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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Booty 別裝了

    chapter 31

    梁硯西鬧的動靜聲唬人, 一時嚇到周圍看戲的人。

    喬希也被他嚇到了,看他不管不顧地,第一時間沖過去, 抓著李楊明的頭往墻柱上撞。

    頭骨和墻壁的碰撞發出很大聲音。

    李楊明的額頭瞬間青紫了一塊,傷口看著駭人,可梁硯西仍拘著他,掄著拳頭不停地教訓, “你剛嘴巴不是挺臟?”

    梁硯西的手背都被摩擦出血痕, 但他就跟沒感覺似的, 側臉冷峻, 手上下足了勁,一拳又一拳地掄著李楊明。

    “不是不會尊重人嗎?”

    “你再嘴賤

    啊。”

    李楊明被揍得鼻青臉腫,這會兒受不住力人順著墻壁往下倒, 本能地抱著發暈的腦袋護著,蹲在那里身子都在抖。

    周圍看熱鬧的人湊更近了, 還有些擔心出事了的急急忙忙地給老師打電話, 就連酒店安保人員都往這靠過來。

    喬希呼吸窒了下,上前拉住梁硯西,“梁硯西, 夠了, 可以了。”

    細密的雨水浸著皮膚和發,鼻腔里吸著潮濕的空氣泛著酸意, 她拽住梁硯西即將又要揮下去的那只胳膊。

    濃稠的雨霧垂落在眼睫, 喬希眨了下紅腫的眼眶, 雨水順勢墜落。

    她抬眼看著滿身戾氣的梁硯西,視野朦朧,她只在雨霧里看見梁硯西模糊的身影。

    她聲音很淡, 像倒映在寧靜的池塘里沒什么情緒:“沒必要為這種人弄臟自己。”

    梁硯西手背被那股力牽住,雨水浸著手背上的血絲,傷口被風的刀刃浸著疼。

    那晚的動靜聲鬧得很大,李楊明身上的外傷很嚴重,在南潯市醫院休養。

    李楊明的母親接到兒子受傷的消息以后急匆匆趕過來,要求潯高老師那邊給個說法。

    梁硯西作為當事人被叫去了解情況,他腰背筆直地站在一邊,態度冷淡隨意,一副沒有教條的樣子。

    “是我打的。”

    “他老在我面前晃。”

    “我看他不爽。”

    李楊明打著石膏躺在病床上,聽見他這話立馬急眼了,“你胡說八道什么,我根本不稀罕和你們這群人接觸的好嗎?”

    “是嗎,”梁硯西撩起眼皮看向他,“那不然我是怎么打你的呢?”

    李楊明在人前一直是家教優良的樣子,這次是他主動來找喬希的麻煩,那些難聽的話上不得臺面。

    想到前后因果時,李楊明忽然不吭聲了,他縮著脖子往病床后倚的枕頭上靠。

    李楊明媽媽不知情況,一看梁硯西這樣打了人還囂張,瞬間氣不打一處來,“你們這個地方就全是像你這樣的混混嗎?”

    “沒有個學生的樣子就算了,自己犯了錯還不承認,這就是你的家教?還是你在你們學校學習的知識?”

    梁硯西卻嗤笑了聲回懟,“您兒子好?您兒子好學生怎么跑我們學校酒店這兒了?”

    李楊明媽媽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打在棉花上,梁硯西一副怎么也不聽勸的樣子,只有學校帶隊的老師不停地在這里安撫家長。

    李楊明媽媽握緊了手,眼眶都被他氣紅了,側頭轉向一邊“你就是他老師嗎?那我要求你們學校要嚴肅處理這個刺頭學生!”

    后續是梁硯西家里來了人來處理這件事情。

    其他所有學生在參加完一周的秋令時以后,恢復了正常的上下學狀態,只有梁硯西請了幾天假沒來。

    李東拾算準秋令時的結束時間來找梁硯西玩,連登門幾天都撲了個空,每次都遺憾地回去。

    喬希著和梁硯西的聊天頁面,上面是她得知梁硯西去南潯市醫院后給他發的消息,卻一直沒得到回復。

    似乎沒人知道梁硯西的近況。

    學校參加這次秋令時活動的人不多,一到下課時間都精神煥發地同身邊同學分享這幾天的所見所聞。

    當然也包括八卦。

    他們樂于討論八卦,又會在碰見輿論中心的人自覺地沉默起來。

    體育課下半部分都是學生自由活動時間。

    喬希和林薇一起去衛生間,教學樓翻新過以后,樓層的衛生間也重新修葺過。單層男衛,雙樓層的是女衛。

    五班的教室就在四層,不用再爬上下的樓梯。

    上課時間整棟教學樓都安靜,空闊的衛生間也不像課后那般喧鬧,說話時的聲音都會產生回音。

    零星的學生結伴進入,喬希視線從手機界面上移開,剛想推開擋格門就聽見了自己名字。

    是隔壁班的女生在這里聊天。

    “天,你聽璇璇說喬希那件事了嗎?”

    “當然啊,現在學校里誰不知道她啊!大紅人!!”

    “我真是沒想到喬希看著那么高清,結果背地里還做勾引男人的事情。”

    “她以前學校的同學都出來錘她了,說她就是因為私生活很亂才被退學的。”

    “咱們學校男生不是很多人都喜歡她嗎?以前我還覺得她城里人,長那么好看,跟我們肯定不是一路子的。”

    “結果這群男人口中的女神和普通人也沒什么區別。”

    “在校外亂搞,還專愛勾搭有錢人。”

    “什么?喬希家本來不是就很有錢嗎??”

    “有錢什么啊?有錢她家里能讓她住棋牌室啊?”那個女生滿嘴鄙夷,然后湊近她們神秘兮兮地說:“而且喬希還流過產你們知道嗎?”

    “不會吧?!!!”

    “怎么不會,之前還有人在醫院門口看到她的。”

    門口水流聲嘩啦啦地流著,那個女生關掉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你看論壇啊,有人拍了她在醫院門口的照片,那時候天都黑了,誰家好人大半夜的自己一個人去醫院?”

    “而且梁硯西到現在還沒回學校你們知道原因嗎?”

    “什么呀你快別賣關子。”

    “我聽我去參加這次秋令時的朋友說,喬希是那時候和梁硯西勾搭上了,有人看上喬希想要個聯系方式,梁硯西跟不要命一樣把人給打進ICU了…”

    “……”

    “……”

    初秋的天氣飄忽不定,白日陽光奪目,太陽曬下來,暖黃色籠罩著大半個走廊,曬得人懶洋洋的,仿佛又是在過夏天。

    校園論壇網有個三無小號匿名發布了喬希信息:

    南潯一中轉校生喬希行為下作,南潯之恥。

    這篇帖子將喬希生活全方位透析出來,從她轉學緣由,到她在學校道貌岸然的表現,再到她在秋令時發生的那件事,最后還有她抱著報告單在醫院門口的不自愛證實。

    帖子是兩天前發的,秋令時結束的那天,發酵至今瀏覽和討論度很高。

    似乎大家都相信這種有“證據”的信息,失望地在底下評論沒想到喬希會是這樣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還有些人在附和,憑借和喬希的短暫接觸借機在底下抹黑她,加深她被“黑”的濃度。

    評論區里一字一句似乎都在說,喬希就是個爛人,誰接近她都會倒霉。

    帖子的最后是“喬希滾出潯高”的口號,底下也有很多人附和重復著這句口號。

    陽光隨著時間的偏移,那一抹暖黃的光線打在窗邊,喬希整個人都籠罩在太陽底下,她那一塊金燦燦的。

    下午老師發了卷子給他們寫,算是自習課,林薇察覺到喬希偏頭一直向外看,她也順著視線望過去,眼底納入學校嶄新的操場。

    塑膠跑道上是體育班的學生奔跑在操場上揮灑汗水,打濕半邊襯衫,青春氣息洋溢在整個操場。

    以往喬希很善于利用自習課時間,現在卻在看向操場發呆。

    林薇伸手握住喬希手心,摸到濕漉漉的一手冷汗,喬希沒什么情緒地扭頭轉過來,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好,漆黑的眼底呆呆地看向她。

    周圍打量的視線朝她們這里看過來,目光灼熱,林薇張了張嘴巴,啞口又猛地縮回了手。

    喬希愣了下,沒多說什么,她攏緊外套,一頭扎進充滿暖陽的走廊里。

    她翹了一節課,廢棄墻角邊藏滿一堆煙蒂,直到手機再次亮起的時候,喬希才從充滿煙霧的環境里站起。

    學校最后一節課自習課,老師不在教室,教室里有點雜音,后排睡倒了一片。

    喬希徑直推開教室的門,直奔向教室后排方敏敏的座位上,方敏敏趴在試卷上,進入夢鄉。

    看起來舒服又愜意。

    喬希垂著眼皮,沒什么情緒地抬腳,然后朝著她的課桌重重地踹了一腳。

    課桌在地面上震動,偏移了位置,教室里唰一下安靜了下來。

    方敏敏剛有了睡意就被這動靜嚇醒,看清站在她面前的人后怒火中燒,把桌上書全都推到一邊,她仰起臉:“喬

    希你有病吧?”

    教室里動靜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

    喬希沒應她,驟然冷淡的臉上沒什么耐心,“給我道歉。”

    方敏敏身子往后退了下,倏然又抬起臉,越說越自信:“你是真有病吧,你踢了我桌子影響大家學習,應該是你道歉才對吧。”

    周圍的視線都朝著這里看過來,班委眼疾手快地從前門溜去辦公室找老師救場。

    喬希在周圍審視的目光里,杏眼微睜,眼底透著不耐煩的冷意,“我知道論壇上造謠我的那個人是你,我要你給我道歉。”

    周圍審視的目光從高處轉到低處,方敏敏不自在地拎了下肩,瞥了眼喬希,快速地撇清自己。

    “你在說什么我不知道。”

    “上個月晚上我去看耳朵,我看到你也在醫院,要不你也來說說你夜里去醫院做什么?你打胎啊?”

    喬希身子朝她壓近,她沒有確切的證據,不會輕易出手。

    她要的就是要把人一把按趴下:“別裝了,我知道那張照片就是你拍的。”

    方敏敏已經有些慌了,身子不住地往后躲,后背抵上冰涼的墻壁,又惱羞成怒地站起來,“我都說了不是我!”

    “你說是我就是我啊,就因為我們之前鬧過矛盾,所以你就在這針對我!”她心底很慌,只好靠大吼來獲得氣勢。

    最后一節課全年級都上的自習,隔壁班聽見動靜已經有人扒著門窗偷看,圍繞著五班為圓周中心,整層樓亂糟糟的,但仍然安靜。

    喬希好整以暇地看向她,“那你敢把手機給我檢查嗎?”

    潯高規定是不允許學生帶手機上學,但大家都悄悄帶,只要不是課上玩,老師一般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所以帖子才會在工作日兩天增加那么多討論度。

    教室里鴉雀無聲,方敏敏也沒有回應,喬希又一次追問:“你敢嗎?”

    方敏敏還在強撐,“你憑什么看我手機,那是我的隱私,你沒權利看的。而且,是你在這里影響大家學習,何老師會懲罰你的。”

    “我現在還在乎這個?”

    喬希莫名輕笑了聲,她從大庭廣眾之下踹開教室門的那一瞬間,就意味著她要放棄最重要的事情了。

    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要還自己一個清白。

    走廊盡頭是教師辦,教導主任中氣十足的聲音喊過來,“你們都在走廊上干什么?現在是上課時間,趕緊回去教室!!”

    周圍騷動一陣,遺憾地還沒看到喬希和方敏敏對決的結果。

    “行。”

    喬希也清楚身后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自己,她松懈了態度,往后退,“我這人不像你那么喜歡玩陰的,你繼續嘴硬不承認也沒關系,反正我已經報警了。”

    “你跟警察說去吧。”

    第32章 Booty Brave Heart

    chapter 32

    那天班主任先一步抵達教室, 沉著臉把喬希和方敏敏叫進了辦公室。

    何老師雖然不喜歡主動生事的學生,但在聽說事情來龍去脈以后很公正地建議方敏敏把手機拿出來給大家檢查。

    辦公室里沒人,整棟教學樓里都靜悄悄。

    方敏敏在辦公室里哭, 眼淚洶涌地流,嚎哭聲比誰都大。

    宛如一幅被人冤枉住了的崩潰樣子。

    喬希安靜地站在辦公桌前,繃著下巴一言不發。

    何老師看見這副場面,又有些心軟覺得嚎哭者無罪, 他仰起頭, “喬希啊, 你是不是懷疑錯了人, 你媽媽一直擔心你的學習情況。她也是想你轉來好好學習的,你要和同學之間好好相處才……”

    “何老師,”喬希面無表情地垂下視線看過來, 她臉色有些病態的白,下顎線繃得很緊, 她說:“我不會退。”

    女孩站在那一抹太陽光底下, 直視著何老師不怒自威的臉也不懼,她聲音坦蕩:“我不知道學校里為什么會傳來關于我的子虛烏有事情,但您如果不愿意幫我查, 我可以真請警察幫我。”

    何老師被堵得啞口無言, 好說歹說才勸方敏敏把手機拿出來。

    直到論壇頁面賬號完全展露,何老師憤怒的聲音徹底從辦公室傳開, “方敏敏!你還知道你是個學生嗎?”

    “虧我那么信任你, 你怎么能對同學干出這種事情?”何老師震驚地看著還在哭的方敏敏, 呼吸大幅度起伏許久。

    教育了學生兩年,卻把人教成這樣。

    何老師深深嘆了口氣,請了家長過來, 并要求方敏敏和喬希道歉。

    所有證據浮出水面,方敏敏再也不好狡辯。

    辦公室里空蕩蕩的,其余老師都在階梯教室里開會,透光視野開闊的屋子里只有一位教師和兩位犯錯的學生。

    喬希拒絕了方敏敏的道歉。

    有些傷害和痛永遠都會存在,她無法違背本心地選擇原諒。

    她只要求方敏敏刪除帖子并實名發帖就造謠一事作出聲明,此后兩人再也不要聯系。

    喬希從五班轉去一班,收拾好課本和文具,沒有任何留戀地徹底離開五班。

    作為此次被造謠事件的受害者,何老師也沒有姑息她踹開教室門打擾同學上課的違紀情節,以記大過的方式處理了她。

    喬希是潯高的借讀生,和在校的普通學生成分不同,如她再有犯錯,會被學校直接勸退。

    十月中旬,夜來得總是很快。

    放學鈴響起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被浸了層朦朧的黑。

    喬希一次犯錯,又因態度太過強硬,已然成為老師們眼中的“問題學生”。一班的班主任喜歡她的成績單,卻不喜她刺頭惹事。

    林老師專門拖了點下課時間上班會,同大家強調安全和紀律。

    散會以后同學全都離開,教室很快清空,空蕩蕩的教室里又只剩下喬希。

    好像在完全陷入黑暗的時候,心底那根緊繃著的弦才會徹底放松,她無力地倚在墻上,抬頭時,天上看不到一顆星星。

    教室里秒針轉動的聲音最大。

    喬希聽著好多聲秒針走針的聲音,她才掏出手機撥給電話上的未接來電。

    學校給予學生處分,作為家長的白露到不了。

    喬希不想老師因為這種事情找到白露,她自己鬧的事,有能力擔,一切事情她都自己扛。

    電話響鈴沒幾聲,白露就接了。

    聽筒里靜默一瞬,喬希先一步開口:“媽,我高中不要回南苔讀了。”

    “你可以不用再幫我看轉學的手續了。”

    走廊的燈亮著,玻璃窗上隨著晚間的冷空氣起了層薄薄的冷霧,喬希的臉映在玻璃窗上,也同這層霧氣一樣清冷。

    她的聲音很平靜,聽起來和平時沒什么差別,“我是不喜歡這里,但這次我想通過自己的方式回去。”

    是自己的方式。

    也是唯一的方法。

    只是一年半而已,很快了。

    喬希掛斷這一通電話,抬眼看見窗戶外站著的是幾日未見的少年。

    他穿著一身黑,外面套著件有帽領的沖鋒衣外套,黑夜里過份淺的發色凌亂地耷在眉上。

    少年倏地輕嗤了聲,皺著眉,站在窗外重重地叩了兩下玻璃,“發什么呆啊?”

    喬希輕輕搖頭,趕緊從教室里出來,聽到少年低聲輕笑,然后說:“聽說你轉我們班了,歡迎你到我們班和我做同學了啊。”

    喬希沒接他話。

    她還記得秋令營那天的事,也記得梁硯西媽媽威嚴冷漠的背影,她問他,“你回家以后,家里人沒怎么你吧?”

    “能有什么事兒。”

    梁硯西嘖了聲,同她一起下樓,兩人一個步調節奏,他低側著頭,難得解釋:“爺爺生病了我回去看他,這才耽誤了上學。”

    “哦。”

    輪到喬希沉默了。

    她沒什么好心情,整個人都懶懶的,不想說話。

    晚上公車上沒什么人,喬希靠在窗邊

    吹著晚風,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窗外的霓虹,像個沒什么生機的漂亮木偶。

    梁硯西就坐在她旁邊,見不得她這個樣子,他說:“那個人渣我教訓過了,你如果還覺得不夠,我再去。”

    喬希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似乎他總是這樣,不分任何青紅皂白,我開心便唯我獨尊,什么都不用顧慮。

    她動了下,窗邊的風不再直吹著額頭,那股頭疼的勁兒緩了點,她坐正身子,“李東拾那個大嘴巴全告訴你了?”

    公交的后座,霓虹的燈光流轉,輪流照在巴士車上。

    梁硯西側頭和她對視,漆黑的眼睛在黑夜里像繁星,耳邊的血痂凝結,少年喉結輕滾了下,只說:“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哦。”

    喬希點點頭應了聲,似乎沒什么意外。

    后來經過一段暗橋,軌道里沒有燈光,耳邊只有滾輪震動車道的聲響。

    喬希的聲音順著風流緩緩送過來,“梁硯西。”

    她聲音厭厭的,在冷空氣里回流,“那你呢,你怎么看我。”

    煙尾巷門口那條街上全是小吃,穿過人流不息,巷子在這一刻最熱鬧。

    晚間的空氣里起了層淡淡的薄霧,天氣一天比一天要冷,梁硯西養的那些魚不出來了,湖面上靜靜的,只有石子落水才有漣漪。

    橋頭那頂燈亮著冷藍的光,梁硯西站在橋上忽然叫住走在前面的喬希。

    不遠處的美玲棋牌室里燈火通明,嘈雜聲從遠處緩緩傳來。

    喬希已經調整好情緒,停住腳步不解地看向他,“你又怎么了?”

    梁硯西站在橋邊,視線朝著亮著的湖面看,他忽然說:“你車上那個問題,我沒怎么看,我只知道那天夜里你去醫院是為了拿藥治療耳朵上的傷。”

    “所以從來都沒什么不自愛,那群人他媽的亂說,我沒信的。”

    夜晚的風吹在臉上有點疼,喬希的手心被吹得涼透,她握緊手又松開地活動僵冷掉的手指。

    她低頭踩在梁硯西的影子上,眨巴了下有些酸澀的眼眶。

    所有的話都是假的,但有一條是真的。她無法反駁,也沒想過反駁。

    “李楊明是我推下樓的,他沒說錯,是我害他殘了一條腿。”

    “但我不后悔推他下去。”

    “如果再來一次,我仍然會那么做。”

    “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梁硯西撿起地上的石子丟往湖里,夜間白色水面吞噬著萬物,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在負責,你也在負責。”

    “至于他那天晚上說的你勾引他,”梁硯西想到那禽獸說的混賬話忍不住輕嘖了聲,走近幾步靠近喬希,借著昏暗的燈光在她臉上端詳,又恢復成沒什么正形的樣子。

    “我當時就想過這個問題,我不想提你以前的事情,但又覺得你眼光沒那么差。”

    他側過臉,隨意地動了動眉梢,“公主殿下不至于要放著我這么帥的不泡,要泡他那樣的?”

    “如果你真覺得他好,那我覺得你還得去眼科做個治療。”

    他們之間的距離驟然靠近,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喬希愣了愣神,眼眶腫脹酸澀,她不自在地伸手把他推開,“梁硯西你少憑了!”

    “你這人可真夠自戀的。”

    話音剛剛落下,少年抬起手臂,一根銀閃閃的東西搖晃在眼前。

    喬希的眼前一片黑,黑色陰影閃爍在眼前,在她將要問出口的那一瞬間,梁硯西倏地開口,“在家無聊磨的,送你了。”

    路燈下的視線沒那么清晰,喬希有點暈,還沒看清:“什么啊?”

    梁硯西說:“Brave Heart.”

    獎勵你勇敢地保護自己。

    他的英文發音很好聽,純正的美音,像煙花一樣炸在她耳邊。

    梁硯西見她呆愣愣的沒什么反應,強硬地把那條項鏈塞到她手心里,她手上溫度很冷,他抓著她的手緊著,握好東西才抽開。

    少年笨拙地收回手,剛想說些什么,就聽見不遠處麻將室里有聲音靠近,似是有人立馬要推開那扇大門出來。

    梁硯西沒繼續停留,“就這樣,我回去了。”

    喬希還站在剛才的位置上,借著月色和路燈,攤開了手心。

    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是條愛心掛墜的項鏈。

    做工粗糙的項鏈。

    愛心很小,光面劃痕很多。

    喬美玲在門口晃半天,終于提著垃圾袋出來。

    她遠遠看見橋上站了個人,揉了揉眼睛發現沒認錯人后,沖著橋方向大喊了聲,“喬希,你站那兒干嗎呢?”

    喬希沒再耽擱,握緊了那條項鏈趕緊回去。

    夜色深,窗外漆黑的天空都被一層淡淡的薄霧籠罩。

    樓下的搓麻聲一陣一陣傳來,大爺大媽激動的交談聲浪比一浪。

    喬希聽著樓下的吵鬧聲睡不著覺。

    她伸手摸到床頭,在漆黑的夜晚里摸著那條做工粗糲的項鏈。

    喬希又想到和梁硯西分開的夜晚。

    冷冽的寒風吹過來,梁硯西額前的頭發被吹亂,他抬起眉骨,眼底全是桀驁的笑,好像什么都不怕似的說: “人生不就是逢山開路,遇水架橋。”

    他的眉骨都被月色拓了層陰翳,眼底也被池塘水襯得亮亮的,他說:“你不用在意那群人。”

    空曠的夜晚把他的聲音拉得很長,低沉的嗓音混著晚風和月色,他輕笑了聲,眼底篤定道:“他們的看法,還有我的看法,都不重要。”

    你當是你自己。

    其次永遠都是其次。

    第33章 Booty 我女朋友在那兒

    chapter 33

    梁硯西回來了, 李東拾又跟過年一樣張羅朋友們一起玩。

    周末的時候,李東拾也想著給喬希散心,提議大家一起去天池寺拜拜驅除晦氣。

    喬希自秋令時和梁硯西扯上關系后, 兩人之間熟稔的關系暴露,他們會湊在一起說話,也會當著同學的面一起走出校門。

    梁硯西染回了黑色的發。

    她就站在梁硯西身邊,那又怎樣。

    隨他們怎么說, 喬希不想管了。

    天池寺在郊區位置, 周圍全是風景區, 山腳下還有一片很大的桂花塢。

    今年不知是什么情況, 桂花盛開的時節比往年要晚,九月中秋時都聞不到多少桂花香味,直到國慶節以后, 花才徹底盛開,走在路上終于能嗅到濃郁的花香氣味。

    花期短暫, 到了月底, 錯過盛開時期,桂花開完已經開始衰敗。

    天池寺山腳下光禿禿的,樹葉也被太陽曬得干枯發黃, 和夏天最后的綠影一起離開。

    喬希和梁硯西到的時候, 李東拾他們還沒到。

    喬希就在山腳下轉了一圈,周圍都被開發成商業景區, 吃飯喝茶, 和市區的店沒什么倆樣。

    但里面有一家的房子卻仍然很質樸, 遠處看起來有些破破爛爛,門口有個阿婆支了個攤在那里賣熱飲。

    破舊的木牌子豎在桌子旁邊,上面寫著桂花烤奶四個字。

    附近都是賣糕點和搞文創的, 再往里走才有賣飲料的鋪子。

    梁硯西站在離喬希不遠處的地方打電話,隨意踢著腳下的碎石,削冷的脖頸低著,弓起一個弧度。

    他的存在感一直挺強,附近有女生為他停留。

    喬希默默地收回視線,鬼使神差去桂花烤奶的攤前買了杯熱飲。

    阿婆都是拿著工具現做的奶茶,桂花和其他材料被丟進鍋里現炒,鍋很小,煮著的時間還要很久。

    或許是因為無聊,老人忙著煎炒配料,抬頭慈眉善目地看向喬希打聽,“小丫頭,你也是來這里看桂花的嗎?”

    喬希搖頭,“不是,我們過來隨便逛逛。”

    她來的時候,并不知道山底下還有片桂花林,也不知道這里還有一塊商業區。

    桂花被炒得焦焦的,香氣撲鼻。

    阿婆似乎也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比較隨性的游客,不是來打卡景區,就是上山燒香拜佛的。

    阿婆通透得猜到她性子冷,沒再多話,只是笑著把奶倒入鍋里燜煮。

    小鍋的鍋蓋悶好,阿婆輕嘆了聲老咯,“也是,現在已經過了開花期啦。”

    烤奶制作時

    間不是很長,沒一會兒喬希就拿到一杯簡易包裝的烤奶。

    奶茶香味濃郁,喬希舉著杯子嘗了點,熱乎乎的暖意直奔胃里,沒那么甜,里面干干凈凈的沒別的配料。

    還挺好喝的,她低頭又喝了一大口。

    郊外山區的溫度比市區冷幾度,喬希雙手托著奶茶,沒一會兒時間身體就回溫變得暖和了。

    上午這里的人還沒那么多。

    梁硯西今天穿著深栗色的衛衣,手上戴了個銀圈的戒指,在太陽底下閃爍了下,和喬希脖子上那條項鏈同一材質。

    他站在距喬希不遠的地方,低頭還在講著電話。

    少年懶散地站在那里,高瘦又帥氣,在這條道上很惹眼。

    他剛放下手機旁邊就圍過去兩個女生,怯怯的,拿著手機。

    手機晃了下,屏幕里閃過去二維碼的頁面。

    應該是想加個好友認識一下。

    梁硯西遠遠地撩起眼皮朝喬希那邊看了眼,然后哼笑了聲,低頭耐著性子低聲同她們說了幾句話。

    最后那幾個女生什么都沒做,走了。

    青石板路上有點潮濕,梁硯西和那兩個女生分開,高峭的少年沒幾步就追上喬希,低頭像個無賴一樣擋在她身前,嗤笑道:“沒給我買啊?”

    他身上太香。

    有股淡淡的葡萄甜香,很陌生,應該是剛才和那兩個女生說話時沾上的。

    喬希皺了皺鼻子,平靜地抬頭看他,側身像躲著他一樣往邊上休息長廊那兒靠過去兩步。

    她眨巴了下眼,沒什么脾氣地睨他一眼:“你又沒說要喝。”

    一次性的透明塑料杯,本來容量少,她手里的還剩下三分之一。

    梁硯西下顎的弧線凌厲,輕嗤了聲,罵她沒良心。

    喬希坐在椅子上,抬眼問他:“你剛怎么跟那倆女生說的?”

    梁硯西唇角弧度微斂,眼眸忽然變深了,起著逗弄人的心思:“我跟她們說,我是和女朋友一起來的。”

    “叫她們換個人交朋友咯。”

    “我是良家少年,不亂搞的。”

    喬希視線頓住,無語地瞥他一眼,呵笑了聲,冷冽的聲音混著淡淡的桂花甜香,“沒想到你這人渣真的會棄暗投明。”

    他這次回來學乖了。

    頭發染成黑色,就連上課時間都老老實實地待在教室。

    不再睡覺,似乎真的在聽課。

    但在課后,他頑劣的性子又總在喬希面前暴露出來。

    梁硯西臉上還是那副標志性的懶散表情,他低頭覷了眼她手里那杯見底的奶茶,扯著唇角冷哼一聲,高深莫測道:“那是你不了解我。”

    喬希白了他一眼,可他忽然把手機丟給她拿著,從這兒又繞回去找阿婆的規劃烤奶小攤排隊。

    似乎有種喬希喝的是什么,他也要買來嘗嘗的架勢。

    梁硯西去排隊的時候,李東拾他們的車到了。

    出租車上下來四個人,李東拾、周滿、林薇,還有個是一班的男同學,經常跟李東拾一起玩的男生,叫朱顧。

    李東拾下車看見坐在休息椅上的喬希,手里抱著個草莓熊的公仔,樂呵呵地跑過來,“喬希,梁硯西人呢?”

    喬希眨了眨眼睛,側身,指了下身后的方向,“那兒呢。”

    梁硯西個兒高,衣品也好。

    視線放過去立馬就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他今天還真奇怪啊,怎么跟人老太太還聊上了。”

    李東拾看見人后放心下來,沒再管梁硯西,他把手里帶著標簽的草莓熊推出來,黑黢黢的臉上攀了抹不自在的色,他撓頭說:“喬希,我剛在商場看到這個,聽說你們女孩子都喜歡這個,買來送給你。”

    喬希眼底沒什么波動,沒接,她說:“李東拾,我不喜歡。”

    她又說,“你送別人吧。”

    李東拾“啊”了聲,趕緊把那個草莓熊收回去,他湊近了些,“那你喜歡什么啊,我下次送你。”

    他還是沒看懂。

    接觸到別人的冷刺,也無所畏懼地靠近。

    喬希黑眸沉沉,跟他說得直白了些,“項鏈。”

    她眼底難得有了些笑意,“我男朋友前幾天剛送了我一條,我很喜歡,天天戴著。”

    李東拾不說話了,頭低垂著跑得遠了點,但他很快又恢復好了,他跑回來低聲地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沒事的,如果給你造成困擾的話你可以和我說的,沒必要給自己無中生男友。”

    “我知道。”

    他這個人忘性大,人也大方仗義,還很逗,喬希被他惹笑,掏出衣領下的那根項鏈,“但沒跟你開玩笑。”

    真心的喜歡,她看得明白。

    這會兒光線正好,喬希穿著深色衛衣,晃悠在衣服上的項鏈特別打眼。

    項鏈的制造很粗躁,光面也不平滑,也沒那么精致,看著就不像是買來的東西。

    李東拾愣了下,深吸了口氣,忽然就想到了初次見到喬希的那天,他身邊的朋友都勸他放棄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堅持那么多天,其實早看出她的疏離與冷淡,他們終究是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李東拾輕咳了聲,這下是真的釋然了,他說:“行吧,我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祝你幸福。”

    桂花烤奶的小攤前,梁硯西付了錢,看著有要買完東西回來的趨勢。

    李東拾走到小團體的中心拍手,招呼著大家一起,“我奶奶說天池寺許愿特別靈驗的,我的愿望是當個大老板,我可得好好拜拜,沒準很快你們就得叫我李總了。”

    他們都應著好。

    林薇也朝著喬希走過去,她緊抿著唇,臉色有些緊張地試探詢問,“喬,喬希,我們一起上山吧?”

    從山腳走上山并不遠,石階上散落著枯黃的葉和腳印。

    喬希的視線看向了林薇,是這么多天里,視線第一次放在她的身上。喬希眨巴了下眼睛,漆黑的眼底像是池塘里的汪汪春水那般平靜。

    泯歸眾人。

    沒有討厭,也沒有從前那般親近。

    全了兩人之間最后一絲體面,她說:“抱歉,今天走路扭到腳,不上去了。”

    風聲緩緩地吹著,青石板路上的落葉沙沙地被風吹跑。

    李東拾不知道她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但他清楚兩人的性格,看出空氣里不對勁的氣氛,立馬出面喊了聲梁硯西,他說:“喬希不舒服不跟我們上山了,梁硯西你反正也不信這些東西,要不留下來照顧一下女生。”

    林薇膽子小,也怵他。

    把他們隔開,最好不過了。

    梁硯西買到兩杯熱騰騰的烤奶,分了一杯給她,他輕哼了聲,“阿婆說月底就要去大城市兒子家了,之后不會在這里了,再買一杯給你嘗嘗。”

    喬希接了那杯新的奶茶,心情轉好了點,仰著頭和他道謝。

    梁硯西眼睛冷冷的,低著頭,頸骨露出一截棘突,輕哼了聲。

    他也跟著嘗了口烤奶,甜絲絲的,他喝不慣,但還是仰著頭喝完了,喝完又去阿婆那兒買了瓶純凈水猛灌。

    花敗淡季,街道上沒多少人。

    放眼望去都是一些店鋪,有些還在閉門營業,看著也沒什么好逛的。

    梁硯西湊到休息椅前,他長長的陰影遮在喬希身上,陰影微動,他踢了下喬希的秋鞋,在喬希要甩臉前先問:“想不想出去玩?”

    “走啊?正好帶你認識幾個朋友。”

    喬希煩他,還是選擇踹回去一腳,“什么朋友?”

    梁硯西笑著躲她,沒躲得掉,但也沒受到多少攻擊,他腰弓下來,笑聲從喉嚨里溢出,懶散也痞,少年的聲音里帶了點哄,“都是我在南潯認識的,玩的亂七八糟。”

    “去看看吧,說不定你會喜歡。”

    第34章 Booty 小雨點

    chapter 34

    7 club 外面裝修質樸, 里面卻是個小型網吧。

    齊叔開的,他手頭還有家酒吧,開在偏僻的位置, 營業勉強維持著生活的開支。

    梁硯西說的朋友,都是他在這里認識的,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是個玩樂隊的小團體,基本是這邊職高的學生, 平時不

    怎么上課, 但會在齊叔的酒吧駐唱, 閑下來會幫他看著網吧。

    里面有個女駐唱長得很好看, 性格大大咧咧,人也仗義,知道喬希也喜歡摩托后, 偶爾會發消息約喬希出來玩。

    他們人都很真,性格恩怨分明擺在臉上, 喬希不排斥和他們一起相處。

    比以前那些嘴上一套背地一套的同學待著舒服。

    不過喬希是高三階段, 作業很多,她大多時候都拒絕了莊妍。

    莊妍自己不是學習的那塊料,現在過得自由, 能懂她們好學生都把學習看得很重, 沒再多堅持。

    十月底時候,傅明朗和喬美玲訂婚, 男方辭職待業, 說要準備做生意, 為了節省開支直接住到喬美玲這里。

    或許是冬天太冷,寒冷和疾病一起到訪,喬美玲身體不舒服, 生了場大病后又急性腸胃炎住院。

    棋牌室這幾天都暫停營業。

    喬希一向獨立,沒有喬美玲的照顧也能活。

    空蕩蕩的棋牌室不似從前那樣吵鬧,她還是上學、放學、寫作業,和從前沒什么兩樣。

    臨近學期末,學校擔心學生心思松散,給他們安排了很多作業。

    漏風的小閣樓里很冷,有種陰森森的超市冷。

    喬希趴在窗口那張課桌上寫著卷子,手上的血液似乎也被凍住,手背很紅,她握筆的姿勢也很僵,寫字速度變得很慢。

    梁硯西班里朋友過生日,把他叫出去面瀟灑。

    他明明人在外面,卻時不時地給她發消息,硬在那里沒話找話。

    喬希嫌他煩,把手機調了飛行模式丟在一邊。

    屋子里沒了手機震動聲,徹底變得清凈。

    晚上十一點,傅明朗來敲喬希房門,他聲音謙遜,“希希,看你房間燈還亮著,給你溫了點牛奶,別學太晚了。”

    喬希和傅明朗之間沒什么信任交互,平時幾乎沒什么接觸,喬希扭頭應了聲,回他,“謝謝叔叔,不過我晚上不吃東西。”

    這是白露給養出的習慣。

    況且喬希一直控制著體重,哪怕是餓狠了,最多不過吃兩口。

    傅明朗灰溜溜走了。

    但沒一會兒又有人在房門口輕敲,輕響持續很久,那道敲門聲從輕到重。

    呼嘯的晚風吹著門窗,雨水淅淅瀝瀝地下著,那扇窗戶玻璃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破裂。

    身后的敲門聲響震著,這棟老樓的裝修材料沒那么好,平時麻將聲都能傳出來,這會兒外面捶門的動靜響徹著整座爛樓,像要隨時奪門而進。

    喬美玲住院,爛樓里困著兩個相互陌生的人。

    因著傅明朗搬進來,喬希的生活環境變得復雜起來。她向來有所防備,房門反鎖,不會輕易打開。

    門口的敲門動靜越發變大,變成用腳在踹,震得房間里的書桌都在晃動。

    門外無別的聲音,喬希聽著敲門聲也沒說話。

    窗戶外面為了安全起見安裝了防盜窗,連接天臺平層的那扇門先前被喬美玲從外面鎖住。

    喬希在逼仄的小房間里無處遁逃,心臟抽抽地猛然在跳,血液回流,手心被冷汗濕了一片。

    但她又很快冷靜下來,還清醒著從抽屜里拿手機報警。

    手機鎖屏界面亮起,身側的木板門忽然爆出一陣聲響。

    北風其喈,吹來一陣濕漉漉的冷空氣,喬希拿著電話站在原地,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凍住了,卻在下一瞬卻被納入一個溫暖的懷。

    熟悉的冷香涌入泛著酸意的鼻腔,那個擁抱帶著強勢的力道,過分近的距離,感受到強勁的心跳聲,周圍包裹的氣息讓人格外安心。

    喬希仰起臉,眼底不知道從什么時候有些模糊,甚至看不清來人的臉。

    少年拉著她走,她也信任地跟著他走。

    兩人離開那間破敗的,充滿霉味的小房間。

    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直到頭頂印到暖黃色的燈光,喬希才深吸了口氣。

    她臉色仍舊煞白,手緊緊抓住眼前人的衣角,在信任的人面前努力抑制劫后發抖的身體。

    牙齒磕著唇瓣,她的聲音都在發抖,她說:“梁硯西,我有點……怕。”

    回應她的是更深更緊的擁抱。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熱的氣息漸漸盤旋,悶窒在胸口處,她聽見耳畔那道很低、也顫抖的聲線。

    “我在。”

    *

    直到喬美玲出院的那天,喬希都沒回家。

    她房間的兩扇門全壞了,人為惡意的從外損壞,里面的家具什么都沒少,只少了些課桌上的文具,還有衣柜空了衣服。

    喬美玲嚇了一大跳,立馬跑去林薇家詢問情況,卻得知喬希從五班轉去了一班。

    她甚至最近幾天都請假不在學校。

    喬美玲說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又氣又怒,立馬打電話把這些事情告訴給了白露。

    喬希從那晚以后高燒一場,接連做了好幾晚的噩夢,都是梁硯西在照顧。

    小洋房的窗簾一直緊拉著,整棟樓里全被黑暗的氣息籠罩。

    喬希腦袋昏沉,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吃了片退燒藥后一直昏睡,迷迷糊糊聽見床頭的手機震動,她被電話聲音擾醒,低頭一看是白露在找她。

    偌大的臥室里,不遠處有個小沙發,這些天梁硯西就蓋條攤子睡在那兒。

    可是現在,房間空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

    手機上閃過去多條未接來電,喬希沒再耽擱,趕緊點了接通。

    電話連線,白露那邊的聲音藏著慍怒,“你現在在哪兒?”

    幾日的昏睡,作息變得混亂,喬希看了眼時間,驚覺已經過去三天。

    她剛開口,嗓子干澀得有些疼,連忙起身找水,“鄰居家。”

    電話里喬希的聲音沙啞,氣絲也比平時弱很多,白露聽了后不自在地沉默片刻,“生病了?”

    喬希看到床頭那杯溫著的水,喝了點潤喉,她嗯了聲算是給白露回應。

    但白露并沒有因為她生病而放軟態度,她繼續保持著自己的節奏,“你姑媽剛才告訴我,你在學校闖禍被處分,原來的老師不愿意收留你,所以你被調班了?”

    喬希喝了點水后嗓子已經好多了,沒那么干澀的疼,她沒辦法反駁。

    喬希預判白露之后會說的話,率先開口:“所以我說了不用你幫我轉學,我會留在南潯高考,考去北京的學校。”

    或許是因為喬希先一步堵住了白露要說的話,又或是什么別的緣故,電話那端沉默了很久很久,聽筒里出現一道深吸,“喬希,你為什么總要這么沖動,有什么事情找老師、找家長解決很難嗎?”

    “我從沒想拿你和司嘉文做比較,可是先不提嘉文過了京北大學保送的這件事情,她就算沒做那些加分項,單在學校里不給我惹事這一項就好太多。”

    “你去年說是那個男孩子想要趁著沒人的死角想要占你便宜,你為了自保失手把人推下樓,我信你了,沒多說什么。”

    “但是現在,你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決的嗎?就非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踹同班女同學的桌子,把人家課本全泡進垃圾桶里?”

    “你就不能像個正常的學生那樣,安安穩穩的嗎?”

    喬希走到窗戶邊推開了點窗簾,外面天色黑漆漆的,屬于夜晚的時間又到了。

    她沒再舉著的手機,而是開了免提把它丟在窗邊,人聽著電話里的那些刺耳的話,心底沒由來地發涼,到最后手腳也失去溫度。

    涼得透徹。

    喬希靜靜地等著白露說完,才緩緩開口,“您不是早知道,我性子一直都這樣不安分么。”

    梁硯西房間和喬美玲家那間閣樓正對著,視野之內可以看到那扇窗,不過那扇屋子因為喬希的離開,再也沒亮過燈。

    喬希視線又看向窗外的天上,除了一些被開枝的樹杈,空中霧蒙蒙的,一顆星星都沒有。

    她深吸了口氣,“反正不管我做什么

    你都看不好,你都覺得是我的問題。是她讓我不舒服了,那我用自己的方式去處理有錯嗎?”

    “喬希!”白露打斷了她,她的氣口起起伏伏,最后慍怒地說:“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夜色更加濃稠了。

    梁硯西拎著小米粥回來的時候,房間里黑漆漆的,他開了燈,看到喬希形影單只地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看著什么。

    梁硯西把熱粥放在茶幾上,拎著雙拖鞋弓著腰蹲在她面前,視線也順著她的視線向外看,卻只看到黑茫茫的夜。

    他伸出胳膊,冷白修長的指骨撈到她冰涼的腳,皺著眉讓她規矩地穿好鞋子。

    他剛從外面回來,黑色大衣上帶著寒氣,就連聲音也像被冷風浸過那般沙啞,“在想什么東西那么出神?”

    突然的明亮讓眼前有些不適。

    喬希恍惚了下,視線里看到少年一頭帶著些潮濕露水的黑發,看到他半面陰暗下桀驁利落的側臉。

    明明帶著冷感,看起來很不好接近,但少年的眼底的光卻柔軟。

    他抬起眼眸時,漆黑的瞳仁里只倒映著她那張有些慘白的臉。

    喬希的手機還放在窗邊的位置,長時間維持著一個姿勢,血液都凝固了,她僵硬得動不了。

    玻璃窗上多了些雨水點點,淅瀝瀝地掛在上面又下墜。

    她吸了口涼氣,“外面還在下雨嗎?”

    她這些天渾渾噩噩地過,都不知道外面是怎樣的天氣。

    潮濕夜晚,身后吊燈的光一點一點照亮他衣服上的水珠,梁硯西低聲在笑。

    他懶懶地半蹲在那兒,仰著頭,低啞的嗓音從她腰際傳過來,“下的小雨點兒。”

    “天很快就好了。”

    太陽出來,就不會冷了。

    第35章 Booty 不小心撞的

    chapter 35

    天氣果然如梁硯西所說, 很快就放了晴。

    喬希身體好起來,趁著梁硯西出門買東西的時候回了趟隔壁的喬美玲的棋牌室。

    喬美玲大病初愈,到家就開始聯絡巷子里的人過來打牌, 房間里又冉冉升起濃郁的煙味,還有麻將機里面不停攪拌的聲音。

    喬美玲見到喬希的那一瞬,立馬放下手頭的事情出來,她平時總咋咋呼呼的, 這次卻是把喬希拉到墻角安靜的地方, 視線將她從頭到腳掃視了遍, 松了口氣后才問, “之后還會回來吃飯嗎?”

    冬日的暖陽直直地照著,人確實變得暖和起來。

    喬希默不作聲地退后一步,表明自己的態度, 她抬起眼睫,反問, “一定要選他嗎?”

    有些話她們都沒說透。

    但沒擺在明面上的事情, 并不代表沒有發生。

    喬美玲眼眶變得有些殷紅,她側過臉吸了下鼻子,呼出節節白色的霧氣。

    她說:“對不起希希, 但是他做生意我投了十五萬, 那是我所有積蓄。”

    白色的霧氣繚繞在半空中,喬美玲的口鼻都被凍得紅紅的。

    那一刻喬希忽然懂了, 有的時候, 人與人的羈絆就是這樣, 被緊緊纏繞,沒那么容易被剪斷。

    冬天陰冷的風一陣一陣地吹過來墻角,像刀刃一樣割著臉肉。

    喬希眨巴了下眼睛, 那雙漆黑的眼睛里還和來時那樣干干凈凈。臨別之前,她倏地開口:“謝謝你沒告訴我媽我搬出去的事。”

    從春天耗到冬天,喬希終于如愿離開煙尾巷。

    街道公示欄上貼著很多房屋出租的告示,喬希撥著上面的電話,租了間靠近學校的單室套。

    房間不大,簡陋又背光,不管怎么說都比之前住的閣樓環境要好。

    況且租的地方離學校很近,還很便宜。

    白露和司伯遠不會在零花錢上苛待子女,對喬希和司嘉文的零花錢都給得大方,但喬希從前不是個會省錢的主,肆意揮霍完以后手里的存款并不多。

    一次性付完大半年房租,她口袋里所剩無幾,還好有梁硯西給她的生活作補給。

    房子在一樓,很小,采光也不好,冬天門窗到處都漏著寒冷的風,比待在室外還要清冷。

    喬希從那之后經常會去7 club,帶上一疊厚厚的卷子,坐在角落的地方,低頭安靜又認真。

    齊叔那里人多,屋子里開著空調。

    總是非常暖和。

    莊妍去外地忙了段時間工作,回來的時候意外在7 club看到喬希,后來聽說她在外租了房子以后沒再多問,只是有天周五晚上突然給她消息:「我這兒有個MV拍攝的工作干不干?」

    「在南苔市拍,拍兩天,三萬」

    喬希剛放學,看著手機上的消息愣了下,沒立刻回復過去。莊妍那個急性子又打電話過來,“我正好認識這個導演最近在籌備MV的拍攝,臨拍前女主角誤食了東西突發性過敏,現在場地缺人。我找梁硯西要了點你的照片和視頻傳給導演看了,那邊很滿意你鏡頭里的樣子,你考慮看看要不要去拍,去的話我現在去你家接你。”

    “今晚就得趕過去。”

    喬希原本的擔心被莊妍三下兩下就解決了。

    周圍的同學從校門口散開,聚集的人又在每一條分岔路口再散開,直到那條枯黃的梧桐路上沒有了熟悉的校服。

    不過除了那些外部因素,喬希仍舊有待考量,“演技有要求嗎?”

    她沒專業受過訓練,不確定自己能否勝任,劇組時間寶貴,她時間也同樣貴。

    電話那頭傳來輕笑聲,莊妍嘖了聲,“我找梁硯西要你照片視頻的時候他本來還不想給,我說有個拍攝項目后他才挑了幾張發過來。你別說,我都懷疑你對他是不是有點意見,十條視頻里有七條擺著臉,眼底冷冰冰的,偏偏眼睛又長他媽長得好看勾人,就特帶勁兒。”

    “導演這片子就是要拍個男主角原本是個喜歡一個高傲的,不善于表達的情緒的高嶺之花,在女主那里心碎受挫后的發泄情緒的MV短片,導演看過你的視頻了,他覺得你能拍出來。”

    喬希聽了拍攝方向后沒再拒絕。

    她在空間看到以前老師轉發了物理奧林匹克競賽的比賽,考試獲得高名次的高考生在參加高考時可以加分。

    只是考試地點在京市。

    放假以后,她得買機票去趟京市。

    掛完莊妍的電話,喬希看見微信上跳出梁硯西的新消息,她點開語音,語音里面風聲很大,“今天還去齊叔那兒寫作業么?”

    第二條風聲沒了,他輕笑了聲,“我去你那兒接你?”

    喬希發過去一個小貓生氣的表情包,手被冷風吹得有些僵,她按下語音鍵,“梁硯西,你之前拍的我那些視頻我全是擺臉的?”

    她說完或許是覺得有些無厘頭,又引出上文,“莊妍說,我對你態度的態度,”她停頓一瞬,然后肯定地說出下個形容的詞,“很差。”

    喬希又去指責他,“你怎么回事啊梁硯西。”

    明明之前和李東拾他們一起玩的時候,他們拍過其他情緒的,偏偏他要給出去這種。

    那邊很快給來回應,語音里梁硯西冷冽的嗓音混在清冷的冬風里,變得好無賴,“那她確實沒說錯。之前我找你的時候,你不每次都冷著臉不理人。”

    “梁硯西!”

    “還不是你總在我寫作業的時候煩人!那是你活該!”

    梁硯西也嘴硬,慢悠悠地給她發來文字:【看吧】

    那兩個字頗有一副無辜的模樣,好像再說:看吧,是你自己表現出來的,我可沒造謠。

    喬希無語:【。】

    那邊沒過一會兒又回:【但很好看不是么,不是說導演很滿意?】

    這里又不好反駁了。

    太陽落下去以后,戶外冷風呼呼地往人身上吹著,羽絨服外面那層布料都透著冰涼,到家隔開冷風才好一點。

    喬希燒了壺熱水喝了點,身上緩緩回溫才慢悠悠地給梁硯西回復:【這兩天我有事,得回趟南苔】

    莊妍似乎沒和梁硯西交流得太具體,梁硯西在那之后回復喬希:【回家

    注意安全】

    他又說:【我明天回京市】

    Ares:【爺爺出院】

    喬希從前沒聽梁硯西主動提過家里人,唯二的兩次全是他爺爺,想來他們關系應該很好。

    所以她回復:【恭喜】

    莊妍把喬希送到拍攝場地以后就忙自己工作去了,導演只在鏡頭里看過她,見到本人以后才發現本人是不上鏡的那款。

    定妝造拍攝后發現新演員還很有鏡頭感,導演滿意得不行。

    打光板和鏡頭全打過來,喬希站在布景區域,就完全地按照導演要求的來。

    她這份工作沒太多的演技要求,但也要給出些情緒層次上的展現,這些也都挺耗人的,不過這個導演拍人很美,在片場上也很會引導演員情緒,一場完整的短片拍攝得還算順利。

    短片拍攝結束,喬希如期在周日晚回到南潯,補作業補到很晚才睡。

    只是她回來以后,卻一直沒看到梁硯西回來。

    梁硯西在老師們心中風評太差,加之他總是拖班級平均分的緣故,任課老師們一直不喜歡他。

    哪怕后座位置空下良久,課堂上也沒人主動提過他。

    梁硯西離開了半個多月,直到期末考試的前一天才回來。

    他一回來,任何老師臉色都變了,上課前輕輕嘆了口氣。

    李東拾記住了老師的表情,下課后專門從前面跑到教室最后,學了個十成十的相似,“梁硯西你一回來老孫就頭疼哈哈哈哈哈哈。”

    學生參考的分數全部都要統計進均分里。

    上次月考梁硯西請假缺考,班級算均分的時候沒加上他,各科平均分都超其他班兩分,把幾位老師開心得眼尾上揚好幾天。

    好日子的光景才過去不久,讓老師們頭疼的噩夢就又要來了。

    李東拾坐在前面沒人在的課桌上,兩條腿在那亂晃,“老梁,你可真讓老師們頭疼哦。”

    臨近期末周學習壓力大,又或者是因為到了冬天,休眠狀態也同時到來,前桌趴下不少人。

    李東拾原本也是昏睡大軍的,但梁硯西回來了他高興,上完廁所后就湊到教室后面不肯走。

    周滿聽見他的聲音,扭過頭笑他,“西基本交的大白卷,你寫滿了也沒均分高啊,現在還在這兒大哥笑二哥了?”

    李東拾平時被懟習慣了,毫不在意地“切”了聲,“那也是我分高點兒啊。”

    他嘻嘻哈哈地靠過來,伸手攬上梁硯西的肩,“是不是啊梁硯西?”

    他自己說了還不夠,還要鬧到當事人面前。

    朱顧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湊了過來,他笑,“這我要是西,不打你一巴掌真說不過去。”

    梁硯西課桌上的書本都攤開著的,手上還握著黑筆,感受到李東拾的靠近,忙不迭地把他的手推開。

    他倏然抬眼,“東子,你還是好好讀書吧。”

    大反常態。

    一點兒也不像他平常的作風。

    李東拾有些震驚,愣在原地好一會兒,語無倫次地開口,“不是,梁硯西你受什么刺激了?回家一趟芯子還被換了?”

    教室里有人外出,門打開的時候,灌進來一陣清冷的風。

    梁硯西手里那根黑筆在指節上滾了一圈,又回到握筆的原點,他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只是垮著肩笑笑,說:“我想好好讀書了。”

    教室的黑板上每天都在更新著高考倒計時,天數越發減少,留給他們高中時期的時間不多了。

    喬希聽著身后的動靜,扭頭向后看了一眼。

    室內的白熾燈光線明亮有些刺眼,喬希吸著冷氣,眨巴了下眼睛。

    教室后排的少年的側臉線條硬朗流暢,眉眼漆黑,鼻骨硬挺。

    哪怕是換了頭黑色的發,也還和從前一樣沒什么變化。只是下顎處,好像有道細細的血痂。很淺。

    喬希忽然想到那天的秋夜,少年眸光熠熠地站在窗外敲著旁邊的這扇玻璃窗,他眉峰上也有道新鮮的疤痕。

    他說是不小心撞的。

    第36章 Booty 你今天親我了

    chapter 36

    每次過節的時候, 7 club那群人都會組織聚會。

    詩酒趁年華,他們有時候是去玩車,有時候是玩密室, 每次都不確定,都看當時的想法。

    南潯的冬天很冷。

    每次風吹過來都有種徹骨的寒冷。

    喬希的拍攝費用在期末考試前終于打了過來,放寒假的大日子,這一次是她主動組了聚會的局。

    天氣太冷, 大家都不愿意待在室外吹著冷風。

    喬希提前定了個小型轟趴, 在市中心鬧市區域。

    她叫了7 club里的朋友, 同時還邀請了幾個學校里的同學。

    陳雪紜, 李東拾,周滿,朱顧, 她挨個邀請了遍,但只有周滿拒絕了, 他說放了假后要小賣鋪會很忙, 他得留在家里幫忙。

    轟趴里玩的設備都很齊全,有電競房,也有臺球室可以打球, 但吃喝的東西都需要自己準備。

    期末考試結束的那一天, 喬希去超市買了點零食和酒水過去提前布置。

    客廳的電視一直播放著綜藝節目,時不時就有人在舞臺上表演節目, 聽著一陣樂呵。

    梁硯西很早就到了, 坐在客廳沙發上默不作聲的, 和他平時欠欠的德行不像。

    冬天的冷風在外面呼呼吹著,轟趴里開著空調,比外面不知道暖和多少。

    客廳里人斷斷續續地來, 躥得各個屋子都是人。

    喬希進門脫掉羽絨服,一抬眼看到梁硯西是閉著眼睛的,順毛的黑發蓋住眉眼,以往鋒利的眉眼多了些鈍感,有抹太陽光從落地窗打在他身上,襯得人都變得柔和了幾分。

    他眼底有道淡淡的烏青,看起來昨晚休息得很差。

    喬希頓了頓視線,走過去推了推他胳膊,“很困?”

    睡意突然被打擾,梁硯西不悅地皺起眉,沒立刻說話,緩了兩秒睜開眼,眼尾有些紅,帶著懶散的倦意。

    他一把拉過喬希的手腕,把人帶得圈過來,呼吸很重地“嗯”了聲,眼睛繼續閉上。

    喬希剛從外面回來,身上一股冷氣,梁硯西拉她的時候也沒收著力氣,把人帶著差點跌進沙發。

    兩人之間的距離靠得很近,隔著層毛衣交換溫度。

    梁硯西似乎是被她冰到,迷迷糊糊地睜眼,濃密的長睫掀開,他問:“去哪兒了?”

    喬希的掌心灼熱又有些燙,身體漸漸回暖,她抽出手站起來,“莊妍找不到路,我出去接她。”

    陽光恰好照在身上,身上被凍過血液回溫,手心有些發麻。

    梁硯西枕著胳膊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一雙長腿沒地方可伸,擋在那兒占了不少地方,仰著頭盯著喬希,手不安分地扯著喬希外面那件開衫毛衣,似乎又想拉她。

    喬希拍開他的手,膝蓋頂上去撞他,“去里面那間臥室睡。”

    梁硯西打了個哈欠。

    照辦。

    距離喬希約來吃飯的時間還早,他是真困了。

    臥室的門鎖著的,空調和除濕器都還開著。

    深灰色的床單和被套,他以前見過-

    人從中午斷斷續續地來,一直沒來齊。

    早到的人就先在這兒玩著游戲,不熟悉的人互相聊了會兒也變得熟絡起來。

    李東拾和朱顧性子活脫,跟7 club那群人很快就稱兄道弟起來。

    陳雪紜帶了個朋友過來,她同班的女生,叫張元元。

    她們在那群不熟悉的男生面前很無措,所以不是老實地坐沙發那兒,就是跟在喬希身邊聊了點八卦。

    喬希轉了班后對其他班發生的事情渠道為零。

    聽她們講著學校趣事,她都靜靜坐在那兒聽著,沒搭腔。

    只是后來張元元突然話鋒一轉,小心翼翼地看向喬希,“喬希,之前學校里都說梁硯西其實人很好,說他上次主要還是幫你才打了那個人

    的,這件事是真的嗎?”

    梁硯西上次動手事件認錯態度太差,導致到現在老師也覺得是他自己看人家不爽才去動的手,對此事仍舊頗有微詞,他這一事件成為各班級班主任開會時的反面教材。

    喬希眨巴了下眼睛,“對,他是幫了我。”

    反正事實如此,也沒什么不好說的。

    張元元哇了聲,比出大拇指,“沒想到梁硯西還挺仗義。”

    話題到這兒,又轉到別的地方。

    喬希沒在她們這里待太久,今天她組的局,她得聯系到人才行。

    人斷斷續續到傍晚才到齊,齊了后大家才開的桌。

    或許是下午在這兒吃過不少零食,大家都不太餓,一頓飯沒吃多少。

    蔣千帆拿著酒瓶給周圍朋友的酒杯滿上后提議:“噯?就這么吃喝多干啊,咱們玩個游戲吧?”

    長桌上有人探著頭,忽然來了勁兒接話:“玩什么玩什么?”

    “那邊不是有大轉盤么,要不就玩大冒險唄?”蔣千帆的視線看向長桌上的每一個人,“玩不玩?”

    莊妍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她都可以。

    喬希也沒什么意見,反正她玩得起。

    她把視線放在陳雪紜她們身上,問她們想法,但她們似乎是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點點頭也說了可以。

    蔣千帆看到手邊有雪碧和橙汁,拿起來朝她們那個方向遞過去,“這樣,你們幾個都是學生,不勉強喝酒,輸了的話就喝飲料。”

    李東拾順著他剛才看的方向找來轉盤,把桌上的餐盤挪了挪位置,立馬開始上手旋轉指針,指針順時針旋轉,最后落在蔣千帆身上。

    李東拾摸了摸下巴,“千帆哥你剛說你是樂隊主唱,要不給我們唱一首吧。”

    這問題根本就沒什么難度,蔣千帆輕笑了聲,清了清嗓直接開始。

    窗外不知道什么時候刮起了一陣風,外面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電子壁爐的火焰晃動,餐桌上一片歡聲和笑語,大家玩得都很開心。

    但隨著指針旋轉了幾輪,大家變得更加熟絡,提出的問題也越發刁鉆和苛刻。

    比如此刻,指針轉到李東拾。

    蔣千帆憋著壞笑,指了下他旁邊那位200多斤的兄弟,“這樣,東子你把我們趙老五抱起來坐五個深蹲,公主抱的那種。”

    李東拾很瘦,干瘦的那種。

    他一聽見“大冒險”是這個要求,人往邊上傾倒,張大嘴巴震驚地看著老五,不過還沒等他開口說話,莊妍就嘖了聲,不贊成地看向蔣千帆,“你有毛病提這個,他那么瘦,肯定抱不起來老趙啊。”

    莊妍的不滿似乎激發了李東拾的斗志。

    他拍桌,“妍姐!我能行!”

    男人不能說不行的。

    不行也得行。

    李東拾擼起袖子就是要干,奈何他平時確實疏于鍛煉,臉都憋紅了也沒把人給抱起來,只好灰頭土臉地滾回來被罰酒。

    室內大家都看戲嬉笑。

    蔣千帆看他回來麻溜地給他杯子里倒滿了啤酒,李東拾靠了聲,“哥你來勁了是吧。”

    “你給我等著,這把到我轉,等下我要讓你去親別的女生!當著我們的面,親嘴的那種!”

    蔣千帆有恃無恐,一巴掌扇他頭上,“你先把罰的酒喝完了再說吧。”

    他們玩了不少時間,每個人都喝下去不少東西。

    李東拾抱著酒杯仰頭,勉強全部灌完,手背擦掉下巴上的酒水,弓著腰,手按在轉盤表上,他說:“蔣千帆,這把我必轉到你!”

    說完他就狠狠地在轉盤上旋轉完抬手。

    指針旋轉速度很快,到最后卻慢下來,指針轉過蔣千帆,轉過莊妍,又經過陳雪紜和她的朋友。

    指針還在慢晃,又經過喬希。

    慢慢悠悠地停下的那一刻,指針指著梁硯西的方向。

    李東拾激動到跳起來鼓掌,他哼了聲,眼底全是殺意:“梁硯西!沒炫到蔣千帆,轉到梁硯西也行!”

    “誰讓你也不放過我!”

    他想到之前梁硯西讓他做了五分鐘的平板支撐,眼疾手快地收了梁硯西面前的酒杯,得意地抬起頭,故意為難,“梁硯西你看看屋里的女生,我看你怎么完成。”

    “我可以給你換個要求,你親異性嘴角,要不就開瓶白的一口氣干了。”

    一整瓶的白酒量很多。

    李東拾故意存了刁難梁硯西的意思。

    梁硯西掀起眼皮,盯了眼面前被新放好的那瓶白酒。

    他似是沒覺得有多為難,漆黑的眼底靜靜的,面上沒什么別的情緒。

    莊妍已經有了些醉意,胳膊撐在桌上托著臉輕嘁了聲,“弟弟,我以為你要玩會玩的大一點兒,結果你這提的要求也太小兒科了吧。”

    蔣千帆離座倒了杯熱水過來,附和地搭腔,“出息。”

    可是李東拾不以為然。

    他把梁硯西的酒杯擺在自己面前,扭頭往他們那個方向說道,“你們等著看吧,梁硯西這人有潔癖,他平時別的女生追他,他都不帶理的,身邊一直以來都是我們幾個。他可能是對女生不感興趣吧,現在,”李東拾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篤定道:“他不可能找人救場的。”

    不會找人救場。

    所以只能被罰酒。

    就連齊顧也在飯桌上搭著腔。

    客廳的燈光不知道為何有些變暗了,梁硯西低著頭,陰影傾倒,他的臉被暗色籠罩著。

    少年低著頭輕笑了聲,也沒出聲反駁,他伸手去拿那瓶白酒。

    愿賭服輸。

    他也玩得起。

    只是他手腕剛抬的時候,身邊忽然有道力拽了拽他衣角,梁硯西側頭,看到被自己陰影照著的喬希。

    她位置不好,有些偏。

    梁硯西側頭時看見她抬手點了點自己的唇角。

    她安安靜靜地坐著,看著特乖,梁硯西原本平靜的心情忽然看著有些眼熱。

    本來屋里就燥。

    被酒水浸泡過的血液在燃燒。

    可他沒動。

    仍舊拿著那瓶酒,旋開了酒水的瓶蓋,鎖了扣的塑料環被他拉開,喬希忽然出聲問,“李東拾,是親一下就好嗎?”

    李東拾輕哼了聲,扭過頭來,“對啊,一下就行。”

    他聲音停止,視線落回來。

    喬希壓住了梁硯西的手,半個身子都傾了過去,一枚輕吻落在梁硯西的唇角。

    周圍尖叫聲涌起,喬希放開梁硯西站起來。

    她面不改色地開口,“你那瓶酒那么多,一下子喝完太傷人了。我租的場地,我得負責好大家安全。”

    周圍的視線看過來灼熱,梁硯西那道目光更有存在感。

    人像是徹底乖下來,睜著漆黑的眼睛,沒再有什么大的動靜。

    最后酒水被揮霍得所剩無幾。

    玩到最后大家都變得累得不行。

    喬希運氣好,今晚沒怎么被轉盤指針指到,沒喝多少酒。

    梁硯西被灌了不少酒,但人也是清醒著的。

    他不知道被戳到哪根筋,今晚狀態一直挺不對勁的,回去的路上都很沉默。

    他沒說話,喬希也沒主動開腔。

    車窗略過無數顆梧桐,出租車停在喬希租的那棟小區門口停下,喬希從口袋掏出一張紙票給出去,她說:“師傅,我朋友喝醉了,麻煩你把他送到煙尾巷。”

    她話音剛剛落下。

    梁硯西就開了旁邊的車門,他說不用,“我就在這兒下。”

    冬夜潮濕的雨降落,冰冰涼涼地打在臉上,梁硯西瞇了下眼睛,手叩著喬希的腕骨,輕車熟路地往她家的方向走。

    他不僅熟路,還熟她家的鑰匙。

    鎖扣輕響,梁硯西帶著人進門。

    門聲關緊,屋里漆黑一片,喬希的背部磕在冰涼的門板上,被撞得有些疼。

    梁硯西壓下來,黑夜里他似乎也能視物,頭低下來,倏然開口,“你今天親我了。”

    冬天的門板有些涼,喬希不想靠上去,把他往回推,“那酒太多了。”

    “你知道的,我喝不醉!”梁硯西沒再前進,受著她的力向后退,可是灼熱的目光卻不讓。

    “但是傷胃。”

    喬

    希語氣平靜,像是無辜地摘掉自己。

    她就只是像晚上說的那樣,輕松解圍而已。

    梁硯西低著頭,和她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視線緊盯著她的眼睛追問,“那如果,今晚被搖到的那個人是東子你會這樣幫他么?”

    屋里黑漆漆的,只有未拉緊窗簾的窗戶那里能透進來一些月光。

    喬希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伸出手臂開了房間里的燈,走進屋里用燒水壺燒水。

    她這里太冷,也沒空調。

    之前梁硯西說給她買一個放在這兒,她沒要,給退回去了。

    現在苦的也是自己。

    屋子實在太小了,站著兩個人顯得很擁擠。

    梁硯西存在感太強,此刻屋子里全都充斥著屬于他的氣息。

    水壺在接水,喬希側頭問他,“放假了,我有事也要去京市一趟,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

    梁硯西一直站在她身邊,眉眼像是覆了層外面的冰霜,他低沉著臉,又問了句,“如果是別人,你也會用這樣的方式?”

    他要知道這個答案。

    必須要。

    燒水壺里接滿了水,喬希把它放在插座上,按下按鈕,水壺嗡嗡地運作起來。

    屋里的燈光很暗,喬希看著沉著臉的少年眨巴了下眼睛,她說:“梁硯西,解圍的方式是有很多種的。”

    喬希沒有左右言說明確,但梁硯西眼底已經有了笑意,他笑得肆意張狂,一頭扎進逼仄的小廚房里。

    他聽懂他的話了。

    深夜里整座都很安靜,滿小區里,唯有一盞燈還亮著光。

    頭頂的燈泡搖搖欲墜,梁硯西一踏進來,廚房里陰暗面更多了,可他不管,低垂著眼眸,視線緊緊落在喬希的臉上,像是不要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微表情。

    他們的關系不清白。

    比在學校里大家見到的還不清白。

    但他明明已經選了另一條選擇,她偏偏當著人前要主動跳出來幫他。

    梁硯西頑劣地扯了扯唇,桎梏住女生手腕,問得有些咄咄逼人,“那你知道那樣做的意思?”

    水蒸氣熏了起來。

    小廚房里開始冒著白色的霧氣,喬希靠近桌臺,感受到有些燙的霧氣,推著梁硯西從這里出去。

    雨水沾滿整塊玻璃窗,外面的空氣又有些涼,但靠近身邊人時,好像又有些溫暖。

    屋里的沸水在滾,喬希抬眼,坦然地對視上去。

    她說:“你不是喜歡我么。”

    她想的明白,今晚做的選擇,就是她的回應。

    第37章 Booty 想見你

    chapter 37

    高三生的寒假是放得最晚, 返校也會是最早的那批。

    喬希先前報名的物理競賽考試時間在寒假里,她沒回南苔,和白露說了句留在南潯陪同學過生日。

    母女倆上次吵架后沒和好。

    年底白露工作忙, 還要準備述職報告,簡單回個知道了以后,轉了筆錢過去,交代她注意安全。

    事情徹底安排妥當。

    喬希還是跟梁硯西一起去了南苔, 從那兒轉機飛去京市。

    京市比南方城市冷很多。

    前天晚上下了場雨, 北風呼嘯, 地面上藏了不少霜凍。

    喬希來京市是為了物理競賽的, 潯高沒有高考加分試項,但喬希對物理競賽的事情也沒敢掉以輕心,平時兼顧學業的同時帶著答題。

    她天賦好, 之前讀的一直都是重點班,這些年再怎么胡亂玩, 功課也從沒落下過。

    到了京市后又花錢報了個奧數班找私教指導了兩天, 之后都是喬希自己在酒店里復習。

    梁硯西回到京市以后反而不如在南潯自由了。

    他剛回到京市的那幾天沒睡好,但人卻很精神,每天不管多忙, 雷打不動地往喬希酒店跑。

    臨近年底, 周迎旭從南苔來到京市過年,他一向會討長輩們開心。

    所以過往的每一年春節, 周迎旭都會在留在梁家, 和梁硯西一起過年。

    梁硯西先前在學校犯了事情, 老爺子和周燦都對他不滿,但他表態要好好學習了,家里人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放過他, 立馬給他安排了個家教老師上門輔導功課。

    家教課排的時間很滿,在這種情況下梁硯西還能早出晚歸。

    下了課他就去酒店找喬希,帶她打卡一些京市必吃餐廳。

    那個時間段一般都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車,餐廳也要取號排隊。

    外面的天氣很冷,喬希這人耐心差,跟梁硯西排過一次兩小時的隊伍后就不愿意出門了。

    她說:“我對吃的沒那么感興趣,在酒店待著就挺好的。”

    她又買了兩套奧數題,趁著還沒到考試時間還能多做幾題。

    梁硯西不置可否地輕嗤了聲,接觸到喬希威脅的,帶著不悅的眼神以后,聰明地咽下后半句話。

    約會沒那么順利。

    但梁硯西也認同喬希的觀點。

    他不愛排隊浪費時間。

    能花錢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

    他只想和她待在一起。

    安安靜靜的。

    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行。

    所以之后他都親自去店里點餐,讓飯店打包后他再給喬希送過去。

    梁硯西每天都很忙,在梁家的存在感變得很低,周迎旭連續蹲了他好幾天的行程,發現他每次回來的時候心情都很好。

    大概是和朋友玩得開心吧。

    梁硯西狐朋狗友多,多出去玩好像也沒什么。

    但錯就錯在,他最近學習壓力很重,不是他該“玩”的時間。

    周迎旭像是抓住了梁硯西的把柄,整張臉上寫滿了得意。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找周燦告狀了,他樂意看見梁硯西挨訓和接受懲罰。

    就像當年梁硯西被趕到南潯那樣。

    周燦平時很忙,在家里的時間短暫,但她對周迎旭這個外甥從來溺愛。

    從沒對他沒說過重話,從來都站在他這邊。

    周燦對周迎旭這個侄子沒有任何懷疑,聽到消息以后立刻派人去查了梁硯西這幾天的行程。

    收到他總去酒店陪一個女生后,像被觸到逆鱗一般,她的臉色徹底拉了下來。

    家教老師還在書房里講題,房門被周燦踹開,屋子里霎時安靜一片。

    家教老師推了下眼鏡,他沒見過周燦,此刻有些局促地站起來,莫名所以地用眼神詢問來人的來意。

    倒是梁硯西。

    撩起眼皮看到周燦以后,身子后傾朝著椅背上靠,怎么舒服怎么坐,懶散得像沒看到人一樣。

    周燦深吸了口氣,繃著臉,語氣不算太好,“我們家今天臨時有點事,老師你先回去吧,今天的工資正常結算。”

    女主人的姿態。

    家教老師沒多說些什么,利索地收拾課本從梁家別墅離開。

    書房里安靜下來,氣氛像是結了一層冷霜雪。

    梁硯西腿蹺著,黑筆在指節上輕轉著,少年眼底冷冷的,譏笑了聲,“喲,稀客。”

    周燦看見他這渾不吝的樣子就生氣,脾氣也懶得收,“梁硯西,這是你對母親說話的態度?”

    周燦和周迎旭的相處模式,就很有“母慈子孝”的氛圍,一個慈祥,一個假裝懂事聽話,盡挑著好聽的話去說。

    但周燦和梁硯西之間沒有那種和諧的氛圍,他們之間從來都是一股硝煙。

    他們之間最好的相處方式就是保持距離,誰也不要找誰。

    梁硯西掏出手機,頁面刷著當地網友推薦的菜色,他翻著底下的評價,頭也不抬了,沒什么情緒地開口:“您要沒什么事就先出去,別耽誤我學習。”

    像是拉來一扇冰門,徹底橫在兩人之間。

    梁硯西有雙和他父親一樣的眼鏡,那雙眼底藏著強勢,還有狠戾,周燦每次看到都覺得很不舒服。

    每次看見梁硯西,都讓周燦想到那些女人對梁安灤前仆后繼的場面。

    也會想到心底對梁家的恨。

    家教老師走的時候沒來得及帶上門,偌大的書房一下子只有周燦和梁硯西兩人,她的細高跟踩在房內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擾人的聲響。

    周燦從包里把那幾張梁硯西和喬希的照片扔在桌上

    ,態度強硬地命令,“離開那個女生。”

    梁硯西抬眼,視線落在那幾張照片上。

    是他這兩天和喬希在一塊,被偷拍的照片,看不清臉,但憑著衣服,也能分得出是他們兩。

    周燦站在書桌前,擋著他的面前,她的指節叩在桌上,“我沒想到把你丟到南潯,你也還是這副德行。”

    周燦壓著聲線冷嘲熱諷,“不管到哪兒都有那么多花邊新聞。”

    她傾身子,壓著那幾張照片,把他們推到梁硯西面前,一字一句提醒:“我查到了,那個女生是來這里考試的,和你無關。我現在不管你去做些什么,你哪怕天天和你那群狐朋狗友泡吧我也不會再多說一句,但你不許去聊騷人家。”

    “別不安分地出去禍害別人。”

    周燦的態度很強烈,但梁硯西沒理她。

    有些解釋的話在說出來第一遍沒人愿意聽后,之后再怎樣的解釋都是無用功。

    桌上的水杯被周燦胳膊撞倒,熱水灑下來,玻璃碎了一地。

    梁硯西黑眸凌厲,眼底劃過一陣冷寒,兀的開口,“你管不著。”

    他是一把硬骨頭,似是篤定了要我行我素,不聽任何人的話。

    周燦輕笑了聲,“我管不了你,那你爺爺的話也不聽了?”

    老爺子身體不好,之前一直在國外醫院療養,沒能親自照顧梁硯西。

    聽說梁硯西出事,到底沒放心的下,訂了回國的機票來看他。

    回來以后他一直身體不適,加上生活習慣的變化,在京市這里的醫院住了大半個月才調整好坐了回瑞士的飛機。

    周燦自己管不動梁硯西,這會兒拉了老爺子當作借口。

    她說:“你這個冬天再出去的話我就讓你爺爺回來一趟。”

    周燦這個人對梁家沒什么感情,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老爺子身體不好,梁硯西再狂也賭不起-

    南潯的冬天從沒下過雪,但雪在京市還挺常見。

    喬希沒到京市幾天就看見了冬天的第一場雪,酒店外面不知道被誰堆了兩個雪人站崗,屬于冬天的氛圍全部到來。

    梁硯西晚上下課后看見窗外的雪,拍了張照片立馬分享給了喬希。

    他這幾天被限制外出,給自己排滿了課,每天都過得忙碌又充實,但最開心的時候,還是晚上和她聊天的那會兒。

    心里那份狂熱被徹底打開,他沒有得到拒絕的答復。

    所以此刻為了跨越那條界限,進攻得明目張膽。

    喬希早發現外面下雪了,她拿著手機站在窗戶那兒,開窗拍了和他的同一場雪:【看到啦】

    外面的積雪已經有了些厚度,窗臺上積著厚厚一層。

    梁硯西的消息很快又到,他問:【今天都做了什么】

    窗戶開了會兒,鉆進來好多冷氣,喬希吹了會兒冷風手有些冷,她關掉窗戶沒再打字了,按下語音鍵捋了下時間線,“起床,吃飯,做題,沒別的了。”

    語音沒停,她燉了下,“哦對了,早上那家小籠包不好吃,還有胡辣湯,有股羊膻味我吃不下,你下次別買了。”

    梁硯西打了語音電話過來,“那別的呢?”

    喬希看了眼餐桌上的外賣袋,回他,“別的還行,中午那家拉面挺好吃的。”

    “還有你晚上別給我點飯啊,我沒什么胃口,不想吃。”

    喬希按了免提,把手機放在桌上后開始收拾桌上的習題冊,本子全都被撂在一邊,她禮尚往來地回問了句,“你呢,今天都做了什么?”

    梁硯西還坐在書房里,整個身子都靠在休息椅上,座椅網都再往后面靠。

    他抻著腿,兩條腿上下交疊著,腳踝靠著,人喉間溢出很輕的一聲笑,他說:“我啊,起床,吃飯,上課。”

    聽起來和喬希的沒什么區別。

    外面風雪逐漸變大,他默了默,又在后加了一句,“還有,想見你。”

    第38章 Booty 燒

    chapter 38

    喬希沒打算在京市停留多久, 提前在網上買的房間晚數,最后一晚在物理競賽的前一天。

    考試時間在上午,喬希把行李放在酒店寄存, 提前辦理好退房手續。

    臨近年關,京市下了場很大的雪,雪花斷斷續續下了好幾天,地上的積雪被環衛工清理掉, 但經過一夜的時間, 又堆上厚厚的一層。

    那天的風雪很大, 喬希打了車好不容易趕到考場。

    考場教室四處透著風, 到處都是冷的氣息,拿筆都覺得有些困難。

    監考老師讓大家把門窗關牢,沒了冷風灌入, 屋里好了點兒,參加考試的學生沉下心, 開始認真答卷。

    風雪到了中午, 仍舊沒有停的趨勢。

    物理競賽考試結束,校門口堵車,門口那兒被迫滯留下來好多人。

    喬希先前算好時間訂了京市飛往南苔市的機票, 為了留有充裕的候機時間, 她訂的晚上九點多的航班。

    路口車輛擁堵,喬希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才坐上車。

    路上飄著的鵝毛雪擋著車窗視覺, 雨刮器在前面刮了一路, 雪也不見有停的趨勢, 車載電臺不知道播放著哪個新聞臺提示:近日京市暴雪,路滑危險,希望廣大市民減少外出行動。

    司機是本地人, 或許是堵車時間太長,他看著后視鏡里坐在后排的女生,主動詢問,“姑娘,你這是去哪兒啊這么著急走?”

    這一場雪連續下了好幾天,錯過今晚的航班,喬希還不知道要在這里滯留多久。

    喬希是濃顏,沒表情的時候看著就很清冷,她視線從窗外收回,沒多說,“回家過年。”

    司機又說:“最近這段時間天氣都不好,聽說馬上這些通行方式都要停運,你不如等雪化了再走。”

    車里暖氣嗡嗡地烘著,原先接觸過冷空氣的體溫復蘇,像缺氧一樣,臉上一頓熱。

    喬希解開梁硯西拿過來的那條黑灰圍巾,松了口氣,也沒再和司機搭腔。

    雪天行速緩慢,喬希提前一個小時才到機場,整個機場亂糟糟的,到處都是人。

    喬希擔心時間不夠,拖著行李箱沿著指示牌一路向前小跑,卻看見前面的人群都在逆流,她正有些疑惑,有個安保走過來,“抱歉小姐,雪太大了,為了大家安全考慮,所有航班都停了,您還是先回家吧,不要在機場久留。”

    喬希心里咯噔了下,“那什么時候可以正常起飛?”

    工作人員眉眼全是急色,“哎呀之前的班次全都拖晚點了,外面雪下得那么大,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正常呢。”

    機場那么多人,相關負責的工作人員都在做安撫和遣散工作,他輕吸了口氣,說話的語速有些快,“這樣,您先回去,隨時關注我們航空消息好吧?”

    廣播站里已經有工作人員的播報聲。

    與此同時,喬希拿起手機也看見了航空公司的短信提醒。

    停運的那一天,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喬希和家里報備過今天回南苔的,看著這個情形,連忙給白露更新消息。

    她發:【同學過生日留我做客,我晚兩天再回去】

    競賽成績還沒出來,結果還不知道是怎樣,喬希這次是偷偷溜到京市的。

    她不想宣揚出去,更不想讓白露知道。

    喬希又坐車原路折返回去,路上堵車耽擱太久,后面的車不停地鳴笛催促前行,紅色燈尾亮起一片池海。

    雪還在呼呼地落著,腳踩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腳印痕跡。

    喬希沒好耽擱,開了后備箱去拎行李箱,箱尾剛關上,車也向前離開了。

    風雪交加,口鼻和脖頸都被灌入冷風,凍得感受到一節一節的冷。

    喬希推著行李箱,視線追上方才乘的那輛車,站在路邊忽然頓住。

    她圍巾忘拿了。

    飄落的雪花太大,有些迷眼,頭發上也被沾了好多片雪花。

    北風來得猛烈,喬希沒再停留,推著行李箱往酒店大堂方向。

    晚上十點多

    的時候,酒店門口全是人。

    前臺辦理入住的地方排著一列的住客,大家臉上都蔫蔫的,身上透著被困在這座城市的無奈。

    酒店大堂空闊,里面送著暖洋洋的熱風,卻讓人待著莫名臉燒。

    京市各大酒店已經關閉了線上銷售渠道。

    前臺接待到后面,辦理入住的手續越發變久,快要到喬希的時候,前面的人變得騷動,“怎么能客滿呢,您再看看還有沒有房源行不行?”

    “真沒了,高鐵、大巴、飛機都停運,一下子來了很多客人,你們趕緊去別家酒店看看吧。”

    這場大雪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停。

    被困在這里的旅客,沒人想要狼狽地宿在外面。

    人群騷動,大堂里原本的秩序被打亂,大家都在找新的住宿地方。

    喬希作為其中一員,也推著行李從酒店離開。凜冽寒冬飄著大雪,她剛跨出旋轉大門就被京市的冬天灌了一臉的冷雪。

    人流向外擴張,視野前都閃爍著雪花,但她卻看見梁硯西在人群逆流中突然沖了過來。

    路燈光影下,他的臉被冬風吹得有些紅,眼底全是焦急。

    兩人一周沒見過,這會兒他抱她很緊,眼底的緊張也松了點。

    他問:“沒房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風太大了,喬希鼻腔有些泛酸,她今天一直沒和梁硯西聯系,不知道他是怎么找過來的,也意外在這里看見他。

    雪花細細壓在長睫上,喬希眨了下眼睛,縮進衣領里點頭,“酒店是這么說的。”

    鵝毛雪花飄零下來,很快染白了少年的頭發,黑色的羽絨服肩上也被化開的雪水浸濕。

    梁硯西把脖子上那條藍色圍巾取下來套在喬希身上裹好,他拎過行李,輕笑了聲,“那跟我走吧。”

    梁硯西不由分說地將人拉走。

    “不用,”喬希有點抗拒,她不自在地說:“我不要去你家啊。”

    他的車就停在路邊。

    梁硯西把行李放上去,又開了車門把喬希推上去,他也跟了進來。

    車窗外映著城市的霓虹,車里的溫度暖和了些,梁硯西和司機說了一個酒店的名字,喬希原先因不悅豎起的刺被拔了些。

    玻璃上升起一層白霧,朦朧了外面的景。

    梁硯西轉身面對她,眉梢微挑,笑得沒個正形:“驚訝了吧?”

    驚訝他不是帶她去家里。

    而是全城客滿條件下的酒店。

    車里有些熱了,喬希把那條圍巾扯下來,拍了拍身上的雪,手心感受到一陣涼意。

    再抬眼時看見梁硯西,他的身上全是雪水,一頭順毛被打濕,漆黑的眼底卻還是藏不住地笑。

    天寒地凍的,全城缺房。

    他第一時間趕到,又輕松替她解決了住處。

    喬希把圍巾放在手邊,狐疑地問:“你家開的酒店?”

    汽車滾輪在厚重的雪地上緩慢前行,梁硯西漆黑的眼底倒映著她的臉,聞言嗤笑了聲,“哪兒能啊,來的路上托人找的房。”

    梁硯西倏然靠近,后椅兩人緊緊挨著,他的氣場瞬間壓過來。

    梁硯西頑劣地扯了下嘴角,棱角分明的五官利落,視線鎖在喬希臉上,他說:“全城都滿房了,我剛打電話找了不少人,欠別人一個人情。”

    他逼近,輕笑一聲,“喬希,你說你得怎么還我才行?”

    喬希不鉆他的套,往窗邊挪了挪位置,“那按你的說法,我得還你那朋友的人情。”

    “誰啊?”

    “我認識嗎?”

    “帥不帥?”

    “在京市嗎?”

    窗邊的霧氣被她衣服蹭掉一塊,映著窗外層層的積雪,梁硯西面色不動,聲音卻沉了:“找事?”

    喬希不知所謂地繼續開口:“那人家把酒店房間讓給我,我不得請人家吃頓飯。”

    梁硯西臉色徹底冷下來,“聽說他在學校殺過人,你也要往前面湊?”

    他臉色看起來真不好了,五官戾氣很重,眼底也冷冰冰的。

    喬希感受到了,這下她收斂了點,往旁邊朝著他的方向靠了點過去,給他下梯子,“那還是別了,這個人情梁硯西你自己去還吧。”

    梁硯西沒剛才那么好說話了。

    身邊有股熱源靠近,他身子沒躲,冷哼一聲,別開了臉。

    暴雪持續地下著,新聞臺上播放出了幾場車禍事故,到了晚上,外面已經看不到什么車了。

    這種天氣出門,實在太危險。

    酒店留了最后一間大床房出來,空間很狹隘。

    喬希和梁硯西兩人淋了陣雪,雪水化開,頭發、衣服、鞋子全都浸著一層冰的涼意,控制著體感溫度一直上不去。

    喬希從洗手間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梁硯西正接著家里的電話,烏黑的濕發連著眉骨,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潮濕氣。

    他站在窗臺那兒,舉著手機漠不關心地聽著那邊的聲音,連續嗯了幾聲,不耐煩地說:“掛了。”

    梁硯西掛掉電話,轉頭看見喬希一雙漆黑的眼睛筆直地盯著他看。

    她皮膚很白,接觸了熱氣后臉上浮著一抹淡淡的粉色,干凈的雙眼浸了水后格外澄澈,眨巴著眼睛,就像只貓。

    她洗完澡換了身衣服,但頭上濕答答的,沒吹,水珠連續幾滴敲在地板瓷磚,頭發濕漉漉垮在肩上。

    漆黑的長發染濕了胸前那塊襯衫。

    但她沒任何察覺似的,往旁邊挪了一步,給他讓出地方,“我洗好了,你進去沖一把吧。”

    梁硯西眼底情緒翻涌又在極力克制什么,他站在原地沒動,聲音有些低啞,讓她先把頭發吹了。

    吹風機在浴室里,吹起來時風聲很大,即使關著浴室的房門,那股擾人的電音也透過門縫傳播出來。

    似乎還夾雜著護發素的甜橙香氣。

    浴室里傳出陣陣聲響,室內變得很熱,熱得空氣都要燒起來了,箍著每一寸的呼吸。

    梁硯西站在窗邊,低聲罵了臟話,抬手推開了面前那扇窗戶。

    冷風夾著雪花吹進來,空氣里不燒了。

    第39章 Booty 祖宗

    chapter 39

    喬希被困在酒店三天, 大雪停了,冬雪化開,航司正常運行。

    她到家的那天是臘月二十三, 小年,應該吃湯圓的。

    但家里沒人在,白露和司伯遠年底忙著工作的事情,不在家。

    司嘉文寒假放得早, 早幾天前和朋友約著去冰城玩了, 也不在家。

    家里空蕩蕩的, 沒什么人氣。

    喬希放下行李, 去周沵家蹭飯,連續蹭了三天。

    年底周沵家約好了出去度假的行程,喬希知道日期, 提前兩天麻溜地走人。

    臨近年底,莊妍他們的樂隊到處跑演出, 時不時會錄段視頻發在朋友圈里, 再配個很嗨的文案。

    喬希回到家的時候家里還是沒人。

    阿姨放假回去和家人一起過年了,偌大的別墅里只有自己一個人,喬希睡了一覺起來后就點了外賣, 下樓拿外賣的時候還順道開了瓶酒柜里的酒。

    Ipad上隨便調了個電視劇放著聲兒, 喬希低頭看了眼手機,給莊妍朋友圈那條動態點了贊。又刷了一圈, 沒什么新鮮的, 她放下手機專心吃飯去了。

    年底外賣生意看起來很好, 喬希點的意面,送來時間有些久,這會兒已經有些涼了。她放下叉子加熱好意面, 又坐回來。

    手機界面上閃過幾條未讀消息,她拿起來,是莊妍找她:【聽說你去考試了,考完了嗎?】

    喬希沒及時回,她在底下又問:【我們明天晚上有場live house ,你要不要來聽?】

    就快春節了,她還是想和家人待在一起。

    拒絕的話打完,剛要開始打新年祝福的話,周沵忽然給她打來視頻電話,“喬希你什么情況啊?”

    電話那頭周沵已經抵達瑞士,坐在室內,上身穿著無袖的針織衫,頭上還戴了個杏色的冷帽。

    喬希被她問得一臉蒙,尤其是周沵的口吻帶著質問,她說:“什么?”

    周

    沵看她還在裝,拿著手機走到落地窗邊撇了撇嘴巴,“喬希你真不仗義。”

    “我昨天和你媽、你叔叔,還有司嘉文坐的同一輛飛機來的蘇黎世,他們說今年春節在這里度假,我問你怎么沒來,結果他們說你要和同學約了一起玩。不是,你在南潯到底交到多好的朋友啊,都快過年了你也要和她們一起,有那么好嗎?”

    “那咱倆到底還算不算是朋友啊?”

    視頻的窗外有小團體聚集在一起說說笑笑,主鏡頭里周沵皺著眉一臉不滿地看著視頻里喬希的臉。

    喬希花了好些時間消化掉她的那些話,不太確定地又問了一遍,“你是說,我媽他們現在在蘇黎世?”

    突然意識到些什么,周沵忽然頓住了。

    她尷尬地拿開手機,人影只在手機拐角里占據很小一塊位置,緩了好幾秒,她像是確定了什么,拿正手機肯定地說:“對,我們一個航班來的。”

    電話掛斷,喬希把屋里吵人的Ipad點了暫停,第一時間又打給給白露,視頻電話很快接通,喬希剛要開口說話,白露就笑了聲打斷她,“我剛要找你呢。”

    她把手機支在桌上,人在酒店屋里擺弄滑雪器具,她看了眼鏡頭,繼續說:“大過年的心別玩太野了,打算什么時候回家?”

    喬希身后就是南苔的家,她聽著白露的話,心都涼了一瞬,“媽,我前幾天就回來了。”

    這些消息,她都有同步給白露。

    白露“哦”了聲,然后安排,“那你訂張來蘇黎世的機票吧,記得拿好證件啊,今年咱們在這里過年。”

    “好端端的為什么要出去過年?”

    明明之前沒有影的消息,這真的,太突然了,弄的喬希到現在都有些懵。

    白露整理好雪具,坐回沙發上拿起手機,“嘉文前陣子去冰城滑冰,回來說想去滑雪,我和你司叔就想著今年要不來這邊滑雪好了,正好你也愛玩,不過這個事兒是臨時做的決定,第二天我們去了趟南苔老家把爺爺奶奶也接過來了,來得匆忙,很多東西都忘記帶了。”

    白露眉眼柔和,似乎對這個假期的安排滿意得不行,又或者是對休假的滿意,在闡述這些時語氣溫柔,語速娓娓道來。

    就像她們從前相處過的馨時刻。

    可是,他們把她丟下了。

    喬希打斷了白露的話,她的語氣有些急,也有些生氣,“媽!你們把司爺爺司奶奶都接去了,但是都沒有人跟我說!”

    白露聽她的聲音,有些不悅地皺起眉。

    但這事確實是她理虧,忙著收拾東西登機,忘了知會喬希一聲。

    她輕咳了聲,耐著性子哄喬希,“你不是和同學約了一起玩嘛?我們回家里沒看到你,以為你又跑出去玩了。”

    她說行程安排得緊張,一時沒顧得上她。

    “但你現在也回來了,再訂一張機票過來不是一樣的嗎?”白露放軟語氣,態度卻是強勢的,“給你留了間空闊的大房間,雪具我也都準備好了,你直接人過來就行了。”

    喬希越聽越生氣,“不是,這怎么就一樣了?”

    白露擰著眉,“怎么就不一樣了。”

    她熟悉女兒性格,屬于又硬又臭的那種,她方才柔軟的耐心用盡,開始豎起威嚴的態度警告:“我跟你說你別來勁啊,那間大房間還是你司叔和嘉文專門留下來給你的,我們都在這兒等著你,我給你買了明天的機票,你趕緊給我過來。”

    喬希也生氣了。

    她覺得她和白露說的壓根不是那么一回事兒。

    看著白露這個強硬的態度,她也冷臉下來,“怎么就是我來勁了?”

    “我在周沵家等你們三天!整整三天你沒給我發一條消息,你回家也沒跟我說,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們出國了,沒一個人告訴我這事,還是剛聽周沵說的才知道你們一家都商量好的要出去過年!”

    “合著就我不知道。”

    “就瞞著我。”

    “那行,不妨礙你們,嫌我礙眼我不去總行了吧。”

    話剛說完,喬希啪地一下掛掉電話。

    偌大的別墅里靜悄悄的,落地窗外的樹葉隨著風沙沙地晃動。

    一天沒吃東西,喬希這下沒食欲了,把桌上的東西全丟進垃圾桶里。

    臥室沒開燈,房間里黑漆漆的,喬希手機放在床頭上,人氣呼呼地躺在床上,時不時側眸看一眼手機屏幕。

    只要白露跟她道歉,她就原諒他們。

    一直黑著的屏幕閃爍了下光亮,喬希立刻掀開薄被坐起身來看。

    漆黑的房間里,手機屏幕的強光有點刺眼。

    喬希看到白露發來的消息,一張手機截圖,明天南苔市飛往蘇黎世最近的航班時間。

    三點半的航班。

    喬希低頭握著手機沒動,保持著姿勢等了五分鐘多,但那邊就像是突然掉線了一樣,之后再沒有信息了。

    喬希丟掉手機,重重地躺回床上。

    煩。

    煩死了。

    翌日等喬希清醒,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國內和蘇黎世有七小時的時差,那邊現在是早上七點多。

    但微信置頂那一欄仍舊空蕩蕩的,框上清冷地顯示「圖片」兩個字,除此以外別無所有。

    喬希沒什么反應,信息下滑看見莊妍的未讀消息。

    莊:【什么情況啊你】

    莊:【被綁架了?】

    莊:【要幫你報警不】

    喬希昨天的消息編輯一半沒發出去,這會兒刪了個干凈,給她回了個沒。

    然后丟下手機,連忙去浴室洗漱,洗漱要不了多久時間,一通忙下來時間過去十分鐘,她又拿到手機,置頂還是沒給她發消息。

    莊妍這時候又給她彈了問號,詢問她什么情況的意思。

    喬希深吸了口氣,揉揉臉收拾好心情,給她發:【你們在哪里唱的?】

    喬希這是要去的意思。

    莊妍沒多問,輕笑了聲后,把地址和演出時間給她發過去。

    喬希帶好證件打車去了車站,她沒去趕那趟飛往蘇黎世的飛機,而是轉道去了南潯。

    有些事情,不能總是那樣輕描淡寫地抹過去。

    南苔的天氣不是很好,白天下了一場微雨,雨水凍住整個城市,南潯鎮也是這樣的小雨天氣。

    喬希到南潯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她穿著黑色大衣,坐車里的時候不覺得冷,出站以后確切地感受到冬天的寒冷。

    這個節點,車站里全是回家過年的人。

    車站擁擠,喬希打車耽誤了點時間,直接去了莊妍消息上的那個地址。

    南潯音樂節的舞臺地。

    主辦方請的都是一些沒什么名氣的樂隊和歌手,規格不大,演職人員都選了一些網絡上爆火歌曲的翻唱,觀眾不是很多,但他們挺會熱場的。

    尤其莊妍他們,甚至從臺上跑下來和線下觀眾互動。

    明明棚外在下著雨,但是看他們的節目卻不覺得很冷了。

    音樂節一直到晚上九點半才散場。

    喬希穿得少,在露天的環境里,呼吸一下周圍全是白色的霧氣。

    她在音樂節待到最后時間,配合著他們的時間參加慶功宴。

    今晚演出順利結束,莊妍他們表演出了一身的汗,這會兒精疲力竭的,提議去燒烤店好好搓一頓。

    他們認店。

    去的都是老地方了。

    老板在燒烤攤上烤著串兒,時不時地拿過來一把烤好的東西。

    靠近窗邊的餐桌上,蔣千帆他們還拿了酒,老板娘很快炒好下酒菜端過來,幾個男生很容易燃,喝了兩口酒以后身上暖和,人也開始來勁了,開始拿著酒瓶直接對吹。

    莊妍沒碰酒。

    看他們喝得高興,站起來舉著手機俯拍了張全景圖發朋友圈。

    “來來來看鏡頭,我拍張照片。”

    沒修圖的程序,她原圖直出的。

    配文:南潯站,演出順利結束「耶」

    梁硯西點開朋友圈刷到了莊妍的動態,她經常發這些類似的動態,就連配文也沒什么奇怪的,和平時無二。

    他剛要劃開的時候,視

    線卻瞥到角落里穿著黑色大衣的女孩。

    和莊妍一身夸張的舞臺妝造不同,角落里的女生素著臉,長直的黑發,干干凈凈的臉配合地看著鏡頭。

    過份松弛。

    但又美得突出。

    梁硯西點開喬希的聊天框:【你在南潯?】

    那邊言簡意賅,很表意地回了個問號。

    耐心不多。

    連字都不愿意打。

    得。

    祖宗又不高興了。

    第40章 Booty “但我贏了的話,我要你。……

    chapter 40

    喬希的出租屋裝修得簡陋, 隔音效果很差。

    年三十那晚,隔壁的小孩不知道干什么了,在那嗷嗷哭。

    不過沒一會兒就聽到有道女聲的輕哄, 哭聲停了,改成笑聲,新年的氣息逐漸靠近。

    喬希的出租房里靜靜的,單調的家具上什么都沒有, 門窗也沒貼上喜慶的年畫, 冬天的冷氣放肆地鉆進屋里, 凍得人手腳發麻。

    屋里太清冷了, 喬希找了副手套出門晃了一圈。

    廣場上不斷有人放著煙花,清冷的夜里到處都是笑聲,火花炸開在深夜里。

    小區里每一家屋里都亮著燈, 門口貼著春聯,窗戶貼著新年貼紙, 就連路燈上都被掛上了紅色小燈籠。

    南方的空氣潮濕, 風聲呼呼吹著,吹得人眼睛都疼。

    公園里有幾個小孩在那扔炮仗,路燈映出他們被凍紅的臉, 也照出他們身上有過節的興奮。

    完全不怕寒冷, 圍在一起和同伴們約著明天去干什么。

    蘇黎世時間下午五點,喬希坐在秋千椅上, 點進朋友圈刷到司嘉文, 她剛更新完九張精致的照片, 又過了十分鐘,拍了一張天色有些暗的,正在下雪的視頻。

    皚皚白雪有些刺眼, 喬希不想看朋友圈了,退出微信,胡亂地按著其余亮著紅點的軟件。

    她沒有看短信的習慣,經常匆匆掃一眼后遺忘,有好些都顯示未讀。

    這會兒一條一條翻下去,她視線掃到一條教育部的通知,是她物理競賽的成績。

    她排名前列,報考京大能加分,高考正常發揮的話應該是穩了。

    喬希看見這條消息的時候心情被調動的有些高興,下意識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白露,剛點開微信和白露的聊天框,臉上的笑意又頓住。

    她還在生白露的氣呢。

    她們在冷戰。

    夜色濃稠,路燈下的空氣霧蒙蒙的。

    不遠處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那道聲音越發靠近,直到踩上公園塑膠皮上,腳步聲才變輕。

    喬希抬眼看過去,路口的少年身形修長一身黑,在路燈下站得筆直。

    昏暗泛黃的視線里,梁硯西不好好在家里過年,迎著一身寒風,坦坦蕩蕩地出現在南潯。

    少年疏遠地凝著她。

    漆黑的眼底像深夜里的一場霧。

    梁硯西一步一步靠近,被路燈照耀下的漆黑身影映在她身上,他一靠近,遮擋住她眼前的所有視線。

    喬希茫然地抬起頭,仰著和他的眼睛對視上,又不自在地別開眼,“你怎么來了?”

    梁硯西垂著眼,視線落在她的臉上,低啞的聲音反問她:“是不是我沒發現莊妍那條朋友圈,你就不會告訴我你回南潯了?”

    脖子上那條藍色圍巾有點松了,周圍的冷風吹過來,凍得耳朵和鼻子都有些疼。

    喬希伸手把圍巾扯正,羊毛緊貼在領口,抵擋住了些寒風,她深吸了口氣,嗅到冬天生冷的氣息,又被刺激得紅掉眼圈。

    緩了兩秒,喬希重重地“嗯”了聲,她抬眼,干凈的眼睛里帶了一絲生疏和冷淡。

    她說:“這沒什么好說的。”

    被家人遺忘的事情沒什么可說的。

    和家人冷戰的事情也沒什么好說的。

    不管是對誰,她都不樂意說這些。

    也不可能說這些。

    尤其這人還是梁硯西。

    周圍不知道是誰家放的煙花。

    一束接著一束的煙火炸在后空上,給凜冬增添喜色。

    梁硯西注意到她臉上那股坦然和疏離,似是做好了決定,明確到從沒想過告訴他。

    盯著她那雙干凈的剪水眸,梁硯西倏然低頭自嘲地笑了聲。

    京市封城的暴雪夜那晚,酒店窗外的冬雪橫沖直撞地降落,屋里電視不知道放著哪個臺的電視劇廣告,他們兩人規矩地坐在沙發上。

    后半夜很晚的時候,喬希沒熬住困意,躺下來枕在梁硯西腿上,仰頭看見少年的利落的五官輪廓,那雙漆黑的眼睛有些朦朧,盯著他眨了又眨。

    在少年低頭看下來的時候,她勾住梁硯西的脖子,起身在他下巴上落下一吻。

    似是還記得他晚上的話,問他:“這個報答夠不夠?”

    后來哪怕她回到南苔,他們之間也有聯系。偶有拌嘴,但是聊得很好。

    可現在,在冷冽的寒冬里,梁硯西只覺得她的那顆心比夜晚的霜冷溫暖不了多少。

    喬希的話不是很多,但梁硯西主動問過她什么,她就會回答些什么,句句都有回應。

    她對他大方,甚至不惜以親密的方式幫他解圍。

    但他媽的他現在算是明白了。

    喬希這人只是知恩圖報,從前林薇給她帶路,她就上去幫林薇解決不少麻煩,不惜給自己惹來麻煩。

    陳雪紜給她瓶牛奶,她有什么好玩的都會想到那人,邀請她出來玩。

    李東拾送去飲料,她也態度很好地對著他,哪怕他后續煩過她多次,她也沒對人發過火。

    誰對她好,她就會對誰好回去。

    對誰都不例外。

    梁硯西幫她收拾了李楊明那個人渣,所以她豁出去地替他擋酒。暴雪天封路,他出來幫她找了住處,她就乖乖送上來給親。

    她所有的回應,全是因為他媽的報答!

    空氣潮濕又陰冷,呼吸刺痛著鼻尖。

    梁硯西低頭視線落在女孩臉上,又劃落在她那雙略狹長的杏眼上,瞳仁黝黑,眼底干凈得沒任何雜質。

    一腔怒氣的拳頭像砸在棉花上,她全然不察。

    夜晚,周圍放煙花慶祝的人更多了。

    每個方向都有好看的煙火炸在高空,那份美麗又像流星劃過一樣轉瞬即逝,喬希眨著眼睛,濃密長直的睫毛輕扇,她忽然主動開口:“梁硯西。”

    “新年快樂。”

    這個冬天,她又和梁硯西一起過了。

    他們之間總像有道剪不開緣,他每次都在她最狼狽的時候出現。

    毫無疑問和例外。

    老城街破破爛爛,北風呼嘯,喬希的祝福順著冬風一起送過來,酥麻了骨骼。

    這個潮濕的冬天太冷,而他們之間,總隔著一條細細的長線。

    梁硯西從沒走進她心里。

    像她剛到南潯那會兒,對人態度生冷不接,隨時做離開的準備。

    到現在,她也是這樣。

    臨近跨年的時間點,他們在深夜里相互對視著,白氣在兩人之間絲游,冬天冷得要人凍住。

    是梁硯西先別開眼。

    他的半張臉都藏在路燈的陰影下,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喬希眼前被他長長的影子掩蓋,感受到冷冽的氣息帶著與生俱來的強勢,他說:“喬希,要不要玩游戲?”

    “我們再打個賭。”

    沒問題啊,喬希奉陪。

    她想到方才朋友圈里看到潔白一片的雪,京市會下雪,蘇黎世也有雪,但南潯沒有。

    這個春節過得有股生澀的冷,潮濕的氣息很重,卻沒有一片雪花。

    只用了片刻時間,她便出口刁難,“我賭這個春節南潯不會下雪。”

    她說,“梁硯西,你輸掉的話,這個寒假都陪我過吧。”

    她用了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去刻意地為難一個人。

    當時的喬希沒有多想什么。

    南潯的冬天太冷了,她就是想找個人,陪陪自己。

    因為梁硯西出現了。

    所以,她就賴上他。

    喬希下半張臉都藏在圍巾里面,只露出來一雙好看的眼睛眨呀眨,她遲疑了片刻,態度松了點,給他留有一絲余地。

    “梁硯西,你還要跟我賭嗎?”

    冷冽的寒風吹在臉上,已經麻木了五感。

    梁硯西垂著眼注視著喬希,凌厲的下顎情緒微微松動,他忽然來了興致朝她逼近。

    “行。”

    “但我贏了的話,我要你。”

    少年漆黑的眼底還和從前那樣自恃,抬著眉骨語氣輕佻

    ,氣勢卻很強,有股勢在必得的協迫。

    喬希聽著他的話怔在原地,撲扇的長睫停止,呼吸在凜冬輕顫了下。

    梁硯西全都納入眼底,他低頭靠近,帶來一瞬強勢的存在感。

    像動物原始的輕狂野性和欲。

    他輕哂,將那句話一字一字揉開了說,“喬希,我要你做我女朋友。”

    不再是那種飄忽不定的,模棱兩可的關系,他要一個正大光明。

    “賭么?”

    他好像是認真的。

    寒冬凜冽,喬希在少年熾熱的視線里,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反正不管怎樣,都是她贏。

    梁硯西又開始說些有的沒的了。

    夜色濃稠,盡管到處都很熱鬧,但整座城市在這一刻下霜,戶外異常的冷。

    梁硯西說完那句話后就拉著喬希一路去了學校,跨年夜傳達室沒有門衛守著,那扇鐵門很容易推開,校園到處都很清冷。

    喬希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跟著他走了一路,跟著他一路抵達學校廢棄的倉庫。

    從前喬希被方敏敏鎖在這里,是梁硯西不管不顧地沖過來救她出去,后來喬希報復方敏敏回去,也在這里受過傷。

    她對這里沒什么好的印象,認清是那條路后就有點抗拒,“你帶我來這兒干嘛?”

    周圍的雜草枯死,樹葉凋零變得光禿禿,荒蕪一片。

    梁硯西還拉著她,露出的手心冷冰冰的,失去知覺。

    他低頭睨了她一眼,鋒利的下顎輕揚,“到了你就知道了。”

    喬希低著頭看著腳下的路,臉避著風。

    這一塊荒廢許久,學校一直沒有修葺的動作,青石板路上坑坑洼洼的,并不平整。如果是下雨天,一腳踩下去,就會有臟水從凹凸不平的縫隙里濺出來。

    但現在是冬天,只有空氣里的風是潮的,地面被霜凍得硬邦邦的,霜水降落在表層,路有點滑。

    快到破敗的教學樓的時候,喬希抬頭看了一眼。

    視線里爛尾樓不是從前那樣的蕭條,走廊上被擺了幾棵圣誕樹,大小不一地擺放在一塊,纏繞在樹身上的紅綢帶還被捆了燈鏈,燈筒一閃一閃地亮著。

    喬希看呆了。

    廢樓的里里外外都被布置了,顏色喜慶,很有過節的氛圍,她剛要問梁硯西什么時候布置的時候,身邊的少年把她拉到長廊中間又離開。

    不知道梁硯西碰到什么東西,寂靜的黑夜里有音樂響起。

    浪漫又熱烈的節奏,混響在這個充滿記憶的,被遺棄的地方。

    “I have come from somewhere for away(我從很遠的地方踏云而來),

    an island in space where the sun is grey(茫茫宇宙里有一座擁有灰色陽光的島嶼)”

    喬希只是頓了一瞬,周圍的空氣里降落了很多白色的雪花,在空中輕輕飄著,又緩緩降落停留。

    喬希伸手停留,接到一捧白色的泡沫,小小的氣泡又微妙地在空氣里炸開。

    跨年夜的倒數,身后的黑夜里是漫天的煙花。

    梁硯西懶散地倚在墻邊,在接觸到喬希的視線的那一刻,挑起眉骨,揚起幾分肆無忌憚地笑。

    他手里揚著倉庫鑰匙,一副贏家姿態,聲音冷懶又很欠地說,“你輸了。”

    煙花在這一瞬炸開,他那幾個字咬音很重。

    他的聲音被周圍爆開的煙火聲蓋過去,可喬希一直盯著他看,她讀懂他唇部微張的動作。

    他說的是:新年快樂。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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