲音也沒收著,還沒見到人就開始發火,“你要死啊一大早又在這發病?”

    窗外陽光有些刺目,一道勁瘦峭拔的身影從隔壁小洋房那扇院門走出來,霧靄的藍色掠過眼簾,少年聞聲抬頭,一雙漆黑的眼底深沉。

    空中的云海吞噬著南潯。

    喬希的視線與他的猝不及防撞上。

    聲音熄火。

    而喬希剛才生氣朝著的方向站著愣在原地的李東拾。

    李東拾失手沒控制好力道砸壞喬希的窗戶,心里愧疚得不行,人低著頭立馬抱拳作揖,眼神都不敢往上看,“對不起對不起!我看你沒回消息只是想喊你一下。”

    他道歉態度算良好。

    夏天熱的氣息順著風吹過來,喬希站在潮濕老舊的小閣樓里,感受著熱蘊一寸一寸將她掠奪。

    她掀起眼皮,藏好情緒,收斂了態度,“你有什么事嗎?”

    李東拾看喬希還愿意同他說話,心里原本的局促和不安這會兒緩和了點,他立馬道明來意,“我們買了幾張南潯水族館的門票,叫了林薇,但是她說你去的話她才會跟我們一起去。”

    白日的陰影掠過一陣,室外的體感溫度終于降了些。

    李東拾滿臉期冀地看向喬希,繼續動員,“很多人都去那里打卡,拍照很好看的,你去的話我到時候可以幫你們拍照。”

    “怎么樣,你要不要也一起來玩?”

    喬希對去哪里都無所謂,她只是想外出隨便找個地兒待著,畢竟外面哪里都比棋牌室要清靜。

    決策權本來就在林薇那邊,林薇都想去,那她也沒什么好反駁的。

    臨近中午,喬希收拾完房間和衛生間,她臨走前把兩扇窗都打開通風,下樓的時候撞見傅明朗提著新鮮的菜過來,臉上笑盈盈地打招呼,“希希你現在就出門了嗎?”

    他說:“等下都吃飯了,在家吃完再出去吧。”

    一陣炙熱的光又來,喬希心里莫名煩躁了下。

    喬希可以接受喬美玲這個親戚,但接受不了傅明朗。

    這是她第一眼看到就不喜歡的人,她不喜歡旁人用親切的口吻叫她的名字。

    蟬鳴聲四起,喬希壓了下鴨舌帽,帽檐遮擋著眼底的不耐,語氣疏離:“不用,我和朋友約了。”

    接近四十度的天氣很難待住,踩過的每一寸地板都在發燙,就連流浪狗都生無可戀地躲在樹蔭下伸出舌頭散熱。

    周滿的爺爺熱情,招手吆著他們拿水帶在路上喝。

    李東拾嬉皮笑臉地跑過來,絲毫沒有客氣地繞到外面冰柜面前拿了瓶魔爪能量,“爺爺,那我可就不客氣地拿這個喝咯?”

    周爺爺笑呵呵地說好,想喝什么都行。

    平時他們經常在小賣鋪里幫襯,又是周滿的好朋

    友,周爺爺不至于連這么點小錢都舍不得。

    小賣鋪里四周通風,潮濕黏膩的空氣似乎能擰出水來,燥熱難堪。

    老式電風扇搖頭在四周吹著,坐在那兒要等好一會兒才能等到涼風。

    喬希去冰柜那兒拿了瓶冰的純凈水,抬眼時看見房間里梁硯西從口袋里不知道掏了個什么東西放在桌上。

    他從昏暗的環境里走出來,戴著耳機,五官戾氣到仍舊是從前的那根冷骨頭。

    冰柜的門還開著,清涼的冷氣往外直撲,喬希沒關門,扭頭問他要喝什么。

    漆黑的視線交集,四目相對而過。

    梁硯西像沒聽見一樣,疏離陌生地收回視線,走向小賣鋪門外。

    “車來了。”

    “走吧。”

    第25章 Booty 陰天藍

    chapter 25

    商務車上打著冷氣, 路邊的梧桐街景倒退。

    車載音樂調放電臺頻道隨著電流聲轉動。

    “雨淋濕了天空,毀得很講究。”

    不知倒映著誰的情緒。

    車輛進入長長的軌道,漆黑遮住眼前的視線, 隧道兩邊微弱的燈光在照明。

    車內陷入僵局,就連平日最咋咋呼呼的李東拾現在也安靜了下來,在長久的安靜下,他清了清嗓子, 伸頭扒著駕駛室, “西, 你今兒怎么了?”

    梁硯西平時不是這樣。

    李東拾見他沒給回應, 拍了下他胳膊又問:“夜里又沒睡?”

    車廂內冷氣森冷,副駕駛位前的遮光板被放得很低。

    出隧道時,那一抔刺目的光線烙在梁硯西胸前衣服上, 有些發燙。

    車載音樂繼續播放《給我一首歌的時間》,副駕位座椅那兒晃出一點藍色的發。

    梁硯西順著聲音掀起眼皮, 漆黑的眼底沒什么情緒地否認下來, “沒。”

    聽著興致不高。

    有點像是反話。

    也有不太想繼續說話的意思。

    不過有梁硯西在的時候,他都是錢袋子。

    往常很多時候他都只是出個人,性格怪得很。

    李東拾不理他了, 扭頭看向后座的喬希打探地問, “之前聽說你要開學了才回來,怎么暑假才過去一半你就回來了啊?”

    車內的冷氣有些低。

    喬希剛回來水土不服, 有些著涼, 嗓子有些澀澀的疼, 又把那件紗狀的防曬外套穿上了。

    她眨巴了下眼睛,語氣沒什么波瀾:“想回來就回來了。”

    臨時起意的決定。

    本就沒什么硬要說的理由。

    水族館建立的地方比較偏僻,司機開了很久的車。

    直至車內徹底安靜以后, 林薇拘謹地環著喬希的手臂,在手機上悄悄打字,再把手機遞到喬希面前。

    【你得罪梁硯西了嗎?】

    方才林薇一直同喬希在一起,小滿超市外的事情她看見了,一直記著這個事情。

    喬希長久維系了一個姿勢有些累,動了下重新靠回座椅,她好笑地搖搖頭,用著沒聲音的話對她說:“沒啊。”

    從喬希回南潯以后,她都和林薇在一塊,或者是在家里渡劫,和梁硯西幾乎沒有交集。

    哪有閑工夫招他。

    林薇拍拍胸脯松了口氣,她動作很輕地刪掉之前那一行消息,在上面重新輸入。

    「我聽說他性格睚眥必報,喜歡找人不痛快。」

    「你知道嗎?上學期周續好像是因為和他有點矛盾,人都被整進醫院吊消炎水了」

    車輛下坡時經過一片減速帶,震感從車輪處傳來,顛得身體所有器官都在移位。

    喬希看完林薇遞過來的手機上備忘錄了,她睫毛顫動著,剛要開口的時候又見林薇急匆匆地把手機拿回去。

    或許周續平時作惡太多,被收拾了也是罪有應得,林薇沒花時間替他抱不平。

    她坐在車座上皺著眉,在手機上一字一字扣著:

    「總之梁硯西這人就是很奇怪,你不要理他好了」

    手機再次舉起的時候,林薇下意識后縮了下脖子,擠出一截雙下巴來,可見有多怵梁硯西。

    喬希沒錯過她后退的動作。

    沒忍住嘴角上揚,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備忘錄,在上面問:「他有那么可怕嗎」

    林薇瞪大眼睛,重新把手機舉過來。

    「怎么沒有!!!」

    「你和他接觸得少可能不清楚,但是你看咱們學校的女生,不是想要和他談戀愛,就是害怕他的呢」

    喬希和林薇坐在商務車最后排,隔著座位的縫隙,她看見那抹張揚的藍發,好像又回到初次見面的那天。

    潮濕戾氣。

    水族館到處都是陰天藍,梁硯西高峭的身影跟在小團隊后面,存在感很強。

    他低頭時脖頸間露出一截嶙峋,看著又很落寞。

    那天的梁硯西真的沒有同喬希說過話,他就像對待陌生人一樣,漆黑的眼底晦暗清冷。

    直至包車回去的路上,也沒有一句多余的話。

    傍晚周滿和林薇都急著回去照顧家里老人,李東拾家也到了餐點,家里的電話連續撥了兩通叫他趕緊回去吃飯。

    車剛剛停穩,李東拾解開安全帶下車,向后看又有些放心不下喬希。

    手機仍在震動,家里打來第三通電話,李東拾被催得什么想法都沒了,反正梁硯西和喬希兩家靠近,他急急地交代:“西,你幫我送下喬希!”

    他和梁硯西他們兩家不順路,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

    李東拾低頭看了眼手機,匆匆開口:“我媽這催我不行,我得趕緊走了。”

    轎車行駛離開,只剩尾氣。

    巷子里遍布著綠茵茵的爬山虎,電動車肆意地在這座小城市里穿梭。

    喬希一下車就看見梁硯西一身懶散地站在臺階地方,她看見少年漆黑的眼底晦澀,像藏了一層冷霧。

    大概是聽見李東拾的話在這里等她。

    天色漸漸暗下去,傍晚的南潯又開始有了活躍的人群。

    喬希低頭看了眼時間,用著同樣陌生疏離的態度主動開口,“你先回吧,我要去藥店。”

    不順路。

    藥店在馬路對面,還有二十分鐘就要打烊,喬希說出后沒想等梁硯西的回應,直接轉身離開。

    南苔家里隔音效果很好,喬希根本不需要借助外物獲取安靜。

    一個月的休養,生理痛似乎好全,但回到南潯的不適應太多,暑假的棋牌室生意比往常還要好,樓下麻將機器洗牌聲怎么都阻斷不了。

    喬希只好從抽屜里取出軟耳塞,每晚靠此來隔絕樓下等待噪音。

    才三天,生理痛回歸,耳內有幾道細細的血痂,喬希拿了些消炎藥,還有處理耳傷的藥。

    南潯是個慢節奏生活的城市。

    沒那么繁華,沒那么精致,但生活很便利。

    出了藥店旁邊就開著一家7仔連鎖店,顧客幾乎都是住在這一片的人。

    喬希自己一個人就大方地進去了,找店員拿了些關東煮,坐在靠窗的位置。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藥。

    反正她早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晚間夜色徹底降臨,路燈在那一瞬間悉數亮起,城市霓虹浸透著這座小城市。

    喬希從便利店離開,循著煙尾橋上那盞最亮的燈走往回去的路。

    青石板的小橋上站著個清瘦的少年。

    懶散地站在橋邊,低著頭,手里拘著一抔魚食隨意地丟在河里。

    群魚爭相奪食,溪流里濺起水花,頻頻惹起水里的騷動。

    手機在震動。

    是李東拾不知道什么時候拉了個群,在里面發了一堆他們的水族館照片,有個人單獨照片,也有合影。

    最后一張照片是路人幫他們拍的合影。

    暗藍的底片,頭頂是小魚在游,四個人都在看向鏡頭,只有梁硯西似是游離在鏡頭之外。

    黑壓壓的帽檐遮擋住他的大半張臉,露出一截流暢利落的下頜,氣質散漫。

    他的臉有些傾斜,似乎帽

    檐下的那雙眼睛在盯著一處。

    順著他傾向的方向,他視線看的是——

    喬希。

    夏天的風是熱的,喬希劃著屏幕的手有些發燙。

    她忽然就想到早上碎玻璃的事情,好像是她,當著他兄弟的面兒,平白無故地把人給罵了。

    梁硯西在這條河里養了些魚,但他這人喂魚似乎也沒什么耐心,抓了把魚食就往河里丟,惹得群魚甩尾,張口奪食。

    橋邊的梁硯西早就察覺到喬希的靠近,他抬頭睨去一眼,又沒什么表情地收回視線繼續喂魚。

    水聲吞噬萬物,漸漸平息。

    喬希喉嚨有些發干。

    她湊近停留,鼻息間浮現一股淡淡的檀香氣味,是獨屬于梁硯西的氣息。

    晦暗的燈光在他臉上,柔和了白日里戾氣的眉骨。

    梁硯西灑了袋子里所有魚食,群魚擁擠過來,似乎是取悅到他,他輕笑了聲開口:“怎么。”

    少年抬起的眉骨,似乎在等喬希的表態。

    他不懂喬希此刻是為了什么停留。

    黑夜的霧氣朦朧,天上沒有一顆看得見的星星。

    喬希從口袋里掏出一塊薄荷檸檬糖遞出來,這是她離開便利店前隨手拿的,沒想到這會兒派上用場。

    喬希有些不自在地聳聳肩,漆黑的眼底一片坦蕩干凈,她說:“今早的事情抱歉,我以為是你砸我玻璃,所以才口無遮攔。”

    “是我態度不好,對不起。”

    檸檬糖滯留在半空,隔著包裝紙似乎都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甜味。

    喬希把糖果遞出去好半晌沒看梁硯西接,以為他不想“復原關系”,于是她態度也淡下來了。

    她說:“不要拉倒。”

    “誰說我不要。”

    就在喬希要收回的時候,梁硯西忽然伸手接過。

    算是和好。

    也因為他知道,喬希是塊硬骨頭。

    她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能放軟態度,大概也只有這一次。

    群魚沒有食物以后漸漸散去,橋邊吹來夏天一陣又一陣的涼快的風,吹得喬希手里拎著的方便袋簌簌作響。

    梁硯西拆開糖紙,糖果的甜味化開。夜風輕吹,他問了句和李東拾一樣的話。

    “為什么突然回南苔。”

    喬希聞言怔在原地,眉尾輕抬,眼底如同腳下的河流一般的黑潭,波瀾清淺。

    她下意識就想要敷衍,可梁硯西卻率先開口。

    巷子里的那顆陳年梧桐粗壯,晚風一吹,梧桐樹葉迎著風沙沙作響。

    昏暗的燈光下,少年五官仍舊戾氣,可漆黑的眼底卻格外認真。

    他點破她:“你在南苔有心事。”

    有心事。

    所以逃離。

    連各種的不適和難堪都不去在意了,選擇不斷地麻痹自己,逃到連她自己都討厭的小鎮。

    梁硯西從開始就知道喬希不喜歡這里。

    志不在南潯,喜歡南苔,想要留在南苔,所以無時無刻做好要離開的準備。

    既然這么不喜歡這里,又為什么突然回來。

    漆黑的南潯夜,寥寥幾盞路燈發不出太強烈的光。

    小溪流水潺潺,湖面被月色灑了一層薄薄的霧。

    喬希眨巴了下眼睛,長睫剪影,她仍然嘴硬地粉飾過去。

    “我想回來了唄。”

    梁硯西嚼碎了那顆糖,別開視線沒再繼續追問。

    “希,要不要玩游戲。”寂靜黑夜里少年似乎來了勁兒,突然開口,“跟我。”

    夏夜濕熱,野貓不知道藏在哪里亂叫,喬希側頭撞見梁硯西也看向她的視線。

    那雙凜冽的眼睛狹長銳利,唇角勾著懶淡。

    梁硯西不知道想到什么心情變好,漆黑的眼底神采奕奕,那股淡淡的檀香又纏繞在鼻息間,他說: “打個賭吧我們。”

    “贏我,那間閣樓讓給你。”

    “輸了,你的心事,告訴我。”

    “如何?”

    第26章 Booty 贏家

    chapter 26

    喬希房間里那扇玻璃碎了。

    喬美玲在電話里罵罵咧咧很久, 裝修工在忙,到晚也沒裝好玻璃窗戶。

    承諾說明天下午一定裝好。

    喬美玲在電話里哼了聲,也沒多說什么。

    棋牌室樓上那間小閣樓冬冷夏熱, 晚上屋里飛進來很多蚊子,喬希拿著驅蚊水灑滿房間,也沒見什么效果。

    耳邊風扇葉軸轉動,老舊的電器零件胡亂碰撞, 還有蚊子在四周嗡嗡的叫聲。

    喬希剛擦過清涼油的地方還散著薄荷的涼意, 她躺在床上, 從窗外看見隔壁樓里那盞明亮的燈火。

    梁硯西家的燈全是冷光, 黑夜里透著一層薄薄的淡藍色霧氣。

    他家沒有繚繞滿屋的劣質煙霧,也沒有天氣返潮的霉味,更沒有漏水掉墻皮的頹。

    不用想都知道有多舒服。

    煙尾巷上, 梁硯西提出的要求很誘人。

    喬希耳朵噴了藥,今晚沒戴耳塞, 樓下轟隆隆的響聲, 她腦袋里全是蚊子嗡嗡嗡地吵。

    凌晨一點,月色正濃。

    喬希打開手機給梁硯西發去消息。

    「賭什么」

    小洋房的燈光每天都亮徹整晚,喬希發出這條消息后就丟下了手機, 打開門去洗手間用涼水沖洗四肢和臉。

    直到全身的燥熱都被涼水沖麻木以后, 她才帶著一臉的水汽回到房間。

    手機亮著光,未讀消息閃爍。

    喬希以為又是群里的消息, 抽了張紙巾擦臉, 撈來手機點開。

    Ares:「下午三點, 校游泳館告訴你」

    時間在她發去的下一分鐘。

    喬希打了個哈欠,眼睛酸澀,眼角處沾染了些生理潮濕。

    她看了消息沒再回。

    昏迷之前想的是, 不知道梁硯西又要搞什么神神秘秘的東西。

    但喬希還是按時赴約了。

    隔壁小洋房里那盞燈關了,意味著梁硯西早已出門。

    喬希收拾好后穿過那一層劣質煙霧的軌道,打開網約車軟件叫車去學校。

    南潯高中部暑假也有門崗在值班,進出參觀校園都需要在表格上登記了下名字和電話。值班的大叔一般不會為難,笑呵呵地將人給放了進去。

    假期的學校鈴聲仍舊在響,校內和上課時一樣嚴肅安靜。

    喬希的視線略過校園角落,目的性很強地走在這個空曠的校園里。

    南潯開展學生興趣班,各班體育課老師鼓勵學生積極參加運動項目,體育館這里一直都是學校熱門場地。

    往日里人來人往,腳步聲和嘈雜聲似乎不曾停過。

    哪怕是放了學以后,這里也會有學生訓練。

    現在學校放了長假,又是周末,校籃球隊那群人不需要過來參加訓練,到處都透著安靜的氣息。

    風在回音廊里盤旋,游泳館里流水連連。

    泳池干凈整潔,回音將腳步聲拉長,除此之外,再無人闖入。

    泳池邊的休息椅上有條灰色的速干毛巾,凌亂地躺在椅子上。喬希定住皺了下眉,不想玩找人的游戲。

    “梁硯西。”

    “梁硯西?”

    空闊的空間將她聲音拖出長長的尾音,但沒人給出回應。

    喬希不想喊了,解鎖手機給梁硯西打電話,鈴聲震動,就在第二道鈴聲響起的時候,眼前藍色池水突然波動。

    有個人影從藍色水底鉆出,帶起巨浪和水花。

    梁硯西的頭發、眉毛和濃密的睫毛上全沾著水珠,水珠順著地心引力一滴滴墜落,順著皮膚肌理滾動,再沉浸入池水。

    喬希靠近池邊,被梁硯西水中撲騰濺濕一片小腿,水珠順著光潔的肌膚往下墜落,濕漉漉的感受很不好。

    她臉色嚴肅。

    “非要在水底嚇人。”

    梁硯西抓了把藍色的發,扯下護目鏡后視野清明,游過來雙手撐在池邊。

    池中水在晃動,少年光著上半身,和平時穿著衣服的狀態不同,薄肌上彌漫著一層水汽。

    他好笑地輕哼了聲,利落的下顎抬起,戾氣的五官被水霧柔和,他懶懶散散的樣子,聲音清冽:“閉氣呢。”

    “沒聽見你叫我。”

    兩人之間的視線距離有些遠。

    梁硯西大半個身子泡在水里,看著沒有要從水里起來的意思。

    喬希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說話,沉默片刻,她蹲下來,“所以你……”

    女生的話音還未落完,梁硯西突然伸出手臂將人拽了下來。

    游泳館里傳來一道驚呼聲和重物落入水中迸濺的浪花。

    池水并不深,柔軟的水從四面八方將人包裹,身體重心失去掌握,心臟不受控地猛跳。

    就像在抓著救命稻草一樣,喬希伸手緊緊抓著梁硯西的手臂,在他手臂上抓出紅痕。

    他是她水中唯一的支撐。

    泳池館里遍布著瓷磚和冷水,空氣里充斥著潮濕的涼意,堪比夏日的空調房。

    喬希嗆了一口泳池里的涼氣,渾身被水浸泡,衣服、頭發、臉上全都潮濕地滴水。

    此刻,她整個人和心情一樣糟透了。

    喬希拿回身體控制權,皺起眉,捧了抔水往梁硯西臉上砸過去,“梁硯西你有病吧!”

    少年的笑聲蕩在的游泳館里。

    他像只濕漉漉的大狗狗,睫毛都被浸濕,黑曜石一般的眼底透著笑意。

    梁硯西不在意地甩甩臉上的水,抬著眉骨,語氣吊兒郎當的,“我有病你不也來了。”

    喬希身體蹚著水往后退,她擦著臉上的水,脾氣橫上了,“對!我就是有病我才要和你玩游戲。”

    渾身潮濕的滋味并不好受,喬希不會水,也沒有下水的計劃。

    這些天壓抑的煩躁在此刻全部迸發,喬希口不擇言地罵梁硯西腦子有病。

    傻子才要理梁硯西。

    她來應約更是個傻子。

    喬希臉色徹底拉了下來,可偏偏梁硯西還在那笑,她更氣了,掬著水不管不顧地朝他丟過去。

    梁硯西會躲,伸著胳膊遮擋,仍舊是張好臉色,“喬希你家暴啊?”

    “我要有把刀我真就上了。”

    她就會嘴巴兇。

    可水越發撲騰。

    兩人之間靠得越近。

    喬希潑了幾下感覺沒勁就消停了,背部貼著瓷磚的硬棱角,梁硯西不知道何時同她在一條水平線上。

    兩人就著一個姿勢靠著。

    偌大的游泳池里,只有喬希和梁硯西相依,少年一頭藍色的發撩在后面,露出戾氣光潔的額頭,他突然開口:“你姑媽那男朋友,最近都留宿在你家?”

    喬希對傅明朗的了解并不多。

    但能看得出喬美玲和他最近的感情狀況很好。

    男方閑下來就會往巷子這邊跑,買了新鮮的菜給喬美玲做飯,也不嫌樓底下打麻將的吵,會直接留宿在喬美玲房間。

    原本樓上區域只有喬希和喬美玲活躍,現在突然來了位常駐嘉賓,以至于喬希在家時間變得更短。

    但這些,她沒必要告訴別人。

    喬希唇部緊抿,漆黑的眼底沒什么情緒地側頭看了眼梁硯西,沉默著沒給回應。

    梁硯西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輕笑了聲,低沉冷冽的聲音滌在干凈的水域上。

    他越過方才那個沒頭沒尾的問題,拋出了個新的:“賽車,玩嗎?”

    水里好像在升溫,氣壓涌來有些悶窒感,有種莫名的電流感游走全身。

    喬希唇線抿得更緊了,漆黑的眼底晦澀,她半垂下眼皮挪開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落下一片陰翳,“你到底想說什么?”

    梁硯西說要打賭。

    賭注很明確,可他一直沒說怎么玩。

    總不能是拼酒。

    泳池上水面潺潺,干凈的水域里,底下黑白格地板清晰可見。

    室內靜謐無聲,水管那里有水在緩緩流動,梁硯西丟了條干凈的浴巾給喬希擦頭發,他坐回喬希身邊的休息椅邊緣,和喬希之間空掉好大空間。

    留給喬希足夠多的思考時間。

    少年扯了扯唇角,一副散漫的樣子,語氣卻倏然篤定地開口:“我知道你會。”

    梁硯西前年夏天在南苔待了幾天。

    盛夏的傍晚,他跟著南苔那邊的朋友去了半山日灣,那邊是郊區,山底停了一堆賽車,有很多年輕人在那邊玩。

    梁硯西那時候把周迎旭丟在郊外,回去就被周燦在電話里劈頭蓋臉地罵了頓。

    他性格犟,對著電話里的親媽也沒說什么好話,態度一點也不服軟地闡述事實,“是您那外甥不知死活死乞白賴地要找我玩,我要是不陪一個,這不是不給他面兒?”

    “他跟他同學坐一輛車,又不是跟我,他自己跟不上別人節奏您賴我啊?”

    “那是你弟你就不能讓讓他?”周燦看他這個死態度就來火,一副自我的樣子不聽管教,忍不住地罵他。

    “別人不擔心他的死活,你們是親兄弟你也不關心?”

    梁硯西輕嘖了聲,聲音像泡在冰鎮的氣泡水里一樣,糾正:“表的。”

    結果就是換來周燦更大的怒意,電話聽筒里躁郁聲不斷,罵他冷血,罵他不是個東西,罵他沒心。

    反反復復總是那幾句話,也沒什么新鮮的,梁硯西早有預判,掛掉電話打開飛行。

    昨天下過一場雨,山間有些冷。

    梁硯西穿了件外套出來,心情不是很好,聳耷著眉在休息區,在太陽傘下售賣點要了杯飲料。

    前面有隊伍在比賽。

    遠遠看見兩輛車不相上下地追趕著,可明顯紅色那輛機車要更快一點,轉彎的地方利用巧勁,一圈又一圈地拉遠了和黑車的距離。

    不遠處有人在問,“賽道里的那兩人誰啊?”

    “開這么快,技術真不賴。”

    有人吹了聲口哨,“這壓彎,帥啊!”

    摩托車的呼嘯聲割破風口,紅車勝利沖破終點,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場內有人起哄吹起口哨,全是對奪冠選手的贊賞和興奮,紅車一時風光無兩。

    但那輛車還沒停。放緩了飆車速度駕著風聲行駛離場。

    輪胎滾過泥濘的沙石地面,濺起一陣污水。

    梁硯西靠近路邊,臟了件衣服。

    紅色頭盔下飄逸著女生的長發,她在過了個水塘后側目,梁硯西看見安全帽鏡片下那雙漆黑、清冷而又堅定的眼睛。

    摩托車聲遠去。

    他們的交談聲繼續。

    “紅車當然是喬希啊。”

    “王逸仲那孫子仗著是這兒老板家親戚,耀武揚威地去挑釁喬希,要和人玩那些下三濫的賭約,說贏了要喬希給他當女朋友。”

    “結果被希女神按在地上錘。”

    “人贏了連個眼神都沒給他直接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

    梁硯西撈過半濕的毛巾胡亂在頭上擦了把,那條毛巾松松垮垮地掛在他的肩上。

    淡藍系的泳池里,他站起來,高大的陰影堆疊在喬希身上。

    他又一次邀請,“南潯有個賽車俱樂部,東西我都準備好了。”

    “你考慮好了沒?”

    喬希有些意外他提這個要求。

    自從被退學以后,白露看管嚴格,明令禁止過她再去碰這些東西,喬希因此再也沒碰過車。

    先前的封存過的記憶突來還有些恍惚,只怔愣片刻,她身體里的血還是熱的。

    想到天高皇帝遠。

    想到和梁硯西是秘密推心置腹的“朋友”,她心底少了些顧慮,喬希抬起臉,哼笑了聲,“你確定要跟我比這個?”

    不想干占便宜,她提醒,“我比你們很多男生都要快。”

    此刻她的眼底褪去一片晦澀,是亮的。

    梁硯西輕嗤了聲,淡藍色的發梢動了下,他抬了下眉骨,“那比比看。”

    南潯的賽車場地也在郊區,從市區過去開車要三個小時。

    郊區夏日也有種在烤爐里的焦灼感,本以為大熱天不會有什么人,但這家店里卻是很熱鬧。

    太陽底下烏泱泱站了一片人。

    聽老板說是來了個網紅,帶著團隊的工作人員在這兒創建場景擺拍。

    老板是個退下來的賽車手,場地和設備都很講究,收了錢以后直接讓出大半場地,睜一只眼閉

    一只眼地隨他們去拍了。

    喬希和梁硯西換了專業的賽車服,戴好護膝和防護服。

    選了和拍攝團隊相悖的另外一條賽道。

    喬希碰到車立馬研究了會兒,久違地觸碰到車,心跳速度很快。

    她上手擰了下帶動油門,那種熟悉感回歸,女孩摘下頭盔抱在懷里,側頭看向旁邊的少年,眉尾上揚,臉上全是自信和從容。

    她說:“來吧。”

    太陽有些刺目,喬希眉骨高,眼窩深邃,被光照出一塊小小的陰影。

    她一身紅色的賽車服,抬著下巴輕哼了聲,特自信地說:“梁硯西,你等著輸吧!”

    梁硯西聞言輕笑了聲,他一身藍色,戴上頭盔跨坐在機車上。

    車聲轟鳴。

    兩輛車在同一時間沖了出去。

    郊外的天藍云多,機車沉重低旋的轟鳴聲一波又一波起,聲響劃破云霄,沖出去那一瞬就像游在云里。

    梁硯西車開得很快,喬希剛接觸還有些不適,被他甩掉一大截,但她沒急躁,反而心態很穩地調整狀態。

    連著幾個彎道都控制壓彎,縮短和梁硯西之間的距離。

    梁硯西車騎得好這一點喬希沒有意外,像他們這些有錢又愛玩的公子哥,肯定早早接觸到這些。

    喬希剛碰車的時候就是瞎玩,后來遇到個有賽事經驗的人教她,她悟性好,反應能力又快,贏業余選手還是輕輕松松。

    梁硯西和她一樣被趕到南潯。

    就算以前他接觸過,在這兒兩年也不見得他有空過來精進技術,所以她自信。

    車聲一浪賽過一浪高,喬希是越騎越順手的,和梁硯西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

    直到在半山腰位置的時候,兩人前后不相上下地趕著。

    耳邊的風聲呼嘯,喬希沒時間想太多旁的,她的視線注視著前方,心底只有一個目標。

    向前跑。

    不顧一切地向前。

    臨近終點,喬希和梁硯西的車仍然靠得很近。

    喬希踩緊油門向前,終點站就在前方等著他們,兩輛車輪前后碾壓在終點線上,穿過而緩慢停下。

    風嘯停止,喬希從車上下來摘掉頭盔。

    風把她的頭發吹得凌亂,她抬頭看向高處的終點監控倒播,紅車的車輪碾壓在黑白格上,比藍車領先一個車輪。

    幸運的風吹來。

    喬希手里提著沉重的頭盔都忘了放下,心臟在身體里不受控地亂跳,她看向旁邊摘掉頭盔的梁硯西。

    太陽光下,發絲飄在空中金燦燦的,皮膚更是白得發光。

    喬希仰起臉,眉尾和唇角間都透著愉悅。

    她說:“我贏了。”

    刺目的光下,梁硯西一頭藍色的發被吹亂,他高峭的身影靠近,兩人一高一矮地站著。

    他輸得坦蕩:“是。”

    “你贏了。”

    戾氣的五官似乎也感受到了身邊人愉悅的情緒,他低下頭,漆黑的眼底是喬希的倒影。

    他說:“希,恭喜你。”

    臨走的時候,店家老板象征性地給了塊金牌掛件,他對每一位顧客說:“希望你們往事無憂,永遠做生活的贏家。”

    梁硯西垂眸接過,順帶著喬希的那一塊。

    金牌掛件沉甸甸的,梁硯西手收緊,他一頭藍色的發在陽光下惹眼,向后看了眼外面自助柜前買水的喬希,沒什么情緒地回過頭。

    郊外綠樹成蔭,喬希伸手在額前遮住太陽等著梁硯西。

    梁硯西的語氣還是那樣漫不經心,只是此刻卻有了些笑意,他說:“會的,謝謝您。”

    少年手臂上還有道明顯的掐青,按上去還會隱隱作痛。這是喬希在泳池里抓出來的。

    熱烈的陽光灑滿整個賽道,光順著綠葉間隙漏出熱暈。

    金牌掛件給她的時候,她臉上全是明媚的笑,所有光景都在她的眼底。

    梁硯西覺得喬希就像一只蹺著尾巴小貓,高貴優雅,因勝利而開心,高高地翹起貓尾巴。

    比起在喬美玲家閣樓上暗淡的她,要光彩更多。

    蘊熱的夏風撲面吹來,梁硯西手臂上的淤青還隱隱作痛。

    疼痛是新鮮的記憶,在對上喬希那雙漆黑的雙眼時,老板的那句話好像又響徹在少年耳邊。

    往事無憂,未來無慮。

    永遠只做生活的贏家。

    第27章 Booty 站你這邊

    chapter 27

    南潯高中部開學比普通班早, 八月才過去一半就到了開學日。

    每次開學的時候學校都會發新一學期的課本。

    班主任叫了幾個男生去搬,班會上例行講著安全問題,學習問題, 還有新書認領問題。

    讓大家拿到書后清點好課本,確認好自己有沒有漏拿。

    印刷的課本都嶄新干凈,混在一起認不出是誰的。

    大家拿到手后就喜歡在上面做好標記,在書側面寫, 或是在內頁上簽好自己的大名。

    后排的學生成績不好, 清點下知道數量不少就算完成任務了。

    一個暑假在家玩到心野了, 即使到了學校也沒收住, 在課上插科打諢,接些班主任說的沒那么重要的話,惹一頓訓。

    梁硯西上學期的課本特干凈, 就跟新書似的。

    他坐最后一排,領了一套書后拿著黑筆低頭, 在每一本書的內頁都簽上自己的名字。

    梁硯西。

    筆力遒勁, 恢宏大氣。

    他的東西,放在那沒人敢碰。

    開學后沒兩天就是周末,算給了大家緩沖上學的傷感。

    學習周和假期交替得來, 大家漸漸找回學習的緊張感。

    喬希贏下和梁硯西的賭約, 兩人關系變得和諧。

    她看著那個金牌掛件眼熱,買了個環扣把它掛在書包上, 黑色小皮包上多了分色彩, 更加鮮活好看。她上下學都背著。

    賽車比賽結束以后, 喬希擁有了隨意進出梁硯西家的鑰匙,但她不總去梁硯西家那個閣樓。

    她一般還是待在自己房間里,只有煩到不行的時候才會從后門溜到梁硯西家吹空調。

    無人可查。

    低調隱秘地進行。

    這是屬于喬希和梁硯西兩個人的秘密。

    八月的盛夏蟬鳴不止。

    隔著玻璃窗都能看見外面的熱氣, 嫩綠的樹葉被熱氣烘烤,卻仍然□□地生長在樹上。

    棋牌室里麻將機攪拌麻將的脆聲此起彼伏,喬美玲見喬希下樓接水,立馬朝她招招手喚人過來。

    喬希馬克杯里剛接滿水,端平杯子一臉愣地朝著喬美玲桌前走過去。

    樓下的麻將機很吵,喬希剛走到桌前,喬美玲就從抽屜里掏出一張五十的鈔票遞給喬希,站起來湊近了大聲喊:“你去巷子口支攤的阿伯那里買兩個冰西瓜回來。”

    空調房里坐滿了三桌牌客,喬美玲在招待客人上從不小氣,家里常備瓜子花生,哪怕是過來看牌玩的人都能抓一把瓜子走。

    估計是看天氣炎熱想給大家準備新鮮的瓜果。

    喬希摘掉耳機收下鈔票。

    點點頭應下。

    下午的太陽正盛,是最曬的時候,喬希剛出去就被強烈的光線照得瞇起眼睛,體感溫度比在室內還要熱氣。

    支攤的阿伯眼熟喬美玲家的侄女,笑呵呵地從水里挑出兩個最大的西瓜,怕她一個小姑娘拎不動,主動提議幫她拎過去。

    巷口到煙尾橋那兒不遠。

    地上的兩袋西瓜沉甸甸的,袋子邊緣被勒出白色的痕跡,便宜的塑料袋口似乎隨時都會斷掉。

    喬希沒有拒絕商販的好意。

    從口袋里掏出錢說了聲謝謝。

    喬美玲把西瓜抱到廚房清洗干凈,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地放在餐盤里分給大家,切了滿滿三大水果盤,還貼心地在上面放了牙簽方便大家取。

    喬希帶回來的西瓜很大,喬美玲給大家分完以后還剩很多。

    時鮮的水果很難保留,她切了個大半個西瓜放在自己那張桌上,又找出鐵勺餐具挖著瓜果。

    冰沙的甜味刺激著味蕾。

    又或許是因白露今天轉來喬希撫養費的緣由,喬美玲心情格外好,挖完中間那塊無籽的果實后給喬希發消息,

    讓她把剩下的半個西瓜抱到房間享用。

    樓下不知道哪位大叔胡牌,桌前的雀躍聲在一眾嘈雜聲音里格外引人注目。

    喬希換了身衣服下樓,她的視線沒有停留,在這一片喧鬧聲抱走西瓜,從后門溜了出去。

    天太熱了。

    她要去找梁硯西。

    白天的白熾燈并不顯眼,只能從窗口看見隔壁小洋房里亮起的冷燈。

    按照梁硯西平時的習慣,他人肯定在家。

    喬希有他家的鑰匙,但每次來的時候還是會提前敲門。

    或許是喬希的敲門習慣太有記憶點,和李東拾那種橫沖直撞的存在感不同,梁硯西確定是她后就停下了,放緩腳步繞到冰箱,拿瓶能量水后倚在沙發上。

    不去管身后的敲門聲響。

    往往喬希也沒什么耐心,知道他家里不會有外人在,敲了兩下沒人應后就直接掏出鑰匙打開門進去。

    這天喬希也同往常一樣,敲了兩下沒聽見房里的回應以后,她從兜里掏出鑰匙自己開了門。

    門口剛剛打開一道小的縫隙,清涼的冷氣往外面直躥。

    沒有煙味,空氣里帶著一股淡淡的檀香。

    喬希打開門抱著西瓜鉆進去,視線徑直落在客廳沙發上,卻沒看見那抹熟悉的藍色身影。

    身后的門合上,落鎖聲輕響,二樓椅子墜地聲接踵而來。

    樓上出現一道陌生男子的怒意,“你不讓我進去是藏著什么秘密?梁硯西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秘密告訴姑姑?”

    盛怒的氣焰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道熟悉的輕笑聲。

    樓上靜了幾秒,梁硯西嗤笑了聲,似乎根本沒把人看在眼里。他的態度繼而冷覺,毫不留情地趕客。

    “滾出去。”

    喬希從沒想過梁硯西家里會來客人,也對此刻來了客人的局面有些無措。

    她抱著西瓜的動作頓住,發懵地站在原地。

    但可以明確的一點是,她此刻的出現不合時宜。

    樓上還有陌生男子的發怒的咒罵聲,喬希只思慮了一秒,把西瓜擱在茶幾上后想著靜悄悄地離場。

    至少,也得等他家的客人走了再來。

    樓梯間出現腳步聲,那道話很密的咒罵聲也越發得近。

    喬希剛至大門口,碰見正對面的寬樓上面下來的兩個人。

    咒罵聲停止。

    身后的陌生人叫住她。

    他問她是誰。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別墅安靜,喬希的心跳慢了一瞬。

    她轉過身,看見梁硯西身邊站著的人。

    他戴著眼睛,順毛的發型,和他在樓上破口大罵的樣子不同,眼前這人看起來很斯文。

    喬希在見到他的時候,甚至覺得有些眼熟。

    時間沒給喬希細想。

    梁硯西眼神漆黑冷厲,快步擋在喬希身前,眉頭微皺著先一步擰開了大門。

    夏天的熱氣流悄悄鉆進。

    刺目的亮光從這一扇門涌入,少年一頭藍發在太陽底下發光,他下巴緊繃著,低沉的嗓音冷冽低啞。

    氣氛駭然,他譏諷地扯了下唇角,打破了屋內的僵局。

    他說:“你管不到。”

    他對討厭的人沒耐心,失誤放了周迎旭進門,耐心到此已經告罄,下一刻便在趕人。

    周迎旭氣急敗壞的走了。

    走前砸得門板碰撞聲響亮。

    別墅里恢復安靜,梁硯西斂了眼中的冰冷,視線瞥到茶幾上那塊西瓜,水珠浸在綠色瓜皮上一滴滴墜落,深褐色的茶幾上留下一攤水漬。

    他挪開眼,倏然開口:“今天不寫卷子?”

    喬希之前來都愛帶著習題冊和試卷,安安靜靜的,低著頭在那寫卷子,存在感極低。

    外來人口離開,別墅里變成喬希的舒適區環境。

    她沒了拘束,踩著軟拖輕車熟路地往他家廚房位置跑,回答他:“這都周日了,當然是做完了唄。”

    喬美玲那邊總是很吵,喬希晚上靜不下心的時候就喜歡找點正事去做,她效率一般很高,早就把學校老師安排的任務完成。

    現在只想著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一下。

    喬希在廚房里取了兩只鐵勺,沖梁硯西抬起下巴招他過來一起享用西瓜。

    梁硯西看得懂,也配合她坐在一起。

    客廳電視打開后隨便定在一個頻道,音量不小,洗腦的廣告詞不停地重播。

    阿伯進的西瓜都是好的,也因為是熟客,用手指輕敲去聽那道清脆的聲音,悉心挑出最甜的瓜。

    瓜弄總打著不甜不要錢的名義,但整個夏天過去,他的口碑也沒砸掉。

    那塊冰瓜有一大半都是喬希的,線外只有一小塊是屬于梁硯西的。

    對此,梁硯西沒什么意見。他本來也不愛吃這些。

    只是喬希剛剛坐在地毯上,就側過臉眨巴著眼睛問,“剛那人是你的誰啊?”

    她真挺好奇的,梁硯西這人看著渾不吝,這幾個月來也沒見他有過其他朋友,和李東拾兩人就像在混日子一樣,高中生活能過一天是一天,絲毫看不出對人生有什么別的追求。

    空調室有些冷,喬希扯下屬于她使用的薄毯蓋在腿上,挖了塊西瓜果肉塞進嘴里,還在執著這個問題。

    她回憶了下:“他好像不是我們學校的。”

    梁硯西支著條腿,懶懶地靠在沙發棱角,冷淡地撩起眼皮。

    “不相關的人。”

    “沒什么好說的。”

    他喉結滾了下,漆黑的視線落在喬希臉上又問:“你什么時候到的?”

    嗓音有些喑啞,卻坦坦蕩蕩,不止是說話時。

    電視機漫長的廣告終于過去,重播著每年暑假都會上映的宮斗劇,復雜的人聲不停地從播放器里流出,喬希眨了下眼睛,“就,他砸凳子的時候吧。”

    她說:“我是想走的。”

    沒想讓你難堪。

    梁硯西沒所謂地輕笑了聲,“看得出來。”

    冰鎮西瓜的甜和涼取悅著舌尖,這種富足的吃法又充斥著幸福感,喬希抱著西瓜又挖了一勺。

    電視機講的什么喬希沒注意,她腮幫子咀嚼了兩下,吃完后,側眼直勾勾地看著梁硯西,犀利點評:“他對你惡意很大。”

    夏風吹著湖邊的歪脖子柳樹,蜜蜂、蝴蝶和飛蟲在玻璃窗外振翅敲打著落地窗,別墅里靜謐,甚至聽不到隔壁麻將室的聲音。

    梁硯西沒什么反應地輕嗯了聲,隨意地回復,“好像是。”

    他那邊的西瓜一口還沒動,是完完整整的平面。

    喬希又挖了勺,從桌子上抽了兩張紙巾留著吐西瓜籽,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心情很好地瞇起眼睛在笑。

    少年人年輕氣盛,總覺得沒什么事情是拳頭解決不了的。

    梁硯西就是會用蠻力解決事情的人,之前幾次對周續也是這樣,所以喬希以為梁硯西這次也會動手。

    喬希放下勺子笑瞇瞇地問他,“所以你要跟他干架收拾他嗎?”

    少年身上有著狠戾和讓人安定的氣息。

    喬希不知道他們之間因為什么而不愉快,但她可以確定的是,像梁硯西這樣狠戾的人是不會輸的。

    在里賽莊園的那次,她見過他打架。

    他不要命的那股勁,不可能會輸。

    落地窗前的布窗簾沒有關上。

    盛夏的陽光從外灑進來,悉數落在少男少女的身上,暖黃色的光線照在喬希的臉上,都能看見她臉上細小的絨毛。

    南潯這里沒什么好玩的。

    喬希的生活除了日復一日地學習,似乎也沒別的消遣。

    梁硯西盯著喬希小巧精致的臉上,大概是看出她想使壞的心,他輕嘖了聲,“你看熱鬧?”

    似乎是怪他竟然會那樣想自己,喬希不滿地“嘁”了聲,“那哪能啊。”

    她用他干凈的勺子挖了塊果肉遞到他面前,漆黑的眼底笑意似乎都要溢出來,不安分地回答他,“我去給你加油。”

    強光下有塊很重的暗面。

    沙發后男孩女孩的影子交疊在一塊。

    喬希的影子落在梁硯西胸膛前,梁硯西接過她的勺子,倒影在復刻,兩人此刻看起來

    親密無間。

    梁硯西惡劣地扯了下唇角,漆黑的眼底也多了絲玩味,聲音輕佻散漫,“站我這頭啊。”

    “當然。”

    喬希重重地點頭,給他明確的答復,畢竟這么多天的便利不是平白無故享受的。

    今天那個陌生人和梁硯西之間孽緣匪淺,看他那樣的態度之后估計還會再有交集,喬希想到這里,拍了拍梁硯西肩膀,“我們是朋友,我當然是你這邊的。”

    她正朝著梁硯西,背對著身后的太陽。

    陰影柔和了她精致的五官,一片暗面之下,她大方地說:“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幫助的,你也可以跟我說。”

    太陽逐漸到了下山的時刻。

    傍晚的黃昏亮照在整棟別墅里,屋里像外面小溪流一樣透著鎏金的色調,柔和了這一間客廳所有人的眉眼。

    梁硯西的聲音卻是不由自主地冷了下來。

    少年掀起眼皮,投來的視線清冷又強勢,聲音也像是被冰鎮的瓜果靠近,嗓音清冽而又嚴肅。

    就像是毫不留情地將人推開。

    他說:“喬希,我不需要朋友。”

    他從不藏著野心和欲望。

    至少在喬希這里,他從不拿她當朋友看的。

    第28章 Booty 騎士牌

    chapter 28

    天氣漸漸入秋, 南潯天氣變得古怪。時冷時熱,每天的溫度都沒有定數。

    放學前最后一節課是體育課,鈴響時, 教學樓下有一群人匆忙跑起來。

    體育課上老師占用了一半時間訓練,讓大家做了一些體能訓練,記錄好以后就宣布之后可以自由活動。

    班級隊伍散開,誰和誰平時玩得好的小團體在此刻變得清晰。

    隔壁運動場吵鬧, 校籃球隊的在打球, 想湊熱鬧的人聽著聲音溜過去看他們打籃球。

    體育課管控很松, 體委請假, 這節課下課不要點名。

    五班同學活動區域散布得像一盤散沙,所有的小心思在這一刻展露。

    校門口公交會在放學鈴響后的五分鐘開走一輛,班里的男生想出去上網, 找到學校圍墻最矮的地方翻墻溜出去。

    林薇趕著兼職,但到底沒那個膽子翻墻溜出去。

    學校的校門會在放學之前提前打開, 她拉著喬希回到教室收拾書包。

    夏天的暑氣還在蔓延, 熱風吹懶人類的骨頭。

    喬希被太陽曬到瞇起眼睛,一邊用手扇著風邊等著林薇一起去校便利店買冰水。

    抽屜里不知道是誰塞來的信封和零食,喬希沒多看, 全部丟進教室后的垃圾桶里。

    教室里還有別的同學在, 或許是看見喬希的行為,眼底原本的神色變了些, 動作輕地撞了下同伴的胳膊, 聲線驟然轉低, 不知道湊在一起說些什么。

    低聲切切的每一句都是一種冒犯。

    可因為沒有大聲直白地說出,所以氣氛變得特別怪異。

    林薇感知過這種氣氛,那一刻心里忽然有些堵, 像血液不流通一樣,窒息感朝她傾倒。她拉著喬希,也小聲地湊到她耳邊,“你不要在意她們說的那些。”

    兩人在走廊上往外走,喬希回看了眼教室,以方敏敏為首的女生小團體視線也在追隨著她們。

    走廊里腳步聲四起,喬希淡漠地收回視線,身子筆直地看向前方,轉彎,下樓。

    她感受到林薇的局促和不安,好笑地問她:“你是說她們嗎?”

    喬希無所謂地聳聳肩,語氣認真,又有些隨意。

    她說:“隨她們怎么說,與我無關。”

    喬希本就是短暫在南潯借讀,過了這個冬天她就要回到她原始的軌道。

    這里的人是什么心思和目的她能清楚,不想計較,也不屑去跟她們鬧。

    她只要這半年的安穩。

    學校操場上晃著不知道幾班的同學,成群結隊地在上面慢慢悠悠地蕩著,只有靠得近點兒時,才能看見人群中那抹亮色的發。

    微風細細吹拂,少年一身桀驁意氣。

    視線短暫停留,李東拾遠遠注意到她們。

    他把原本運著的球往周滿懷里一扔就跑出塑膠跑道,人還沒到聲音先到:“喬希,林薇!你們班也體育課嗎?”

    他額頭上還有明顯的汗,班里的同學從操場中心向外呈分散狀,看著像剛剛開始自由活動時間。

    這節課好幾個班都是體育課,往常肅靜的校園這會兒多了些流動的氣息。

    李東拾說完又有些懊悔,現在上課的時間點可以出現在教室外,可不就是體育課么,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又主動邀請,“我們準備去小賣鋪買水,你們一起不,請你們喝飲料!”

    眼見著校門即將打開,林薇臉上有些局促,她想要拒絕李東拾,又怕他嘴快地告訴家長。

    他要是回去不小心說出來,被奶奶知道以后,林薇就死定了。

    喬希余光瞥見林薇的慌亂,她朝前走了半步,把手里拿著的半瓶水舉起來拒絕他,“我和林薇剛買過了。”

    喬希臉上沒什么情緒,她知李東拾青春期那點不靠譜的想法,也清楚明白他這人沒什么壞心。

    操場上又迎來一波熱浪,不遠處的梁硯西和周滿的視線都追逐過來,喬希眨了眨眼睛又說:“我們要去自習室寫作業。”

    李東拾學習吊尾車,對學習從來都不感興趣,初三拼了命考上一中已經用盡他所有精力,這會兒聽見作業就頭疼。

    他立馬縮了脖子打退堂鼓,“那好吧,你們先忙。”

    “我回去和朋友打球了。”

    “好。”

    喬希和林薇一起出的校門,在校門口開始各奔東西。

    林薇搭乘上那輛回家反方向的車去做兼職,喬希則是趁著校外店鋪沒什么人進去消費。

    一中門口有家很有名糖水鋪。

    前段時間被一個網絡博主拍攝主題為“會反復來吃的校園美食”引起大家的注意,這段時間生意爆火,尤其是放了學的時間,經常營業至天黑。

    天熱適合吃冰,喬希這個時間點進去,和大部隊錯峰。

    只是她剛剛進門,就被坐在里面的顧客叫出名字,喬希視線看過去反應片刻,定在原地,眼底緩緩露出一抹狐疑。

    那個男生走過來,一臉客氣地提醒,“我們前兩天剛見過的,在梁硯西家。”

    喬希點頭“哦”了聲,收回視線沒再搭理。

    冰沙甜品上得很快,店員沒一會兒就把成品端上來,喬希視線抬起,發現那個男生直接坐在她的對面。

    或許是她的視線有所停留,周迎旭人如其名笑著開口,“是這樣,我們趁著還沒開學來南潯玩,現在打算去附近找個喝的地方玩一下,想邀請你一起。”

    時間停留,喬希沒再注意對面的人。

    店家上的產品材料很多,擺盤精美,喬希低著頭,漫不經心地用勺子舀了點冰沙品嘗,糖水里放了太多的紅糖,疊了冰的口感都很齁甜。

    她皺著眉放下勺子。

    果然網紅店說的好吃都是騙人。

    周迎旭還在說,他的話仍然很密,喬希沒注意聽,全都略過,只記得他最后一句說的是:“我還叫了梁硯西。”

    喬希推開那碗不好吃的紅豆冰沙,輕笑了聲應下,“可以。”

    反正她今天走得早,時間還有很多。

    她想看看,這個周迎旭到底想做什么。

    周迎旭的朋友里有幾位已經成年,選了個距離學校最近的酒場地方喝酒,他這一桌人多,男孩女孩都有,看著很熱鬧。

    有兩個女生妝容精致,手里拿著啤酒杯湊過來不經意地和喬希搭話,“你也是北文的學生嗎?哪個班的?”

    看起來,他們這一圈更像是北文過來旅游的。

    喬希搖搖頭,“不是啊。”

    她們又問:“你和周迎旭認識多久了?”

    喬希覺得無聊,撩起眼皮看向她們,玻璃酒杯磕上桌角,清脆聲混在重音樂里,她放下酒杯傾身

    湊上前,“我和周迎旭不熟。”

    她眨巴了下眼睛,語氣輕快:“但我跟梁硯西很熟。”

    兩位女生臉上果不其然地出現了微妙的神色。

    她們沒再多說什么,像是逃一樣回到原本屬于她們的群體。

    接下來的時間里,沒人再來找喬希搭話。

    周迎旭不知道從哪里拿了一副牌過來,站在喬希面前的小圓桌旁,他問:“要不要玩游戲?”

    喬希抬頭,穿過藍紫色的光影,在這張臉上隱隱約約看見梁硯西的影子。

    他們之間,大概是有點血緣關系的。

    要不也不會有些相似。

    圓桌周圍安靜,抬頭可以看到南潯窗外的街景。

    周迎旭見喬希沒立刻拒絕,坐在圓凳上,自顧自地放下卡牌盒。他抽出兩張放在喬希面前,又很公平地將另一張放在自己面前。

    他說到玩法:“真心話大冒險。”

    “我們比大小,牌點小的人輸。”他把酒水倒滿兩個酒杯,已經開始掀開牌面,“輸的人可以選擇真心話,也可以選擇喝酒的懲罰。”

    褐色的酒水幾乎要溢出來,他的目的在霓虹的紫光下昭然若揭。

    喬希伸手壓住了面前的那張牌,沒翻開,她懶得再陪玩了,“直接說吧,你想怎樣?”

    周迎旭被她的直白愣到,沒反應過來,呆住一會兒,他還想繼續粉飾自己,“既然你看出來了,那我也不瞞著了。上次在梁硯西家看到你以后,好感你。”

    那張和梁硯西有一分相似的臉上,在外仍然是謙遜禮貌的態度,他點破,“我在追你,感覺得到嗎?”

    喬希坦然地和他對視,嗤笑了聲,身子往椅子后面靠,“得了吧,咱們就見過一面。”

    暗色系的燈光從他們這一桌滑過,室內迎來新一輪的彩色鎂光燈。

    周迎旭感知到她的不耐煩,充滿歉意地笑了下,“好吧,其實是因為那天發現你和梁硯西之間的關系有些……不同尋常,所以有點好奇。”

    “你和梁硯西是兄弟?”喬希問。

    兄弟可以是血緣,也可以是朋友。

    周迎旭點點頭大方承認,“梁硯西是我哥,我們是最親近的家人。”

    “我哥因為犯了些很嚴重的錯,所以被家人放到老家讀書。假期的時候,我閑下來的時候會來這邊看看他。”他的手接來一只酒杯,倒了些酒水輕晃著酒杯,繼續袒露自己的故事,“我聽他提過你。”

    “他說過他想泡你。”

    “不過他的性格就是這樣有點渾不吝,很愛玩,性格缺失不太會維護關系,世界中心只能看得見自己。他之前的女朋友都因為他這樣的先天性格傷心,所以我邀請你來除卻對你感興趣想要了解一點以外,也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他做出什么讓你傷心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太難過。”

    周迎旭失笑著繼續說:“因為,他這人性格就是這樣。”

    室內舞臺前來了一支樂隊,貝斯手和吉他手驟然彈起音樂,原本躁動的舞臺隨著歌聲到來變得更加火熱。

    場子熱起來,黑暗墜落的氣息籠罩下來。

    窗外有道人影順著人行道路朝著酒吧方向跑來,道路上的路燈在那一刻接連亮起,那一頭張揚的發凌亂地揚在空中。

    外面的天有點暗,通透的窗景外只看一眼,就能知道那道奔來的人影是誰。

    那杯溢滿酒水的酒杯周圍淌著一攤水汽,酒漬蔓延堆積成小小池塘,在燈紅酒綠的地方暗下去一塊。

    喬希收回視線,露出今晚的第一個笑。

    “你看著挺聰明的。”在音樂聲漸小的那一刻,她掀起眼問:“難道你沒看出來,其實是我在追梁硯西?”

    她揚起眉聳聳肩, “不然我為什么那么熱的天給他送西瓜?”

    “……”

    “……”

    包廂門被人踹開,外面明亮的燈光破壞了室內的昏暗。

    喬希沒在這里喝東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頭也不回地朝著門外的方向走去。

    梁硯西一身風塵,滿身戾氣的出現。

    喬希先一步拉住他的手。

    少年額角藏著細密的汗,手臂上因靜脈曲張青筋凸浮,一支蔓延到虎口旁的指節,蓬勃的熱氣有些灼著手心,喬希握住更緊,笑嘻嘻地盯著他看:“梁硯西,我今天吃了學校門口那家糖水,超級難吃。”

    “你得請我吃點好吃的救救我的味蕾。”

    這一層全是給別人提供消遣的場所,喬希踩著腳步一路走向電梯口下樓。

    她說:“我口渴現在,我想喝水。”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喬希在梁硯西面前要求變得越來越多,她總說“我想”。

    電梯降落,里里的光線明亮,他們近到可以看到對方皮膚上的肌理。

    梁硯西戾氣的五官看著她,目光沉沉地盯了她許久,可在出電梯的那一瞬,一言不發地去隔壁超市里買水。

    南潯秋日的夜晚風很大,風吹到身上有點冷。

    但喬希就站在超市外面等著梁硯西。

    視線緊緊追隨著背影,篤定著他會好脾氣地回來。

    街道四周窸窸窣窣,梁硯西拿著瓶水從超市門口出來,他臉色緊繃著,看起來心情很差。

    把水丟給喬希,他所有的耐心在此刻告罄,皺著眉嚴肅認真,“他跟你說什么了?”

    喬希喝了兩口水潤喉,了然地抬了抬眉,“也沒什么。”

    在梁硯西漆黑的視線里,喬希看見他眼底的自己,她無辜地聳了聳肩,“他要和我玩游戲,不過我厲害,抽到一張。”

    喬希把剛才在樓上不小心帶下來的牌翻出來,牌面印著“大王”,她遞過去,“騎士牌。”

    夜風在吹,吹亂了女生的頭發。

    長長的黑發打到少年的肩上,梁硯西低著頭,感受著運動后變得火熱的血液在身體里流動。

    心臟短暫時間靜不下來,胸腔里那顆蓬勃強大的心臟永不衰竭。

    思緒回歸,梁硯西扯了那張牌抓亂,卡牌被精準地投入垃圾桶里。

    他的聲音在喬希的頭頂涼涼地響起,“那你是覺得自己很厲害?”

    “我當然厲害。”喬希抬起臉挑釁他。

    喬希玩得起,也愿意遵守規則,周迎旭的那杯酒怎么也輪不到她喝。

    她從來都順心而為,如果剛開始還不明白周迎旭的目的,經過這一晚她也明白了。

    梁硯西和周迎旭之間有什么矛盾她不想管,他們怎么鬧也與她無關。

    但周迎旭把她拉進來就很招煩,她不是別人可以利用的玩具。

    喬希補夠了水,把剩下的半瓶丟給梁硯西,“不過你這弟弟也挺神經的,剛見過一次就要表白。”

    她無語地白了眼梁硯西,無情吐槽:“梁硯西你這人渣身邊果然沒什么好東西,尤其你這弟弟,白癡一樣。”

    南潯的夜風緩緩地送著,喬希走在路的前方,時不時地向后倒著走同梁硯西說話。

    高峭的少年不緊不慢地跟在女孩身后,漆黑深邃的眉眼平緩,似乎透著愉悅的情緒。

    梁硯西雙手插著兜,時不時地“嗯”一聲回應著喬希。

    兩人長長的影子膠在一塊,喬希走在前面,總能踩在梁硯西的影子上走,不會分隔太遠。

    就像是在靠近取暖的兩個人,永遠不會分開。

    第29章 Booty 棒棒糖

    chapter 29

    九月飄桂香, 今年的南潯的秋天到的比以往遲了些。

    空氣溫度飄忽不定,卻在一夜之間降了下來,街角散落的葉子變黃, 踩上去脆脆的。

    南潯又迎來新一輪的旅客,街道紅綠燈附近烏壓壓一片擠滿了人。

    景區附近的紅色小車到處叫囂著拉生意,還有身扛相機的人拿著照片問需不需要拍照。

    喧囂聲從早持續到晚上,南潯這座小鎮倏然又變得熱鬧起來。

    學生早上通勤上學的時間都要被拉長。

    一中上半年和各大學校聯考成績都占頭籌, 綜合教育實力雄厚。

    學校在上課之余開展了個秋令營活動, 除卻學業緊張的高三生, 高中部其余年級都可以憑興趣

    報名。

    學校難得組織的課外活動, 高中部的學生都躍躍欲試,課間比往日還要嘈雜。

    “這次秋令營你參加嗎?”

    “當然要去啊,能去聽京大教授的座談會, 能玩還能認識一些其他學校的人。而且報名費就八百塊,我爸媽肯定會讓我去的。”

    “就是啊, 這種機會很難得的。”

    “哎你們沒聽說嗎, 這次活動還有別的學校學生參加,聽說南苔那邊學校也有要來的。”

    “哼哼,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去看到帥哥。”

    “笑死, 我們這兒沒幾個帥的, 別的學校總得有吧?”

    “這誰知道咯,到時候看!”

    “有帥的請幫我要聯系方式!”

    “……”

    “……”

    話題轉變, 變成大家對未知情況的八卦。

    林薇顯然也聽見后桌女生的議論, 捏著筆頭側眼看著喬希, 身子湊近小聲問她,“喬希,你要參加學校組織的秋令營嗎?”

    喬希的視線從手機上出來, 關掉屏幕上以前同學發布的秋令營通知,她抓起一支黑筆,想到喬美玲的棋牌室最近總來人,樓下的吵鬧聲要持續到凌晨三點半,最近這段時間夜夜如此。

    喬希想過在南潯租個房自己住,她在微信上和白露提過這種事情,但白露不覺得她有安穩自立的能力,以強烈的態度否了她的想法。

    這次秋令營為時五天,學校安排好的住處和通行。

    有四晚可以遠離喬美玲的棋牌室,喬希求之不得。

    喬希手中那支黑筆墊在指節上,食指往上輕輕勾起帶了點力氣,黑筆在手上轉了一圈,她點點頭,“去。”

    青藤也要來南潯參加這次的秋令時,周沵提前在微信上告訴了喬希。

    還沒等活動的開始,周沵已經叫喬希帶她玩轉南潯,

    “你呢?”喬希回答完又側過頭反問了句,“你去么?”

    上課鈴又響了。

    喬希還沒得到答復。

    振鈴的余音結束以后,林薇和教室里其他同學不約而同地整理著課桌,找到這節數學課要用的素材。找完她拘謹扣了下手指,有些糾結:“我還要再考慮一下,到時候再看看。”

    參加秋令營還需要監護人簽名,喬美玲讀書少,也不愛多管喬希的事情。

    那天她要和男朋友約會,棋牌室下午沒來客人,她把門窗全部打開換氣,坐回她的水吧臺前卷頭發,聽說不要她出錢后立馬笑瞇瞇地在申請書監護人那一欄簽上名字。

    學校參加的名額最終只有少部分的學生,絕大多數的同學沒有報名參加這次的秋令時活動,他們留校還和平時一樣正常上課,正常休假。

    生活軌跡仍然沒有改變。

    年級里幾個班的學生混在一起坐車,年級主任負責清點人數帶他們過去,喬希和這里很多人是第一次接觸,不算認識。

    唯一認識的人脈只有梁硯西。

    還有方敏敏。

    不過她們一向都互不喜歡,此刻更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都不會靠近。

    李東拾原本也是想要來的,哄騙家里人給他報名參加這次的集訓,結果林薇和周滿都不約而同地沒參加這次活動,甚至回家提都沒提過。

    李東拾媽媽本就不滿意李東拾的成績,他還偏要和梁硯西那個不學無術的人一起玩,她平時沒多說些什么,但想到李東拾這次又要缺課,心底是一萬個不滿意,提著他耳朵呵斥,沒讓他參加學校組織的這次活動。

    白日的天氣炎熱,校車里沒開空調,密閉的環境里有些悶人。

    車開得很晃,車廂里很吵,喬希和隔壁班陌生的女生坐在一起,她靠在椅背上沒什么情緒地看著窗外倒退的景。

    旁邊女生做好了郊游的準備,腳邊的小書包里塞滿了零食。

    車廂里實在有些悶熱,女生看不見喬希的正臉,以為她靠在那睡著了,動作放輕地伸手摸小書包,從滿滿當當的書包里掏出一板AD鈣酸奶。

    酸奶塑封包裝袋還完好無損地纏在上面,陳雪紜摳出個洞去扯袋子,卻不想胳膊還是不小心打了出去。

    堅硬的骨骼打過來,喬希胳膊被撞到身子傾斜,她撩起眼皮往旁邊看。

    女生顯然因自己的動作冒犯而感到歉疚,像只驚弓鳥一樣不停地小聲道歉。

    喬希愣了下,調動嘴角上揚弧度,回答她:“沒關系。”

    或許是她身上那股似有如無的疏離,除了林薇以外,她在這沒什么朋友。

    有點無聊。

    不過沒關系,等會兒她就能見到周沵了。

    梁硯西坐在后排,他身邊有的是人湊過去。

    只是他都低著頭,不知道在弄些什么東西。

    巴士顛簸在路上,喬希長久維持著一個姿勢有點累,她打了個哈欠從口袋里掏出耳機戴上,往里面坐了坐,手撐在窗邊看向外面不斷向后滑去的白楊。

    手機震動了下,是梁硯西找她。

    「晚上我請客,你來不來」

    外出大家可以自由用餐,喬希看懂梁硯西要宴請八方的意思了,她發了個哈哈的小兔表情包過去,不正經地回他:

    「闊啊少爺」

    耳機里搖滾樂震著耳朵,喬希倏然察覺到身邊那個女生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她摘下一邊耳機,目光直愣愣地朝著旁邊那個女生看去,眼底藏著疑問。

    陳雪紜對上喬希視線,從包里掏出拆開的酸奶遞過來,“喬同學,這個給你。”

    就像是破冰交流一樣,喬希收下那瓶酸奶后她才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心態徹底放松下來。

    陳雪紜就是喬希隔壁班的,她們班就她一個人參加了這次活動,所以才會單著和喬希坐在一起。

    她先前和喬希不熟,沒好意思開口說話,和喬希有接觸后話才變多,在大巴車上給喬希分享了很多校園八卦。

    這次活動是青藤學校教授加持組織的秋令時,名聲很大,有好幾所學校都參加了這次活動。

    人員多且亂,南潯中學的隊伍到了地方后帶隊老師清點人數并安排之后的群體活動,帶大家先去活動地點參加展覽,屬于大家自由活動的時間很少。

    梁硯西的消息停了很久,直到帶隊宣布解散的那一刻他才又發消息給喬希。

    Ares:【來不來?】

    Ares:【可以叫上你那新朋友】

    喬希擰頭看了眼,梁硯西一頭藍發,高峭的身影在人群中很好找。

    少年低著頭,手機上冷光線打在臉上,氣質冷冽。

    他身邊圍繞著一群同校的人,男生女生都有,大概就是他們等會兒要一起吃飯。

    有點眼熟,但喬希全不熟。

    她淡淡地收回視線,毫不留情地拒絕他。

    【我要見朋友】

    秋季天色黑得很快,晚間的溫度也驟然降低。

    周沵帶著外套找到喬希的位置,餐桌上菜已經上齊。

    周沵長得很乖,身上有種讓人看了就忍不住靠近的勁兒。

    飯店里人多有些悶熱,她脫掉外套看見喬希對面還坐著個女生,她那雙鹿眼眨了下,“你在這里的新朋友?”

    泡菜牛肉鍋下的火爐子在燃燒,藍色火焰在眼前跳動。

    喬希撩起眼皮,嗯了聲,“倒是你,怎么到現在?”

    提到這,周沵輕嘆了口氣,“快別說了,學校這次就沒幾個人來的,老師寸步不離地帶著我們,就跟看犯人似的。”

    “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的。”

    說完她又湊近,小聲嘟囔著提醒,“不過這次你可得小心了,李楊明那傻逼也來了。”

    南潯的夜很快變深。

    風聲簌簌地吹,黃色的落葉掉在這座城市的每一處。

    周沵只陪喬希吃了頓飯就離開了,臨別之前還不忘交代她,“雖然你上次是失手把李楊明從樓梯上推下來,但他這個人小氣記仇,暑假的時候還找同學們打聽過你。”

    “本來他沒說要來參加這次集訓,不知道怎么的最后一天又報名上。”

    “我覺得他這次不會善罷甘休,你小心點別

    落單了。”

    夜風很大,喬希攏了攏外套收緊發散的體溫,沒什么表情地皺了下眉,“行我知道了,這幾天我就跟我同學他們一起唄。”

    顯然是沒怎么在意。

    周沵輕嘆了聲,“你要看見他的話給我打電話,我……找人過來。”

    *

    潯高訂的都是雙床房,學校安排兩人住一間房,喬希和陳雪紜被分配在一起。

    除卻他們剛到站點的那兩天老師擔心學生安全看管嚴格以外,之后幾天大家都多了自由活動時間。

    喬希這段時間聽勸,一直跟著大部隊活動。

    這次的秋令時活動很多人避之不及,都沒來參加。但也有些同學因為獵奇過來玩的。

    她列表有曾經的同學發消息問她是不是也在南潯這里的,原本就是空氣人的好友,現下又莫名其妙的突然熱情,喬希通通沒回。

    難得安逸幾日,喬希也因遠離喬美玲的棋牌室而有了正常的睡眠環境。

    秋令時就是將大家聚起參加一些展覽,和聽一些社會不同行業榜樣的座談會。

    人生行止自當有我。

    她只走自己的路。

    喬希對這些沒什么興趣,安靜地站在校隊里,守紀配合著學校拍攝宣傳物料。

    學校一般都是群體活動,喬希在隊伍里見過李楊明,還是那么龜毛挑刺,整張臉上都寫滿了我很尊貴、我是人上人的態度。

    李楊明顯然也看到了喬希。

    對視的那一瞬間,他情緒化嚴重,眼底像是淬了毒一樣盯著喬希看,想要下一刻就將喬希生吞活剝。

    他的腿似乎還沒好利索,走路還有些顛簸。

    喬希淡淡地撇開視線,猝不及防地又和旁邊的梁硯西撞上。

    少年藍色的發在這一片人群里惹眼,他站在隊伍最后的位置,嘴里咬了根藍莓口味的棒棒糖,視線的關注點一直凝在喬希身上。

    今天的南潯下了場軟綿綿的秋雨。

    階梯教室的墻壁上濕氣很重,屋子開燈也顯得有些陰沉,窗外的世界更陰。

    梁硯西肩上還沾著些外面潮濕的雨水,額前藍色的碎發微亂地搭在眉骨,身上戾氣很重。

    他冷淡地撩起眼皮,觸到喬希的視線后,頑劣地抬起眉。

    他漆黑的眼底倒映了絲笑意,“怎么,想吃糖啊?”

    第30章 Booty 我會弄死你

    chapter 30

    秋季驟然降溫, 喬希回到酒店后手腳也一直沒能回溫。

    酒店桌上擺著兩個燒水壺,其中一個是酒店有些生銹的壺,另一個是喬希叫跑腿送過來的。

    壺里倒著純凈水在燒。

    潮濕的雨水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喬希整理好衣服就進了衛生間洗漱。

    門聲打開又關上,防盜鎖的鎖鏈甩出碰撞聲。

    喬希剛出衛生間就看到陳雪紜臉色蒼白地回來,她站在玄關處換上拖鞋,垂眼看著玄關處桌面上那些小零食, 從里面摸了塊糖, “今天又有人給你送零食啊?”

    她說:“我頭有點暈, 拿你塊糖嘗嘗哈。”

    喬希對這個向來大方, 這幾天總是帶零食回來,放那本就是給她吃的。

    但陳雪紜臉上毫無血色的,狀態看著很差。

    “你不舒服?”

    “沒有啊, ”陳雪紜愣住,隨后笑得沒心沒肺的, “可能是在外面吹冷吹的吧。”

    本來天氣就在降溫, 又下了場潮濕的秋雨。

    體感溫度變得更低了。

    喬希漆黑的眼睛注視著她,點點頭哦了聲,隨手指了下玄關處的臺面, “我燒了熱水, 你喝點。”

    酒店的樓層有些高,有一面墻全是格子窗, 不知道是哪一面窗戶沒關好, 狂風吹得房間里呼嘯聲很響。

    喬希披著外套檢查了遍,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外面的細雨也停了,留下藏滿了水霧的空氣。

    喬希找到漏風的那扇窗, 伸手將它牢牢關緊。

    門窗聲發出重重一響,那股透風的喧囂也隨之消失。

    喬希剛要回到床上,身后陳雪紜掀開被子,白色被單下的她面無血色,聲音有些顫抖地喊著喬希的名字,“我親戚突然來了,但不知道為什么這次為什么會特別疼,喬喬你能幫我找前臺要點紅糖水止痛片嗎?”

    酒店的座機出了故障,怎么按鍵電話都撥不出去。

    下午八點,喬希換了身衣服下樓,前臺工作人員很歉意地笑了,并告知酒店里沒有紅糖水和止痛片,常用物品旁邊超市里就有,如果需要藥品的話需要趁早去對面街道的藥店。

    外面的墨色濃稠,路燈的光卻照耀著整座城市。

    或許是有很多年輕群體住在這里的緣故,這個時間點樓下還有很多的嘈雜聲,是同校的男生從吃完飯從外面回來,大部隊一樣走回來一群人在那不緊不慢地吹著口哨聊天。

    人群里,喬希遠遠看到梁硯西高峭的身影。

    他穿著一身黑衣,路燈上的積雨重重地墜下,他似乎總愛和學校里那些成績差的學生湊在一起。

    喬希淡漠的別開眼,攏緊外套,按照前臺工作人員指的路線去走。

    這里是南潯的郊區,常年無人問津,這兩年政府推進發展以后漸漸拓展為商區,川南路這一帶屬于翻新區里唯一破舊的地方。

    川南路的水泥路破破爛爛,到處都是坑。

    這個點沒什么車,零星幾輛閃著紅色尾燈的車飛快閃過,留下一車尾氣彌漫,喬希就站在人行通道上等了會兒紅燈。

    靜止的動作體感溫度明顯。

    冷風吹散了她的頭發和衣擺,喬希趁著紅燈時間系上衛衣拉鏈上拉,拉到頂后才感覺到有些暖意。

    三秒黃燈過去,喬希踩著顛簸的路到對面去。

    或許是夜晚的風聲太大,她甚至沒注意到身后有視線緊緊跟著她。

    喬希去過酒店旁的便利店無數次,里面的商品擺放區域也熟悉大半。

    夜晚刮來一陣涼風,風吹著便利店周圍學生的聊天聲。

    喬希剛到便利店,杵在門口抽煙的袁立新立馬把香煙別在身后,訕笑地朝著喬希打了個招呼,“嗨喬希,你這么晚……還……沒睡啊?”

    潯高管控嚴格,不允許學生在校內抽煙喝酒,現在沒了老師管控,一個個全都恢復成原本的樣子。

    如果是梁硯西在這,他大概會有種無所畏懼的坦蕩。

    喬希對袁立新還有印象,上次在樓梯道堵她要給個說法那男的,最后卻是自己落荒而逃。不過那次以后,他再也沒出現過。

    夜風帶著煙圈飄過來,喬希眨巴了下眼睛,點頭嗯了聲回應他,“我下來買點東西。”

    喬希買了點溫牛奶和紅糖,一切如正常發生。

    只是她剛付款完要出超市的時候,李楊明突然出現在門口,他一把扼住喬希手腕想要將人帶走,卻在察覺到喬希要甩開她的時候又低頭惡狠狠地警告,“這周圍都是你學校同學吧,聽說你在新學校苦心經營的好學生人設,他們都覺得你是個好東西。”

    “你如果不乖乖跟我走,信不信我就直接在你同學面前拆穿你虛偽的人設!!”

    李楊明這些天一直想找喬希麻煩,但學校組織的活動,平時看管嚴格,他都沒找到機會下手。

    隨著秋令時結束時間越發靠近,他急得花了點錢找人盯著喬希,剛得到喬希落單的消息,飯都不吃了立馬跑過來捉人。

    這些天他甚至打探過喬希的消息,知道她喬希是在學校犯了點錯后被家里人丟在小鎮里讀書,意在磨煉她性子。

    聽說司家最近想把她轉回南苔,他就不信如果喬希在這里再出岔子,她還能順利回得去。

    李楊明輕哼了聲,他此刻覺得能拿捏住喬希,所以臉上一副小人得志的得意樣子。

    喬希的腕骨處被桎梏住,像陰暗毒蛇盤旋纏繞,帶著他汗津津的觸感,喬希毫不猶豫地甩開李楊明的手,嫌棄地皺了下眉“你要怎樣?”

    便利店周圍已經尋過來好幾道視線,探究和欲言又止的話都透露在他們的眼底。

    李楊明欣賞到周圍的視線,嘚瑟地抬起下巴,他說:“我要你跟我一起吃飯。”

    他陰隼的目光停留在

    喬希的臉上,觀察著她情緒上每一分的變化,話音停落,他倏然陰陽怪氣笑起來,“大小姐,伺候人吃飯總該會吧。”

    喬希視線頓了下,手里買的這些東西還得送上去,上面還有人在等著她。

    喬希不想耽誤太多時間,耐著性子應下,“行,但是我得上樓放個東西。你等我一下,放完我就下來找你。”

    到時候新仇舊怨一起算。

    江邊的風總是很大,潮濕的空氣有股刺骨的冷。

    明明還沒到冬天,但冷意卻是一波接著一波來。

    李楊明無語地瞥了下嘴角,態度驟然變差,“你把我當傻子?我讓你下去了你還能下來?”

    他的話音落下,就失去耐心一樣地動手扯著喬希胳膊,以一種強勢的態度將人拉過去。

    他危險地瞇了下眼,態度強硬:“別想跟我耍什么花招。”

    *

    外面小雨將停,梁硯西和同學們吃完燒烤回酒店。

    有幾個人喝了點啤酒,喝了一瓶醉到分不清東南西北,走路都晃晃悠悠的。

    梁硯西把室友送回酒店房間,室內密閉的空間有些悶。

    他低頭看了眼沒有回信的手機,低頭“操”了聲,心煩意亂地推開門下樓,想去買瓶冰水。

    室友沒醉太死,聽見房間里的動靜,還詐尸一樣抬起手臂,“梁硯西,你下樓買東西嗎?”

    門口的鎖撬響了下,吹進屋一陣清冷的風。

    梁硯西停下來,耷拉著眼皮,淡淡嗯了聲。

    “那你幫我買瓶牛奶上來唄。”他悶哼了聲,“我難受……”

    梁硯西收了手機,關門落鎖前應下。

    “知道了。”

    學校訂的酒店把男寢和女寢區分開,一棟樓,但不在同一層。

    電梯口狹隘,他們不約而同地在酒店不遠處的地方逗留。

    梁硯西剛下電梯,聽到旁邊拎著外賣盒等著要上電梯的人和旁邊同伴唏噓,“外面那個是那個轉校生喬希嗎?”

    “是吧,那背影看著像她。”

    “天,果然美女在哪里都能贏得那么輕松,我聽說那男的是南苔那邊重點高中的班長,他們這么快就搭一起去了。”

    “哎呀,人家本來就是南苔的,說不定早就認識呢,別八卦了。”

    電梯開合,她們的交流聲斷掉。

    梁硯西額角突突地跳了下,心里像是哪里缺失了塊,不受控得漏了一拍。

    便利店周圍突然變得安靜。

    喬希躲開李楊明的靠近,五官驟然變冷,不再有耐心和他周旋下去,“李楊明我再跟你說一遍,我不喜歡被別人碰。”

    李楊明勾唇笑出聲,“不裝了?”

    “我還當你被打發到鄉下真被拔光爪子老實呢,”李楊明活動了下肩頸,骨骼吱吱作響,他又活動起手腕,視線灼灼地盯著喬希,“沒想到還是那樣。”

    “本來大家也都是同學,你不至于轉個學還要裝作不認識前同學吧喬希。”他的聲音擴大,故意要將這些話傳到周圍人的耳朵里,企圖以此起到震懾喬希的作用。

    喬希往后退了步,臉上坦坦蕩蕩地回他,“雖說我們之前是一個學校的,我曾經的那些同學沒來。我和你不在一個班,不熟悉,更談不上有要再接觸的必要。”

    喬希語態清冷地丟下這一句話,不再等李楊明的回復就要往酒店走。

    酒店和便利店的距離不算遠,這一塊燈火通明的,照得前面的路很清晰。喬希加快腳步,此刻的她只想上樓,然后再好好洗一次澡。

    她一心想著離開,身后倏地有道跑起來的腳步聲,李楊明不依不饒地按住喬希肩膀往回扳,不知道是哪一句話戳到他,他怒氣沖沖地說著,“你在學校勾引我的時候你不說自己和我不熟?”

    “你被青藤高中開除不就是因為你談戀愛玩的花,個人作風有問題嗎???”

    喬希原本在掙扎的勁兒突然收住不掙扎了,她抬手甩了李楊明一巴掌,掌聲清脆,響徹在這個雨夜里,“你在這胡說八道什么?”

    喬希深吸了口氣,晚間清冷的空氣澆浸著心頭。

    她這一巴掌使了力氣,虎口都被震得有些麻。可比起手上那點麻木的疼,她更氣的是李楊明在這里造謠生事。

    李楊明捂著臉,陰隼的視線落在喬希氣得發抖的臉上,眼神變得格外亮,他進一步靠近,扯了扯唇好笑地開口,“這就惱羞成怒了?”

    周圍站著的幾個人似乎被聽見的信息震驚到,愣在原地沒了反應。

    李楊明滿意地笑著,開口義正詞嚴地繼續說道:“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缺德事,我就問你害我斷腿的時候虧不虧心!”

    夜晚刮起一陣帶著霧雨的風,喬希手心都溢出了些冷汗,她開口替自己辯解,她說我沒有。她緊捏著拳頭,堅韌地抬起頭,語氣生硬固執地回他:“你摔斷腿是你活該。”

    絲絲細雨飄落下來,周圍有人倒吸了口氣,連帶著看向喬希的視線都變了味道。

    “原來喬希是這樣的人啊。”

    “看著美麗清高、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樣子,結果和我們這兒職高那幾個名聲很差的人沒什么區別。”

    “我就說她一個嬌滴滴城里大小姐,怎么突然來我們這個小地方讀書了。”

    “可她不止是作風的問題啊,她人品都有問題,她把別人腿弄斷了都毫無愧疚的心。”

    “她這樣的人也太可怕了。”

    “……”

    “……”

    周圍七嘴八舌的聲音混在這絲絲細雨里,沒有人在聽喬希的辯解。

    似是有那些旁白被當作底氣,李楊明一錘定音,語氣更加鏗鏘有力地說:“喬希,你還惡毒。”

    “你說完了嗎?”雨水在滴,潮濕了臉和耳朵,喬希耳邊忽然出現了道熟悉的嗓音。

    路邊的霓虹燈浸在彌漫的水汽里。

    朦朧不清的視線里,喬希看見梁硯西那頭霧靄藍色的發。

    他在靠近,最后定格到她身邊。

    喬希眨巴了下眼睛,搖搖欲墜的水珠隨著雨水顫落,她側頭看見梁硯西那張桀驁清冷的臉。

    李楊明冷哼了聲,視線卻是盯向喬希的,“你還真是個婊子啊,才來這學校多久就勾搭上別的男……”

    李楊明的話沒說完,梁硯西倏然上前揪著他領子往他嘴角錘了一拳,他突然被人攻擊沒站穩,身子猛地朝后踉蹌了幾步,可梁硯西渾身的戾氣,提著他領子順著他向后的慣性,發了狠地把人往身后承重柱上帶。

    李楊明掐了把的嗓子,終于能夠呼吸時才意識到自己被人打了,他剛想要生氣還手,頭發又被那個少年扯著,頭皮發麻。

    他的頭被按著往旁邊墻上撞,撞得腦子嗡嗡的。

    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此刻就是干嘔,想吐。

    眼淚水直奪眼眶。

    梁硯西握著的拳捏得骨骼咯吱作響,他壓著李楊明的臉,像提著畜生一樣掐著他的脖子往上帶,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都沒給他。

    但凡想到這人方才在喬希面前耀武揚威的猥瑣嘴臉,他就不爽到想把這張嘴給打爛。

    梁硯西拽著李楊明的頭發,壓低了身子,在他耳邊警告:“我不管你那條腿是怎么斷的,但你再找喬希的麻煩。”

    “我會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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